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快穿之紅線要系好》
作者:程十七
文案:
什麽?不就是牽錯了紅線嗎?有必要拆開重系嗎?還要被趕到人間去?還要去各個小時空?不要啊啊
……
簡單地說,就是一個低智商低情商的神仙妹子因為點錯姻緣被迫穿越到各個時空去糾錯的故事。
內容标簽:快穿 穿越時空 陰差陽錯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十一 ┃ 配角:夙止,顧清風,蘇慎言 ┃ 其它:快穿,姻緣錯,神仙,牽紅線
☆、萬般不喜皆有因
十一探頭探腦地走進風華殿,站在角落裏,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似乎這樣就不會被司命瞧見。
殿中仙霧缭繞,祥光充盈。
十數個美貌仙侍圍繞在司命神君周圍,或遞酒盅,或喂果蔬,竟也能各司其職,絲毫不亂。
十一撇嘴,把身子縮得更低了,暗自祈禱這些仙侍婀娜的身姿,可以擋得住司命的視線。
然而事與願違。
“你來了?”
這聲音低沉悅耳,不輕不重的,似乎還帶着慵懶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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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身子一僵,她手裏鲛絲織就的帕子被揉成了麻繩。
這些仙侍個個心細如發,又極為知趣,迅速侍立在一旁,生生将十一暴露在司命的面前。
十一不敢貿然答話,忙規規矩矩站好。她眼角微斜,餘光瞟到斜躺在鎏金軟榻上一襲紅衣的司命神君。他領口極低,露出光潔如玉的鎖骨,墨色長發淩亂地散在肩頭,眼睛微眯,修長的手指在榻上輕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風華殿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天界中認得十一的神仙都知道,她不為司命神君所喜,不過,她卻很稀罕司命就是了。這其中自然是有緣由的。
想當初司命神君本是人間一話本先生,倚馬可待,字字珠玑,陰差陽錯得了仙緣,白日飛升。适逢前任司命轉職,天帝見他話本寫得好,金口玉言,便封他做了司命,住進了風華殿。
司命神君在凡間時,喚作夙止,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氣質卓然,風華無匹。誰料成仙之後,竟往妖嬈的方向發展去了,居然還被某些仙侍譽為天界第一美男。
十一真的懷疑自己的審美了。她心中的美男要麽是像天帝那樣自帶貴氣,氣度雍容;要麽像月老爺爺那樣慈眉善目仙風道骨;像司命這樣男生女相的,悲喜自有妍态,只見媚氣,又有何美可言?
司命極愛花草,初到天界時,許是為了排遣寂寞之情,親自動手在風華殿前種滿了花草。久聞牡丹富貴,是以在殿前這仙氣缭繞之地,他種下的皆是洛陽花。每日間,除了寫命譜,他便對着這些花花草草講法論道。
他雖是無心之舉,但奈何花草樹木皆有靈性,那些花草便漸漸有了意識。況且天界本就仙氣充盈,适宜修行。因此,不多時,風華殿外就有牡丹修煉成精。
見此情景,司命得了趣,越發流連花叢,甚至還不惜從太上老君那裏尋了不少藥渣過來,幹脆用這藥渣來澆灌牡丹。這些藥渣雖然比不得成型的靈藥,但也算是精華所在。對這些花兒修行大有裨益。
其中,有株綠牡丹,清幽華貴,豔而不媚,連百花園裏的輕羅都不能與之相比。司命對其惜之愛之,視若珍寶,将滿腔心血都傾注在這株牡丹上,一心盼它早日修成正果。
可惜司命寫得了凡間芸芸衆生的命譜,卻不能事先知道這牡丹的未來。
那日,他正在殿中休憩,聽聞仙侍來報說是綠牡丹修成了。司命當即起身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腳踏祥雲,須臾而至。
然而,世上總有些事情是出乎人的意料的。
剛剛化成人形的少女身着淺綠衣裙,巧笑倩兮,盈盈而立。她甫一見到司命便驚喜地喚他爹爹。
司命的臉瞬間變得比少女身上的衣衫更綠,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綠牡丹?
這成人後的姿色委實與他想象中相距甚遠,雖說她膚白貌美清秀雅致,堪稱尤物。但比起豔冠天下的綠牡丹,她顯得太過清淡。天界美女衆多,她實在是不足為道。
司命的失望之情不言而喻,他嘆了口氣,垂下了袖子,枉費他一番心血。
“怎麽像大白菜?”
