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咳嗽着将口腔和鼻腔裏的雪漬咳出來,我以為這樣有用,可還是無濟于事,我依舊喘不上氣。背後又一沉,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讓你不要亂動。”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背上壓着個人,怪不得我呼吸如此困難。我說:“老兄,你能不能下來。”
他抖動了一下,艱難地說:“不行,我的腿,我的腿,在下降的途中撞到了雪石棱線,可能,可能沒法……”
我明白了,用盡我剩餘的所有的力氣來了個烏龜翻身,他“啊”的大叫一聲被我反壓在身下,我連忙爬起身,打開頭燈,定神一看,正在那哼哼唧唧的人竟然是我的死對頭--聶雲天。
他大聲地粗喘着氣,喘氣,一直喘氣,狹窄的雪洞中充斥着他的喘氣聲。我低頭檢查他的傷勢,他半眯着雙眼,右腿的小腿骨在皮膚表面凸起了一節。
我試着移動他,可只是輕輕碰觸他的衣領,他就□起來,我扶了扶額頭,看來只能原地等待救援了。
我坐在他的身邊,将身上的外襖脫下來蓋在他的身上。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逝去,我不斷警告自己,必須保持清醒,我們處于冰層于冰層的縫隙之間,腳底是一望無際的深淵,我們只是湊巧倒在洞中某處懸空的石板上。頭燈不比狼煙手電,照射範圍有限,我不清楚這洞的地形,也不知道這洞裏除了我們還有沒有其他生物。所以我不能睡覺,強忍着困意,看着勉強入睡的他,緊縮的眼眸,新長出的青須上沾滿了冰渣,年輕的臉龐上訴說着憔悴。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他,“小天,你怎麽會……下來的?”我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站立的地方,并不是塌陷地帶,為什麽他會跟着我一起跌下來呢?
他的臉頰比雪還要蒼白,我的心中早有了答案不是嗎?我千算萬算,怎麽也算不到,他會為了救我以身犯險。
真是個傻孩子,我為他細細掖好衣角,夢境中的他仍在大喘氣。我打開登山包,掏出瓦斯罐,融了些雪水,計劃每30分鐘喂他喝一次,防止他肺水腫。
他睡得很淺,沒到半個小時就醒來了,他自己掙紮地半坐起來,輕輕扯了下我的衣袖,我發現他的臉上有了點紅暈,就像格林兄弟形容白雪公主一般,美得很童話。
他嗫嗫嚅嚅道:“我想,想方便。”
我又扶了扶額頭,這真是個頭痛的問題。好在這一問題也會随之我們越來越少的進食而消失掉。
我彎腰用登山鎬在地上刨了個坑,他頭垂得很低,雙手保持支持地面的動作。我回到他身邊,環住他的胯骨,一二三,托着他的身體,這次有了他自己的幫忙,我比較容易地将他的屁股移到了那坑上。我開始解開他的褲腰帶,他仍舊垂着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出三分來。我盡量不去動他的右小腿,快速褪掉他的外褲、棉褲直至內褲,他猝然拉住我的手,不再讓我脫,雖然他是個病人,但他的手勁依舊很大,我的小細胳膊在他面前根本就是螳臂當車不值一提,好吧,我走得盡快的遠,遠到他看不見我可我仍看得見他的地方。
他非常辛苦地扒掉了他唯一的“遮羞布”,過了一會兒,空氣中有些細微的騷味和臭味,又見他面朝下翻過身去,雙手拼命地提着褲子,他疼得牙齒與牙齒直打架,那磨牙的聲音,我都能聽見,可他還是不願叫我,我切身感到他的窘迫,可如果我再不幫他,他的腿可真要被他折騰殘了。
我掰下一串冰柱,粗魯地沖過去,半騎在他的肩上清潔他的私/處,現實生活中,我雖不是個富二代,但也是窮家富養出來的孩子,哪裏幹過這種伺候人的事?可小天是為了救我才落得如今這般的下場,一想到這點,我就無比心酸和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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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的力氣被他自己折騰光了,也許他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像只破布娃娃,沒有任何掙紮。我小心翼翼地幫他穿上褲子,他一聲不吭,只是時不時從嘴角處洩出“嘶嘶”聲。我知道那有多痛,可我管不了那麽多,麻利地為他提上最後條外褲,才離開他,用雪埋上那小堆他的排洩物。
