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天是周六,MAX沒課,來醫院看望自己的父親。馨雅見着他高興極了,摸着MAX就後腦勺就忍不住感嘆,“怎麽轉眼就又長高了不少?”

MAX拉着馨雅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小姨,你在醫院能休息好嗎?我看黑眼圈都有了。”

說着,滿是心疼的扁扁嘴。

MAX十五歲就已經是快一米八的大小夥子了,平日裏是裝穩重裝深沉。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露出一些小二性情。溫東早摸清他那些小九九,不就因為之前的事還不待見他嘛。

“你奶奶呢?”溫東問MAX。

“一大早就出門了,不知道見誰去了。”

聽MAX這樣一說,溫東心裏就猜到自己母親是見誰去了。他低下頭,想了想,就讓馨雅帶MAX出去買點吃的回來,醫院裏的東西真是喂豬的。

馨雅點點頭,就帶着MAX出去了。出門前還不忘跟護士醫生都交代一下,深怕有什麽一萬。

MAX倒是清楚地很,自己的父親是故意将他們給支出來的。撇撇嘴,他沒在意。只有跟自家小姨在一塊,什麽都無所謂。送MAX來的司機在醫院門口候着,兩人坐上車就往城裏有名的南北面粥過去了。

“姨,你跟我爸怎麽回事?”MAX坐在馨雅對面,猶豫了半天才問。

馨雅一頓,擡頭笑了笑,“你小大人啊!”

“我才不小了。我早說過我爸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就不知道你看上他什麽了。”MAX滿滿都是對溫東的不滿。他從小可以說是由馨雅帶大了,他上幼兒園被人欺負了,馨雅膽子小,但那會什麽見着MAX的淤青就沖進了幼兒園找人理論。那護食的樣子,MAX現在都記得。在他心裏,馨雅就是他的媽媽。她很好,是自家爸爸笨,看不見。

“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爸爸的?”馨雅瞪了MAX一眼。

MAX才不怕馨雅呢,“也就是你慣着他的。要是甩我爸幾個冷臉子,他肯定早就被你拿下了。我奶都說,我爸根本離不開你,他自個兒還死不承認。你都不知道,姨,你躺CPU的時候,我爸哭得更什麽似得。真的,我還從來沒見我爸哭呢。”

還有這事,馨雅是半點不知道。

“後來我爺爺回來了,一棍子就給了我爸一下。你都不知道,我奶都沒攔。我爸就說,是他活該,應該的。”MAX想想倒是覺得解氣了,不過又有些不忿,“姨,我爸說他愛你。我覺得你該狠狠整整他,讓他以前那麽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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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馨雅笑了起來,“那是你爸。什麽欺負不欺負的?”

至于愛她,馨雅得承認,她的心突然加快了一百八十碼。

“我爸怎麽了?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媽。要不是你一直以來那麽喜歡他,我早給你介紹別人了。好東西都給我爸占着了,啧,他可好運了。”MAX越說越來勁。

馨雅是聽的臉都紅了,伸出手就捏住MAX的臉頰,“你啊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MAX頓時一笑,縮着肩往後退了退,“姨,以後我就叫你媽了啊。”

頓時,馨雅縮回自己的手,“別亂叫,讓人聽見了笑話。”

“有什麽好笑的?這是早晚的事兒。我爸要娶你,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姨,你真是臉皮太薄了。”MAX也不着急,現在嘛,他肯定他老爸是比他着急的。

“吃你的東西吧。”

馨雅将菜夾到MAX的碗裏就讓他吃,之後大家都沒有再說話了。吃過飯,已經是十二點過了。到醫院的時候,太陽正辣。還沒有敲門,馨雅就聽見了病房裏面她這一輩子最親的人。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是真的愛過你。阿東,你原諒我,好嗎?”

