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按着顏思恬的性格看到顏辛站在門口早該撲上去抓她的臉,可今天兩個男人在場她不敢撒潑,從鼻腔裏“哼”出一聲昂起頭扭到一邊。上次沈嵁把她扔到空病房拽得她手腕上的青紫兩天沒消,江百川嘴毒得能讓狗聽了都自殺,她不讨沒趣,耍脾氣總行吧!
江百川撓撓後腦勺,當着這個女魔頭的面沒法和他姐解釋,粗略地描了大概,“我們在英國認識的。”他當時不知道這是哪家的丫頭,瘋瘋癫癫還沒禮貌,就正直地挺身而出大殺四方,卻被纏上了,還問姓問名,他不耐煩的自報家門——葫蘆娃。時隔多年,重新見面,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
顏辛看了裏面的情況兩眼,招手把江百川叫出來,問他:“媽在電話裏怎麽說的?她來這你爸知道嗎?”
江百川搖着滿頭的毛說,“我爸陪她一起來。”
顏辛有些詫異,也不再細問了,江百川見她轉身拉住她說,“你別去看屍體了,臉都變形了。和死前完全不一樣。別被吓到了。”
即使顏辛幾乎沒見過屍體可也知道。她至此半生除了憐憫對那個人毫無感情,沒有愛也就不會有恨,沒有期待就不會寄予希望,她不會再見那個人了。生時不想見,死後又何必假惺惺。她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去,你打電話勸媽也不要來,她是一時沖動,來到這看到那家人說不定就不想了。”
她來這裏也只是想把之前的事了一了,沈嵁對她說來接她母親,只是怕她不敢見顏家的人。坐車來這邊就要六小時,他們這麽早就來完全不是為了辛琴。沈嵁連蒙帶騙最後還是會讓她把這針疫苗打下去。她是兩家人唯一的紐帶,除非她親自出面,誰表态都不合适。始終這樣牽扯着,永遠都不會了結。
晚上九點,天色漆黑,醫院走廊裏開着大燈,齊淑華已經恭候他們多時了。
她臉色蒼白,隐約還帶着淚痕,依舊珠光寶氣,挺胸昂頭,一派利落。見顏辛他們過來,已沒有從前的笑容,目光清冷駭人,冷冰冰地站在那裏,氣氛壓抑。
顏辛也不懼她,緩緩走近。
齊淑華孤傲地看着來人,怪腔怪調地諷刺,“好一個好女兒,人才剛過世就急趕急的過來,你從前有沒有關心過你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一分?我告訴你,休想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
被這樣污蔑一番顏辛也不是之前扁圓任人搓的樣子,她肯退讓是因為辛琴說出最初目的時她心中有愧,但得知顏遠山可怕的心理,就不想再無端背負這樣的罪名,況且齊淑華夾槍帶棒的開場白着實令她不舒服,當即冷下臉來平靜地開口。
“你們的錢我從來沒想拿過、請你不要用主觀臆測揣摩我的想法。如果沒有利益糾紛,你又怎麽會找我?”沈嵁站在一邊沒有說話,手卻緊緊握着她,給了她許多勇氣和力量,顏辛看着齊淑華大着膽子問,“說到底你恨我入骨卻裝作溫柔可親的樣子,不就看在我繼承了顏氏一邊財産的面子上嗎?其實你一直很恨我,對嗎?自己愛的男人在你之前有別的女人,還結婚生子,你求而不得,只能仗勢明搶,搶來的男人也不愛你,你看着之前他真心實意、和我媽情愛甚篤只覺得憤怒,就想和他也生個孩子,可他不願意對不對?”
齊淑華一腔怒火,眼裏像燃着火一樣失了風度,“你不要胡說八道!”
顏辛知道自己猜對,變本加厲地繼續說:“顏思恬恐怕也不是他在清醒狀态和你有的孩子對嗎?可是她的出生讓你失望了,不是男孩。但是我爸有了防範再也沒能讓你得手。你恨,然後遷怒到女兒身上,把她培養成今天這個樣子。”
齊淑華冷笑一聲:“是又怎麽樣?我的女兒由我做主,跟你這個不知道和哪個不三不四的人生的野種有什麽關系?由得你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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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你才是插足我父母的感情,為什麽從第一次見面你就在強調你的身份?你很害怕失去吧。”
家務事沈嵁在旁邊不好插話,看她們越說越激烈,即使顏辛始終沉靜他也難免緊張,齊淑華那個樣子明顯有爆發的趨勢,渾身氣得都在發抖,就像顏辛再說一句她立刻就會不顧形象的把她撕成碎片。
還好顏辛下一句話當頭一棒,用冰涼的水潑醒了她,“不要再找我的麻煩。你把自己的女兒弄成這樣,即使顏家不計較,你家裏一族恐怕也不會放過你。”
齊淑華心裏的憤恨都化為了一灘苦澀。甚至有點慶幸保镖助理不在身邊。她終究是個可憐的女人,為了得到丈夫的愛不擇手段也不計後果,卻淪落到這個地步。她半生守着自己的孤傲,卻自食惡果遭到踐踏,善惡果報,她最大的錯就是明知有錯卻不肯回頭。
顏辛邊套着話邊零零散散知道了真相,五味雜陳。她從不知道愛可以讓人變得如此盲目,也不知道愛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麻木不仁,這種感情叫愛還是占有欲?也許是愛吧,因為連死後也依然想占有。
顏辛動了動手指,示意沈嵁她想離開了,她想轉身,餘光瞥見顏思恬從轉角失魂落魄地走出來,神色木然地望着齊淑華,顫抖着流下淚來,輕聲問:“媽,我做錯什麽了......” 她瘋狂地揮着手大喊,“我做錯什麽了你要這麽對我!”