我扶他重新躺下,他緊閉着雙眼,像是受了無比的淩/辱,不願看我。我想他如果出去後,會殺了我滅口吧。
也罷,有什麽比原結局更糟糕的呢。
第 9 章
無徑之林,常有情趣。
無人之岸,幾多驚喜。
無人駐足,是為桃源。
我環膝靠着冰牆,守着瓦斯的微光,為了打發時間,我開始背誦起拜倫的詩告慰我們的靈魂。
小天沒有任何反應,這沒關系,我已經很習慣于這樣和他溝通了,我一個勁地說,他從不做應答。
我說:“小天,我給你講個故事呗。”其實我一直在講,沒有中斷過,因為這裏靜得可怕,只要我停下來,我就感覺死神與我肩并肩坐在我背後,這種感覺很恐怖。
“……”
我繼續道:“一對情侶與隊友攀登7000米雪山,不料中途天氣突變,男友留下女友看守營地。三天後登山隊員依然沒有任何音訊。第七天,大家回來了,但她男友沒有回來。大家說,在攻峰的第一天遇到雪崩,她的男友就不幸遇難!他們趕在頭七前回來,心想死去男友可能會還魂回來找她。半夜,男友渾身是血的出現了,一把抓住她就跑,并告訴她:第一天登山就發生了山難!其餘的人都死了,只有他還活着……哎,我說小天,如果你是那女的,你會相信誰?”
“……”
我料到他不會說話,就自己回答自己:“當然是男友,你說對不對,他是我最親密的人,他不可能會害我,就算被他所害,我也心甘情願。而其他的隊友對于我來說只是陌生的存在,我怎麽可能會去相信陌生人話?”
“小搖……”他的突如其來的喚我。
我戰栗,我說這個故事只是想消磨時間,沒想到他會接話。
他目光渙散,輕聲問我:“小搖,你相信這世間有鬼神的存在嗎?”
我回過神來,說:“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他的頭倚着潔淨的冰壁,眨了眨眼睛,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我瞬間色/欲/熏心了。
這不能怪我定力不住啊,他那笑容在我的小說裏的詞就應該是妖媚羸弱誘人犯罪啊,怪不得人人都愛男主角。
我為了杜絕自己想要撲上去的欲望,将眼睛用手捂嚴實,可耳畔還能聽到他低低的笑聲,作孽哦,禍水哦。
他說:“我聽見風在和我們說話。”
我翻了個白眼,好在手遮着,他看不着,“啊,是吶,他說什麽來着?”配合他說:“派了幾個神仙來救我們?”
“小搖……”聲音慵懶略帶無奈,“快看那邊。”
我很聽話地放下手,循着他的目光用頭燈射去,原來深處黑暗中的洞壁上有個半人高的大洞。
有救了,我站起來直蹦跶,然後馬不停蹄地收拾了起來,我将三天用量的水和壓縮餅幹放在他手所能及之處,然後一邊背起登山包,一邊對他說:“我出去找人來救你。”說完就往洞頭走去。
“小搖,”小天虛弱地叫住我,望着我又欲言又止。
我嘆了口氣,說:“小天,你現在重傷,我沒辦法帶你走,你自己明白的。”
他又一次垂下頭,半晌才道:“你走吧。”
聲音很輕,可我還是聽到了,我踏出去幾步,回頭又瞧了瞧他,他的手掌緊緊攥着拳頭,渾身如篩子般顫抖。耷拉着腦袋,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眸,可卻又說不上來的傷感惆悵。
我大步跑回他面前,用力掰開他的手心,不出所料,一把奪過鋒利的刀片,我後怕地咬緊下唇,問他:“你是不是打算等我走後就幹傻事?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一個人逃生,不再回來救你?”
我氣得再一次站起來,在他面前來來回回的踱步,“你就認定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對嗎?你竟然這樣看待我。”
我想問題的角度出現了偏差,可我渾然不知。我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他的氣。
我丢掉了刀片,“好吧,”我說:“那就讓我們一塊死在這兒算了。”
也許是他自知理虧,也許是他不願聽我唠叨,反正他別過臉去不再看我。
我不停地開始數落他的不是,他的壞脾氣和小心眼。可不久傳來了他均勻的呼吸聲。尼瑪,他居然睡着了!
我怒了半天,發現是自己在跟自己較勁,立馬就蔫了。
挨着他面壁坐下,用腦袋錘着石牆,咚咚咚,一聲聲,敲得碎石子、沙塵、雪沫子嘩啦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