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嵁原本在Z市還有一輛四門的牧馬人,停在原駐地附近,結果叫人拿專門拉運車輛的長車送到了J市。無論運回來麻不麻煩都得再添置一輛給顏辛。兩年一次的大型車展剛過去,每年的小型車展是更早的事,況且車展上能現提的少,顏辛就建議他在電腦上看好了再去4S店訂。

顏辛原來的那輛是舊版紅殼的凱迪拉克XTS,合資産地又在中國,她想換輛進口跑車,可沈嵁不同意:“你肚子裏還懷着怎麽開跑車?”

“30周以內沒問題,開慢一點就可以了。”

沈嵁剛打開百度首頁,扭過頭說:“踩剎車安全帶就會勒到肚子,不是路颠不颠的問題。”

顏辛反問道:“那這次去不還是要系安全帶嗎?”

“車子我來開。你坐後座好嗎?”

其實顏辛也不是非得現在開,她可以等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可她性格那麽的沉靜內斂,永遠只會默默退讓,沈嵁的話讓她改變了主意,也不再堅持了。她想要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

“那你看哪款安全系數高,我不太了解這些。”

沈嵁得令随便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鼠标點了大圖給她看:“路虎極光,怎麽樣?”

顏辛喜歡那個車頭,從前面看大氣磅礴的,當即讓他訂一款白的。沈嵁拿了手機就外走,顏辛拉住他問,“你幹什麽去?”

沈嵁揮了揮手機,一笑:“在外靠朋友。這種事用不着自己動手。”他邁出門又探頭問她:“确定了嗎?”

顏辛叫住他問:“你不是說明天去看車嗎,這麽急着定下來做什麽。”

沈嵁轉過身,扶着門框跟她解釋:“剛才你一說提醒我了,還是不要讓你在路上跑,放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欠人情總比出點什麽事好。”他考慮的缜密又周全,“車子能現提,大概後天就到了,還能托着給你捎點營養品和其他用品。”

那天急診室醫生給他包完讓他做了個全身檢查,就那麽一抱,內髒已經輕微下移了。顏辛不敢讓他再提重物,但是東西又不得不買,買了也拎不回家,這樣一來,倒是都辦妥了。

***

從飛機上下來到夜深人靜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顏辛側卧在床上睡不着,又怕翻身打攪他睡覺,一直睜着眼睛,其實沈嵁也醒着,半夜想俯身過去親一親,卻發現她還沒睡。36周前不能頻繁摸肚子,沈嵁就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湊過去問她:“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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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吭聲,沈嵁就擰了床頭的臺燈查看,仔細瞧着她的眼睛,觀察着眼眶周圍的蛛絲馬跡,心下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哭。

顏辛內心有點凄惶,有點酸澀委屈,她理解那樣的沈嵁,可是她也難過了。也許他并不是怒得不由分說。可那個樣子是不是太過嚴厲了。他的暴怒在她眼裏就是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還來不及反應,突然全部都是她的錯了。她的自責和隐瞞有一半不都是因為他嗎?她已經努力做好了,可在他看來都是理所應當。連渴望被愛也是錯嗎?如果每分每秒還和從前一樣度過,那有他和沒他又有什麽區別?相愛容易相處難,從一開始他們就相敬如賓小心翼翼,總有一天會撕破臉。

她總覺得那一天已經離得不遠了。

燈亮得晃眼,顏辛伸出一只手去擋光,輕飄飄地說:“你又不讓我說何必問呢?”

他什麽時候說過不準她說了?他每次都是求着她說的好嗎,是不是懷孕的女人都不講理?沈嵁不知道哪裏惹着她了,更不敢把心裏想的這些話說出來,語氣和緩地哄她:“你不說給我聽說給誰聽呢?”

顏辛緩緩翻了個身,對着他,問:“你真要聽?”

沈嵁點頭,早這樣就好了嘛。

“昨天是你先發火的對嗎,你發完火以後就用強力了對嗎?你把傷口撐裂沒有直接去看醫生,對嗎?你不但沒看醫生還站在門口偷聽談話內容,對嗎?”然後他反過來聲色俱厲的把她罵了一通,讓她愧疚自責,主動認錯讨好,她晚上躺下來才想起這些,頓時覺得哪裏不對勁,怎麽理都跑到他那頭去了。

這些罪狀聽的沈嵁心驚肉跳的,步步追逼的控訴就像連珠炮一樣。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伶牙俐齒。

她說完了,該換他問了。他正愁着舊賬沒法算,他不理她還湊上來。

沈嵁用百分百的正經語氣說,“我問你,去看你媽的時候看到的是你繼父你為什麽不說?那天在陸總你不是去上班為什麽不說?你被人找麻煩差點割腎的事為什麽不說?你那麽早就辭職了為什麽不說?你水土不服發現症狀第一天為什麽不說?你偷跑去看醫生為什麽不說?最後弄的那麽嚴重了還是不肯說!是不是我不問你都不打算說?”

