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笑,将十一的袖子往下拉拉,蓋住她手腕上的紅線,“想騙我,沒那麽容易。”
“你,你怎麽知道我騙你!”十一抽出手,一臉疑惑。
顧清風頗為自得:“紅線是男女姻緣,我們都是男的,自然不可能。就算你牽錯了,我想也沒用。還想騙我,真當我是傻子嗎?”
十一憤憤:“你哪裏是男的,你分明是一條蛇!”她憤而轉身,心下卻道:“好險,好險!”
顧清風從她身後湊過來,低聲道:“這你就錯了,我真的是男的。”
十一呆了一會兒,回過神來使勁兒将他的臉往後推:“你就是一條蛇!”
顧清風捉住她的手,黑了臉:“我困了,我要去休息了。”也不給十一反應時間,就化作本體鑽進她袖子裏。他心頭有氣,用牙磨着她的肌膚,也不咬,就那麽摩.挲着,見她時不時地抖上一抖,他才覺得解氣了些。
十一咬牙切齒:“你再搗亂,我就把你扔出去!”
顧清風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他表示,十一是個放羊的小孩兒,她的威脅不用害怕。
見陳惜惜狀态好些了,展夫人屏退衆人,好奇地問:“姑娘,你別怪我多問,你是哪裏人士?家中還有何人?因何落水?你說出來,我們也好幫你去找你的家人。”
展夫人問這話純屬好意,陳惜惜也明白,但仍是忍不住落淚,不知從何講起。
“孩子,你別哭啊,是不是因為病了,你別怕,我們家雲兒就是大夫,他說你這病雖然麻煩,但他能治的。別哭,別哭,你看你這哭的,哭得我都心疼……”展夫人幫陳惜惜拭淚,自己也紅了眼眶。
陳惜惜在展夫人的安慰下收起悲傷的情緒,一五一十地講道:“夫人,民女是沙河鎮人士,父親姓陳……”
“呦,這可巧了,你道這兒是哪裏?這兒就是沙河鎮啊。姓陳,哪家姓陳的,沙河鎮姓陳的人家也不少啊,我就知道好幾戶……”展夫人神情忽變,“等等,你是在小河灘被我家雲兒救上來的。城北的陳家的大閨女,可不也是……”
陳惜惜失聲痛哭:“民女便是陳家長女啊。”
“這,這……”展夫人有點尴尬,陳家和展家婚事作廢,兩家也從親戚變得幾乎敵對;說起來這還都是由陳家長女落水引起的。她本來還為陳家長女的遭際難過,現在得知她沒死,這心情就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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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做了一輩子善人,也不會跟一個晚輩過不去。展夫人嘆了口氣,這事兒也怨不得陳家大姑娘,掉水也不是她樂意的。展夫人很快擺正了心态,随即又想起陳家匆匆發喪,連女兒活着都不知道,真夠傻的。
想到陳家大姑娘被展家救了陳家還不知道,展夫人就喜上眉梢,眉目間隐隐有驕矜之色。她笑得更和藹了:“我說呢,可見是緣分了。你是女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許多親戚長輩恐怕也不大記得了。你猜我們家是哪一戶?”
陳惜惜側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民女不知。”她所知道的親戚也只有姑母張家,其餘的都是高姨娘那邊的不是親戚的親戚。
展夫人笑道:“我們家老爺姓展,我們住在城東。這下,你可想起來了?”
“原來,原來是展叔叔家。”陳惜惜恍然大悟,連忙再次行禮,“多謝嬸嬸救命之恩。”
展夫人扶起她,笑容微頓:“既然不是外人,就放心好好養着。我去找人通知你的家人,你父親知道你還活着,指不定多開心呢。”她暗自嘆氣,可憐的孩子,你可不知道,你爹連你是否還活着都不确定,就宣稱你沒了呢。
陳惜惜猛地變了臉色,伸手拽住起身要走的展夫人的衣角,滿面淚痕:“嬸嬸,不要告訴我家裏,不要……”
“你這孩子,你,你還活着讓家裏人知道不好嗎?”展夫人就不明白了,“這鬧什麽別扭!好好好,你先別哭,咱慢慢說。”
陳惜惜擦幹眼淚:“嬸嬸,方才你是不是說他們都以為我死了?”
