第17章
沈嵁這麽大動作,沈參章自然也知曉了,打電話過去叫他稍安勿躁,通知他派去的兩個技術人員已經在路上,連夜這樣趕,不日就能抵達。
父親從前的心情他感受到了、體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痛苦強占了他的內心,沈嵁啞着嗓子喊了聲“爸”,再然後無言以對。
從前他是多麽幼稚和膚淺才會憎惡仇視自己最親的親人,如今又有多無能才讓當年的一幕重演,他那天都問她怕不怕了,為什麽都沒有想到接她随軍?也許是放棄她的事業,也許是這樣也不能每天陪伴,可總比現在要強。他們都說他料事如神,可無法料到心愛的人今天經歷的痛苦又有什麽用。
比起這些自責,更多的是擔心和不安——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那些折磨是多麽難熬,才會将想象的場景如數安加在一個人身上。他無法不去想。
每個人都在勸他冷靜,可設身處地的想:他怎麽可能絲毫不亂,她又怎麽可能不怕?他已經足夠鎮定,以想救她的心和他全部的生命。
沈嵁沉默着半天沒說話,和他平時難受時表現完全相同。 沈參章太了解兒子,可此時依舊沉穩如山,措置裕如地分析給他聽,“目前他們的武器設備人數都還不清楚,他們在暗處,又做了充分準備,如果了解不多不但救不了顏辛還會導致大量的人員傷亡。給你派去的人都是有經驗能力的精英,服從你的調度。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
他沉聲告訴他,“你也清楚顏辛實際上兇多吉少,所以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把她當一個普通人質對待,做一個戰士應該做的事情。你要照顧到的除了她,還有你的戰友,還有你自己。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你和敵人交過手,熟悉他們的手段套路,他們的思考方式,利用好這一點至少能增大成功的幾率。”
這必将是一場鏖戰,傾其所有都要打得響亮的戰鬥——一場不論功名,只為守護自己愛的人的戰鬥。沈嵁此刻內心翻湧如海,即将披挂上陣,沙場斡旋,讓無限的愛與力量為她所知,他必将救回她。
在這黑雲籠罩的昏暗中,年輕英俊氣質出衆的男人低垂着眉眼,無助卻蓄積着力量,像一頭牙齒未齊的幼獸,半晌擡頭緩聲開口,“爸,我穿上這身軍裝是軍人,即便脫掉了,也是男人。”他這樣表态,作為兒子,也作為一個丈夫。
***
得到了父親的撫慰,又有深愛的人在險境中等他,沈嵁不能不振作起來。
技術人員是淩晨時分到的,挑燈工作到第二天,沈嵁讓他們直搗黃龍查來電的地點,他們的确把這視為一場戰鬥,可對方僅僅只當作游戲,而且是必勝的游戲。對方那麽狡猾,又指定了地點,除了實力雄厚,還有可能臨時改變位置。
“36號倉庫”不是第三十六個倉庫而是具體地名,是荒廢多時的一個舊工廠倉庫。Z市有那麽多港口碼頭,他們不選擇方便出逃地點以防萬一,選哪種地方。倉庫雖然不方便突入但是容易包圍,如果人力足夠龐大可以直接團滅,他們熟知兵法、作戰經驗那麽豐富,怎麽敢賭?就算設置了引爆裝置,對方至少也會在附近觀察狀況。可周圍沒有一棟高層建築,地勢平坦,空曠無人。一個廢舊倉庫哪來的水源。說到底不過是個障眼法,為了讓他們花費更多的時間無謂地研究一個假定地點。目的只想引起他們的關注,而不是轟動全國讓自己被追殺。說白了不過兩點:雪恥和雪恨。所以他們不會向外省轉移,相比路線傾向國界線。這樣下來範圍大大縮小,可還是不夠,只能把可能的地點圈畫出來,相似的地形歸納合并,配多套方案,臨時想定。
馮劍豪看沈嵁花那麽大狠勁,心中感慨,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心平氣和地說:“你的工作我來替,你去旁邊休息一會。你這樣參加戰鬥不行。”
可沈嵁這會哪睡得着?這已經是顏辛被他們帶走的第二天,多一秒就多一分危險,愛人生死未蔔,他怎麽可能安心入眠?他現在精神振奮,況且這樣熬夜也不是一回兩回,馮劍豪一說他反而變本加厲地投入。馮劍豪長嘆一聲,幫他想起主意。
九點的時候計劃就已經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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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嵁橫心一賭,電話撥過去,那端立即傳來“哈哈”的笑聲,正如所料,“抱歉。是D郊的木樓。快點。我耐性可不是很好,每半個小時我就在你老婆身上劃一刀,至于是臉,還是其他位置,就說不準了。”
