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因為太過突然,司徒雲心并沒有多餘的時間準備行李,只得将原先的包袱重新整理一下便帶上路。
不過由于她那一身粗布衣已經穿好幾天了,都已經有味道了,她只好換衣服。問題是她只有那麽一百零一套粗布衣,想再去弄一套還沒時間,只得從包袱中拿出一套最樸素的衣服更換,同時祈禱武鑒鈞不會注意到她的變化。
一路上,她都在擔心這個問題,反倒沒和他有太多交談。而武鑒鈞呢?則是忙着問自己,為什麽帶司徒雲心出門?過去他從沒想過和誰結伴同行,男人都嫌麻煩了何況是女人?只能說他着魔了。
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到司徒雲心身上,武鑒鈞發現她看起來好像有些不一樣,至于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對了!
“你打哪兒弄來這身衣服?”他終究還是發現她的改變,即使她已挑最不顯眼的衣服穿。
“奶奶給的。”幸好她早想好說詞。“昨兒個晚上在我們回武家堡以後,這衣服就擺在我床上,我問過玲兒姊姊,她說是奶奶叫人準備的。”
“是嗎?”武鑒鈞挑眉。“不愧是奶奶,動作真快,才兩天工夫就幫你做好衣服。”
“是呀,真謝謝奶奶。”司徒雲心表面上微笑,內心其實很不安。一來她不習慣說謊,二來她把無辜的姜玉玲也牽連進來,感覺很對不起她。
“還是奶奶細心。”武鑒鈞咕哝。“我本來也打算……”
“你說什麽?”話全含在嘴裏,誰聽得懂?
“算了。”他本來打算找裁縫幫她做衣服,但奶奶既然搶先一步,他也可以省點麻煩。
只不過……他怎麽有一種被奶奶搶了功勞的感覺,是不是這兩天醋喝多了的緣故?
武鑒鈞不願承認他是在嫉妒武老夫人,因為她比他體貼,動作也比他快。接着他念頭一轉,責罵自己幹嘛帶司徒雲心上路?從平澤到礦山,來回至少得要五、六天,一個人都得花這麽久的時間,兩個人還不加倍?況且她是女孩子家,一定更麻煩。
說不出有多後悔,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釋自己的行為,武鑒鈞只得不斷告訴自己一定是中邪了,才會如此反常。
司徒雲心壓根兒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悶氣,不過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夢時舅舅也經常如此,荷香舅媽都叫她別理他,還說男人的脾氣如果以天氣來比喻,本來就是陰天居多,晴天的時候少,如果要同他們計較,只會氣死自己,沒這必要。
司徒雲心向來以尹荷香馬首是瞻,她說什麽,她就聽什麽,這件事當然也不例外。
“我們要去什麽地方?”比起他多變的情緒,司徒雲心反倒對他們的目的地比較好奇。
“礦山。”武鑒鈞僵硬地解釋。“武家在西邊的山上有一座煤礦山,我要去查看采煤的狀況。”
“武家還有煤礦山呀?”司徒雲心聞言睜大眼睛,麒麟山莊名下雖然擁有不少産業,但沒有礦山,因此不免好奇。
“瞧你興奮的模樣,八成又想到錢。”武鑒鈞冷不防酸她一把,司徒雲心好受傷。
“那當然。”她不甘示弱的回嘴。“我只要一想到又可以在賬本添上一筆,就高興得不得了。”
武鑒鈞冷哼,虧他昨兒個還認為她不是愛錢的人,今天就露出貪財本色。司徒雲心則在心裏罵他活該!哪壺不開提哪壺,惹火她,她肯定反擊,才不會跟他客氣。
司徒雲心的心情本來不錯,被他這麽一鬧,也跟着變差。事實上,兩人自重逢開始就沒停止争吵,昨兒個晚上好不容易才有一些進展,今天就故态複萌,看來兩人還得再磨合,才能漸入佳境。
所幸此去漫漫長路,多得是讓他們磨合的機會。
在去礦山的途中,他們先經過一座鎮子,這座鎮子雖說只是鎮,但實際規模卻與一座城差不多。小鎮不但有客棧、酒樓、茶肆,還有綢布莊,相當繁榮熱鬧。
當他們抵達小鎮,已經過午。
武鑒鈞和司徒雲心先到一間客棧祭五髒廟,照理說他們吃飽後應該繼續趕路,不然無法趕在天黑前抵達下一個村莊,但武鑒鈞堅持在上路之前,他們還得去一個地方,引起司徒雲心的好奇。
“還有什麽地方非去不可?”幹糧也買了,水也補滿了,甚至還幫馬換了新的馬鐵,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理當走人。
“還得去綢布莊。”武鑒鈞回道。
“幹嘛去綢布莊?”該不會是要……買衣服給她?
