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脆弱的同盟
“好。”瑟蘭迪爾聽到自己微啓的嘴唇裏吐出這麽一個字，他妥協了。
恨嗎？
瑟蘭迪爾放松自己的身體靠在王座的椅背上，木質的王座并不如金屬材質冰冷，溫潤的木料散發着木材的特有淡淡清香。他甚至還用另一只手墊了下姣拉汀靠在他肩膀上的頭頂免得她的頭頂被椅背給磕到，雖然他知道以她的鱗片的堅硬度來說她肯定什麽都感覺不到，但是他還是放任自己這麽做了。
紅色的長發如同在暗夜裏燃燒的火焰，和他流瀉的金發一起，讓他覺得手心開始發熱。
兩個人誰也看不到誰的表情，眼裏閃過各異的色彩和流光。姣拉汀的手把玩着瑟蘭迪爾的長發，慢慢的滑到他的臉上，撫摸他白玉似的皮膚然後被瑟蘭迪爾的手握住拉了下來。
他們的身體靠的那麽近，可是心卻像是隔離了一個大陸的距離。
雖然你的結局已經注定，但是，在你死前完成你的心願，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并不喜歡矮人。
瑟蘭迪爾沉默的微微低頭，感受着懷裏的溫度。
你知道仇恨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姣拉汀微微擡眼，看着瑟蘭迪爾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脖子，長而卷翹的睫毛擦過他的肌膚，讓他的身體敏感的微顫。
當然知道，但是，想讓她付出代價，也得看看那些人有沒有這個本事。
仇恨的代價......
瑟蘭迪爾微微拉緊大角鹿的缰繩，望着遠處的帳篷，這是他答應了的。讓她親自去執行她的計劃，這樣她才會安心，不用懷疑自己在裏面使了什麽詐。而為了保證他不會在她離開的時候做出點什麽，他也只在她的威脅下陪着來了。
瑟蘭迪爾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出裏面的那頭火龍會說些什麽。挑撥離間，勾動人心，語言的力量甚至可以讓最堅定的心動搖。仇恨會帶來黑暗和毀滅，哪怕是龍，也不能逃過。
一進帳篷姣拉汀就找了個椅子坐下，那毫不客氣的動作讓剛剛想要開口請她坐下的巴德把話也咽了回去。
就是這個男人......他殺了斯矛戈！姣拉汀眯起自己黃色的眼睛，就是他的祖父用矮人打造的黑鐵箭打掉了斯矛戈的鱗片，而他......則用六十年前留下的最後一根黑鐵箭深深的刺進斯矛戈的胸口，就像他們一家都像是龍的天敵。
血海深仇。
不過現在還不能殺了他，她的計劃還需要他。姣拉汀深深吸了一口氣。木材燃起的焦味被她的深呼吸帶入肺部，然後那刺激性的氣味她嗆得咳嗽起來。
“燃燒的氣味，咳咳......”
巴德趕緊用鈎子把木材給撥開，讓火焰熄滅。帳篷內一下子暗了下來，只有橘紅的火星還在閃爍。他歉意的道：“抱歉，我并不......”
聲音被姣拉汀揮揮手打斷，她拿起桌上倒扣的杯子，把它翻過來，接着直接拿過桌上的酒瓶把酒液傾倒在裏面，一口灌了下去。
劣質的酒氣味嗆人，可是也是那股濃烈的味道沖走了她肺部那該死的焦糊味，讓她緩過勁來。
“行了，廢話不要多說，你現在是想和綠森林談什麽？”姣拉汀直接切入主題，一副完全沒有耐心的樣子。
她在沒見到人之前還覺得自己可以忍住沖動，可是現在看來一點也不現實。她半點都不想在這個人類面前多待，不然她不确定她還能不能忍耐下去，而不是張口來口龍炎，把他和他的營地以及裏面的人類全都燒成一堆飛灰。
說實話巴德沒想到瑟蘭迪爾會派一個人類出來和他談判，而且還是個女人，他覺得瑟蘭迪爾可能是對長湖鎮資助矮人的行為生氣了。但那并不是巴德的主意，而且事情已經發生，矮人已經重新回到了伊魯柏，為了能夠盡快的和綠森林重新恢複友好的關系，巴德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我和我的人民，在那場激烈的戰争之後，真誠的希望能和偉大的精靈王瑟蘭迪爾以及他永存不滅的王國仍保持最為友好的關系。”這滿是溢美之詞的話還是他找人寫的。巴德出生的時候，他的家族已經從雲端跌落到了地面，接受最好的教育已經是奢望，長湖鎮貧窮的環境和現任領主的敵視也讓巴德這個前領主的後裔沒有辦法變成文質彬彬的貴族紳士。
“在你們幫助了矮人之後？”姣拉汀嗤笑。瑟蘭迪爾和矮人之間的僵硬關系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巴德被噎住了。雖然他早就預料到了據說十分記仇的精靈王肯定會質問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有些不自在：“這是前領主的決議。”
“也是你的領民的決定。”姣拉汀笑眯眯的，似乎很開心，不過正面面對他的巴德還是發現了她眼底最深處的殺意和憎惡：“我聽說你們在那天晚上還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預祝他們的行動？”
