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另一靈魂
這日暴雨,來周遠這的時候,舒晚沒想到周遠居然站在院門口等着他們。
他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終于出現了一個表情,就是表情不算太友好,陰陽怪氣的:“過來了?我就知道。我這是避雨亭還是什麽?這十來天都第四次了,一下雨,呵,你們準來。”
唉……趕上梅雨季了沒法啊,舒晚立即堆笑給人家順氣:“周師叔,我們這不是怕來的太頻繁會惹您不快麽,哈哈哈哈哈……”
周遠翻了翻眼睛,看着易沉瀾神色倒是緩和了些,嘴上卻還不饒,“若非你還算有些天賦,我才懶得理你們,進來吧。”
舒晚立刻快快樂樂地拉着易沉瀾進屋。她就知道周遠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雖然人情世故不算練達,但心眼絕對不壞。
話說回來,他這個人也比較難搞定,若哪次真的惹他煩了,也許下次他會毫不留情的閉門不見。
但舒晚沒想到,易沉瀾居然會這麽有能耐,醫學天賦這樣高,居然能讓周遠對他刮目相看,甚至于……可以明顯的感覺出,周遠對易沉瀾這個晚輩應該是比較喜歡的。
畢竟他反應比較遲鈍,對江湖的恩恩怨怨也不關注,沒有跟風去讨厭易沉瀾,心思非常非常直。會因為易沉瀾的聰慧和醫術天賦而欣賞他這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接着學接骨正骨的手法,一會你上手練,”周遠對易沉瀾說完後,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舒晚,“你就在旁邊看着吧。”
舒晚對周遠的嫌棄一點也不在乎,他喜歡易沉瀾就好。她立刻響亮地回答:“是!周師叔!”
周遠沒搭理他,瞅瞅易沉瀾手上的動作,忽然皺眉:“沉瀾,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
“抱歉,”易沉瀾捏了下眉心,“我剛才走神了。”
舒晚有些擔憂地湊近看他,“是不是休息的不好?還是生病了?”
“沒事,”易沉瀾望過去的眼神有些幽深,似乎含了一絲探尋。終于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剛才有些走神了,沒有生病,放心吧。”
易沉瀾默默操作着周遠教的步驟,思緒再一次拉遠,這回卻沒讓周遠看出端倪。
從第二次雨天過來,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卻說不上原因。到了第三次,他心中便隐隐浮現了一個猜測,直到今天,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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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晚似乎在有意地幫他避開一些,他将會遭受到的傷害。
上一世,是這樣的一個雨天,他被舒戚不分青紅皂白的打成重傷,肺腑皆損,立即便昏死過去。
因為是“他”放出了史天磊,因為他一旦開口說話,舒戚的惡行就有可能暴露。
他像一個破爛的物件一般,被扔在黑暗的地牢裏,絕望而痛苦的囚禁了半年之久。而每次發作都似灼燒肺髒的咳疾,伴随了他一生,直到他死。
這一世他早就考慮過應付這件事的方法,可是他沒想到,舒晚似乎在用自己笨笨的辦法,來保護他。
每逢雨天,周遠都可以證明自己一天都在他這裏,絕對沒有可能去放出史天磊。周遠可以說是終山派唯一一個會幫他,說的話又會被人信服的人了。
所以舒晚才會每次下雨都拽着他來這裏。
易沉瀾又一次偷偷注視舒晚。
可是……她是怎麽知道的呢……
首先,她絕不會和自己一樣是重生的,如果是上一世被自己殘殺的那個舒晚,絕對不可能會如此表現,她遠遠沒有這般清澈的眼神,真心還是假意,自己一眼便知。
除了這張臉,她分明和上一世的舒晚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就像是……一樣的殼子,裏面卻是不同的靈魂。
經歷過重生,易沉瀾更偏信這個猜測,他身邊的這個小姑娘,并不算是“舒晚”。
她對自己從來沒有任何一絲傷害,一直在照顧他、溫暖他、關心他。只是不知道,這樣乖巧可愛的人,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易沉瀾唇角微微勾起,她是從哪裏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絕不會讓她離開。
“阿瀾師兄,這就好了麽?看你做起來好像就很簡單,我怎麽還是沒懂……”舒晚托着腮,一手敲了敲腦袋,很苦惱的樣子。
易沉瀾忍不住微笑,明明是同樣的臉,上一世他見了只覺扭曲醜陋,這一世卻怎麽看怎麽嬌柔可愛,“周師叔教的快,你若沒懂,我以後慢慢教你就是。”
舒晚沖他嘿嘿笑:“阿瀾師兄你真好。”
易沉瀾頓了一下,微微低下頭略帶一絲慌亂地忙手中的事,他輕輕抿了抿唇,耳尖悄悄紅了。
“喂——”
周遠喊了一聲,“去幫我上後面看一下火,我煉着藥呢,抽不開身。”
舒晚立刻跳起來:“我去吧我去吧!阿瀾師兄你繼續做你的。”
她蹦蹦跳跳地出了門,易沉瀾的目光追随着那個小小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視線內。他眼中的笑意更深,看着空蕩蕩的房門良久,唇角的弧度越發的歡喜。
……
這會的雨暫停了些,舒晚在後院幫周遠看着火,也不知他熬的什麽,聞起來苦苦的,舒晚皺着小臉,時不時地掀開蓋子看一眼。
她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無聊地那小木枝撥一撥火。忽然她手一頓,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空氣中,似乎除了苦澀的藥味,還夾雜了一絲血腥味……
舒晚倏然起身,警惕地向身後看去——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不知道直勾勾地地盯着她看了多久。
他頭發灰敗,亂蓬蓬的打着結,和濃密的長胡子糾結在一起,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冷毒的眼睛;衣衫破爛不堪,赤着滿是污垢的腳,身上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
有猩紅的鮮血順着他的雙手流下來,從指尖處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小姑娘,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你認識我家少主嗎?哦……我家少主叫易沉瀾。”
他慢慢地開口,語調很奇怪,似乎多年不曾言語,已經不知如何說話了一般。舒晚心中暗暗叫苦,書中他明明一路殺到了舒戚面前,而周遠這與舒戚的住處離得很遠,他卻偏偏在這裏現身了。
為什麽?她都帶易沉瀾躲遠了,居然還是沒能躲開這個人。
仿佛就是命定的結局,無論怎麽躲,那些事情還是會找上來。
可是……以前一次次驚險都避開了的,這次也不會例外。舒晚的眼神堅定下來,她看着眼前的史天磊,緊張地捏緊了拳頭:
“這裏沒有你的少主,還請別處去尋吧。”她不能讓他見到易沉瀾,若是一會舒戚帶人趕到了,只怕會說不清。
史天磊機械地點點頭,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舒晚:“既然你不知道,那也沒什麽用處。我送你去陪我家主人好了。”
史天磊毫不拖沓,話音一落就很自然的運起手掌,掌心漸漸形成渾厚的勁風。
舒晚知道他會這樣說,這是她寫的,史天磊見到舒戚之前這一路上,見一個殺一個,沒留任何一個活口。
她默默地退了兩步,眼眸中漸漸浮現出隐藏不住的倉皇,面對史天磊的恐懼不可抑制的擴大——書中他是被舒戚和幾個終山派高手聯手制服殺死的。
可是這裏,易沉瀾武功剛剛有起色,周遠連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剩下的藥童們就更別提了。
就算是這裏的所有人一起上,對上史天磊,也沒有絲毫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