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次登臺

經過三天訓練,朱利亞諾和恩佐終于得到雷希的許可,能夠與他一同登臺獻藝。表演場地就在金鳟酒館之中。雷希一早同老板達成協議,用表演來抵換食宿費用。酒館中有歌手或樂手鎮場,生意往往更加火爆,甚至還有瀕臨破産的酒館因招攬了一位著名樂師而起死回生的例子,因此酒館老板對藝人總是謙恭有禮,予取予求,更不用說是雷希這樣出衆的吟游詩人了。雷希說要多帶兩個人來伴奏,老板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夕陽落山之刻,便是表演開始之時。三人戴上鳳尾蝶面具,坐在酒館一樓的一角,那位置很有講究,布置得恰到好處,所有顧客都能看見,卻又不過分引人注目。雷希坐定後不緊不慢地調了幾分鐘琴弦,又喝了幾口水,接着再調一會兒琴弦,直到有人大喊“快點開始”,吟游詩人才正式開始演奏。

此時酒館中的客人還不太多。雷希彈了一首贊諾底亞流行的俚俗小調,歡快的琴聲從酒館內飄到外頭的大街上。朱利亞諾在旁以笛聲伴奏,恩佐則不時敲打小手鼓,眼神生無可戀。朱利亞諾差點笑出來,為了憋笑,他吹錯了好幾個音,招來雷希責備的瞪視。

随着夜幕逐漸降臨,加之樂聲輕快,客人漸漸多了起來,三首曲子過後,酒館中便人滿為患,老板不得不在過道上加放桌椅。

朱利亞諾發現,每次雷希在一曲開始之前,都要先磨蹭一會兒,或是同旁人拉幾句家常,或是要一杯飲料喝上幾口,等客人不耐煩地催促之後,他才慢吞吞地準備演奏。這似乎是贊諾底亞的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歌手樂師開始表演前總要先磨磨蹭蹭一番,觀衆則适時地安靜、适時地催促,二者配合無間。表演者開始得太早或太晚,觀衆催促得太急或太遲,都被視作放肆無禮。如此奇特的風俗讓年輕學徒大開眼界。

樂聲中,顧客推杯換盞,老板喜笑顏開。然而賺錢可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吸引顧客是一回事,展現足夠的才藝以博得大人物的青睐則是另一回事。貴族的假面舞會上可不需要什麽《磨房姑娘的大腿》、《麥田裏難忘的一夜》這種曲子。

用俚俗歌謠吸引了足夠的客人之後,雷希便開始演奏他最擅長的英雄傳奇,先是《達理安戰記》,然後是《奧瑪蘭詩抄》。到這個時候客人其實已經不太在乎他彈的到底是什麽了……他又連續獻唱《受祝福的安東尼奧》、《操法者馬蒂亞》、《長橋六騎士》等等歌曲。午夜鐘聲敲響時,雷希恰到好處地結束最後一首曲子,在衆人熱情的掌聲和歡呼中起身鞠躬致謝,然後領着恩佐和朱利亞諾上樓,進入二樓他的卧房。

差不多也到了酒館打烊的時候,老板出面道歉,表示營業時間即将結束,意猶未盡的顧客陸陸續續結賬離開,老板知道他們明天肯定還會再來。那位白發的吟游詩人就像一棵搖錢樹,酒館今天一天的進賬比過去一個月還多!能遇到他真是撞大運了!

酒館很快空了下來,只剩杯盤狼藉的桌椅。老板正想叫侍者收拾,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幾分鐘後,老板敲響雷希房間的門。此時吟游詩人正在指點朱利亞諾的指法。朱利亞諾其實半點不感興趣,卻還是得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大師,有一位客人求見您。”酒館老板誠惶誠恐,生怕自己打斷了大師重要的教學。

“什麽人?”雷希心不在焉地問。

“疊戈·貢貝特先生,一位商人。”

“請他進來。”

老板倒退出門,說了句“請進”,接着,一名身披深紅色披肩的男子進了門。他蓄着整潔的絡腮胡,頭戴一頂軟帽,一雙精打細算的藍眼睛快速掃過衆人。老板關上門。男子向雷希微微欠身,雷希則颔首回禮。恩佐和朱利亞諾像兩尊大理石雕像般巋然不動。吟游詩人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敷衍了事地點了點頭。

“在下名叫疊戈·貢貝特,本地人,經營海上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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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游詩人雷希。這兩位是我樂團中的成員,恩佐和朱利亞諾。初到貴寶地,不太懂禮貌,請您諒解。”

“哪裏哪裏,是我叨擾了,我還想請列位原諒我的冒昧呢。我原本只是路過金鳟酒館,卻被裏面飄出的樂聲所吸引,情不自禁便走了進去。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能聽到這般天籁之音,我只覺得此生無憾!”