看來她對矮人也不是很友好，怪不得精靈王要派來她和他談判呢。巴德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這真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我們困苦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巴德轉身坐在帳篷裏另一把椅子上。破舊的椅子因為陡然增加的重量發出嘎吱的聲響，他盡力描述自己領民的苦難，以降低精靈王的使者對他們的惡感：“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可是還是想盡力一試。”
“每天吃不飽穿不暖，沒有足夠的食物，唯一的肉類就是湖裏的魚。鎮子裏的人不許出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所有的一切都被前領主掌控。從生到死。”
姣拉汀适時的表露出來一點同情的樣子，她環顧四周，看着那些破舊的擺設，沒有一點華麗裝飾的臨時帳篷，似乎被巴德的話打動了一樣。不過她還是盡職的說道：“既然你們幫助了矮人，而現在矮人也得到了他們想得到了，他們殺死了龍，奪回了伊魯柏和伊魯柏裏遺留的巨大財富，那麽對于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你們，他們應該不會吝啬才對，又何必來求助精靈呢？”
“按理來說是這麽回事。”巴德很實在的說出來他的擔憂：“但是索林。橡木盾死了，伊魯柏現在在他的遠親丹恩。鐵足手裏，我們......我們和他并沒有太過密切的聯系，所以......”才會來找和他們做了六十年交易老主顧瑟蘭迪爾啊。要是索林。橡木盾沒死，你們就會完全靠攏到矮人的一方了吧。
姣拉汀默默的替他把未盡的話在心裏補完，然後給索倫前些天的行動點了個贊。
還好索倫下手早，這樣矮人和人類的同盟就基本結不成了。
不過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是為了讓自己接下來的話更有說服力，不至于讓人警惕，她還是挂上了擔憂的神色道：“所以你們被放棄了？”她臉上的表情一變，帶着天真少女的驚訝擔憂和同情，安慰巴德道：“雖然我沒怎麽接觸過矮人，可是也知道矮人們是不會如此忘恩負義。畢竟你們幫助了矮人，要知道國王陛下他對矮人......”姣拉汀的聲音低下去，竟說的有些情真意切了。她任由巴德自己慢慢腦補她話語中的未盡之意，而她臉上的無奈和同情都是那麽的真實。似乎對于精靈王的固執也十分無奈。
巴德搖搖頭。他當時并不同意矮人們前去孤山，因為他覺得矮人們前去肯定會觸怒龍，從而給長湖鎮帶來深重的災難。事實也果真如此，他們，驚醒了那頭暴怒的龍。
“你們資助了當時落魄的矮人，也參與了五軍之戰，甚至于是你的黑鐵箭殺死了肆虐的火龍斯矛戈，幫助矮人們奪回了伊魯柏，你們對矮人有大恩，他們又怎麽會對你們置之不理呢？按理說，就連那巨大的財富也該分給你們一些才對呢。”而不是現在全都掌握在那個在之前連伊魯柏的大門都沒有進過的丹恩。鐵足的手裏。
姣拉汀看着巴德猶豫的神色，語氣帶着些蠱惑，黃色的眼睛裏閃着光。
去吧，去找矮人吧。他們一定會拒絕你的，到時候，你就只能和我結盟了......
安都因河安靜平緩的流淌，瑟蘭迪爾長久的盯着因為陽光而像是流淌着閃爍碎金的河面，直到遠遠的帳篷的門簾再一次被掀開。
“談完了？”瑟蘭迪爾看着朝他跑來的姣拉汀，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她這麽開心的樣子，就知道伊魯柏的矮人和人類同盟基本沒戲了。不過那有什麽關系，只有這樣在事發之後矮人才會來找他，不是嗎？
“當然。”姣拉汀抱住他的胳膊，臉挨蹭着他散落的金發。安瑞爾見狀，馬上機靈的退到了後面。自覺的給他們兩人留足空間，心裏又是難過又是高興。
打攪自己國王戀愛是要被大角鹿踢得，雖然是和人類的戀愛。
可憐的安瑞爾，他要是大膽一點上前聽一聽他們談論的都是什麽，就不會估計就不會那麽糾結了。
“不得不說，索倫對于情勢和人心的掌握非常到位呢。”姣拉汀笑道：“索林一死，矮人和人類的關系終将和精靈與矮人的關系一樣，被私欲和貪婪所阻斷。”
“這不正是你的目的？”瑟蘭迪爾站在原地，任由她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姣拉汀靠在瑟蘭迪爾的肩上，踮起腳聊起他的長發，把它一圈圈纏在自己的手上，嘴唇挨着他的脖頸，那景象讓偷看的安瑞爾馬上把頭轉了回去。
“何必撇的那麽清？我的黃金美人。這不也是你想要的效果？這個計劃可是非常的互惠互利呢。”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和索倫了？”瑟蘭迪爾氣笑了。若是沒有她這個家夥，他又何須卷到這些事情裏，更別說進行什麽‘互惠互利’的計劃了。那和他都無關。
姣拉汀笑着，不理會瑟蘭迪爾氣憤的诘問，只是蹭着他的肩膀：“就讓我們就等着矮人那邊的好消息吧，我相信，丹恩。鐵足是不會讓我失望的。”姣拉汀笑着，眼裏滿是最純粹的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