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實在怕有個什麽意外……”

謝元修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萬一老爺子沒撐住,他們父子可就連最後一面就見不到了。不過,他真想讓他們父子倆見老爺子最後一面麽?

“周然,我父親有頭風病你是知道的,發作起來頭痛欲裂、煩躁異常,你叫他這樣如何上路?這樣吧,我聽聞這個鎮子的藥堂有一種名為杏仁膏的奇方,你去買些回來。”

“大少爺,這藥堂在鎮子西北角呢,我去一趟往返也得半天了……”

周然觑着謝元修的臉色,後面的話還敢說出來,見謝元修又要發作只得趕緊應下,悻悻的退出去。

而謝元修站在客棧二樓的窗前看着周然遠去的背影,以手擊掌,瞬時便有五六個小厮模樣的人圍上來。謝元修使了個眼色,那五人便去房裏将昏迷不醒的謝賢帶出來,上了停在客棧門外的一輛馬車。那夥人身手麻利,非常迅速的就完成了謝元修的一系列指令,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一身形瘦削的公子搖着一把扇子出現在謝元修身後,“我辦事,你放心。”

謝元修回過身笑道,“表姐行事我自然是不擔心的。”

溫良玉和謝元修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那輛疾馳的馬車消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溫良玉有些氣悶的扇扇風,“你膽子倒越來越大了,下藥下到姑父身上了。你猜猜,姑父醒來以後知道這一切會有什麽反應?”

“無妨,我父親一向看不上我,在他眼裏我不過是個心術不正的敗家之子罷了,現在不過是多一條罪狀。”謝元修和溫良玉進了屋,謝元修從抽屜取出一根被浸黑了半截的銀針給溫良玉看,溫良玉驚道,“有毒?”

謝元修又将那試讀的銀針包好放回抽屜,溫良玉有些不可置信,“在路上就動手,這也太大膽了,你和姑父本就是醫者,如此嚣張的用毒,他們是認定你們沒有防心之心麽?”

“這也是狗急跳牆了。”謝元修為溫良玉倒了一杯茶,“據我猜測,老爺子應該是病了,只不過應該還沒到病危的程度。召我和我父親回來應該是老爺子的意思,八成和接任掌家之權有關。我父親是謝家嫡出長子,又不是膝下無子,接任掌家之權是必然之事,就算他再不願意老爺子也得把他找回去再問問他的意思。我二叔現在坐不住也是怕我父親回去以後被老爺子說動,所以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在路上殺害我父親。他下的也算不上什麽毒,只是有擾神功效罷了,尋常人服用并沒有太大影響,但對于頭風病人而言卻會加重病情,長此以往後果會不堪設想。他下的劑量很輕,不易察覺。若不是我對他有了疑心百方試探,尋常銀針還真發覺不出我們日常送來的飯菜有異。”

“你二叔包藏如此禍心,你就不打算讓你爹知道?”

謝元修笑笑,“你以為我父親不知道?他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一味的顧念手足之情,任人欺淩,婦人之仁不過是害人害己罷了。”

溫良玉想起她那個姑父也是頭疼,“我聽我爹生前說過,姑父姑母伉俪情深,姑母一去,若是沒有你,姑父只怕要和姑母一起去了。他既然有求死之心,也就不在乎誰要害他了。可是他這樣糊塗把你置于何地,他什麽都不要,難道也要你一窮二白的離開謝家麽?他心裏在想什麽,我真是搞不清楚!”

“我父親不喜與人争,所以我這次把他偷偷的送走,待塵埃落定事成之後再把他接回來。一是不讓他看到我們叔侄相争于心不忍,二是謝家實在危險。這段日子,我父親你勞煩你的人照料了。”

溫良玉心裏不安,“你讓金洪照顧姑父,那你怎麽辦?謝家還有可信之人麽?”

“這些事就不勞煩表姐操心了,只是桑田還需要表姐多加看顧,她那個二叔二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怕她吃了暗虧,她爹娘又護不住她。”

溫良玉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擲,剛剛還和顏悅色,此時就冷笑道,“謝元修,你可真夠有趣的。我不扒了她的皮已經是她祖上積德了,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叫我看顧她。先是叫我管那什麽叫蕭狄小子的閑事,又叫我每日找不同的人去他老子的雜貨鋪買他的硯臺,接下來呢?是不是叫我把我溫家的家業都送給那丫頭?我求着要幫你你不肯,現在卻為了那丫頭一再破例,甚至還主動來求我,你真當我溫良玉那麽大方?”