“謬贊了。如此粗陋的音樂,只怕污染了您的耳朵。”

兩人你來我往,聽得朱利亞諾好生無聊。這大概也是某種習俗吧?他們客套了半天才進入正題。雷希問道:“您有何貴幹?”

商人露出一個親切迷人的笑容。這種笑容想必使他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當然了,其他三人絲毫沒有受到蠱惑,只有朱利亞諾稍微動搖了一瞬,但他看看恩佐,心中嗤笑一聲,很快便堅定心志。

疊戈·貢貝特說:“我想請您的樂團去我的船上表演。”

“船上?”

“正是。您大概不了解贊諾底亞的習俗。凡是新船只首航平安歸來後,都要在船上舉行盛大的接風宴會。我的船隊新近添了條船,剛跑完一趟生意,接風宴就定在下周,列位這樣優秀的樂師,一定能為宴會增光添彩。不知大師是否願意屈尊光臨?”

“承蒙您的擡愛,在下不勝榮幸,但是請務必容我考慮幾時。”

疊戈·貢貝特喜上眉梢:“那麽明日我再遣人過來。”

他碰了碰帽檐,向三人行禮,退出房間。他前腳剛走,恩佐後腳就叫來酒館老板。

“那個疊戈·貢貝特是什麽人?”

老板搓着手:“他是一位可敬的商人,專門經營貨船,旗下的船隊在本城中數一數二。”

“哦?這麽說,一定也會有許多名流光臨他的宴會啰?”

“那可不是麽!不邀請幾位上流人士,怎能彰顯身份呢?”

恩佐點點頭:“您忙您的去吧。”

老板走後,他轉向雷希:“他的宴會是個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早知道應該直接答應他。”

“您有所不知,這是一種習俗。藝人受到邀請時,如果不想去就會直說,反之如果說‘容我考慮’,那就是委婉地接受了。直接答應顯得很粗魯,還會被雇主看不起。”

恩佐與朱利亞諾同時沉默。吟游詩人這個職業也不好幹啊!

第二天清晨,疊戈·貢貝特果然遣來一名仆人,送上一封精美的邀約函。雷希給商人回了信,措辭優雅地答應他的真誠邀約。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依舊在金鳟酒館中表演。很快朱利亞諾便發覺,“白發吟游詩人及其樂團”在附近街區已經出名了,雷希出門時,周圍路人都會向他脫帽致敬,商販還會特別給他打折。晚間表演時,許多人都是從城市的其他區域慕名趕來的。有一次朱利亞諾他們來到金鳟酒館,竟在雷希房間外的走廊上發現一大捧花束,不知是那個不願具名的崇拜者送的。

酒館老板生怕雷希出名後搬去其他地方,所以千方百計留他們下來,對三人的态度越發殷勤。他命人将閣樓好好整理了一番,布置得富麗堂皇,雷希甚至不用開口,他便奉上美酒美食。他甚至打算訂做一塊招牌懸在酒館外面,上面刻着“吟游詩人雷希大師及其樂團在此表演”,但又覺得名稱有些累贅。他問雷希樂團有沒有正式的名稱。這可難倒了吟游詩人——因為真的沒有。

“您可以當場取一個。”老板說。

雷希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那麽就叫‘霜之詩’吧。”

“呃,這個名字有什麽典故嗎?”

“沒有什麽典故,我一時興起想到的。”

于是老板正式在酒館門外挂上“霜之詩樂團再次表演”的招牌。很快,“霜之詩”這個名號就傳遍了碼頭區的大街小巷,如同秋季的暴風雨,勢不可擋地向其他區域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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