旁邊的仙侍捂着嘴笑。
偏偏她神智初開,不通世故,脆生生地喚他爹爹,滿是孺慕。
司命一口老血哽在心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甩了袖子,提腳便走。
身後的仙侍那時遠不如現下這般通透,猶自道:“神君,那這牡丹如何安排?懇請神君賜名。記得神君前日說道,她是叫什麽來着。是綠漪、碧玉還是無雙、傾城?神君選的哪一個啊?”
司命頭也不回,冷冷地道:“無雙?傾城?呵,憑她也配?”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問道:“今天初幾?”
仙侍有些不解,但很快想到這位神君是從凡間來的,估計是想知道凡間的時辰,便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十一。”
司命甩了甩袖子:“那便叫她十一好了,省得辱沒了那些好名!”
仙侍不敢多言,回頭充滿同情地瞧了那剛剛修成的牡丹一眼,搖了搖頭。真是白搭了那麽好看的原身,怎麽出落成了這個樣子?放在人間自然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可在天上,還真是普通至極啊……
十一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遠去,她看見司命的紅袖卷成雲狀,飄飄蕩蕩,煞是好看。
往日熱鬧的風華殿外只剩下她一個,她站在花叢裏,聽到初有靈識的姐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饒是她再遲鈍,也知道助她修行的神君不喜愛自己。被自己心目中的“父親”嫌棄,她心中的哀傷難以言說。她喃喃地道:“我是豆綠,我的原身本來就像白菜啊……”
還不如沒有修煉,那麽他就不會這麽讨厭自己……
……
“傻站着做什麽?犯了錯站着就沒事兒了?”
司命的聲音猛地響起,十一打了個激靈,雙手負後,眼睛平視前方,不敢與他目光相對。她盯着他的紅衣,他的衣服還真好看。
只是,她又犯了什麽錯誤?她最近一直都有很乖啊。
“不知道我犯了什麽錯,還望神君明示。”
司命冷哼一聲:“你去月老那裏替他牽紅線了是不是?”
“是。”十一額上有冷汗冒出,但凡司命用鼻孔發聲,她就感到不妙。月老爺爺果真沒說錯。司命神君,他就是氣量狹小。
“你知不知道你牽錯了多少?”司命淡淡地問,他微眯着眼睛,似乎沒瞧到十一的表情變化。
十一答不上來,牽紅線這種事,錯了多少誰知道?若是錯了,人間多上一對怨偶。月老爺爺說,這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錯。自古以來,姻緣便分三等。人世間夫妻和美的又有幾個?
“月老爺爺說,牽錯了其實不打緊。他說常在河邊走……”十一知道弄錯了是自己不對,可是她就是沒勇氣在司命面前承認。
“我只問你錯了多少?”司命猛然拔高了聲音。
“不,不,不清楚……”
她牽了那麽多,總會有失誤的啊。
“改過來。”
“啊?”十一擡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寫滿驚訝,“怎麽改?我試着把那紅線剪斷,可是剪不斷的。月老爺爺說錯就錯吧……”
“改過來!”
“神君,爺爺說,紅線牽了改不過來的……”十一早就不再叫他爹爹了,可下意識地還像個女兒那樣跟他撒嬌,希望他能夠包容。
司命垂下雙眸,喜怒不明:“那是你的事,誰說牽錯了不要緊?你知道你的錯會造成什麽麽?人間的命譜是早就寫好的,自有定數。你的失誤,會改變很多人的一生,會産生很多的小時空。三千世界,混亂不堪。你以為真的沒什麽?”
十一臉色煞白,她問過月老爺爺,爺爺說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牽錯了也是命中注定。紅線系上之後是扯不開的,只能繼續錯着。
“神君,我……”
“自己好好看!”
說話間一個閃着金光的冊子便飛到了十一面前,她忙不疊伸手接住。“神君,這是……”
“自己看!”
十一不過翻開了幾頁,頭上便冷汗涔涔。她原不知道她居然犯下這麽多錯誤!
“我這就去改……”
司命緩步走到她身邊:“怎麽改?你不是說改不了麽?”