溫良玉雖是發了一大通脾氣,可是該打點的卻一點沒少打點。說是打點,對溫良玉而言不過就是和地下分號的人打個招呼,既然是大當家嘴裏提過的名字,底下人自然以為這名字和當家的關系匪淺,竭盡所能的讨好拉近乎。溫良玉也不想再為那丫頭花什麽心思,随着謝元修一行就回了京城。

紀桑田還是第一次來到紀聲言做事的雜貨鋪,這雜貨鋪主要是賣一些家常擺設的小物件,桑田審視了一圈擺在博寶閣上的賣品,心裏就已經有了數。

這家店鋪的物件說不上巧奪天工,賣的又都是一些擺設的小零件,不是什麽生活必需品,銷量不穩定,而手藝也就一般水平,定價也不高,想必每個月的入息應該是很稀薄的。

在這間小小的雜貨鋪門邊支了個小桌子,是掌櫃的專門為紀聲言設的“小櫃臺”,紀聲言就坐在此處從早到晚的制硯。光顧的人也不算太多,但是只要是紀聲言做的硯臺最後都可以賣的出去,也怪不得這掌櫃的會單獨給紀聲言圈出一塊地方叫他做自己的小生意了。

只是,這抽成實在是抽的有點狠。

掌櫃的一看自己的搖錢樹夥計今天帶了個小姑娘來,心想這就是紀聲言平日挂在嘴邊的閨女了。他吩咐一個夥計去街邊買了點陳皮當零嘴給紀桑田吃,紀聲言客氣道,“師傅您這是幹什麽呢,怎麽這麽客氣!”

掌櫃的對紀聲言揮揮手,開玩笑道,“老紀,你這閨女長的可不像你啊!你這閨女長的就猴精猴精的啊!”

桑田心想,你這是誇人嗎?

不過她和紀聲言确實長的不太像。紀聲言皮膚黝黑,四方臉,眉目端端正正,眼神還有些木讷,一看就給人敦厚老實的感覺。而自己随着年紀的增長,皮膚越來越白皙,還是标準的瓜子臉杏仁眼,這一點也不随宋玉,大家都說她長的不像這兩口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盤算,婚事,事發

雜貨鋪的掌櫃的人很和善,一看見桑田就喜歡得不得了,拉着桑田問長問短,頗有普查戶口的嫌疑。

掌櫃的家裏有個小兒子,正到了定親的年紀,他媳婦物色了不少人選,可要不就是條件不合适,要不就是雙方看不對眼。

掌櫃的打量紀桑田,這年紀倒是相當,紀聲言又是他的學徒,彼此知根知底的,就是紀聲言家條件差了一些,不過看紀桑田伶俐巧慧的樣子,掌櫃的倒覺得老紀這閨女不失為一個上好人選。

他這鋪子經營的不好,但糊口養家也是沒問題的,只是鎮子上其他做生意的人家罷了,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們家再怎麽着也比紀聲言家條件好,只要自己有這意思,紀聲言肯定得巴巴貼上來。

他本來也沒指望兒子娶個富貴媳婦,因着兒子老實木讷不招人喜歡,掌櫃的也沒報太大希望,有個合适的就行了。他如今看這口齒清晰對答如流的丫頭越看越順眼,心想回去和媳婦商量商量就可以把這事定下來了。

桑田此行只是來看看紀聲言的工作環境,陪着紀聲言待了一天,紀聲言就坐在門口專心致志的刻硯,模樣認真又投入,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專業素質。只不過,紀聲言刻的所有的硯臺都是一個樣式的,他老老實實卻不知變通,桑田蹲在門邊看他那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用現代理論來說,紀聲言是一個絕佳的員工,但絕對做不成一個好老板。在他們這個家庭結構裏,反倒是宋玉更會主事,如果他們家要是能開一間鋪子,宋玉肯定是行政領導,紀聲言便是技術人員,而她呢,也就給個主意打打雜吧。

幸好她腦子裏還有不少名硯的樣子,這幾天得空得好好描些樣子。

掌櫃的看桑田不但聰明,還乖巧。整整一天都不吵不鬧,也不到處亂跑,心裏更加中意這個候選兒媳婦,他一個高興,臨走時還送了紀家一個大西瓜。

掌櫃的雖說不上摳門,但也不是個大方人,一下子送個大西瓜宋玉都驚呆了,問紀聲言,紀聲言笑呵呵的說不出什麽。反倒是桑田幽幽的來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又不是傻的,掌櫃的對她那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分明是相媳婦呢!