病房裏面的傳來這麽一句纏綿悱恻的女聲,MAX眉頭一皺,一把就門給推開了。馨雅阻攔未及,瞬間,她便看見了裏面站在溫東旁邊的女人。一張優雅美麗的面孔,她應該叫她一聲“姐姐”、

馨可回頭看見了MAX,同溫東相似的一張臉,她當下就有計較。高興極了,偏過頭就去喊馨雅,“小雅,小雅。”

馨雅抿抿嘴,回了句,“姐。”

立刻,馨可走過來抱住了馨雅,“嗯,是姐姐,是姐姐回來了。”

瞬間,MAX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誰了。他的母親?從生下來就抛棄他跟着別的男人跑掉的女人?!MAX的臉色黑到了極點。

“這,是不是,我兒子?”馨可指着MAX問馨雅。

馨雅看了MAX一眼,點點頭,“嗯。”

馨可喜極而淚,就要撲過去。MAX立馬躲開,将手裏打包的飯菜放到床櫃上。然後看向自己的父親,“爸,她是誰?”

溫東抱着雙臂坐在床上,他揚了揚下巴,“生你的人。”

不是媽媽,僅僅是生你的人。如此陌生。

“哦。”MAX表示知道了。

馨可大驚,她沒有想到溫東會這樣冷漠。在回來後她明明已經打聽到溫東其實還愛着她的呀!怎麽會這樣?肯定是還在生氣吧!馨可搖搖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溫東,別這樣,行嗎?我已經知道錯了。人都會犯錯不是嗎?你不能就這樣判我死刑。”

馨雅往後退,想要退出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溫東眼尖,連忙出聲喊住她,“寶貝,過來。”

這一聲寶貝出口,馨可當場就愣住了。她轉向馨雅,馨雅當時就被盯得臉色蒼白。她一直都記得姐姐當初怎麽跟她說她和溫東之前的愛情?怎樣的浪漫?怎樣的千回百轉?怎樣的動人心魄?馨雅頓時害怕極了,她覺得無顏面對自己的姐姐。往後連退兩步,轉身開門,她就要出去。

這時,溫東又開口了,“馨雅!”

馨雅停住了動作,她回頭看向溫東。

“過來!”溫東語氣生硬。

馨雅抿抿嘴,沒有動。

父母很忙,馨雅基本算是馨可帶大的。馨可于她而言是親人,是朋友,是各種各樣的形狀。青春期時,馨雅滿臉的青春痘,她自卑不已。只有馨可在她的身邊安慰她,告訴她,她其實是醜小鴨,總有一天她會綻放成為美麗的天鵝。

對于馨可的離開,她其實是高興而竊喜的。原本只能遙望的人,一瞬間被拉下了神壇。從此以後,她便能站在他的身後,進近相望。至于當年馨可的離婚協議,溫東根本沒有簽字同意。這事,大家都知道。馨雅從不敢強求,而現在,正主回來了,她頓覺羞愧。好像是小偷被人當場抓住,偏偏自己還是偷得至親之人最重要的東西。

眼淚,瞬間落下。馨雅無聲地哭了起來,她滿心愧疚,卻不從說起。

“小雅——你,你們——”馨可指着溫東,又指了指馨雅。她知道馨雅是如何愛着溫東的,曾經,當她幸福找到“真愛”的時候,她其實是希望馨雅能代替她愛着溫東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真愛”不再了,所以她的丈夫和兒子誰也不能搶走!

“小雅,那是你姐夫!”大吼一聲,馨可就跪倒在地,痛哭了起來。

那一聲姐夫,刺痛了馨雅的心。她全身冰冷,仿佛落于了深淵。曾經,馨雅努力争取就是為了改變這一稱呼。記得一次她在有外人的地方喊了溫東的名字,語氣親昵。當時,溫東就沉下了臉,呵斥她,“誰允許你亂叫的?沒規矩!”

