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車停在樓下,沈嵁伸手給顏辛開了門,她還坐在後座上緩緩扣着大衣扣子,扣到最後一顆才發現錯位了,解開重來,沈嵁也不鑽進去給她扣,就站在風口上替她擋着點風,看着她慢條斯理也不着急,觀察着她略顯憂郁的側臉不說話。

顏辛扣好了扣子擡眼去看她,那雙玲珑一樣飛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帶着難明的情緒。

沈嵁把手伸到她面前,看她一動不動,輕聲說了句,“出來吧。”

顏辛行動困難,被他扶了一把才站穩,沈嵁換了只手,甩上車門。他仿佛知道她有話要說所以才不肯給她機會,拉着她一路走,可到了門口,顏辛還是開口了。

她說,“沈嵁,我們離婚吧。”

沈嵁恍若未聞,面無表情地繼續換鞋,顏辛知道他聽見了,抓住他的胳膊,他也只是停下動作不回頭。

她繞到他面前,站在他目光的正中央,直視着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們離婚吧。”

沈嵁看着她好一會,冷漠地說,“你是不是想讓我問你為什麽?然後說怕因為這件事影響我今後的路?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知不知道再好的待遇不及你說願意陪我走下去!在那個前進一步就是地獄的地方,我對每個人都說過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可是我每次想的都不是活下去,而是有人殷切地希望我活下來。”他驚愕有餘,憤怒有餘,失望有餘,卻都及不上痛心,這樣的顏辛太讓他瞧不起。

他再能忍眼裏的火還是燃得明明白白,最後竟然對她說,“牽絆?你以為不是我願意,你絆的着嗎!”

真刀真槍荷槍實彈幹過的男人目光陰冷,顏辛知道他會發火,可最後一句實在太傷人。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這麽冷嘲熱諷,頓時覺得眼淚都要到眼眶了,顧不得找他要答案,轉身就走。

她的心機就表現在有話不直說,扭扭捏捏旁敲側擊,想要明白的人永遠一無所知。盡人皆知的小聰明膚淺又愚昧,甚至不需要一秒就能看穿。心領神會,心照不宣,當這些彎彎繞的小心思大白天下,她擔心的卻不是被懷疑不單純,而是他覺得不真誠。她知道他通天徹地幾乎無所不能,看樣子确實是她躲在戰略安全區後方才讓他處處掣肘,她在他眼裏那麽不堪,她的為他着想也一無是處,她這一生最悲哀可憐的地方就在于此,這一片刀光劍影讓她無所适從,跟他在一起這麽久,她也學會了生氣和發洩,奪路而逃。

沈嵁也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可他腳踏實地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都是自己,他成為全軍不可逾越的神跡也的确因為他的優秀。

可他忘了,面前的人曾經站在什麽樣的位置,為他犧牲了什麽,她做出這個決定可能也确實考慮到了其他因素,他問都不問就指責了一番,着實太欠妥。鬧成這樣他也懊惱得不得了,連忙追上去攥住她手腕。

顏辛被他抓住手頭也沒回,聽不出語氣地說,“你想要這只手,我大可以剁下來給你。”她說完抽出手,沈嵁還試圖攔住她,結果被她手上的戒指在掌心劃出一道橫跨的口子,手上一疼就讓她溜走了。

沈嵁看看鮮血滿溢地傷口,覺得此刻心比手還疼。

血滴了一滴在地板上,他找了紙巾來擦,又默默找了藥箱自己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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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辛妍豔的心情,人在受傷的時候最需要人憐惜,他希望顏辛去而複返看到他的傷口,心疼的為他包紮,像他上次渾身是傷的時候一樣。他想點只煙舒緩情緒,可是家裏半只都沒有。

他望着顏辛走的方向後悔又失落,沉思中手劇烈的一痛,淋在手上的酒精順着掌紋在地上瀉出一灘,他吃痛握緊了拳,另一只手握着半瓶酒精砸在玻璃桌面上。

他低頭看着桌上的棉簽,一邊暗自反省自己走神怎麽這樣不小心,一邊塞上塞子,一臉落寞的把拿出來的東西裝回原處。

妻子傷人了,手被紀念他們愛情的珍貴戒指劃傷,處理傷口還拿酒精瓶子倒,灑了一地都得他自己收拾,所有事情都變得糟糕。沈嵁纏好紗布,整理好情緒拿手機給江百川打電話,把事情簡單闡述了一遍,讓他到醫院了解一下顏思恬的傷情。