她扭頭問紀聲言,“爹,我瞧着雜貨鋪五十米那個拐角地段不錯,咱們不如在那裏擺個攤子吧,寄人籬下也不是個事,辛苦半天錢都被別人賺走了。這些日子你五天就能賺二三兩銀子,等我們把賬還清,再做個兩三個月,應該就有足夠的錢租一個攤位了。”

紀聲言像是聽到個什麽新鮮事兒,桑田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從來沒想過這麽多,只聽紀聲言大喇喇的說道,“現在這樣不是挺好,老師傅對我一直都不錯,我在他那做事,他包我吃喝,教我手藝,還辟出一塊地界給我做硯臺生意。這麽長時間了彼此也有了情分,過河拆橋恐怕不好吧!”

桑田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實在對紀聲言無語了。

做生意本來就是你來我往的,不論是掌櫃的還是紀聲言,縱然是有情分,但如果紀聲言是個無用之人,掌櫃的也不會多留他的。他給紀聲言發展的空間,一方面是紀聲言自己争氣、本身手藝過硬,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紀聲言可以為他帶來利潤,老師傅對紀聲言不錯,但紀聲言也沒虧待了他啊!況且一方硯臺賣三兩銀子,掌櫃的就要拿走二兩銀子,這種抽成比例要是放到現代一定是黑心老板了,簡直是過大于功。

不過,紀聲言從來沒有在意過分成的比例問題,對于他來說,一兩銀子都已經很多了,只要能落到點他就不在乎多少。

桑田知道,他爹這個木魚腦袋和他說再多也沒用,她想了想便換了一個方法。

“爹,如果有人來咱家提前說要娶我,但是我不樂意,你将如何?”

紀聲言感到很奇怪,沒事問這個做什麽,但他還是幹脆利落的答,“爹就你這麽一個寶貝閨女,終身大事怎麽能馬虎,你放心,你不喜歡的爹絕對不會勉強你。”

“要是你的老師傅上門提親,可是我又不願意怎麽辦?”

紀聲言本來想說,你這說的是哪出,但看女兒鼓着臉看他,便笑着說,“自然也是一樣的。”

“那就是了。”桑田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爹,今天我聽掌櫃的意思是想和咱們家結親,說不定那一日就帶着禮上門來了,到時候你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反正我這裏是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堅持要留在那間鋪子,如果不想日後尴尬,就只能出賣女兒把女兒草草嫁了。如果你心疼女兒,你就只能離開那間鋪子,也免得婚事告吹日後見面處着尴尬。”

紀聲言聽閨女滔滔不絕的跟他講這個道理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把這事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提高了警惕。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掌櫃的一直在問紀聲言有關桑田的一切,紀聲言又想其他夥計打聽了掌櫃的的家庭情況,自己一琢磨琢磨,也就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

有些事發生了,知道還不如不知道啊!紀聲言再也不能直視老師傅了,心裏不知不覺就認同了閨女的建議。

紀聲言說是要尊重閨女的意思,可是宋玉卻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他們家閨女已經到了定親的年紀,村子裏也不是沒有合适的小子,但目前還沒有任何人向她透露出結親的意思,想秋雨十三四歲的時候那上門提親的人可不在少數,這麽看來,他們家閨女的婚事真是和她想的一樣,成了個麻煩事。

誰不一樣自己家兒子能有個伶俐的兒媳婦?就算不伶俐,好歹也得老實。紀桑田是大夥瞧着長大的,小時候是安分,但那是木讷不是老實,後來不知怎的就像開了竅似的,一下變成個機靈鬼,可這竅開的太過了,反而惹了不少事。就拿蕭家小子那事來說,一個黃花閨女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好幾天,最後查出是和一個嫌犯在一塊兒,到底是主動還是被脅迫不得而知,但這姑娘名聲傳出去可是不好聽。

肖氏可沒少拿這事嚼舌頭根子,自己家閨女嫁不好,老大家閨女也別想得好!