“我,我,我去凡間把他們拆開重系。我一定把錯誤糾正回來!”十一握緊了拳頭,“我一定可以的。”
司命只是擺了擺手:“去吧,做不好的話,就不要回來了。”
十一揣着那冊子,巴巴地看着司命。
他斜躺在榻上,慢慢合上了眼,竟是不再理會十一的意思。
十一無奈,只得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風華殿外的花開得正豔,活潑潑,甚是喜人。偶爾有雲朵飄過,映着鮮豔的顏色,嬌妍明媚。
十一長長地嘆了口氣,她蹲在花叢中,輕聲道:“其實,還是做花兒好,做花兒不會犯錯,做花兒不會誤人姻緣,做花兒不會惹他生氣……”
她将頭埋在膝上,眼睛澀得厲害。月老爺爺常說她沒心沒肺,可是她也會難過啊。
牡丹花在風中搖擺着身子安慰着她。
她本來就稱不上玲珑剔透,又做錯了事,他生氣也是正常的。
十一直起身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風華殿,雲霧缭繞中,風華殿蔚為壯觀。
匆匆忙忙和月老爺爺講明情況,她便只身下凡,開始她的拆紅線系紅線的人間之旅了。
故事,便由此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喜歡神仙妹子了
☆、才子佳人相見歡【一】
一門滿床笏,父子三尚書。京都的人都知道這話是當今聖上親口嘉獎李尚書一家的。
十一站在李尚書家門口,仰頭看着那個人間的帝王欽賜的牌匾,思索着自己該怎麽做。
這便是她牽錯的第一根紅線的女子的家了。這個女子是李尚書的幼女,閨名喚作琳娘,溫婉賢淑,貌美如花,工詩詞,善彈阮,女工針黹樣樣精通。她上有父母疼惜,下有兄長友愛,幾乎稱得上是個完美的女子了。
在琳娘原本的命譜中,她的一生都是完美的。不久的将來會有一個叫席況的男子借住在李家,兩人在後花園邂逅,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最終私定終身。這是李琳娘這一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會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席況高中狀元,兩人奉旨成婚,夫榮妻貴,伉俪情深。琳娘會有五個孩子,她會有兒孫繞膝,會于耄耋之年在後輩的不舍中走到生命的盡頭。
琳娘的一生會像才子佳人的話本上所說的那樣:才子佳人相見歡,私定終身後花園。公子趕考中狀元,奉旨成婚大團圓。雖然落了俗套,可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然而,因為十一的錯牽紅線,琳娘的命運出現了轉折。
上元節,琳娘偕同丫鬟外出,巧遇安平侯次子蘇慎言。蘇慎言自此情根深種,打聽得她的身份,禀明父母,親自上門求親。蘇慎言少年才俊,品貌俱佳。李尚書深覺天作之合,便應允了婚事。
當席況借住李家時,使君未有婦,羅敷已有夫。命定的兩人擦肩而過,并無半點漣漪。後來,席況依舊拔得頭籌,打馬游街,瓊林宴上君王下旨,席況尚了公主。雖說仕途無望,只能做一詞臣,但一生榮寵,尊貴無比。
而琳娘嫁于蘇慎言,郎才女貌,琴瑟和諧。可惜蘇慎言是個短命的。婚後不過一年,他就得了痨症,咯血了半年,一命歸西。琳娘年紀輕輕便守了寡,豪門大院,深閨寂寞,捱了十幾年便奔赴了黃泉。
這是因為十一的過錯而衍生出來的世界,不同于主時空,這裏天空的顏色似乎都帶着淡淡的哀傷。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現在還是正月,李家小姐還未許人,席況還未進京。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跟門神打過招呼,她施了一個遁地術,直奔琳娘的閨房。
李家的小姐居住在後院,繞過半月門,看到一叢翠竹,青翠欲滴,生機勃勃,翠竹後面便是琳娘的閨房了。
簾幕低垂,檀香萦繞,窗下是嬌嫩的迎春花。小丫頭在檐下逗弄着雀兒,稍大點的丫頭在描花樣,琳娘則端坐在窗前看書,一副大家做派。
十一捏個隐身訣,露出半個腦袋來,打量着房中諸人。她見過代表琳娘的木偶,跟真人并不十分相似。木偶滿頭珠翠,豔麗紛繁。而眼前的真人許是在房中的緣故,素衣烏發,我見猶憐。難怪會一見鐘情,在凡間也的确稱得上是絕色了。
琳娘幽幽地嘆了口氣,放下書,手托腮發呆。
大丫鬟笑問:“小姐是怎麽了?可是看見迎春花開,想到花園走走了?”
