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交易2

朱利亞諾沒買到糖果。

走到半路,天空已經陰沉得讓人不寒而栗。當地人知道即将到來的秋季風暴的可怕之處,紛紛躲進房屋。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糖果店早已關門。朱利亞諾擺弄着恩佐給他的銀幣,感到一陣焦慮,似乎不把它花出去就無法排遣心中的苦悶。隔壁的一家調味料店還開着張,于是朱利亞諾進門買了一罐蜂蜜。老板油腔滑調地自賣自誇,說這是秋季最好的蜂蜜,美味得以至于養蜂場時不時遭到熊的襲擊雲雲。朱利亞諾沒耐心聽他胡扯,将蜂蜜罐挂在腰上,付完錢便離開了。

恩佐故意支開他,所以他應該在外面多轉一會兒,等他們談完再回去。可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兩人談話的內容。暴風雨快來了,他早點兒回去,然後“不小心”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恩佐想必也不會怪罪他。

他回到旅館,問老板娘雷希還在不在。老板娘一臉活見鬼的表情,遲疑地回答:“還在……我想……應該還在吧。反正沒見他離開。但他要是像你一樣神出鬼沒,那就說不準了。”

朱利亞諾竊喜着上樓,為自己的潛行技術而暗自高興。他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貓一般偷偷溜到信天翁套間門口。他想,或許就連恩佐都察覺不了他已潛伏在門口。

他将耳朵貼在門上,傾聽房間中的聲音。一開始只能模糊聽到兩個人在說話,然而一旦他靜下心來,聲音便逐漸清晰。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在諸神眼中,所有人都是工具,都是棋子。”

“而你們居然願意去膜拜這樣的神?”

“您不能用凡人的道德标準去衡量諸神……”

呃,他原本以為兩人正在就報酬讨價還價,沒想到他們居然在讨論這麽深奧的神學問題……恩佐平時授課時也很喜歡跟他講這些,什麽愛麗切·伊涅斯塔的哲學啦,真實與虛飾之神的教義啦,但朱利亞諾從來只把它們當作一種客觀的知識,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真的信奉這一套。

兩人的話題很快歪到另一個方向。

“需要我替您做什麽嗎?”

“不是你。是你的學徒朱利亞諾。”

聽見自己的名字,朱利亞諾心中一凜。雷希要他幹什麽?難道吟游詩人也會結仇,要他去殺某個人嗎?

“……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品嘗一下您辛勤耕耘的碩果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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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陪我一晚,我就答應您的請求。”

朱利亞諾瞠目結舌。雷希……沒病吧?這什麽意思?他當吟游詩人是朋友,而這位“朋友”居然想睡他?他一定是在開玩笑!但是聽他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在開玩笑……難道他是認真的?!

雷希到底想幹什麽?測試恩佐的底線?還是真的對他……他一直以為吟游詩人對人情世故非常淡漠,怎麽會對他有所觊觎?

他的心一下涼了半截。好、好吧……就算雷希不是他想象中的正人君子,恩佐也一定不會答應這種可恥的要求……不,根本就是要挾!恩佐絕不會讓他出賣身體以換取達成任務的捷徑!

他貼緊門板,生怕漏聽半個字。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像諸神擲下的長矛,刺穿了朱利亞諾的心髒。

他聽見了恩佐的回答。

閃電之後又是幾秒,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雷聲,朱利亞諾慌不擇路地沖下樓梯。他的耳朵裏隆隆響個不停,但反複回響的不是雷鳴,而是恩佐的聲音。

他說“成交”。

霎時間,滂沱大雨便澆透了整座城市。朱利亞諾顧不上老板娘的勸阻,沖進暴風雨中。冰冷的雨水浸濕他全身,卻無法澆熄他胸中憤怒的烈焰。他絲毫不覺得寒冷,只覺得怒不可遏。恩佐出賣他!恩佐用他的身體和別人做交易!他怎麽能!他怎麽敢?他怎麽這樣……

狂風暴雨宛如千萬柄鐵錘,無情地捶打朱利亞諾的身體。可他什麽也感覺不到。內心的苦澀已然超越身體的痛楚,支配了他的一切。他覺得這麽無助。就像他從家裏逃出來,在梵內薩的街道上沒命奔跑的那個夜晚,當時他失去了一切,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然後他遇到了恩佐。

他曾以為自己被恩佐抛棄,絕望地想要獨自挑戰博尼韋爾總督,後來他知道那只是他的過度妄想。恩佐決不會抛棄他。

可如今他覺得,恩佐還不如就在那時棄他而去,也好過……好過把他交給別人。

有人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從風雨如晦的街道拖到安全舒适的屋檐下。朱利亞諾渾身濕透,像剛從海裏爬上來似的。頭發上不斷滴落水珠,刺痛他的眼睛。有人遞給他一條毛巾。他機械地接過,擦幹臉和頭發,然後才發現幫助他的正是雷希。

吟游詩人面帶一貫的淡漠神色:“你怎麽在外面淋雨?”