那一次後,馨雅沉寂了很久。怯懦的更厲害,只是她就像撲火的飛蛾。總是容易忘記傷痛,又要那麽一次承歡的時候,她失神喊了溫東一聲“老公”。然後,她就被一腳踢下了床,被罵了一大通的下【賤】。再往後,馨雅就不敢逾越了。

直到現在,姐姐口中的姐夫徹底地擊碎了她。

同時跪倒在地,馨雅拼命地朝着馨可磕頭,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MAX當時就吓着了,沖過去抱住馨雅,“姨,姨,你別這樣,姨……”

溫東從床上也跳了起來,他死死地等着下跪磕頭的馨雅。他知道,這一切的傷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所謂的愛,來得太遲。他所愛的人,已經傷得太深。

“你先離開。”溫東拉起馨可的胳膊,讓她出去。

馨可的眼淚早在馨雅磕頭道歉的時候止住了,她偏過頭看向溫東,“你是我丈夫。”

“我們已經離婚了。”溫東平靜極了,“是你寄給我的。”

“你沒有簽字。我知道。”馨可永遠是自信而優雅的,她帶起笑,“你愛我,你騙不了人。你想報複我,我都可以。”

轉身,看向地上的馨雅,馨可依舊像個溫柔的姐姐。她俯下身體,摸着馨雅的臉頰,“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哭什麽?你當初爬上你姐夫的床時候,怎麽不想想我這個姐姐呢?”

說到最後,那撫摸的手瞬間成了利劍。一巴掌,狠狠地甩向了馨雅。MAX始料未及。等他見到馨雅紅腫的臉龐時,怒氣驟升,他抓過馨可的手腕,“你在做什麽?”

“我是你媽媽!”馨可甩開MAX,大吼了一聲。

MAX拉起馨雅将她擁在懷裏,朝着馨可對吼了起來,“我媽媽在這!”

那一瞬間,馨雅震驚了。她擡頭看向MAX,那一眼,她才覺得,自己這十五年的付出不是什麽都沒有的。她一直仇恨那句“有付出就有回報”,辛苦耕耘十五年,她沒有得到溫東的愛。傷心欲絕,她想要離開,想要尋死。半點沒有顧忌身邊別的人,她後悔,也大幸。何其有幸,她活了下來。不再為溫東,為眼前的孩子,為家裏的老人,也為她自己。

MAX剛五歲的時候,馨雅因為他跌破了膝蓋。MAX哭了一下午,怎麽也哄不住。到後來,馨雅問MAX為什麽哭,又不是他摔傷了。當時MAX就說,女孩子都是很怕疼的,我知道的。小姨流了那麽多血,肯定疼死了。你沒有哭,我就替你哭出來。

等後來MAX長大了,又出現了類似的事。他告訴馨雅,“他替她委屈。馨雅不哭,不代表不委屈。她不敢委屈,他卻委屈。”他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媽媽,想要守護的心情一天天加強。現在,在他的懷裏,自己的“媽媽”被人打了,MAX的心都緊了。

他生氣極了,直接推了馨可一把,“滾,你給我滾出去!”

“我不走。”馨可擡起下巴,高傲得像只孔雀,“我是你媽媽,這是你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你現在是因為恨我以前抛棄過你,我不怪你。母子關系是怎麽也斷不了的,你會原諒我的。我也會是你唯一的母親。”

“你還不走嗎?”這時,溫東出聲了。他語氣冷冽,目光如尖刀,刺向馨可。

一瞬間,馨可的身體就僵住了。她猶豫了半天,笑了起來,“那好,我明天再來。”

說完,就轉頭往門口走。

到MAX身邊,她又溫柔地喊了他一聲,“兒子,媽媽走了啊。”便不等MAX反應,人就出去了。MAX是氣得不清,對着空氣打了一拳,低罵了一聲,“操。”

回頭看向溫東,MAX更氣。馨雅挨打,溫東不溫不火的表現實在是可惡。他擁着馨雅就往門外走,“姨,咱們走。以後別再來這垃圾地方了,我養你,我以後就叫你媽了。你就是我媽!誰他媽的也不能再欺負你!”