琳娘嗔道:“鬼丫頭,你又皮了!花園裏此刻哪有花兒啊。我是想着一年大似一年了,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将來都到哪裏去呢。”
大丫鬟咯咯直笑:“憑她們去哪兒,我總歸是跟着小姐的。”
十一溜到琳娘腳邊,輕輕掀起琳娘的裙子,看到腳上那條別人看不見的紅線。她定定神,看出這紅線蜿蜒而出,通向安平侯府,知道是已經連在了蘇慎言腳上,伸手便去解。
琳娘恍然未覺,仍舊和丫鬟笑鬧:“我可不要你跟着,你愛跟誰跟誰去。”
大丫鬟翠歌放下手裏的花樣子,來替琳娘捶肩捏背。
十一反複拆解,就是解不開。她暗惱,她在天界可是很會玩兒花繩的,怎麽一根紅線都解不開呢?那紅線是死結,仿佛上長在人身上,除非把琳娘的小腿給砍下來,否則是離不了她的身的。
只能另想辦法了,十一眼睛一轉,猛然記起,蘇慎言原本命中無妻,應該足上空空才對,實在不行就砍了蘇慎言的腳不就是了?
“小姐,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還記得那天的蘇公子不?他對小姐可是……”翠歌湊到琳娘身邊悄聲問。
琳娘頓時臉漲得通紅,柳眉倒豎,啐道:“賤蹄子,休得胡言亂語!這話若教柳媽媽聽見,仔細發賣了你!”
翠歌惶恐,慌忙跪下:“奴婢知錯,奴婢只是……”
十一快速逃開,好在躲得及,不然這丫鬟就該跪在她頭上了。她很奇怪,從桌上未蓋鏡袱的菱花銅鏡裏,她明明看到那李家小姐面帶怒色,但眼中只有羞意啊。怎麽那丫鬟就跪了下去呢?
解不開紅線,十一也不多做逗留,身子向下一縮,徑直出了尚書府。
順着琳娘腳上的紅線,十一飄飄蕩蕩往安平侯府去。行至途中,卻見線那頭拴在一輛馬車內。
十一了然,這馬車內坐的定是那二公子蘇慎言了。她輕笑:“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倒省了不少力氣。”尾随着他的馬車,她愈行愈驚,這蘇慎言似是要到尚書府去啊。
掐指一算,這不正是蘇慎言前去求親的日子麽?接下來,就該是李尚書對他極為滿意,三次考察後,許下婚事了。
絕對不可以!
十一暗下決心,一定要攪黃了這親事,讓那紅線自動脫落下來。
正逢休沐日,李尚書在家。聽明來意後,他撚須微笑,原來琳娘也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李尚書打量着眼前的後生。
誠如京城第一媒婆所言,蘇慎言在京中頗具盛名,姿容既好,言談亦佳。難得的是他雖出身名門,卻沒有沾染一絲當下世家子弟的惡習。他自幼得安平侯悉心教導,習文通武,聖上曾親口稱贊他“雛鳳清于老鳳聲”。
雖說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但李尚書對蘇慎言也算滿意。除了蘇慎言本身夠優秀之外,他的家庭也讓李尚書放心。安平侯老成持重,遠離朝堂紛争,深得聖上信任。蘇慎言是次子,琳娘嫁過去也無需主持家務。李尚書對蘇慎言越看越順眼,打算再矜持幾天,跟夫人商量後便定下來。
十一在旁邊看得着急,她已經隐了身,也不怕別人瞧見她。眼看着李尚書的話裏暗示愈發明顯,蘇慎言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她忍不下去了。
眼睛微轉,她随手掏出一方絲帕,小施法術,将其變作一只粉色繡鞋,塞到蘇慎言袖中。她塞繡鞋時,卻聽蘇慎言忽然說了一句:“伯父家的牡丹花開得好早,都能聞到花香了呢。”
十一大驚,不敢動彈,一躍而出,飛出好遠。
李尚書笑笑:“許是下人熏了牡丹香,牡丹花怎麽會現在開?”