朱利亞諾無法直視他的眼睛。都是因為你。他心說。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沒什麽……”他咕哝。

“我和恩佐已經談完了,你上去吧,他在等你。”

說完,吟游詩人拉起兜帽。他沒打算等惡劣天氣過去,而是徑直走進風暴中。他的衣衫很快便被浸濕,呼嘯而過的狂風幾乎要将他吹飛,可他絲毫沒受影響,仿佛他不是冒着秋季暴風雨艱難前進,而是在細密如織的春雨中閑庭信步。

朱利亞諾失魂落魄地踏上樓梯,每一步都留下一攤水漬。老板娘抓起拖把,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後擦地。雖然不滿,可她萬萬不敢指摘客人的不是。那個吟游詩人肯定跟恩佐發生了什麽,噢,始亂終棄的男人她可見多了,否則朱利亞諾不會一臉難過的樣子。可憐的孩子,大概根本沒受過這種打擊。老板娘用豐富的想象力補完着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朱利亞諾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恩佐陷在椅子裏,托腮沉思。他的側臉猶如一尊大理石雕刻,每一條輪廓都由能工巧匠精雕細琢而成,毫無瑕疵,完美得不似人類。朱利亞諾忽然意識到,或許恩佐從來沒把他自己當作“人”。他從來只是緘默者,只是面具華服下的一個無名幽靈,他的智慧,他的才能,甚或他的身體,全部都是可以使用的工具,可以交易的籌碼。他曾用肉體同曼蕾夫人換來一張推薦信,當時他是那麽随意,就像拿出一袋金幣。毋庸置疑,他肯定還交換過別的。

所以我也是他的籌碼嗎?朱利亞諾想。假使我成為緘默者,我也必須時不時以自己的身體做交易?這對緘默者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事?我和恩佐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一場等價交換,用身體換來緘默者的教育。所以……一切都只是交易?

恩佐發現他進屋,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朱利亞諾發現恩佐的掌心紅了一塊,像被什麽東西燙過。

“你的手怎麽了?”他沙啞地問。

恩佐蜷起手指,遮住傷痕:“沒什麽。糖果呢?”

他居然還記着這個。朱利亞諾掀開鬥篷,解下蜂蜜罐,“砰”的一聲扔到桌上。幸好罐子質量過硬,否則肯定遭殃。“糖果店關門了,所以我買了蜂蜜。”

恩佐擰開罐子,聞了聞味道。罐子封得很緊,并未進水。恩佐用食指蘸取一點蜂蜜,送進嘴裏,舌頭在指尖靈巧地一轉。

朱利亞諾喉嚨發緊。他曾經這樣舔過我的手指。年輕學徒苦澀地想。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地方。他把我的身體變成這種樣子,然後叫我去陪別的男人睡覺。

恩佐放下蜂蜜罐。“你濕透了。”

朱利亞諾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回來的時候剛好下雨。真不巧。”他總不能直說“我偷聽你們的談話,一時激動沖出門外結果被淋成落湯雞”吧。

“脫掉衣服。”

朱利亞諾遲疑片刻,還是選擇遵從恩佐的命令。他解下濕淋淋的鬥篷,扔到一旁,然後是五彩缤紛的戲服(沒來得及換掉),裏面的襯衣和內衣。脫光上衣後,他扯開褲帶。恩佐起身繞到他背後。朱利亞諾不敢扭頭,生怕同恩佐對上眼。他将自己的怒火發洩到衣服上,扯掉褲子,踢掉靴子,最終赤裸地站在房間中央,全身只剩頸上的綠寶石項鏈。

他握住寶石,想把它也一并取下,但是一條柔軟的布巾忽然落到他肩上,阻止了他的行動。

“擦幹,”恩佐說,“別着涼。”

朱利亞諾接過布巾,馬馬虎虎擦了幾下。為什麽關心他?怕他生病,不能好好取悅雷希嗎?

恩佐扯走布巾,重新搭在朱利亞諾肩上,仔仔細細地擦拭。他的動作是如此溫柔,生怕弄痛他的學徒。朱利亞諾鼻子發酸。以往他們歡愛結束之後,自己常累得無法動彈,恩佐抱着他沐浴清潔,然後才會這麽細心地為他擦拭身體。現在的情形卻迥然不同。恩佐像對待一件珍貴易碎品般對待他,商店老板不也總愛拂拭貨架上的商品,讓它們保持幹淨嗎?

布巾拂過他的肩膀、手臂和胸膛,拂過他的後背,粗糙的感覺一路來到腰際。恩佐單膝跪地,為他擦幹大腿外側的水珠。刺客的手指掠過他的皮膚,令他一陣戰栗。

朱利亞諾雙腿發軟。恩佐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一步,雙手撐住桌子,方才穩住身體。他轉過身,刺客無言地逼近,他退無可退,只能坐在桌子上。恩佐摸了摸他的膝蓋,分開他的腿,布巾落在他雙腿之間,摩擦大腿內側。他知道恩佐是故意的。這算什麽?測試?看他是否敏感得能立刻硬起來?如果恩佐意圖如此,那他成功了。即使再不情願,朱利亞諾也無法抵抗恩佐致命的撫摸。他咬緊嘴唇,試圖從恩佐手裏拽走布巾,遮擋身體,可惜失敗了。恩佐将布巾随手一扔,擡起朱利亞諾一條腿,逼迫他半躺在桌子上,接着拉開褲子,掏出自己堅硬的東西,挺身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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