對方說完就挂了電話,沈嵁強忍着殺人的沖動,接過查到的地址整隊出擊。
這場行動總共派出了三架直升機,在附近空降後像指定方向包抄漸進,落地後全體人員動作迅速收好傘包,舉着槍輕裝簡從。木樓周圍方圓十裏種了一圈樹,除此之外都是草地,再無遮蔽物。木樓修得高達二十米,只要在上面設狙擊點,槍槍爆頭,屬于敵寡我衆也上門送死的地形。往裏面投彈動辄傷及無辜,在外面開槍也分分鐘暴露行蹤,即使想到可能在郊區,地圖上也沒有坐标。
沈嵁隐蔽着撥了電話:“我到了。”
“不愧是戰神。二十六分,真快。”
“你要什麽快說。”
對方愉悅地笑起來:“我當然希望你死。但又不想讓你那麽快死。不過你放心好了。最後我一定大發慈悲,讓你們這對鴛鴦死在一塊。”
提到顏辛,沈嵁心裏猛然一震,頓時皺眉,目光矍铄:“我要聽她說話。”警告他,“如果她死了,這裏馬上就會變成平地。”
“禿鷹”“嗤”了一聲,點點腳,走到地上的人邊上,蹲下來,把手機遞到她耳邊。
顏辛趴在地上,手被反綁在背後,腿向後蜷起,腳和手捆在一塊,大腿韌帶被拉得生疼,她臉貼在地上,倒在血泊裏,虛弱地說:“這裏好黑......”
對方身經百戰,是多精明的人,只讓她說了四個字就适可而止,移走了電話:“我剛才可能說錯了。讓你們兩一起死好像還不如她一個人死,你就當我沒說過,讓她一個人死在這吧。”
激将法用的太明顯,沈嵁陰着臉表态:“我現在過來,你最好不要讓她死,她死了我也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死。你要知道,我們兩個要死了。你們都得陪葬。”
“你們的人在外面我怎麽敢現在讓你死,當然是把你們帶到一個更好的地方。跟你的戰友做最後的道別吧,順便轉告下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你也要知道,我的脾氣并不比你好。還有。進來前把你所有槍都卸掉。”
這一次挂斷電話,沈嵁将微型耳機貼在耳洞附近,在隐蔽部位安了竊聽器,說:“地底下一定還有空間,你們搜索一下出口,悄悄潛入,下手幹淨點,不要打草驚蛇。”
***
沈嵁孤身赴戰,赤手空拳深入敵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進了窩點。說是搜身對方卻一槍劈過來,沈嵁閃身躲過,一腳踹在對方心窩,奪槍掃射,滾了一圈翻過桌子一腳踹翻了當掩體。子彈密密麻麻射過來全都打在牆上,“噼裏啪啦”射完就成了近身戰。
激烈肉搏中對方一拳打過來,被他順勢同向一掼板在牆上,一聲悶哼馬上翻過來當腰一踹,沈嵁正好轉身被踢中肚子摔在牆角,對方一腳插過來被他躲過,撐着地遞過去一個掃堂腿将之踢的跪倒在地,他趁勢勒住對方的脖子向後折,對方一個肘擊打得雙雙躺倒,最後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翻滾着替換位置。正當沈嵁在上時對方向後一瞥,沈嵁用餘光一瞟精力分散,對方趁着空擋彈起來就是一拳,沈嵁扛着他的手就是一個過肩摔,将對方摔得七暈八素,操起凳子對着頭狠狠砸過去,完事氣喘籲籲靠着牆啐了口血,活動了牙口用手背把血蹭幹,撿了地上的槍當鐵棍,往裏面走去。
木屋連城,沈嵁往裏面深入。沒有子彈,槍已經不能當槍使了,索性槍口朝地握在手裏,腳跟先着地,側着沈嵁一步一步換着腳貼着牆面前進,下樓的時候順着扶手側坐着一溜煙滑下,竟然一個人也沒遇到。
越是這樣的情況越是危機四伏,沈嵁停下來,拔下竊聽問入口找到沒。那邊有點嘈雜,還有刺耳的尖鳴聲,有電波幹擾,果然已經到了內部。
唯有現在能讓他安心思考。他現在沒有武器,如果找到了這一端的入口,極有可能正面遇上大批敵人,固然找到了顏辛在的地方也沒能力将她帶出來。他殺了帶路的人,那邊如果沒得到消息,馬上就會知道這邊出了差錯,他必須馬上返回,或許找到手機還有一線希望。他主動送上門不會是打消了對方的疑慮,可那樣就太蠢了。
假設幕後在地下,只要幹掉上面的所有人,就可以讓他們的主力直接從正面打入,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比他單槍匹馬強很多。
沈嵁仰着頭,微微皺眉,只一瞬就做出了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