太生氣了,沈嵁虎着臉,目光犀利,對上她是視線,非常嚴肅地說:“你還是沒弄清楚我為什麽生氣。我生氣是因為你不肯說,不是你說錯了什麽。”

她諱莫如深,犯這麽嚴重的錯誤,還不準他訓兩句。他發起脾氣沒留意到的事情跟她瞞的那些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光想想就恨得牙癢癢。剛才還想着她睡不着怎麽辦,現在卻覺得,她就算一晚上不睡也必須把這檔事反省清楚。

顏辛有點心虛了,剛埋下去的事被她一矯情又掀起來了,這會兒徹底躲不過了。

潛意識裏她不想讓沈嵁知道她擁有過這麽一段陰暗的歷史,就沒有說家裏的事。至于顏思恬折騰出來的事及後續,開始的時候她是覺得沒必要,不想把他牽涉進來才沒有說。後來各種因素推波助瀾,也就順理成章的蓋了下來。曾經她也有想過沈嵁知道以後會更麻煩,就像今天這樣被審,然而一次兩次沒事,她就不以為然了,畢竟她只是不說,又沒有撒謊——典型的傳統犯罪心路歷程。

她不知道在沈嵁眼裏隐瞞跟謊報比起來是更惡劣的罪行。為了不把事情弄大,所以上次他問起的時候就交待了,可他上次并沒有很大的反應,僅僅看出來是不高興。

據她危機公關的經驗,這時候說出這種話是非常不明智的,所以乖乖依偎到他懷裏,低頭認錯:“我以後有事都不瞞你了。但是情緒我還是沒辦法控制。我忍不住會去想,想到過去,想到未來。”

她遇見他之前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她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弟弟。有一個總借她力上位的表妹,現在有橫空出來一個八竿子都快打不着的妹妹。學業、事業,要應對外人的編排和擠兌,要克服長期的孤獨。她不會說自己多可憐或者怎麽樣,但她想的那些不全是矯情,很大一部分都是普通人都會考慮到的後顧之憂。人之常情,在所難免,誰不會有一時糊塗想不到好辦法的時候?

他本來就比自己能幹,想到東西多。現在拿她那種精神恍惚的時候做出的事大做文章,會不會有點太苛刻了?別人都有父母寵愛,男朋友老公疼愛,憑什麽她就得一直堅強,自己去做到最好,而不是有人幫扶她、提醒她努力?她鄙視自己這種思想的時候又那麽的眼紅。到現在她所有的要求都不是見獵心喜,而是真的需要。

她難過其實沈嵁也很難受,他百爪撓心卻也不知道拿她怎麽辦,她那彎彎繞的心思他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即便不提,也心照不宣了。他心裏頭那點火消失得蹤影全無,說起話來也格外愛憐:“我說過你有什麽不順的事情就可以交給我。可你說到現在,你自己承擔的和托付給我的能相提并論嗎?”他說着心裏直嘆氣的。

果然應了那句近墨者黑,她跟辛妍豔在一起久了裝起可憐都爐火純青的,不光知道怎麽惹得他心疼,連責任都能不動如山的摘得一幹二淨了。可沈嵁何等眼力,連刺頭都能制得乖乖聽令的鐵腕指揮官有幾個不是見微知著的?分分鐘能把她剝得一絲不挂(無論從哪個角度)。

要是別的她耍點心機他還會興致勃勃的陪她鬧着玩,可這嚴重了就是致命傷,他這次放過她就等同于姑息枉法,他怎麽能輕易饒過她?于是英明神武的沈先生開始說教了,“你不清楚你錯在哪我告訴你好了。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瞞着我又說我不幫你。別以為我跟你說下不為例是開玩笑的,真有下次,你哭得比以前還厲害我也真忍得下心收拾你,懂了沒?”

顏辛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話都說完半天了她還怔着。沈嵁卻翻身下床,她這才反應過來。

顏辛被他嚴厲的語氣吓怕了,戰戰兢兢地問他去哪。

沈嵁的語氣倒是平平常常的,抛給她一句:“你不是睡不着嗎?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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