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的人。
十一這次并不打算一直隐身,故此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還沖孫繡衣友好地笑了笑。
孫繡衣背着竹簍,竹簍裏裝滿了草藥,她見到孤身一人站在山間的美貌少女,不覺一怔,理了理微亂的秀發,才對着十一道:“姐姐怎麽獨自一人在這裏?山中蛇多,姐姐這樣危險得很。”
十一久不與人打交道,不防她這般熱情,只得笑笑:“哪裏哪裏,好說好說。”她的笑容忽的一僵,竟是她原本塞在袖中的蛇醒轉過來咬了她一口。
孫繡衣也不過是随口一說,見十一拒絕,便道:“我現在要下山了,姐姐若是無事,不妨結伴同行。”
十一依舊在笑:“好說好說,呃,不對,我還有點事,恐怕一會兒才能下去。你路上小心些。”
孫繡衣點點頭,繞過十一向山下走去。
十一待她走遠,便将袖中的蛇拽了出去,扔到了地上。她卷起袖子,雪白的手臂上是尖尖的牙印。她搖了搖頭:“我只聽說中山狼,卻不知這蛇也是會恩将仇報的。”
她手臂上的傷口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愈合。那條蛇吐着長長的蛇信子,離她遠遠的。
十一直接捏七寸,說道:“虧得是遇着我了,要是給夙止遇到,看他不殺了你做蛇羹喝。你放心,我不吃蛇肉。”
那蛇在掙紮,卻逃不出去。
十一道:“你死心吧,在我離開這兒之前,我是不會放了你的。你老老實實呆着便罷,若不老實,小心我剝了你的蛇皮賣錢去。”
好生恐吓了一番,始終不見那蛇回應。十一頓感沒趣,問道:“诶,你怎麽不回話?你別裝作你聽不懂。我知道,你都修行了好幾百年了,要不是受傷可不會這個樣子。快點應一聲,我還急着下山呢。”
那蛇被她掐着七寸掐得死緊,無奈之下,只得道:“你問我什麽了?”
它的聲音低沉,略微帶些沙啞,并不難聽。
十一呆了片刻,方道:“是哦,我的确是沒問你什麽。那下山吧。”她重新将蛇塞到袖子裏,轉着手裏的竹杖,晃晃悠悠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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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孫繡衣與這蛇錯過了相遇的最佳時期,心情頗好,咿咿呀呀唱着不成調的小曲兒,偶爾還與山間的植物打個招呼,好不快活。
袖中的蛇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道:“你為什麽要抓我?”
十一手裏竹杖一頓:“神仙抓妖怪,天經地義,有什麽稀奇的?”
“山中多蛇妖,為何單單只抓我一個?我自認為不曾作惡,難道神仙只抓好妖怪?”
十一語塞,惡狠狠地道:“不許再廢話,不然我就炖蛇羹了。”
那蛇不再說話,張口咬在她臂上,蛇信子舔着她的手臂,發出嗬嗬的聲響。
十一大怒,這蛇還咬上瘾了!她揪出作亂的蛇,再次掐它七寸,她不能殺了它,還不能好好整治它一番?她将蛇扔到地上,手中竹杖緊随其後,敲在蛇身上。
那蛇在地上爬動,完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它爬得飛快,迅疾如風,身子慢慢變長,竟成了一個黑衣少年。
十一有一瞬間的呆滞:這蛇不是受了重傷命在旦夕麽?怎麽一眨眼間就生龍活虎了?
眼前的少年大約十六七歲,細眉細眼,唇紅齒白,并無十分的絕世容貌,卻有七分的風流态度。他身穿黑色的廣袖長袍,腰束寸餘寬的白玉腰帶,靜靜地站立在山路中,随風而長,漸至人高。
“你,你……”十一手裏的竹杖不好再繼續敲打,拿在手裏,胡亂轉着圈。
少年指輕扣,成子午訣,這是标準的道家禮節。他面帶微笑,如同溫柔的清風:“多謝仙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十一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也捏了個子午訣:“好說好說,呃,不是,你這蛇蛇,你……”她瞬間恍悟,她畢竟是藥渣子泡大的,那蛇幾次咬她,原是為了療傷。想到她成了藥丸子,她就覺得憋悶。
少年輕笑:“如此就不打擾仙子了,在下告辭。”說話間,他腳步移動,往山下疾奔而去。
十一暗叫不好,長袖飛出,拽住了那少年的身形。好不容易讓他跟孫繡衣錯過,怎麽能放他下山跟她相識?