她聽聞了風聲,老大家閨女似乎被一家商戶看中,自己閨女還撩家裏呢,她怎麽能允許那個處處不如秋雨的老大閨女先嫁出去?她在屋檐下對紀聲行說道,“你這整日滿城跑,別浪費了這天時地利人和。送信的時候讨一杯茶喝,閑聊兩句這事也就傳出去了。”

自從紀聲行拿到了蕭家那筆賞銀,心情就好得不得了。他如今自己有了錢也不惦記老大從哪裏來的硯材,只要老大家被他死死的壓着,他倒也不拿老大當回事。奈何自己老娘和媳婦恨毒了老大一家,尤其是他那個侄女紀桑田,恨不得扒了他那個侄女的皮。

他不介意來一把火上澆油,笑着答應肖氏就出了門。

肖氏見一直躲在門後的紀聲行走遠了,也要出門約會,卻被秋雨攔住了。

秋雨一直躲在門後偷聽爹娘的談話,心情很是複雜,“娘,您剛才和爹在密謀什麽?是要害桑田麽?“

這個“害”字讓肖氏很不快,當即拉下臉道,“你這丫頭胳膊肘怎麽朝外拐?什麽叫我害她?你沒看見那丫頭把你祖母打成什麽樣麽?”每次薛靈芝帶着肖氏去找茬,最後都被那死丫頭粗暴的趕走,末了還要裝可憐,讓村民們都以為是自己和薛靈芝把她怎麽了一樣,心眼這麽多,肖氏想起那丫頭就恨的牙癢癢。她蹲下來捧着秋雨的臉,語重心長說道,“秋雨,你要記得,你的妹妹只有一個,只有秋香一個。其他人什麽都不是,你名字上是紀桑田的姐姐,實際上你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爹是被你祖父撿回來的這野種,紀桑田就是野種的野種,能離那野蠻的丫頭遠點就遠點,省得沾了晦氣。”

秋雨沒想到自己的娘會說出這麽惡毒的話,在她的記憶中,肖氏一直都是溫婉和善的,可是她越長大越發現自己的娘好像不是那麽回事。她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紅了眼卻冷冷道,“娘既然說咱們和桑田家沒有關系,那整日盯着人家的一舉一動做什麽?”

肖氏從來沒見過秋雨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和這樣不屑的表情和她說話,不由得氣的發抖,秋雨接着道,“娘做這麽多事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好好過日子不行麽?還是娘有了趙道長,已經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肖氏:“!!!”

聽到趙道長這個名字,肖氏一個不穩,吓得坐在了地上,秋雨卻并不去扶,看她娘這反應,她已經不知道是氣是怒了。肖氏回過神來,爬過去捂住秋雨的嘴巴,慌張道,“別胡說!別胡說!”

作者有話要說:

☆、謀殺,秋雨,鬧翻

秋雨看着肖氏這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更加心如死灰,只是,她對自己的娘再失望又能怎麽樣呢?難道還真的會宣揚出去給肖氏好看麽?那可是她親娘啊!

肖氏抱起秋雨往金雀山上去,她走的飛快,生怕秋雨掙紮會引起別人注意似的,然後一路小跑就來到了趙括眼前。

秋雨任肖氏抱着,她本來是以為肖氏要帶她到僻靜之處好好聊聊,誰知道肖氏竟然會帶她來找趙括。

此地是一處密林,肖氏自從勾搭上了趙括,兩人常常在此私會,甚至會情不自禁做出一些茍且之事,今日正是肖氏和趙括相約之期,肖氏本是打算送走了紀聲行便來此處和趙括私會,誰知道竟在秋雨這出了岔子。

秋雨見事态不妙,終于回過神來,接着放聲尖叫,“來人吶!來人吶!”

趙括眼疾手快,在肖氏的一句“不要”聲中将秋雨劈暈。

“到底是怎麽回事?”趙括怒喝肖氏,肖氏便将早上發生的事和趙括說了,趙括撚着自己長長的胡須,眯起眼睛仔細聽着,眼中殺意漸盛。

“道長,現在怎麽辦?秋雨已經發現了!我該怎麽辦?”肖氏已經六神無主,她以為自己做的足夠隐蔽,萬萬沒想到會有東窗事發這一天。

“哼,怎麽辦?”趙括一甩袖,就要朝躺在地上的秋雨走去,肖氏終于意識到什麽,跪下來去抱住趙括的大腿,“道長!你要做什麽!別殺我閨女啊!”