司徒雲心的心小鹿亂撞,興奮異常。
雖說她包袱內的衣服夠好、也夠穿,但他送的意義硬是不一樣,穿起來會更溫暖、更幸福。
她滿心期待地跟着武鑒鈞到綢布莊,雖說大部分的女子不是找裁縫,就是自個兒做衣服,但也有少數較具規模的綢布莊有現成的衣服賣,雖然料子不能跟裁布自做相比,但只要他肯送她,她就很滿意,不會再挑剔。
布莊的名字叫吉祥,規模頗大,也确實擺了幾套女性穿的袍子,司徒雲心越看心情越緊張……
“夏東家,麻煩幫我兌換這張會票。”武鑒鈞原來不是要獻慇勤,而是要換現銀,讓她好失望。
“這不是武公子嗎?”店老板瞧見貴客上門,趕緊迎向前。“才說許久不見您,您就來看小的了。”
“總得來打聲招呼。”武鑒鈞将會票交給店老板,輕聲催促。“我趕時間,還請夏東家盡快把銀子給我。”
“是,小的立刻準備銀子。”店老板允諾。“不過您身邊這位姑娘是……”
“我是他的未婚妻!”司徒雲心甜甜應答,看武鑒鈞敢不敢否認。
“我就說嘛!”店老板恍然大悟。“原來是武公子的未婚妻,難怪長得這麽标致,好似天仙下凡,我差點兒都不敢睜開眼睛了呢!”
店老板的說法是誇張些,不過打從她一踏進鎮子,大家都盯着她看,這倒也沒錯。
武鑒鈞沒否認司徒雲心的話,只是在心裏犯嘀咕,同時後悔帶她出門,簡直是自找麻煩。
“謝謝夏東家的贊美,也祝您生意興隆。”偏偏她那張嘴淨說些好話,樂壞了店老板。
“姑娘,這套衣服送您。”店老板甚至樂到做賠本生意。“雖然配不上您的絕世美貌,也是小店的一點兒心意。”
“這怎麽好意思呢?”司徒雲心推卻。“您還得做生意,這萬萬不可……”
“就當是小的給您賀禮。”店老板堅持。“祝福您和武公子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謝謝夏東家,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眼見店老板如此熱誠,司徒雲心也不好推辭,只好接過衣服塞進包袱,跟店老板道謝。
“不謝不謝。”店老板。“我現在就去準備銀子,請兩位稍等。”
店老板說完話後撇下他們兩人去辦事,武鑒鈞垂眼看她手中的包袱,忍不住諷刺。
“你倒是很會乘機敲詐善良的老百姓。”長得美真吃香,他長得也不壞,怎麽不見店老板送他一件袍子穿?
“人家是大方。”司徒雲心反駁。“總比某人自稱是未婚夫,卻連一件衣服都拿不出手來得爽快多了。”
“奶奶不是做了一堆衣服給你了嗎?”他皺眉指着她的特大號包袱,臉紅辯解。
“那不一樣。”她睨他。“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懂得其中的分別,我聽說你在女人方面還挺上手的,應該已經送過不少女人衣服和首飾,也算是行家了。”
打蛇打七寸,司徒雲心這算是戳中武鑒鈞的要害,讓他無法反駁。這原本是他拿來敷衍貪心女子的手段,在她口中怎麽變成這麽難聽,好像他專幹一些下三濫的事。
“你兩顆眼珠子瞪得這麽大幹嘛?我又沒說錯。”她涼涼消遣他,氣得他好想打她的屁股,教她何謂婦德。
“你——”
“武公子,銀子給您備妥了!”