少年皺眉:“仙子何意?”
十一瞬間到他跟前,收袖道:“我說了,在我離開之前,你需得老老實實呆在我身邊。不然,我可是要炖蛇羹的。”
少年笑道:“我可不好吃。”他雖面帶笑容,眼中卻泛着冷意。趁十一低頭時,他右手成掌,猛地向她擊去。
十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嘆道:“真不知道這樣的壞蛇,她喜歡你哪裏。”她不顧少年的掙紮,随手解下束發的絲帶,将少年的兩只手捆綁在一起。
“你放開我,我又沒有做過壞事,憑什麽抓我!我一心向道!”
十一拽着絲帶的一頭,慢慢地往山下走,那少年腳步踉跄,除了跟着她的步子,沒有別的辦法。這絲帶是天上織女所做,尋常之物砍不斷它。
“仙子,你可能誤會了,我在這一帶是有名的好妖怪。我從來不曾傷害任何生靈……”
十一晃晃兩根手指:“你咬了我兩次。哦,對了,你別想着噴毒液,那對我沒用。如果你不想被我掰掉牙齒的話,你大可以試試。”她摸摸手臂,想起方才他舌頭舔着她手臂的感覺,不覺抖了一抖,又加了一句:“也別用你那舌頭卷我,不然,我割了你的舌頭!”
她說的兇狠,那少年卻漸漸放了心。他愈發篤定,這個笨神仙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不能殺他。既然性命無虞,那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喂,你不會是要帶着我到村裏去吧?讓人看到我們這樣可不好。我們修行之人,當遠離紅塵才是。你這樣老往紅塵跑可不利于修行。喂,你是在哪裏修行的,你的修為倒是不錯。我如果不是受傷了,肯定也能跟你好好比試一場。還有,你道號是什麽,老這麽仙子仙子叫着也不好,是吧……”
少年兀自喋喋不休,十一聽得厭煩,才明白琳娘說的腦仁疼是什麽感覺。她停下腳步:“我不想做蛇羹,你別逼我。”
十一的眼睛清清亮亮,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少年無辜地看着她:“好吧,我閉嘴。”
世界終于安靜了。十一拉着少年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十一不喜歡這個少年,卻又不能真的對他如何。他曾受過一個散仙的點化,一心成仙,修行的是道家正統,也攢了不少功德,他會在幾百年後飛升。他今天受傷出現在這裏,是十一錯牽紅線所造成的。這個小時空原本與他無關。
金蛇村的捕食者郭大柱和孫繡衣從小青梅竹馬,互相愛慕卻未點破。一次意外,孫繡衣被蛇咬傷,郭大柱不顧自身安危為她吮毒醫治,兩人方知對方的情意。傷好之後,大柱娘請同村的王大娘做媒,促成了小兒女的姻緣。兩人婚後雖有小吵鬧,但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本來很簡單的兩個人,很簡單的一輩子卻因為十一的錯誤,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十一誤把孫繡衣和眼前這條蛇牽在了一起。是以,郭大柱思戀繡衣卻從來不敢言明,繡衣對大柱只是兄妹之情。繡衣上山采藥,救了一條受傷的蛇,心地純善的她毫不猶豫地救了它,并帶它回家,将它養在針線筐裏,傷好之後蛇不知去向。後來,她遇到難處時,總會有一個神秘少年前來相助。少女情懷總是詩,一來二去,她對那少年萌發了愛意,不顧父母反對,她嫁給了這來歷不明的少年。
孫繡衣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便是那條她救過的蛇。永州的蛇多有毒,她嫁于他不過半年,便毒發身亡,那條蛇亦不知所蹤。蛇因為誤傷人命,飛升之際沒有躲過天雷,被打回原形,千年修行一朝散盡。
而大柱的難過無人知曉,他在母親的要求下娶了同村的小惠,後來小惠知道了他的心事,屢屢和他争吵。兩人的婚姻名存實亡,大柱郁郁而終。
在這個小時空,他們誰都沒錯,錯的是十一,她必須阻止這一切悲劇的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大雨将至,蹭網不易,有木有對豆綠好奇的?見過的親感覺像不像白菜?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為什麽圖片粘貼不上?好桑心
☆、青梅竹馬情難牽【二】
伴着點點星光,他們終于來到金蛇村。村中人夜間無甚活動,天黑不多久,便家家戶戶熄燈安寝。因此,村裏安安靜靜,偶爾會有犬吠之聲,村子裏更顯寂靜。
十一施了障眼法,若是尋常有人看到他們,看不見那條絲帶,只會以為他們是手牽手走過來。
蛇忍不住說:“這個村裏殺氣很重,不知道捕殺了我蛇族多少子孫。”
十一瞧他一眼,沒有說話,心說:“你還不是做了這個村的女婿?”當然,這次有她在,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小蛇還是乖乖修仙去吧,大柱哥和繡衣才是天生一對啊。
“喂,你怎麽又不說話?”蛇鼓着腮幫子,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兒。
十一揉揉腦袋:“我懶得理你啊。你廢話這麽多,怎麽可能會修成仙嘛!就算是修成了你這麽煩,也不會讓你上天的!”