趙括想擡腳将肖氏甩開,奈何肖氏将他當成水中的浮木,一旦抱住就緊緊不放。趙括罵了句粗話,“蠢貨!別在我眼前上演這母子情深的戲碼!你既然把她帶到我面前,不就是叫我趕快動手了結了她麽?既然事情敗露,不是她死就是我們死!我在這碧溪村混不下去大不了卷鋪蓋走人,你可不一樣,有夫之婦與人私通可是要浸豬籠的,你可給我想好了!”

肖氏瞬間止住了哭聲,只是眼淚依舊在臉上肆意滂沱,她沉默了一瞬,喃喃道,“這可是我的女兒啊!”

“女兒?你這女兒不過是個嫁不出去的賠錢貨罷了,死了這一個,你不是還有一個麽?我把她從這丢到山澗去,被人發現也當是不小心失足摔死!”趙括腦袋倒是轉的快,肖氏就像是沒了魂魄的木頭人,悻悻的松開了手。

趙括将秋雨抗在肩膀上,肖氏機械似的跟在後面,兩人往那山澗溝壑走去……

彼時,紀桑田正在河溪下游,預備今天多撿些石頭。

她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便将鞋襪脫下。卷起褲腳準備下水,露出白皙雪嫩的小腿與清瘦娟秀的小腳。

她并未纏足,沒有時下流行的三寸金蓮,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性都不同。她盯着自己的腳欣賞了一會兒,不由得一起三年前,細碎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信步走來坐在她身旁,盯着她的腳又是吃驚又是稱奇,被她氣惱之下潑了一身的水……這三年來,她個頭長了不少,再也不是他提着後衣領就能輕而易舉揪起來的重量了吧?個子長了,腳也長了,不知道他現在看見她的腳又會是什麽反應,說不定又是一副高冷欠揍的表情……

桑田想着嘴角也上揚起來,想想初識,又想想他們臨別時的場景,那麽高冷的謝元修都會說好聽的話哄她了呢!

她正想起往日甜蜜心間之時,眼前忽然一重物落下,發出一聲巨響,瞬時濺起一個大水花,淋了桑田滿臉都是水珠。她抹了一把臉,将臉上水珠撣盡,睜開眼卻見河水裏躺了個人。

秋雨被趙括和肖氏從山頭扔下,幸好被半山坡上的一顆大樹挂住分擔了些重力,待樹枝折斷時順着山坡滾了下來,最後落在這淺溪中。

桑田将秋雨從這淺溪中扯出來,只見她身上長長短短的被樹枝割破的傷痕,就連那一向俏麗無暇的臉蛋上也挂了彩,桑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摔下來的,但是這溪水甚淺,分擔不了多少沖擊力,只怕光最後這“咣當”一下,撞到溪底岩石傷的都不輕。

桑田背起秋雨就要下山,卻感覺背上的人輕微的動了動,桑田會意停住了腳步,只聽秋雨在她耳邊虛弱的說了一句話,桑田大駭,背着秋雨轉了個身倒往深山裏去了。

~~

問,世界上什麽東西速度最快?

自然是八卦。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乏所謂的小道消息,貴族圈子有貴族的八卦,平民有平民的八卦,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越是那些毀人名聲的消息傳播的越是速度,即使是紀桑田這樣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出了點事被有心人宣揚出去,那後果可不是鬧着玩的。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毀了一樁親事已經足夠了。

雜貨鋪掌櫃的聽說他相中的兒媳婦竟然曾經和男人獨處了幾天幾夜,鋪子都不看了,一路小跑回了家報告了他夫人。

那夫人罵道,“真看不出老紀這麽一個老實人,怎麽教育出的閨女這麽浪蕩?”

雜貨鋪掌櫃的言道,“是呢!我以為老紀是個實在人,沒想到他閨女出過這麽大的事他竟然只字不提,難道想這麽蒙混過關不成?咱們家雖然條件一般,但好歹也是身家清白,老紀竟然這麽就想把我糊弄過去!”