她三步兩步走過去飽以老拳,“你說呀!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騙她的對不對!你快說你沒有利用我!你誇我聰明,誇我什麽都做的好,都是真心的對不對!”
她大哭着抱着齊淑華順着她的身體滑到大腿最後做在地上,像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咧着嘴,臉哭得扭曲變形,“你都在騙我,一直在騙我——”
齊淑華本就悲涼的心境受到感染,也哭出來,蹲下身捧起女兒的臉說,“你不要怪我。”
這樣悲傷的一幕看在顏辛眼裏,貪心為愛鑄成的大錯太難彌補,她不再覺得自己可憐,厭惡的人比自己慘本來應該高興,可她覺得心裏堵得很受,忽然轉身扶着沈嵁的肩又嘔了起來。
沈嵁趕快把她帶到一邊休息,路過江百川身邊的時候被他叫住了,知會了一聲,“媽說她不來了。”
顏辛捧着肚子對他說,“這麽晚了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江百川手插兜無所謂地說,“你別管我了。我自己找住的地方就行。”
“到酒店還要登記。就叫你住一晚而已。”
“登個記能有多費事?我都是成年人了好吧?”
顏辛皺眉,“你不是怕我管你,是怕出門不方便吧,又想到哪裏玩?這個點不休息在外面亂逛什麽,你知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還找不到女朋友。”
“你像我這麽大還沒男朋友呢!” 江百川耍嘴皮子耍慣了,下意識頂嘴,看到旁邊姐夫的眼神立刻打了個寒戰,乖乖閉嘴了。
沈嵁這時候倒唱起紅臉,笑着說:“這種事有什麽好争的,你就當他沒來這邊算了。這麽大人也丢不了。你懷着孕也不好照顧他。”
顏辛猶豫了一會,警告弟弟:“不要讓我知道你去不該去的場所。”
江百川都快氣得冒煙了,在他姐面前他就是這麽不正經的人嗎!他想幹什麽他也不敢明說,況且當着姐夫的面他不服也不敢辯,不高興地甩下一句,“知道了。”
顏辛看了他一眼就懶得理他了。
沈嵁跟着老婆走時也看了他一眼,他頓時感覺心裏想什麽都被體無完膚的掏出來了,抱着腦袋默默地想:以後得罪誰也不要得罪他姐夫&他姐。
***
到車裏沈嵁就轉過頭笑着對她說,“那小子都是大人了,算算也有二十七了,你也不用像以前那麽管着他。聽說他還自己開了間小公司,大小算個老板。以後也得歸媳婦管。”
顏辛想了想說:“我下樓的時候就在想他是不是想呆在那陪顏思恬。他從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看到這種情況難免出手。可是說實話,不帶任何有色眼鏡,我覺得這個女孩子各方面都配不上他。就算之後橋歸橋路歸路她還是做她的千金小姐,但是很多東西都不是用錢能夠買到的,如果他們今後發展下去,到了結婚的地步,豈不是又要和那一家搭上關系了。”
沈嵁也就笑笑,“無論什麽人被那樣對待也是受害者,畢竟是個女孩子,好不容易遇上喜歡的人就算今後嫁的出去又怎麽樣呢?你要不喜歡可以不必見,可是愛情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打算,你不也一向不喜歡管別人或者被管嗎?”
他說的有道理,可是他之前不是還怒得想殺了人家嗎?顏辛把脖子縮進風衣裏,感嘆道,“你性情真難捉摸,前幾天還怒得不能自已,現在又替她說好話。我現在都不了解你了。”
要不是一前一後難得碰她,沈嵁肯定就捏她臉了,笑着說了句:“傻瓜。”
外面寒風凜冽,風呼嘯着刮過,車裏卻開着空調,暖洋洋的。沈嵁挂上檔,對她說,“我明天就得回部隊了。”
顏辛詫異地擡頭,“你傷不是還沒好嗎?”
沈嵁“嗯”了一聲,然後說,“傷是沒好但可以做點指揮部署的工作,你不用太擔心。前天就收到消息了,但你這邊還沒弄好就拖着的,明天我就得走了。”
太突然了,可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輕聲答了句,“我知道了。”
沈嵁還想說如果你在家寂寞可以去馮劍豪家裏找他妻子聊天,可看她的神情,千言萬語都塞回了肚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