“這……”展夫人嘆了口氣,任誰活得好好的,被當做個死人都不會開心,“這也不能怪你父親,你落水失蹤大半個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陳惜惜冷笑:“嬸嬸可知我是如何落水的?”
“這……”展夫人一怔,“外面都傳陳家大小姐是個孝順孩子,給母親上香時,失足落水。難道不是這樣?”
陳惜惜閉上了眼,眼淚順着臉龐往下流:“嬸嬸,我是被我父親親手推下河的……”
“哐當”一聲,親自送藥過來的展雲正走到房間外,恰巧聽到。他大驚之下身子一晃,手裏端着的藥碗掉在地上。虎毒不食子,他沒想到,她居然是被父親推進河裏的。天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展夫人聽到動靜,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她快步走出房間,将兒子趕了回去。
展雲聽話地退下,眼睛卻一直往房間裏瞄。他對陳惜惜的憐惜之情更重了。
展夫人關上房門,重新坐在陳惜惜身邊,嚴肅地道:“姑娘,話可不能亂說,這诽謗父母可是重罪,這世間有哪家的父母會害死自己的親生骨肉!別是你當時心神恍惚,記差了吧?我也是為人父母的。這天底下那個父母不是盼着自己孩子好的……”
陳惜惜只是搖頭流淚,一言不發。
展夫人又道:“你好好養着,也別想東想西了。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她起身離去,陳惜惜卻拽着她的衣角,滿眼祈求之色。展夫人嘆了口氣:“罷了,我先不通知你家裏就是了。安心養着吧。唉,可憐的孩子。”
看着展夫人離開的背影,陳惜惜将臉埋在枕間,淚如雨下:父親待她,遠不如外人。
——其實,這是陳惜惜想左了。陳員外雖然平日冷落她,但父心拳拳,并非作假;只是他古板自持,又重家風,加上有心人的挑撥,才會有這樣的誤會。而展夫人是對任何人都和善,她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在她眼裏,所有人都是好人。
展雲被母親推出去之後,就在外面不遠處等着。好容易看到母親出來,忙迎上去詢問。
事關別人的私事,展夫人無意多講。她只含糊說了一句:“你不是說你是大夫嗎?那個陳姑娘沒什麽大礙。”
“她也姓陳?”陳惜惜說出自己身世時,展雲尚未趕到。他并不知曉她的身份。他笑了一笑:“這沙河鎮姓陳的人還真多。”
展夫人的手指在兒子腦袋上點了一點:“我的傻雲兒诶,你都想不到嗎?同樣是姓陳的姑娘,同樣是落水,都在小河灘,還在同一天……”
“娘,你是說?她是……”展雲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她是……陳……”
展夫人點了點頭:“她就是陳家大小姐。作孽呦,父女失和,竟到這種田地。說不定是中間有什麽誤會,你找人去陳家探探口風。陳家的閨女還是陳家接走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翻到前面看了看,對蘇慎言好感大增,對男主人選有沒有好建議的?作者君的企鵝1291414577,歡迎,歡迎提意見。
☆、姊妹易嫁結良緣【四】
展雲雖然不大贊同讓陳家接走陳惜惜,但是母親說的也在理。他決意去陳家打探一下。
打探的結果讓他更為驚異:陳家上下一口咬定陳大小姐已然過世,絕無生還的可能。甚至還有人私下議論說是陳大小姐不貞,與人私奔了,落水而亡只是借口。但是陳員外的悲傷卻不似作僞,看來私奔一說并不可靠。
展雲回到家裏,将打聽的情況告訴父母。
展老爺聽後沉默了一會兒,道:“不管陳大小姐是否還活着,在世人眼裏她都是個死人。陳員外是不打算再要這個女兒了。就算她完好無損地回去,她也不是陳大小姐了。”
展夫人拭淚:“肯定是這孩子得了怪病,陳家無人能識,還以為這孩子作風不正。不然,好好的孩子誰家會不認!”