不多時,蘇慎言起身告辭。
十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不想錯過這好戲。
起身之際,蘇慎言袖中之物掉落在地上,在十一的幫助下,竟掉到了李尚書身邊。
李尚書瞬間變了臉色,他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顫抖着手指着地上的繡鞋,罵道:“豎子無禮!原來是個輕薄浪蕩子,虧老夫還……我呸!”
變故太過突然,蘇慎言完全摸不着頭腦,他慌忙道:“伯父,你聽我解釋,這不是我……”
“誰是你伯父?老夫高攀不起。來人吶,送蘇公子出去!”李尚書狠狠灌下一杯涼茶,将杯子掼在桌上,大口大口喘粗氣。
“伯父,我,這跟我真的沒關系,你聽我解釋,肯定是個誤會。我……”蘇慎言也不明白,他袖中本來空無一物,怎麽會憑空多出一只繡鞋呢?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解釋不清的話,他跟李家小姐是此生無緣了。
兩個健仆推推搡搡,将蘇慎言往外趕。蘇慎言無奈,李尚書在氣頭上,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比起你的解釋,老夫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蘇慎言被推出正廳,口中猶道:“伯父,這真的跟我無關。我什麽都不知道!”他也納悶,怎麽袖中會平白多出一只繡鞋?
李尚書只當他輕浮,還敢肖想自己女兒,不由得怒上心頭,撿起地上的繡鞋,扔到蘇慎言頭上:“你若敢作敢當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嘿嘿。這樣的人也敢來尚書府撒野!”李尚書不願多看他,唯恐污了眼睛,盛怒之下,甩袖而去。
蘇慎言站在臺階下,不防被女子的繡鞋打到頭上。他随手抓住,卻又像燙了手般摔在地上。那繡鞋掉在地上,卻不見一點灰塵。
蘇慎言呆立在原地。稱不上疼痛,更多的只是難堪。他少年成名,還不曾有這樣尴尬的時刻。他俊秀的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那繡鞋是粉色的,小巧精致,鞋面上繡着戲水鴛鴦,良家女子斷不會穿這樣的鞋。
“伯父息怒,定是有人故意為之,想毀我姻緣。小侄從未進過風月場所,怎麽會有那等肮髒女子的鞋子?伯父莫中了歹人的奸計啊……”
“歹人”摸了摸鼻子,暗道:“本來就不是你的姻緣……怎麽腳上紅線還在啊?”難道他們的婚事還有可能?這可不好!
仆從将繡鞋塞到蘇慎言懷中,将他趕出了尚書府。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早日通過審核
☆、才子佳人相見歡【二】
蘇慎言站在尚書府外,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李尚書最開始也是欣賞他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十一立在他身後,覺得有些對不住他。錯牽紅線的是她,害他身陷情海的也是她,現在令他難堪受辱的還是她。
到底是小時空,主要人物難過,便有雨絲飄落,不大不小,很快打濕了蘇慎言的頭發衣衫。
街上的行人不多,僅有的幾個也是匆匆忙忙趕路。蘇慎言便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十一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寶藍色冰绡長衫,墨般長發用玉簪绾住,固定在頭頂,此刻被雨水打濕,有幾绺散落在臉頰旁,竟顯得他有幾分柔弱的樣子。
對了,他在兩年後是得痨症死的,他身體不好!
十一大驚,可不能讓他現在就得了病。真不曉得他的那些下人是做什麽的,見自家主子淋雨,竟傻站着一動不動。
她自然不知道蘇慎言性格倔強,人又高傲。下人看到他難堪,恨不得自戳雙目,怎麽還敢湊上前?
尚書府的家丁也視若無睹。
十一小施法術,停住了雨。
蘇慎言在尚書府外站了很久。沒有人來搭理他,他像是個傻子似的站在那裏。
十一眼尖,看到琳娘的小丫鬟扒在門邊偷看蘇慎言,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鄙夷。
蘇慎言沒有看到,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尚書府的大門,默默無語。
有這麽一瞬間,十一覺得自己錯得實在離譜。從頭到尾,蘇慎言都是無辜的。他本來與琳娘沒有交集。在他短暫的一生中,他是快樂而無憂的。他不該帶着對愛妻的牽挂與不舍離去,更不該被人誤會羞辱至此。
蘇慎言足上的赤繩若隐若現,似乎有些黯淡無光了。
十一應該高興的,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蘇慎言驚訝地發現,那只粉色的繡鞋竟在他眼皮底下飄向遠處,不知所蹤。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并沒有看錯啊。鼻間隐約有花香浮動,熟悉而陌生。他突然福至心靈,伸手在虛空中猛地一抓。
“放手!”十一駭得臉色發白,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個普通的凡人居然會想到她的存在,還抓住了她的手!