掌櫃的氣的把紀聲言趕了出去,紀聲言叫苦不疊,心想,你從來沒直接跟我提過結親的事,我連拒絕你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倒還怪起我來了!不過,現在不是紀聲言委屈的時候,因為女兒的事明明一早就被小謝大夫和溫當家壓下來了,現在怎麽又舊事重提,還被添油加醋成了個新版本?

因着掌櫃的說了閨女幾句不好聽的,紀聲言牛脾氣一上來也要卷鋪蓋走人,這也算是和掌櫃的徹底鬧掰了。他平時踏實耐勞,人也熱心,人緣倒是不錯,臨走時一個夥計送了送他,安慰他道,“師傅那脾氣你還不知道麽,這次也是氣急了,誰不知道師傅最寶貝他那小兒子啊!哎,他說的都是氣話,你也別往心裏去,說不定過後還有機會能回來。”

紀聲言頗有幾分餘怒未消的意思,“就算師傅以後請我回來,我都不回來了!”

那夥計嘆了口氣,又勸道,“你也不能賴師傅,這事!哎……不過,你仔細了你家裏那個兄弟,就是那個在驿站當差的兄弟,我聽我媳婦說,傳你們家閨女那些壞話的就是你那個兄弟!”

紀聲言渾身一抽,琢磨過味來氣的全身發抖,當即舍了扁擔往碧溪村跑去。

“老二!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紀聲言在紀聲行門前罵道。

誰知道紀聲行不在家,他叫也是白搭。

自從和趙括合力害死自己的女兒,肖氏精神就有些恍惚,後來更是大病了一場,躺在床上連床都起不來了。秋香在床前侍奉湯藥,聽見外頭動靜皺眉道,“大伯又在搞什麽鬼!還嫌自己不夠丢人麽?”

薛靈芝撸着袖子就沖出屋去,手裏拿了一把掃帚喝罵紀聲言,“你這個野種!還來我們家幹什麽!狗雜碎,呸!”

薛靈芝的街坊四鄰耳朵尖着呢,一聽見動靜就知道又有好戲看了。這紀家啊,自打老太爺走後怎麽就總也不能安生呢?

不過這一回惹事的不是老太太,似乎是那個一向安分的大兒子呢,早有伶俐的跑去請了村長,又去給宋玉那送了信,“你們家老大發瘋了!”

紀桑田沒想到自己的爹這麽沉不住氣,趕緊攙着宋玉往薛靈芝家去,結果到了薛靈芝那裏卻得知薛靈芝和紀聲言都被叫去村長家去了,兩個人又跑去村長家,一進門就看見紀聲言臉上有片淤青,而薛靈芝被幾個婦人按着,即使如此也不忘指着紀聲言鼻子罵,即使宋玉和紀桑田來了她也不停歇。

“紀大嫂,你來得正好,好好勸勸老紀。平時不是挺好的性子,今天怎麽就犯了擰,跑去老太太家惹事不說,還死活不道歉,我勸都勸不住。”村長一見宋玉來了就像見了個救星似的。

紀桑田有些不樂意了,“您怎麽就确定惹事的是我爹呢,為什麽一定要我爹道歉?我爹的性子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急紅了眼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薛靈芝又把矛頭指向紀桑田,“你這個野雜種!小孽障……”

紀桑田冷笑了一聲,幽幽的打斷道,“祖母,我每次叫您祖母您可都應了我,若我是雜種孽障,您又是個什麽玩意兒呢?”

薛靈芝氣的發抖,對村長哭道,“您聽聽,這一家子不仁不孝的東西,這是反了他們了!你看看她是怎麽跟我說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 姑娘們實在抱歉,最近更新都不太準時,最近狀态實在不好,一下班到家就困的跟死豬似的T_T腦子都混沌了,這幾章寫的也不太滿意,周末我會修修的~

愛你們麽麽噠,我又開始犯困了,晚安姑娘們~明天接着見~

☆、宴請,百轉,看戲

村長夾在兩邊左右為難,一邊是村裏一向口碑尚好的老紀,一邊是村裏的老人薛靈芝,而且這還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百善孝為先,權衡再三,村長還是走過去語重心長的對紀聲言道,“老紀,再怎麽說也是你娘,一家人哪能鬧成你們這個樣子,成什麽體統,快給老太太賠個不是!”