父母在場,展絡不好反駁,他不大贊同母親的觀點,卻也不辯駁,只是低了頭看自己的鞋子。母親總說雲弟醫術好,可雲弟還年輕啊,醫術能好到哪裏去?沙河鎮有名的老大夫都說可能是有孕,他非說是什麽大肚子病。他別不是見那女子貌美,被迷了心智才好!作為兄長,可不能看着弟弟走入歧途!
展雲聽了母親的話,當即說道:“娘,你放心,陳姑娘的病,我肯定能治好。說不定等她身體好了,陳家老爺就知道她是清白的,會把她接回去呢。”
展夫人止了淚:“但願如此。”
她看着兒子意氣風發的臉,不忍心潑兒子冷水。雲兒單純,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誠如展老爺所說,陳員外既已公布女兒死訊,那麽場面上是不會承認陳大小姐還活着的。
展絡私底下幾次勸說弟弟:“那女子身份不明,未必就是陳大小姐。而且,就算是陳大小姐,你們身份有別,要注意分寸,聖人說,男女授受不親。”
展雲不以為意:“大哥,你想多了。她就是陳大小姐。而且,就算她不是陳大小姐也無不打緊啊,我們學醫是為了救人。聖人也說了叔援嫂溺,沒關系的。大哥,你放心,弟弟有分寸。”
展絡皺眉:“如果她是陳大小姐,陳家不接她,你可以去找張家嘛!她是張家的未過門的媳婦兒,張家總不會置之不理吧?”
“好了好了,大哥,我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展雲忙着去熬藥,随口應着便走了。
展雲對陳惜惜的病極為看重,這可是他單獨治療的第一個病人。他不要任何人插手相助,他要事事親力親為。
展絡嘆了口氣,他這弟弟到底是年輕不經事兒。
十一很憂愁,從目前看,看起來一切進展都很順利,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展雲對陳惜惜只是同情憐惜,并無男女感情;展絡把注意力都放在陳惜惜可能是騙子或是壞女人這個猜想上,跟鄭绫之間也沒進展。唯一讓她欣慰的是,張寅和陳嬌嬌這一根線倒拴得緊緊的,不勞她費心。
展絡和鄭绫可以不急,他們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親的。只要展雲和陳惜惜的事情順利,展絡的線應該不會再出問題。可是如何才能教展雲和陳惜惜的關系再進一步呢?
“這有什麽難的?你讓他們不得不在一起不就行了?”顧清風迷上了展家長滿爬山虎的院牆,非要她也跟他一樣攀附在牆上。
十一随手撥着爬山虎的葉子:“你說的容易,哪有那麽多不得不啊!”她托着腮想了一會兒,猛地一掌拍在顧清風肩上:“不過,也不是沒有,很多的。我跟你說,我可是凡間萬事通哦。”
“那你說。”顧清風對這個“凡間萬事通”倒不反對。反正她比他懂得多就是了。
十一嘿嘿笑,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方法可多了,你記一下啊。比如,凡間女子多重貞潔,不得和外男相見。呃,這個他們見過面了,不算。再來,凡間女子不得和男子有肌膚接觸,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就是這樣。那個,誰誰誰,被一個男的不小心碰了手臂,就不得不嫁他為妻,還有那誰誰誰……”
她說得歡快,始終不見顧清風表态,疑惑地看去,卻見他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她的袖子微微卷起,白嫩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紅線,她也覺得好看。不對啊,“你看什麽?”她放下袖子,繼而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她的手腕不知被他咬過多少次了。