“那怎麽修?你教我啊!”蛇很會随棍上。
十一頓足:“怎麽教啊!夙止也沒有教我的。”想起這個就氣悶。她斜了蛇一眼,覺得蛇也挺可憐的:“放心啦,也沒有人教我的。你要是乖乖的,等我回去了找夙止教你啊。其實,你,你也不必找人教的,你只要按照我說的來,你會成仙的。”
只要按照原本的命譜走下去,這條蛇肯定會成仙。
十一想了想,又道:“要我放你離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不必了,我想可我以打敗你之後自己離開。”蛇快步向前走去,帶着她也不得不跟着蛇的腳步。
十一琢磨不透蛇的性子又對他深感歉疚,連被他掌握了主動權也不在意。反正,只要這條蛇不去介入孫繡衣和郭大柱之間,別的她都能容忍。
天亮以後,村長孫大在村口發現兩個陌生人。他們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手牽着手,男的穿黑衣束玉帶,女子着綠裳執竹杖。孫大活了五十多歲都沒有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比村裏最水靈的姑娘還要好看許多。
孫大是一村之長,見有生人進村,不免開口詢問:“你們是……”
“姐弟!”
“兄妹!”
……
孫大愕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是想問兩位到我金蛇村有何貴幹?”
十一與蛇對視一眼:“買蛇,活的,要活蛇,救命用。還有,我們還想找個地方住下來……”
孫大點點頭,捋捋胡子:“那可真是來對地方了。金蛇村裏到處都是捕蛇人,不過這活蛇嘛,倒是有幾分難度。咱們這兒的蛇難捉,又有毒,一不小心那是要人命的……”
蛇小聲嘀咕:“怕死還傷蛇的命……”
十一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示意他安靜。
此時,村裏早起外出捕蛇的人越來越多,走到孫大身邊時,跟他熱情地打着招呼。也有人問起這兩人是誰,孫大笑眯眯地只說是自家遠方親戚。
待人流過去,孫大才小聲道:“兩位不妨到我家裏去,咱們慢慢商量。”
十一拉着蛇尾随而去,不顧他的掙紮。
孫大家在金蛇村算是富裕人家,青瓦白牆,屋子也多。他的妻子劉氏見有客人來,慌忙端出大碗茶出來招待。
十一笑着稱謝。
蛇卻看着那碗邊的油漬皺起了眉。
劉氏将孫大拉到旁邊悄聲說話。他們的聲音雖小,十一和蛇卻聽得清清楚楚。
劉氏壓低了嗓子問:“他爹,這是哪家的小娃子,長得倒俊俏,跟那畫裏的人兒似的。要是能讓咱們家小惠跟了那個俊俏的小公子,那也值了。”
孫大呵斥妻子:“傻婆娘!沒看出來他倆是私奔出來的小兩口!這麽長時間了,那手都沒有松開過!人家怎麽會看得上小惠。我看啊,定是永州城裏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還說是什麽買蛇,不過就是個說法罷了。給他們打掃個屋子,好處少不了咱們的……”
……
他們夫妻在那邊說私房話,這廂十一聽得有趣,小聲問:“诶,把小惠許給你好不好?哈哈哈……”剛說完,她就撐不住笑了。若是孫大知道他是條毒蛇,就不知是否還舍得自家女兒了。
蛇細長的眉毛皺的死緊,沉聲道:“再胡說我就咬你。”
十一笑得更厲害了:“你咬啊,你要敢咬我,我就拔光你的牙。顧清風,沒有牙齒看你還能厲害到哪裏去?”