“你走!”MAX剛說完,溫東就攔住了他。他強勢地從MAX的懷裏接過了馨雅,只是馨雅一直掙紮着不願意。他便手段更加強硬,狠狠地掐了她腰一把,這才将人抱在了懷裏。

“爸!”MAX怒極。

“你先離開。”溫東的語氣帶着警告。

看了看馨雅,又看了看溫東。MAX一跺腳,離開了病房。

等病房只剩溫東和馨雅兩人的時候,溫東将馨雅拉到沙發上坐下。他跪在她的面前,将她已經哭花的臉擡起來。手指溫和地來回擦着那些淚痕,他知道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

“為什麽道歉?”溫東邊擦邊問,聲音都柔得快擠出水來。

馨雅閉着眼睛,沒有回答。

“為什麽不還手?”溫東繼續問,只是手裏的動作越漸用力。

咬着下唇,馨雅依舊沉默。

“我說過,我是你的。記得嗎?”溫東摸着她臉頰的傷,眼睛眯成一條縫,“我明明就在,為什麽你不叫我?”

不吭聲,不回答。

“進來了什麽都不問,就想離開,為什麽?”溫東将頭抵在馨雅的額頭,鼻子對着鼻子,呼吸纏繞着呼吸,“告訴我!明明有我了,你還怕什麽?嗯?你在怕什麽?”

說道後來,溫東将馨雅推倒在沙發背上。他起身壓過去,逼近她,“為什麽?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你要抵抗多久?我說的你都不信對嗎?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還想我怎麽做?試着相信,就試一次!你是我的寶貝,掌心寶,懂嗎?告訴我,你懂嗎?”

馨雅聽到這,才拼命地搖頭。她不懂,她什麽都不懂。她什麽都不是,怎麽敢肖想什麽?

“你懂!”溫東抓着她的胳膊,怒吼,“我是你的,你有權利捍衛。你應該告訴她,我是你的男人!這裏是你的地盤,不是屬于她!你應該讓她滾,讓她不再出現!你應該死死地抓住我,就像拉住一條狗一樣,哪裏都不讓我去。誰對你無禮,就放我出去咬死他!我聽命于你,你想要我做什麽?告訴我,你想要我做什麽?是撕碎她,還是直接宰了她?告訴我!”

這些話好比噴湧而出的火山漿,将馨雅給淹沒,将她沸騰。她咽着口水,看着眼前失控的男人。

“她打得不是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她打傷了我的東西,你是我的主人,就應該捍衛我的寶貝!”溫東摸着她的臉頰,“你不要出手,只要一句話,我就願意為你效勞。小雅,只要你放棄抵抗,就像以前一樣愛着我。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劍,你讓我往那我便刺向那。”

溫東從來都是天子驕子,他只要往哪裏一站,便是數不盡的男人女人朝他靠近。他一直是別人的信仰,從未被質疑。年輕時候對着馨可,他善于花言巧語。如今,不再年紀,他不再說花言巧語,但那些兜兜轉轉卻更讓人心動。

一切的懷疑,一切的害怕,一切的擔心,仿佛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馨雅從來都是怯懦的,沒有人不願意驕傲于世。身不由己,更無寵可恃,憑什麽放肆?

如今眼前的男人說他是她的狗,是她的劍。她顫抖着,不敢相信。她擡手蓋住溫東的那只正摩擦自己傷口的手,雙眼直視,“你是我的?”

“是的,寶貝。”溫東點頭,吻了吻馨雅的額頭,“別再抗拒我了,求你。你就該拼命地使喚我,奴役我,懲罰我。我不說那三個字,因為我現在還不夠資格。我說過讓你來教教我怎麽愛你,你卻一直抵抗,沒辦法,我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來了。”

說完,他将頭埋在馨雅的雙腿之間,虔誠至極。

這一次,馨雅的雙手,終于在很久之後摸上了他的頭。

那一刻,抗日戰争,勝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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