他交代完這些就去屋裏找顏辛。

房間裏燈沒開,她坐在梳妝鏡前,聽到他的腳步聲馬上忍住不哭,可桌上一團團黑影都是證據,沈嵁走過去,用沒傷那只手摸過去,一手濡濕,顏辛被他摸到別過臉去,硬撐着說:“你過來幹什麽,我不愛你了。我要理你我就不信顏。”

沈嵁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又覺得她這樣生悶氣,竟然幼稚得可愛,就算她掙紮也抱着她,親了她的頭發溫聲開口,“這件事只要不扯開就不會有警察上門。就算你傷人犯法有案底、會影響我的政治背景,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時候離婚一切由你獨自承擔,在別人看來我是什麽樣的人?不重情義,能同甘卻不能共苦,為了自己的前程連結發的妻子都能舍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既然已經在一起了,就誰也別逃開,都到這一步了更應該共同面對。”

顏辛不說話,沈嵁知道她其實已經被自己說服了一半,他耐心地用手指給她擦眼淚,動之以情,說到一邊竟然還笑了,“不姓顏也可以啊,跟我姓沈啊。你不愛我也沒關系,我愛你就行了。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顏辛聽着他笑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情緒又被他激起來,生氣地說,“所有事情你都提前想好了,怎麽說都是你有理。每件事你都可以處理好,根本不需要我擔心,不是你心甘情願什麽都阻礙不了你,沒有我,你可以走的更遠。你多厲害,我的心思你都猜的到,所以就可以随便玩弄于鼓掌之間,你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你喜歡的曾經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如果你最早遇見不是我,你會不會喜歡上別人,像愛我一樣愛別人,沈嵁,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愛我。”

她終于肯跟自己說話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再然後才是膽戰驚心。他聲音還是低沉和緩,“所以你就想離開我?離開了我以後你打算怎麽辦?你惦記着過去,都沒有想好未來就和我理論,你怎麽不看看現在?不管曾經我是一見鐘情還是早在觊觎,現在你是我的妻子,還懷着我的孩子,我已經把我能努力做到最大最好的愛都給了你。你現在想收走你的感情也已經來不及了。告訴我你打算怎麽辦?你能怎麽辦?除了愛我你還能怎麽辦,我怎麽可能私放俘虜?”

顏辛最近真的看到他太多面,這樣扒着她死皮賴臉的沈嵁她也是今天才見到,頓時不知所措了。她投入的感情太深太濃,再由不得她後退。面對這樣的他雖然不至于棄甲曳兵落荒而逃,也不能抵禦心裏真切的感情。

拿刀傷了人她本就理虧,這樣看起來尤其無理取鬧,顏辛吸了吸鼻涕,從桌上抽了紙,擤幹問他,“那現在該怎麽辦。”她隐約聽到他又笑了,沒好氣的強調,“我是問這件事怎麽辦。”

沈嵁不逗她了,正經說,“先看你那個妹妹傷的嚴不嚴重,我讓百川去......”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手機鈴聲打斷,沈嵁接了電話嗯了兩聲就不說話了,之後挂了電話去開燈,對她說,“你親生父親就在剛才去世了。”

顏辛整個人都愣住了,盯着他難以置信地确認。沈嵁不管三七二十一來牽她,說,“剛才搶救無效死亡。你妹妹的臉只是淺淺劃了一道,你也不是對準她的,擦邊滑過去。你跟不跟我去醫院?你媽已經在往這邊的路上,我們去把她接回來。”

沈嵁聽完她抱怨,特別注意的詢問了一下她的意見,可平時沈嵁沒少問她,所以她半點沒注意,點着頭說要去。她感覺到手上不一樣的質感去看他的手,看到原來沒有的紗布問他,“這是怎麽弄的?”

沈嵁開燈拉她手就是故意讓她知道的,老早就等着她問了,現在她問出來反倒故作輕松雲淡風輕地說:“沒事。”

***

沈嵁他們到醫院上樓,最先經過的是顏思恬的病房。她沒受什麽傷,就是犯公主病非要在這家醫院住下。

裏面一男一女在對話。

“跟你說了不要動!”

“可是很癢啊!”

“不能碰就是不能碰!”

“從前有一個人,他不讓着我,後來他死了!”

“從前有個人她不聽我的話,後來她破相了沒人敢娶她。要不我說你這婚姻線怎麽跟天|安門似的。一邊東單一邊西單,我說你這衣服真的假的,怎麽跟贗品似的。”

“誰說我嫁不出去了!是真的!”

“把這麽貴衣服穿出地攤貨的感覺你也是第一人了。”

“江百川!”

顏辛站在門口不明狀況地問:“你們......是怎麽回事?”

裏面的兩人轉過腦袋,齊刷刷望向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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