“你怎麽知道我叫顧清風?”他很詫異,“我從來沒說過的。”
“你管我怎麽知道,再廢話,拔光你的牙。”十一站起身來,動作過急,顧清風下意識扶住她。
十一忽然說了一句:“對不起啊,把你牽扯進來。”
這話沒頭沒腦,顧清風萬分不解。他搖搖頭,這個小神仙還真是不聰明。
孫大的兒子孫富貴也是村裏的捕蛇人,孫大将十一和顧清風留了下來,安排好房間,好吃好喝地招待。
這樣的結果是十一想看到的,孫繡衣家就在孫大家隔壁,隔着低矮的院牆,她能望到繡衣家曬在院子裏的草藥。繡衣的父親是個游方郎中,常年在外。母親有眼疾,全靠繡衣做繡活支撐着家裏。當然,村裏的大柱哥經常來幫她就是了。
十一站在孫大家裏,遠遠地見過郭大柱兩次。郭大柱和村裏的其他後生并無太大分別,憨厚老實,身子健壯。他也是捕蛇的一把好手,除了自己家用,餘下的很多都給了繡衣。
天快黑了,大柱又一次來到繡衣家裏,給繡衣娘帶了些糕點。
繡衣熱情地招待他,端茶遞水:“大柱哥又到城裏去了?”
大柱搓着手,嘿嘿直笑:“賣點蛇,順便給俺娘扯了匹布,俺娘做衣裳用不完,我就給你也捎了點,你,你,你給嬸子做衣裳穿。”說着扯開背包,露出一塊楓紅色的布料。
這布料是他在城裏特意買的,聽說城裏的太太小姐都穿這種料子做的衣服,摸着軟和,顏色也鮮亮。他當時就覺得繡衣穿了一定好看。
繡衣愣住了:“大柱哥,你是不是拿錯布了?這麽花的布伯娘是怎麽穿的?給二妮兒穿還差不多吧。”
大柱急紅了眼,忙道:“沒有拿錯,就是這個,紅的,好看,俺娘也喜歡。”他急着解釋,臉憋得黑紅。
繡衣“啊”了一聲,似乎不大相信:“這樣啊,伯娘還挺,挺……”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又陷入了尴尬。
十一站在孫大家院子裏看得直嘆氣,這個郭大柱,這麽笨,怎麽讨老婆嘛!
顧清風被迫跟着她一起看,他對繡衣和大柱的事情沒半分興趣,确切地說,他對整個金蛇村的人都沒有好感,自然也不會有興趣。
十一想東西時,喜歡轉來轉去,這可難為了顧清風。他開始後悔自己逞英雄了,應該讓她放了自己才是的。這個笨神仙,住在凡間不走,也不見修行,真不曉得她是怎麽成仙的。
顧清風最近很郁悶,他先是不明不白受了傷,好不容易遇到個笨神仙治好了傷,卻失了自由。她還非要往金蛇村來,金蛇村殺氣極重,雖然山明水秀,卻不利于修行。更讓他生氣的是,她還一定要借住在孫大家裏。孫大的妻子昨夜居然還要請他們喝蛇羹!太過分了!
十一也覺得對不住顧清風,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沒關系,他還做不到這一點。昨天晚上看到劉氏端過來的蛇羹時,顧清風臉都綠了,一聞到那個味道,便吐了她一身。好了,十一對他的愧疚在瞬間消失殆盡。
孫大一家未嘗不憋屈,劉氏做的蛇羹在金蛇村是出了名的美味,他們竟然那般反應。若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孫大真想把他們都趕出去。不過,也真奇怪了,無論劉氏和小惠做的何種飯食,從來沒見他們動過一筷子。頂多會吃幾個果子。孫大活了五十多歲,小時候聽村裏的老人說過奇聞異事,他不是沒懷疑過這兩人,但是他們對家裏貼的符紙毫無反應,可能是他想多了吧。
對于郭大柱和孫繡衣的尴尬沉默,十一思來想去也沒個好辦法。她捅捅顧清風:“你說,怎麽讓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在一起?”
