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多愛是來得悄無聲息，莫名其妙，又纏綿悱恻的。由愛生恨，更是讓人痛徹心扉。假如恨一個人可以沒有愛，那其實也是種解脫。偏偏愛的最深的人，如今卻是最恨的。倘若遇上別人，這樣的對待，大概都會怨氣驟生，當真了這溫太太來報複溫東。可別人總歸是別人，馨雅卻只是馨雅。

從小察言觀色，被欺負了不吭聲不反擊了，愛了也只是默默付出了。好不容易被溫家人認可，偏偏最愛的人卻視她如仇人。

蓮花蓬還在流水，浴缸裏的水已經淹沒了馨雅半個身體。她将頭沉入了水裏，閉上眼，靜待片刻安靜。沒有掙紮，沒有折磨，沒有傷害，沒有痛苦。聽心髒跳躍的聲音，不去反抗痛苦，因為即将解脫。

“嘩啦——”

就這樣，馨雅被拉出了水。

“咳咳……”嗆入口鼻的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擡頭看向溫東，馨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真的太累了。

“你想死！”溫東用了肯定的語氣。他現在只有一想到方才進來是見到了畫面，全身的血液就齊刷刷地向腦門沖。他抓着馨雅的手腕，怒不可遏，仿佛眼前可憐的人兒對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求你……”馨雅終于開口了，這是她醒來後第一句話，“我後悔了。”

只這一聲，也只這一生。

“後悔？哈哈，哼，當初是誰說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就算我不愛，也絕不後悔！啊？”溫東抓着馨雅的手腕，拼命質問。

猶記當年，馨雅跪在溫東的面前，将一顆赤子之心捧在手裏，面向溫東。她将頭顱低下，奉上所有，只等幸福結果。卻不料，世事難料，男兒心如石頭，暖不了融不化。越靠近，越是被磨得心傷。如今，再回首，句句在耳邊，卻又句句刺心尖。

“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以為你是誰？”溫東這一生只能容忍一個馨可，再也不可能允許第二個女人背叛她。即使他不愛，他也不允許。

上一世是犯下了怎麽樣的滔天之罪，這一生才會遇見你。

馨雅看着眼前的男人，從眉角到嘴唇，堅定不移地看着。她只是凡人，遇到疼痛會退縮會明白下一次不再靠近。但是現在，溫東截斷了她的退路，不讓她離開卻又不讓她靠近。她就像風雨中搖曳的殘枝，任風欺淩任雨鞭打，誰也不能救她。只等最後一刻，她再也承受不了墜入泥土中，成為塵埃，不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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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只勇敢過一次——爬上了你的床，”馨雅鼓足了勇氣，“如果重來，我希望我從沒有勇敢過。”

一生膽小，為愛勇敢，結局卻讓人唏噓。

待話畢，傾身上前，馨雅吻上了溫東的額頭。一如當年，溫東安慰馨雅所為。

父母早逝，馨雅很少過生日。只是那一年，溫東陪在了馨雅的身邊，蠟燭熄滅，馨雅感動地流淚滿面，溫東觸動，一把将她攬入懷中，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說了句，“以後生日我都陪你過。”

沒有什麽愛是來得毫無理由，沒有感動的。一見鐘情的是模樣，是感覺，是氣質。但最後成為深愛，最愛，至愛定是慢慢沉澱，慢慢堆積而成的。旁的人總是覺得馨雅愛溫東愛的是他的錢他的模樣，誰有知道，年少時孤獨寂寞中是溫東第一個伸手牽出她，第一個給她溫暖，給她溫柔。就如溫東所言，他們是親人。

如今，怎地會變成現在這樣？

大概，一切都是命吧。馨可的背叛，溫東性情大變，馨雅畸形的愛戀，一切都來得那麽兇猛，來得那麽巧合。仿佛一道線，連成了命運。

溫東虛着眼看着馨雅緩慢離開，然後，只聽“砰”一聲。

血，染紅了他的眼睛。

畫面猶如慢鏡頭，溫東卻始料未及了。

馨雅一頭撞在了浴室的鏡子上，鏡子支離破碎，碎渣布滿了她整張臉，面目猙獰。

死了嗎？

當然不。

這樣的傷害遠遠不夠，馨雅依舊站在破碎的鏡子前，她伸手想要溫暖，但溫東似乎已經呆住了。他看着那張被碎渣刺得血肉模糊的臉，整個人都怔住了。怎樣的勇氣，怎樣的決絕會讓一向膽小如鼠的馨雅如此所為？溫東是知道了，可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他猛然驚醒，攔腰抱起馨雅就往外沖。剛出浴室，馨雅就開口攔住了他，“我這樣全身都淋濕了，幫我找件衣服吧。”

這是詭異的，令人狐疑的。

可沒有辦法，溫東只得聽從。因為沒錯，馨雅整個人都冰冷的。他的手腳開始慌亂，牙齒開始打鬥，一切都不好了。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外套，溫東抓起被單就要回頭給馨雅套上時，這才發現，她已經爬出了窗外，站在欄杆外，面帶微笑。只是原本美貌的臉，此時猙獰萬分。

咽下喉嚨所有的慌亂，溫東一步步靠近，伸手，溫柔至極，“過來，小雅。”

“我愛過你，在我最美的年華。”馨雅站在欄杆外，雙手擡起，如飛翔的小鳥，仰望天空，“我該飛走了，看，那才是我的同類。”

低下頭，馨雅搖了搖頭，“你別來抓我，你是不能飛的。”

說完，轉身，馨雅張開翅膀，跳了下去。

“不——”溫東用力撲過去，卻只可能令人心痛的畫面。

血，流不止，綠地，成為了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