就當他準備動手打司徒雲心屁股時,店老板臨時跑出來插花,害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按照老規矩,全給您換成五兩銀子,總共五百兩,您點一下。”店老板把白花花的銀兩,全部放在一塊黑色的布上,排列起來非常壯觀。
“确實是五百兩。”武鑒鈞大約算了一下,将黑布拉攏用力打結,準備上路。“謝了,夏東家,每回來總給您添麻煩。”
“哪兒的話,您慢走。”店老板這話雖是對武鑒鈞說的,但眼睛一直瞄司徒雲心,仿佛也舍不得她走。
“夏東家,我們下回見,告辭。”司徒雲心對店老板嫣然一笑,害他最後一縷幽魂也跟着飄走,實在是罪過罪過。
武鑒鈞搖搖頭,拖着司徒雲心離開布莊,再次後悔帶她出門。
而反覆無常的天氣,像是要附和武鑒鈞的話似地,一轉眼變暗。
“這天氣怪得很,還起風了。”連路邊的攤販都受不了多變的天氣,急着收攤子。
不妙,看這情形,想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村落,恐怕是有難度。
武鑒鈞思考着今晚該到哪裏落腳,沒注意到暗處有人埋伏,司徒雲心光顧着看熱鬧,也沒怎麽注意。
“你帶着這麽多銀子上路,就不怕被搶嗎?”這一路上可都是荒山野嶺,萬一遇見盜賊可不是開玩笑的,肯定得有一番苦戰。
“怕呀!”武鑒鈞挑眉。“你說,該怎麽辦才好?”
“我來保護你。”她揚揚手中的劍,一臉得意。“我已非當日那個無助的小女孩,現在的我,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俠。”可以搞定一切。
“我不需要你保護。”她的武功到底有多好他是不知道啦!但他可是堂堂武家堡的少堡主,還得靠一個弱女子保護像什麽話?他敬謝不敏。
“哼,最好如此……”
蹬蹬蹬蹬!
司徒雲心才要開始和武鑒鈞鬥嘴,突然有六名大漢從旁邊沖出來,拿着刀對他們晃。
“把銀子交出來!”帶隊的老大對他們喝令。
說人人到,說鬼鬼到。
司徒雲心才擔心會引來盜匪,盜匪就來了。
“你這張烏鴉嘴,就不能說點兒好話嗎?人果然讓你給招來了。”武鑒鈞環看六名大漢,個個生得粗壯,手中的大刀跟他們的手臂一樣粗,看起來不太好對付。
“是你自己太招搖,好好的一張會票全換成白花花的銀兩,他們不流口水才怪。”司徒雲心可不認為她有什麽地方說錯,錢不露白這道理誰都懂,可他偏喜歡提着銀兩招搖過市,因此而被盯上想怪誰?
“算了。”也不是多離譜的人數,尚可應付。“不過,你不是說過要保護我?”該是實現諾言的時候。
“你不也說了,你不需要我的保護?”既然都踢到鐵板了,行!她不會勉強自己,免得又被說厚臉皮。
這娘兒們……
“那就一人一半,各對付三個。”武鑒鈞眼看鬥不過她,也只能認輸。
“我是弱女子,應付兩個就很吃力了,三個就太過分。”緊要關頭,她卯起來讨價還價,氣壞武鑒鈞。
“如果你連兩個都應付不來,回頭看我怎麽修理你。”淨會說大話。
“頂多不當女俠喽!”她眨眨眼,表情好無辜,武鑒鈞完全拿她沒辦法。
“你們兩個在那裏說什麽悄悄話?”搶匪老大等得不耐煩了。“快把銀子交出來!”
武鑒鈞和司徒雲心互瞄一眼之後,各自拔出劍來,背對背觀察情勢。
“有本事就自個兒過來拿,別妄想我會主動給你銀子。”武鑒鈞撂話。
“兄弟們,上啊!”老大揮刀大喊。“讓這小子瞧瞧咱們的本事,看他還敢不敢嚣張?”