顧清風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讓他們直接成親不就行了。笨蛋!”他沒心情看隔壁那兩個人,轉身便走。
十一猛地發現顧清風腳上空空,已無紅線,看來是不可能介入到大柱和繡衣之間了。她不覺喜上眉梢,呆立在原地。原來顧清風和孫繡衣之間的緣分就那一次救命啊,錯過了這個重要環節,他們居然會毫無幹系。
顧清風走得急,十一不防被帶出好遠,撞上他的後背。顧清風大怒:“你做什麽?”
十一捂着腦袋:“來來來,你等等,我先把這絲帶解開。顧清風,你自由啦。”她說着就去解那絲帶,這不同于紅線,雖然綁的繁複,她卻很快解開。理了理絲帶,她随意将其紮在發上。
顧清風不解:“你,你又搞什麽鬼?”
十一笑靥如花:“我才不搞鬼。呶,你自由啦,我跟你說啊,你要好好修行。最好在哪個深山野林裏,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對了,千萬別跟凡人有什麽糾葛。你要始終記得,你是要成仙的。”
這個任務也太簡單了。
顧清風抓住她的手:“到底怎麽回事?什麽叫跟凡人有糾葛?你以為我是你麽?”
十一笑嘻嘻的:“我才不會跟凡人有糾葛,你看我連凡間的五谷雜糧都不吃。”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以為那是蛇精病,小懶告訴我,那是蛇精,不是病
☆、青梅竹馬情難牽【三】
顧清風冷哼一聲,卻沒有像十一想的那樣離開,反倒賴在她身邊不走了。用他的話說,這中間有古怪,他不信任她。
十一已經篤定顧清風的命運軌跡在走上正軌,他或走或留,區別不大,遂任由他去。她還忙着撮合大柱和孫繡衣的,沒功夫陪他玩兒。
這天,孫繡衣在院子裏曬藥草,忽然聽得有人喚她。她擡起頭,看到隔壁院牆上趴着一個姑娘。這姑娘美得不似凡塵女子,令人觀之忘俗。孫繡衣僅僅見過一面,卻印象極為深刻。是那天傍晚在後山見到的綠衣美貌女子。
對美好的人或物,人們總是容易心生好感。金蛇村的人雖然以捕蛇為生,但是熱情好客。孫繡衣放下手頭的藥,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前去:“姐姐怎麽在這裏?”
十一笑笑:“我下去找你玩兒好不好?”
繡衣略微怔忪:“好,好。”她背過身去搬小竹梯,偷偷順了順頭發。
十一不等她将竹梯搬過來便躍下了牆頭,對着牆那頭的顧清風道:“你別老窩着睡覺,冬天還沒來呢。”
顧清風不理她,自行回房去。不是他要睡覺,實在是只要他站在院子裏,孫大的女兒小惠就往他身邊湊。見慣了妖界的美人,小惠的容貌在他看來委實磕碜了些。蛇冷血冷情,小惠對他幾次三番獻殷勤,他也看不懂她暗含的秋波,只覺得煩得慌。況且小惠身上有蛇血的味道,令他十分不喜。是以他見了小惠便掩鼻而走,不躲怎行?
十一對此倒是喜聞樂見,小惠的興趣全在顧清風上,對郭大柱并無好感,兩人足上紅線已斷。對十一而言,這是好事。
繡衣搬了梯子過來,卻見那美貌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院中,打量着地上的藥草。
見到繡衣,十一笑道:“你這兒藥草還挺多的,你要蛇蛻嗎?你要的話,我給你讨要一些。”
繡衣怔怔的,将梯子搬到一邊,她低下頭去翻撿草藥,低聲道:“不用了,大柱哥送過來很多蛇皮。”
十一湊到她身邊,嘻嘻笑:“你大柱哥待你真好。”
繡衣紅了臉:“胡說什麽?大柱哥對誰都好。”怕眼前這姑娘再說些什麽,繡衣忙道:“你是村長家的親戚?我隔着院牆,好像見過你幾次。”
十一點頭:“嗯,他說我是他遠房親戚。有這麽遠,不,還要遠,有這麽遠吧。”她用手比劃着:“反正很遠就是了。”
繡衣掩了口笑:“村裏都傳開了,說村長家住了兩個外鄉人,長得好看,卻很古怪。我倒不覺得你古怪。”
十一呆了呆:“我?挺好看?嘿嘿,你也好看。真的,繡衣,我聽孫富貴說,金蛇村就屬你最好看。”
繡衣也認為自己好看,她笑了笑,幫十一鬓角的頭發順到耳後去,悄聲道:“你們真的是來買蛇的?還是像她們說的那樣?”