蘇慎言詫異地看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可是他分明是抓住了什麽的,溫潤的感覺還在手中。他的心被迷茫所包裹,他仿佛聽到了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夢似幻。
十一長長舒了口氣,遁地逃走。這個凡人還真是煩人。
下人看着自家公子,相顧駭然,他不是魔怔了吧?
蘇慎言搖搖頭,走上了馬車。
十一看着他走遠,才想起去看看李琳娘。
李琳娘依舊娴雅,她捧着本書,靜靜地看着,宛若畫中人。
小丫鬟繪聲繪色地講述着蘇慎言的事情:“小姐不知道,那個蘇公子看着是個好的,誰知道也是個浪蕩子弟。他起身告辭的時候,愣是從懷裏滾出來一只繡鞋來。我聽人說,那繡鞋可精致了,上面繡的鴛鴦跟活的一模一樣。老爺當時就生了氣,派人把他趕了出去。他倒好,還愣着不走。好在下雨了,把他澆成個落湯雞,看他走是不走!”
李琳娘低頭看書,頭上簪的絹花輕輕晃動,她睫羽低垂,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十一撇嘴,這丫鬟說的跟親眼看到似的。那繡鞋明明是放在袖子裏的,蘇慎言也不是因為下雨才離開的。
翠歌推了那小丫鬟一把,低斥道:“亂嚼什麽舌根子!再說這種話,仔細你的皮!”
小丫鬟吐吐舌頭,笑道:“再不敢了,我去看看廚房裏小姐的粥怎麽樣了,怎麽還不上來!”一溜煙兒出了小姐的閨房。
琳娘腳上的紅線色澤變淡了,她頭上的紅鸾星也看不出動的痕跡。看來她的姻緣成了未知數。
十一暗忖,這樣也好,是在走向正軌呢。
“小姐,其實……”翠歌絞着帕子,低聲道,“那蘇公子未必……”
琳娘面無表情,淡淡地道:“翠歌,你逾越了……”
“是。”翠歌噤聲,執起桌上的桃木梳,輕輕梳着琳娘的秀發。
琳娘看着菱花鏡裏不飾簪環的自己,容顏嬌嫩眉宇間卻隐含愁意。她啪地一聲蓋住鏡子,冷聲說道:“我的事情從來由不得我做主。”
十一莫名其妙,不理解這個衣食無憂的大家小姐為何煩惱。但她記得,李琳娘這輩子是要幸福完美的。她必須把李琳娘的紅線牽對。快到二月了,春闱快要開始了,席況也該進京了。
不過,席況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在十一看來,不管是原本的命運,還是後來錯誤的命譜,席況一直都是被動接受命運變化的。就像在所有的才子佳人話本中,真正勇敢的,從來都是佳人。席況對琳娘,遠不及琳娘對席況。
然而,她認為這件事情首先要解決的還是這個蘇慎言。沒有了蘇慎言的攙和,席況和李琳娘不就水到渠成命中注定了麽?只是,她想不明白,蘇慎言都給李尚書留下輕薄無德并非良配的印象了,他們的姻緣線怎麽還不斷?
十一大搖大擺進了安平侯府,她好歹是從上界來的,門神自不會為難她。她下界以來,将隐身術用的爐火純青,毫無破綻。
蘇慎言可能是因為淋了雨,滿臉病态。他僅着白色,頭發散亂,雙目緊閉,側卧在床上。身邊守着幾個相貌普通的丫鬟。
十一深感愧疚,蘇慎言的病可能跟心病也有關系吧。
在離蘇慎言二尺多的距離時,蘇慎言忽然睜開了眼,直直地看向十一的方向。他的眼睛非常漂亮,黝黑深邃,宛若一泓清泉,純粹得讓人心生憐惜。
十一下意識便要跑走,後退兩步後,猛然記起,自己是施了隐身術的。蘇慎言一介凡夫俗子,怎麽會看見她?