随着老大一聲大喊,兄弟們一起撲向武鑒鈞,司徒雲心反倒被冷落在一旁。
咦,人呢?怎麽沒人同她打?
司徒雲心以為她拔劍就代表她要加入戰局,誰知道那些個搶匪直接把她晾在一邊,理都不理她。
這簡直是欺負人,好歹她也跟好幾個師父學過武功,玩刀使劍她都不怕,可眼下這些搶匪,卻只把她當作一個偶然同行的漂亮姑娘,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
不過……也好啦!
司徒雲心将劍插回劍鞘收好,在一旁看戲。既然武鑒鈞認為不需要她幫忙,他一個人就能搞定,那她就乖乖待着,看他到底有多行。
武鑒鈞拚命揮動手中的劍,格開不斷向他揮來的大刀。
雖說這些搶匪的功夫不怎麽樣,但像蒼蠅亂飛沒完沒了,打久了也會煩。
“施雲心!”氣人的是原本說好要幫忙的司徒雲心,卻像沒她事兒似地退到一旁觀戰,簡直就是想忙死他。
“啊,你喊我嗎?”她故意裝天真,武鑒鈞更火大了。
“快來幫忙!”他一個人要同時對付六把刀,極需要幫手。
司徒雲心聞言綻開一個得意的笑容,慢慢走近其中一個搶匪,用手指點他的肩膀。
“這位大哥。”她的聲音親切柔美,誰聽了都會忍不住回頭。
“啥事兒?”對方果然回頭。
“借你手中刀一用。”她不想拔劍,太麻煩了。
“啥?”對方還搞不清楚狀況。
她對他笑一笑,搶匪還沒能從她甜美的笑容中回神,刀已落入她手上,他連怎麽失去刀的都不知道。
“老子的刀!”搶匪想奪回自己的刀,司徒雲心可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只見她輕輕蹬了一下後腳跟,轉眼踩上搶匪的肩膀,從他的頭頂上飛過。
所有人都被她輕盈的身段吓着了,紛紛停止打鬥,看她像仙女似地在每個人的頭頂上飛過,當然每個人的肩膀都中獎,活生生成了她的踏板。
武鑒鈞眯起眼睛,心想這小妞的輕功還不賴嘛!恐怕比他好,也比他奶奶強。
武鑒鈞不知道她上哪兒學來這身輕功,但她給他的驚喜并未停止,她不只輕功了得,有如跳舞般的刀法更是淩厲,他好像在哪兒見識過同樣刀法。
“這娘兒們有一手,快去找更多幫手來!”搶匪老大眼見六個人不夠對付他們兩人,打算傾巢而出,這可不妙。
“別打了,快走!”武鑒鈞拿走司徒雲心手中的刀,将刀丢向一旁,抓住她的手便往拴馬的地方奔去。
“可是——”她才剛暖身……
武鑒鈞不想招惹更大的麻煩,找到馬以後,解開繩索便跳上馬,司徒雲心也跟着上馬,朝鎮子的另一頭狂奔。
“別跑,站住!”
他們的屁股後頭則是跟了一堆搶匪,場景荒謬可笑,看在司徒雲心的眼裏十分有趣。
看樣子,她暫時得和武鑒鈞一起亡命天涯了。
司徒雲心竊笑。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堆搶匪追着跑,不過這也不錯,挺幸福的。
轟隆!
武鑒鈞和司徒雲心出鎮子後,頭頂上的雷聲就沒停過,聽得人頭皮發麻。
轟隆!
天氣變得陰暗,風吹得一陣比一陣還猛,怕是會下起大雨。
亡命天涯固然有趣,但淋雨就不好玩了,司徒雲心衷心希望他們能在雨落下來之前,找到地方躲雨。
“前方一裏處有個山洞,咱們去那兒躲雨!”武鑒鈞熟門熟路,知道有哪些地方可用來歇腳。
“還有一裏?”不會吧!“我怕我們到達山洞之前,雨就落下來。”
轟隆!