“她們說的哪樣?”十一不解,“說什麽了?”
繡衣搖搖頭,金蛇村盛傳村長家裏住進來一對兒私奔的小情侶。看來她還不知道,那就不告訴她好了。
十一也不追問。月老爺爺說過,別人不願意回答的話就不要問,問了人家也未必告訴你。
繡衣娘在房中喚道:“繡衣,繡衣……”
繡衣應了一聲,轉身回房。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十一瞧着她,問:“繡衣,你想嫁個什麽樣的人?”
繡衣紅了臉不說話,暗想這小女子果真是古怪。這樣的事情就是對自己的娘親也羞于開口的,她們剛認識沒多久甚至連姓名籍貫都不知道怎麽就說起這種話了,羞也不羞。
十一不再追問,她懶洋洋的,随口道:“繡衣,讓你嫁給你大柱哥好不好?我看他待你也挺好的,他看你的眼神裏都泛着綠光。”
繡衣羞紅了臉,嗔道:“你胡說!大柱哥才沒有。大柱哥拿我當親妹妹看的。不說我了,你呢?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名叫什麽呢。”
“小名?我沒有小名,我叫十一啊。”
繡衣點點頭:“十一娘,你家中肯定兄弟姊妹很多。所以,你明白我跟大柱哥的。”
十一拉着繡衣的手:“我不明白啊,又沒有人假借阿娘的名義給我送布料的。你那個大柱哥分明是喜歡你,想娶你嘛!你好好想想,願不願意。”
繡衣縮回手,不安地絞着衣帶:“我去給娘倒些水。”也不待十一說話,她徑直向房間走去,步履匆匆,頗有些逃跑的意味。
十一盯着她的背影,暗自琢磨,這個小時空裏,繡衣一開始是不知道大柱的心思的。可是,如果她知道了,青梅竹馬的情分在那裏,他們未必走不到一起去。要不,按照原本時空的故事,再讓繡衣被蛇咬促進一下感情?
繡衣躲進房裏,心中起伏不定,久久難平。她按着跳得飛快的胸口,給母親換上溫茶。
母親雖然眼神不好,可是夜聽得出她的慌亂,便問道:“繡衣,怎麽了?慌慌張張的,外面是誰啊?大柱又來了?”
“大柱”的名字讓繡衣更加慌張,她支支吾吾:“不是的,不是的,是小惠家的親戚,一個小姑娘,在咱們家院子裏耍呢,不是大柱哥。”
老人點點頭,又絮絮叨叨:“那你去陪着人家嘛!跟她說,老婆子眼神不好,不去招待客人了,別讓人笑話。你大柱哥上次不是帶了點茶葉嗎?給人家喝吧。”
“哎,哎。”繡衣才發現,似乎她生活中處處離不開大柱。難道真像十一娘說的那樣?不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樣,大柱哥不會瞞她的。
十一蹲在院子裏看地上的藥草,有些是她也沒見過的。她偏愛植物多過動物,哪怕這些藥草已經是死物,她也覺得親切。她知道繡衣的母親就在房內,可是并不通曉人情世故的她根本想不到要去拜會。在她的眼中,她要做的事情只是撮合繡衣和大柱,跟旁人毫不相幹。
繡衣在房中思來想去,還是母親要她別怠慢了客人,她才起身出來。她的臉依舊酡紅,熱辣辣的,自己摸着都羞得慌。
十一瞧她一眼,笑容滿面:“你出來啦,你要你大柱哥怎麽樣才肯嫁給他?”
繡衣臉色微變:“十一娘,你再這般講,我可是要生氣的。你不知道女孩兒家名聲最要緊嗎?你這樣亂說,讓我将來可怎麽做人!”
十一不明所以:“你本來不就是人嗎?男歡女愛,原本就是人的大事嘛!怎麽就……我,我又說錯話了?”
她想起夙止,想起蘇慎言,懊惱地低下了頭,幹巴巴地說:“那我錯了,你就跟我說嘛!你別生氣,我錯了,你教了我,我就不會錯了。”
繡衣原就沒有多大的火氣,見十一娘這個樣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十一也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繡衣對十一仔細講述了何為女孩子的閨譽,何為三從四德,什麽話說得,什麽話說不得。末了,她好奇地問:“你娘親不教你這些嗎?”