紀聲言把頭一別,這回倒連村長的面子也不給了。

“老紀!”村長有些急了,頓時拉下臉來,“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麽!”

村長和薛靈芝是一個輩分的人,也是從小看着紀聲言長大的,紀聲言是出了名的老實,這回不聽他的話一定是另有隐情。說實話,這老紀和薛老太家的破事大部分都是因為薛老太那邊的無理取鬧,只是紀聲言每次都能做到忍氣吞聲,怎麽這一回就不行了呢?還真有什麽事能把老紀惹怒不成?

氣氛有些尴尬,屋子門口聚集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眼見這軟柿子都犯了撅,紛紛在底下議論不止。

隔壁李大叔從人群中沖出來,上前使勁拍了紀聲言的後背一下,妄圖能将他拍醒,然後勸說,“老紀,別那麽不懂事,紀老二家的大姑娘還沒找到,大家都挺心煩的,你就別惹是生非了,大老爺們別那麽斤斤計較,宰相肚裏能撐船,村子裏糟心事夠多了,你別添亂了!”

李大叔的話代表了圍觀群衆的一部分觀點,也對,在這個節骨眼裏大家都會對薛靈芝那一方心生同情。紀秋雨已經失蹤了七八天了,村民們全體出動,又報了官人來找也沒找到這丫頭,急的老二一家團團轉,肖氏整日以淚洗面,情緒崩潰到卧床不起了。雖然紀老二一家在村中風評不佳,但是将心比心,養了這麽大的閨女說丢了就丢了,也怪可憐見的。這已經是夠慘了,老大家偏這個時候前來生事,這不是火上澆油麽?

大家都不知道紀聲言忽然來紀聲行家大吵大鬧的原因,大家問他他也不說。他又能說什麽呢?難道實話實說自己是因為老二到處敗壞自己閨女的名節而惱怒麽?可是,他閨女确實名聲不好聽,他哪能直說出來又讓人說嘴一通。

就連李大叔都這麽說,桑田也能猜出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她心裏在冷笑,卻忽然走到桌案前,優雅的倒了一杯茶端給薛靈芝,低眉順目道,“祖母喝一杯茶消消氣,孫女替爹爹給您賠不是了。”

紀聲言和宋玉不可置信的看着桑田做出這個舉動,他們閨女不是一向和薛靈芝不對付的麽,怎麽這回把姿态放這麽低了?

別說紀聲言和宋玉,就連薛靈芝都受到了驚吓。剛剛紀聲言鬧上門來被薛靈芝毫不猶豫地打出去,長者為尊,就算她動手也沒什麽,但是紀聲言身為兒子別說不敢碰她,就連大聲對她說句話都是理虧。薛靈芝仗着這一點神氣的不得了,占着理就不饒人,偏老大還不跟她道歉,她這次有心好好整治整治老大,誰知道老大卻要一倔到底,服軟的反而是老大家的那個丫頭。

看着紀桑田那一副透着古怪的笑容,薛靈芝冷不防打了個寒戰,怎麽越看越覺得這丫頭沒安什麽好心呢?沒辦法,紀桑田當人面服軟實則給她虧吃的事做得太多了,薛靈芝打心裏都怵了這個丫頭,以前明明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悶棍,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長成了個事精,眉眼一動就像是在醞釀陰謀詭計似的。

兩人這麽對峙着,桑田眨眨眼,薛靈芝下意識的就要擡起手去接那茶,桑田又收回了手,福身笑道,“祖母一定是還不肯原諒我和我爹了?”桑田轉身對村長說,“阿伯,您快勸勸我祖母吧!”

村長還沒來得及說話,桑田又上前故作親密的挽住薛靈芝的胳膊,笑吟吟道,“現在說話也不方便,不如這樣吧,我們家設宴給您賠罪,還勞煩您賞光呢!對了,還要把二嬸和妹妹一起請來才好呢,咱們一家人也好久沒有聚聚了。”說着說着又斂了笑容,嘆氣說道,“秋雨姐姐的事我和我爹娘也很難過,都找了這麽些日子了,還是沒有消息。哎,不過沒有消息也能說是壞消息,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咱們一家人聚聚,順便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麽找秋雨姐姐。我和溫當家有些交情,我想法子給她送個信,看看能不能讓她派一些人手幫咱們找人。”

桑田自顧自的說,完全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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