說時遲,那時快。
豆大的雨珠就這麽毫無預警地落下來,一滴接一滴打濕他們的衣衫。
“別抱怨了,快點兒趕路!”真服了她那張烏鴉嘴,說什麽靈驗什麽,而且全是些壞事。
大雨追着他們跑,而且越下越狂,越下越急,等到他們抵達山洞,早已全身濕透。
他們解開懸吊在馬身的木箱,箱子的外頭塗了好幾層桐油,可以防水,裏頭放着兩人的包袱和銀兩,此外還有幹糧也全放在裏面。
由于武鑒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巡視礦山,途中有哪些可以當作臨時休息的地方,他一清二楚,這個山洞就是他經常休憩的地方,裏面還放很多他之前撿的柴火。
山洞裏很暗,也不曉得藏了些什麽東西,司徒雲心緊跟在武鑒鈞的後面,很怕什麽東西跑出來,她不怕野獸就怕老鼠,在她眼裏,老鼠可比野獸可怕多了。
“你幹嘛黏我黏得這麽緊?”簡直就像牛皮糖。
武鑒鈞被黏到受不了,忍不住抱怨。
“我、我冷嘛!”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怕老鼠,怕被他抓住弱點。
“真的嗎?”他懷疑地看着她,只見她嫣然一笑,舉手發誓。
“真的。”她笑得很甜。“我身子骨弱,禁不起風寒。”
是哦!那些被她踩肩膀的搶匪絕不會這麽想,天曉得她根本把他們當成河裏的石頭,随她高興怎麽蹭蹋他們。
他突然好奇她那身功夫是打哪兒學來的?輕功暫且不說,她那華麗、有如仙女甩長袖的刀法,他好像在哪裏見過或聽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不過,他再不趕快生火、換掉身上的濕衣服,真的會染上風寒。
武鑒鈞摸黑進入山洞,找他之前放在角落的幹柴,還好都在,沒教人拿走,武鑒鈞因此大大松一口氣,總算可以生火取暖。
“你趕快換掉身上的濕衣服,免得着涼。”他背過她生火,就怕她誤會他想吃她的豆腐。
“那個……”裏頭真的沒有老鼠嗎?
“什麽?”幹嘛支支吾吾?
“沒什麽,我馬上換衣服!”有她也認了,大不了尖叫。
司徒雲心趕緊打開箱子,拿起她的包袱并解開,在看見布莊老板送給她的衣服後,不由得會心一笑,總覺得老板人好好。
難得店老板一片好意,就穿這件袍子吧!
司徒雲心以飛快的速度脫下身上的濕衣服,把身體擦幹了以後,再換上店老板送的衣服,在換衣的過程中發出沙沙的磨擦聲,不時騷擾武鑒鈞的耳朵。
武鑒鈞雖然有心仿效柳下惠,但情緒仍然會受影響,尤其難以抑制股間的騷動,他真怕自己會壓抑不住沖動朝她撲過去,那就糗了。
為了不變成色鬼,武鑒鈞只得把一門心思都放在生火上,并且在心裏大念定心咒,希望能收到成效。
“我換好了,該你換了。”司徒雲心換好衣服後,走到火堆前坐下來取暖,才發現火燒得又大又旺,不禁贊嘆他真是生火的天才。
“我去換衣服了。”武鑒鈞匆匆忙忙起身,逃走的速度比蟲子還要快,一整個莫名其妙。
什麽嘛!她只不過換個衣服,幹嘛把她當成瘟疫看待?