想到這裏,她心頭湧上幾分得意,向蘇慎言又走了幾步。她心道:“我就這麽在你身邊走來走去,你們都瞧不見我。”
蘇慎言的眼睛裏并沒有她。他溫聲道:“你們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丫鬟們應聲退下,房間裏頓時寬敞了許多。
十一坐在蘇慎言床腳,輕輕地掀開他的被角,想去解開紅線。現在紅線黯淡了很多,應該能解開了吧?
蘇慎言豁地坐起身來,向前一探,抓住了十一掀被角的手。“我就知道是你,你居然又出現了。”
十一來不及多想,随手捏個法訣,抽出自己的手。她驚吓之餘,極為遲鈍:“你怎麽看見我的?”
她的聲音不大,可蘇慎言聽得明明白白。他嘴角上揚:“原來是真的。”
十一懊惱,她的隐身術明明是學的最好的,怎麽還瞞不過一個凡人?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她也不做掩飾,索性解了隐身術,大大方方出現在蘇慎言面前。
蘇慎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喂,蘇慎言,你是怎麽發現我的?難道你有天眼,你能看見我?”
蘇慎言搖搖頭:“我沒看到你,你身上的香味出賣了你。你很喜歡牡丹?”
十一也搖頭,坐在蘇慎言床尾:“沒有啊,我不喜歡牡丹。”她其實更喜歡木樨,香氣濃烈,遠飄千裏。
蘇慎言不信:“我不信。”
十一也不理他,她晃着腳,嫩綠色的鞋子一蕩一蕩的。
蘇慎言的目光順着她的鞋子移動,臉色漸漸轉紅。他咳了一聲,別過眼去,忽然開口道:“你為什麽要捉弄于我?”
十一撐着頭湊近他:“這我先不告訴你。你看到我難道不害怕麽?你不怕我吃了你?”她很好奇,凡人看到這樣的靈異事件,應該很恐慌才是啊。
蘇慎言一怔,繼而微微一笑,很是篤定:“我能感覺到,你對我并無惡意。”
“哼,你能感覺到?那你怎麽感覺不到你跟李琳娘今生無緣呢?”十一脫口而出,在看到蘇慎言蒼白的臉後,她心頭很快閃過悔意。她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我不是有意……”
本來就是她的錯,她居然還戳人傷疤。
蘇慎言苦笑:“你這妖精,為何壞我姻緣?”
十一小聲嘟囔:“這姻緣本來就不是屬于你的。”
蘇慎言面無表情:“你不怕我叫道士來捉你?”
十一嘻嘻笑:“道士不敢捉我,我可不是妖怪。”
蘇慎言不解:“不是妖怪?那麽是鬼?怪不得別人看不到你。小鬼,你別纏着我了,是鬼就好好去投胎,逗留人間可不好……”
十一站起來,頓足:“我,我……”
“你什麽?你也不怕陽光,你到底是什麽鬼啊?”
“我不是鬼,也不是妖精。我是神仙,我來這兒是有原因的,可不是纏着你。你以為我願意啊?”十一憤懑,她幹脆利落,以手為刃,砍向那條別人看不見的紅線,用力過猛,反被彈了一下。她一個踉跄,幾乎站立不穩。
蘇慎言伸手欲扶,她卻早就站好了。他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繼而收了回去。他探着身子,問:“你沒事吧?”
十一沒有回答,她盯着蓋在蘇慎言腿上的被子,喃聲道:“我若是把你的腿砍下來,換上一條新腿,你腳上的紅線是不是就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多多支持
☆、才子佳人相見歡【三】
“哎呦,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啊。”十一摩拳擦掌,得意洋洋,她似乎已經看到了紅線被拆開的場景,美麗的杏眼彎成一條線,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她那孩子氣的純真表情卻讓蘇慎言不寒而栗。他臉色發白,顫聲道:“你是在與我做耍子?”他不敢把眼前這個少女當做普通的小姑娘,他有些後悔将下人都清退出去了。
十一半蹲下.身,跟他視線平齊,她笑道:“你莫害怕,我跟醫仙學過的,砍下來再接上,保證一點兒都不疼。或者,我把你的腿跟別人的腿換一下,你也不吃虧的……”
“你!妖怪!你是吃人的妖怪!”蘇慎言背上黏了一層汗,他本以為這是一次奇遇,沒想到居然是個噩夢。他素來膽大,可此刻小腿卻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