“我沒有娘親,沒人教我。”十一羨慕不已,“繡衣,你懂得真多。怪不得大……呃,嘿嘿,我好像又說錯話了。”
繡衣笑笑,人的緣分奇怪的很。繡衣也沒想到,她跟十一娘不過見了兩面,便這麽投緣。她自幼生的美貌,村中同齡的女孩子大多不樂意與她共處。她又沒有兄弟姐妹,她的玩伴也只有大柱哥,還沒有同齡的女性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這種感覺很新奇,她并不排斥。
兩個姑娘在院子裏靜靜地翻曬着草藥。柔柔的風在她們中間穿行而過,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繡衣時而看看十一因為興奮而微紅的臉頰,時而低頭發笑。她們這樣算不算是娘親說的好姐妹?
十一問東問西,愈發肯定繡衣是個好姑娘。好姑娘應該是幸福的,她一定要繡衣幸福。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快,快中午時,十一告辭離去。繡衣整理下衣衫,想送她出門,卻見十一蹭蹭越過牆頭,幹淨利落地從牆頭一躍而下。
繡衣瞠目結舌,轉念一想,十一娘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看她伸手矯健,怪不得當日敢一個人夜裏下山。繡衣的爹爹是個游方郎中,見多識廣,跟她說起過世間有高人,飛檐走壁,厲害非常,然而這類高人大多性子古怪。或許十一娘就是這樣的高人吧。
十一在牆那頭揮揮手,提着裙子瞬間就跑到了顧清風的房間:“诶,顧清風,我有法子了!”
金蛇村世代以捕蛇為業,孫大家也不例外。孫大家很多地方都能看出蛇的痕跡,包括顧清風借住的房間的褥子上都有黑色的蛇皮裝飾。顧清風再疲憊,也不可能躺在這樣的床上。所以當十一匆匆推門而入時,顧清風正端坐在布墊子上打坐,眼皮子也不曾動一下。
十一被他這個樣子唬了一跳。顧清風的姿勢是标準的道家修煉姿勢,他身上氣息也純淨。看來他雖然性子不好,但走的是正經的修仙路。
人家這般上進,十一不好意思再大呼小叫,她讪讪的,蹲在他身邊,坐在床上,陪他一起打坐。
孫家的人知道他們的怪習慣,自然不敢再來打擾他們。期間小惠惦念着漂亮的顧公子,親自下廚做了好吃的要送過來,被哥哥孫富貴給攔住了。小惠不敵哥哥,生了半天的悶氣。
顧清風到晚間才問十一:“什麽事?什麽有法子了?”
十一得意洋洋:“是繡衣的事啊,你咬她一口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一句話,叫“寡人與衆愛卿皆瞠目結舌”。瞬間感覺高大上了有木有?
☆、青梅竹馬情難牽【四】
“不行!”顧清風一愣,即刻反對,“你在說什麽胡話?我有毒,咬了她,會傷她性命的,于修行有礙。”他頓了一頓,狐疑地道:“你到底是不是神仙,不是從哪裏偷了仙藥用仙氣做掩飾的妖怪吧?”
“我不是妖怪。”十一連聲道,“我是神仙,是仙,我是從上面來的。不是,顧清風,我是說真的,你就咬她一口,我保證她死不了。你這算是做好事,不會阻礙你修行的。幫幫忙,幫幫忙……”
顧清風無動于衷,任她百般懇求,他始終神色淡淡。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記着師父的教誨,潛心修煉,不問世事。傷人性命這種事,他更是絕對不會去做。
十一拉着他的袖子上下晃動,撒嬌讨好,見他不予理會,也沒了耐心,沖口說道:“要不,你咬了她,我就讓你咬我。反正我是藥渣子泡大的,咬了對你有好處。”
顧清風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十一心裏發毛,強自鎮定。
顧清風起身便走。
十一跟在他身後,等他回答。實在不行她就找別的蛇,只要當着大柱的面,咬了繡衣一口,大柱肯定會拼死救她,或者壓根兒不用咬,大柱就會跟蛇拼命。這樣一來,就給他們創造了良好的機會。啊,她真的好聰明啊。
月亮挂在天上,灑下滿地的清輝,兩人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
顧清風聽到她的笑聲,有些莫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