但是很快地她也染上同樣毛病,自身後傳來的沙沙聲,也是不斷折磨她的耳朵,引起她無限遐想。
不知道他的肌肉是否結實?應該是很結實吧!練武的男人,都有一身結實的肌肉……
“我換好了。”
“吓!”司徒雲心太沉迷于幻想,以至于真人出聲時她反而吓着。
“你幹什麽?”這次換武鑒鈞莫名其妙,一人一次,誰也不欠誰。
“沒什麽,突然有只蜘蛛爬過去,吓了我一跳。”她胡亂扯。
“你連盜匪都不怕了,一只小小的蜘蛛有什麽好怕的?”他在她身邊坐下,調侃她。
“你不知道,有些東西比盜匪還可怕。”她嘟囔。“再說,要不是你沒事帶這麽多銀子,我們也不會被盜匪盯上。”仔細回想,從他們踏入小鎮開始,一路上都有人跟着,那些搶匪多半知道他們身上有錢,才會盯上他們。
“或許吧!”武鑒鈞聳聳肩,已經很習慣這類突發狀況。
“為什麽要帶這麽多錢上路,多危險。”而且還是現銀,擺明了叫土匪來搶。
“到時候你就知道那些銀子有什麽作用。”他跟她賣關子,司徒雲心只是噘嘴抗議,沒再多問。
“我反倒好奇,你那身武功打哪兒學的?”武鑒鈞突然想到。“輕功也好,刀法也好,都那麽傑出。尤其是刀法,淩厲而華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是我家鄉的刀法。”這個話題對司徒雲心來說太危險,她得想辦法混過去。“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我的刀法沒什麽了不起,只是招式華麗,其實起不了太大作用。”
“是嗎?”他懷疑地看着她,總覺得她有所隐瞞。
“當然。”她睜大眼睛裝無辜,在心裏喊救命,希望他別再問下去。
“你的家鄉……”偏偏他今兒個的感觸特別多,老愛提及她的過去。“我記得你小時候墜崖的地方靠近麒麟山莊,不,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它的後山。”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說起來,她從沒想過他為何去到那麽遠的地方,平澤和順德相差千裏,來回得花個把月,還不一定到得了。
“因為我是打聽好才過去的,誰知道撲了個空。”談起年少時的往事,武鑒鈞眼睛開始變得迷濛,不若往常淩厲。
“怎麽回事?”為何會說撲空?
“……我想奶奶已經跟你說過,我爹和我娘很早便丢下我各自離家出走,至今尚未返鄉。”他本不想說,因為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但如果她要成為他的妻子,有些事情她非知道不可。
“奶奶是跟我提過,她說那個時候你才六歲。”司徒雲心承認她早知道他爹娘不在的事。
“和你當時同年紀。”他莞爾一笑。“不過我可不像你這麽頑皮,居然在沒有大人陪伴的情況下,一個人跑到懸崖邊去。”
沒錯,等她平安無事回到麒麟山莊,大夥兒見她全身髒兮兮,追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才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惹來一頓好罵。
“為了這件事,有好多人挨罵。”山莊的下人還有她那兩個可憐的表哥,明明沒他們的事,還牽連他們受累,想想真對不起他們。
“你沒被罰?”他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發生這種事,通常都會被打到屁股開花,少說也得挨一頓罵。
“我爹娘疼我嘛!”她是挨罵了沒錯,但夢時舅舅很快就把她拉到一邊,還把自己的兒子推上火線代替她挨轟,倒黴了經綸表哥。
武鑒鈞聞言無奈地笑了笑,也好想有爹娘疼,可惜事與願違。
“其實,我是去找我爹的。”經過這麽多年,他終于吐實。
“你上麒麟山莊,是為了找你爹?”司徒雲心聞言愣住,萬萬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噓,別跟奶奶說,她會罵我的。”武鑒鈞頑皮的舉動中,包含着凄涼。“當時我輾轉打聽到有人在麒麟山莊附近見到我爹,我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去找他,結果果然落空。”
“武鑒鈞……”
“不過,卻因此而救了你一命,也不是毫無收獲。”他開自己玩笑,聽在司徒雲心耳裏異常難受。
“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找到你爹!”她激動的抱住他,鼓勵他不要灰心喪志。
“小鬼……不,雲心。”
“我會幫你找到你爹。”她抱緊他發誓。“所以你不必擔心,你們父子一定能夠團圓!”
“……我才不會擔心。”他擁緊她,感受她身上的溫暖。“有你在我身邊,我感覺我好像什麽都辦得到。”
“武鑒鈞……”
“我猜,那是我為什麽堅持帶你出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中邪,也不是被下蠱,是因為厭倦寂寞。
“所以,繼續陪着我好嗎?”他跟她開玩笑。“我還需要你絕世的武功保護。”
“好,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她又哭又笑地看着他,向他保證。
熊熊的烈火,照亮陰暗的山洞,也溫暖他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