顧清風別過臉去,耳根微紅,有些尴尬。
十一小聲嘟囔:“你又不是人,你就是一條蛇,又笨又懶的大蠢蛇。”
顧清風少見的沒有反駁,他瞬間化作原身,爬到爬山虎下。
僵持了很久,還是十一說道:“好啦,好啦,你真跟個小姑娘似的,一臉紅就跑。快過來,快過來!我有主意了。”
顧清風這才慢慢地爬了過來。
“你想啊,他們什麽條件都具備了,英雄救美也救過了,借着看病的機會小手也拉過了,孤男寡女共處也不是第一次了,對他們都沒什麽用。所以,必須來個有刺激性的,給促進一下……”
十一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向顧清風,卻見他并無反應,只得自己硬着頭皮續道:“比如說,比如說托夢。”
顧清風心下長舒了口氣:還好她說的是托夢,他還以為她是想讓展雲看到陳惜惜換衣或是沐浴之類的場景呢。他暗自凝神聚氣,最近跟這個醜八怪處的久了,感覺修為略微下降,心性也沒以前堅定了。
“诶,我這主意怎麽樣?我聽說凡間人最重孝道,要是陳惜惜夢到自己母親要她嫁給展雲,她會不聽從?就像上次王四哥那樣,要是不行的話,咱們再換方法。”十一以為顧清風不贊同,慢慢解釋,“我本來想的也有別的辦法的,可是感覺太過缺德,若是萬一我們糾錯失敗,展雲最終沒和陳惜惜在一起,那陳惜惜的名聲可就毀了……”
顧清風偏着腦袋看她一眼,心裏莫名有些喜意。看來他們想法還是很接近的,恐怕她的別的辦法,跟他想的差不多。
“怎麽樣?顧清風,你倒是說話呀。你要不同意,我們再換呗。”
顧清風慢吞吞地道:“展雲的父母師父都可都活着呢,托夢對他沒用。”
“那怎麽辦?要他夢到他爺爺?太爺爺?”十一又犯愁了,“可他也不認識他太爺爺啊。總不能因為這個把他父母或是師父打死再救活吧。我跟你說,這個方法要不得。咱們不能左右別人生死,你忘了周令了……”
顧清風又頭疼了:“你完全可以把你的別的法子用在展雲身上,反正他夢到的場景沒人知道,就算不成,對陳惜惜名聲也沒影響。”
“嘿嘿,言之有理。”十一拍拍蛇腦袋,“顧清風,你有沒有覺得,認識我以後,你變聰明了?”
蛇張口就咬,她收手得快,蛇也只是吓唬她:“沒跟你說過,男人頭,女人腰,摸不得嗎?”
“為什麽?”
顧清風沒回答,他也不知道,反正師父都這麽說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他們接下來就如何分工合計了一番,最後達成一致意見。
十一真心覺得有個伴兒還是蠻輕松的。
陳惜惜在展家過得還是不錯的,她知道了她的怪病并不是什麽女兒家的小毛病,而是她從來沒聽說過的大肚子病。她決意養好病,向父親證明自己的清白。
展家上下都待她極好,尤其是展夫人和展雲。
展夫人沒有女兒,對聽話懂事的姑娘就難免疼愛了些。展夫人心裏還存了心思。當時展雲和陳嬌嬌議親的時候,她對陳嬌嬌的庶女身份有所不滿,但想着只要姑娘人品好,出身倒可以不大計較;而且展雲在山上長大,又不像展絡那樣有功名在身,她也不好要求女方太多。如今,雲兒救回來陳家的嫡長女,她就開始動腦筋了。這個陳惜惜看着也是個不錯的,容貌舉止都過得去,難得的是兒子也上心,若是他倆能成,也是好事一樁。
——其實,關于展雲的“上心”,展夫人有小小的誤會,她兒子更多的是對人家姑娘的病感興趣,而不是人。
只要一想到,陳員外不肯将庶女嫁過來,反倒賠上了嫡女,展夫人就笑得合不攏嘴。她跟丈夫透露了自己的想法,想得到他的支持。
展老爺對內帷之事不關心,妻子将後院打理得很好,他對妻子很放心。兒媳婦若是進了門,只怕相處的最久的就是婆婆。所以,若是兒子娶個妻子滿意的媳婦兒,後院也能安靜些。
“只要那姑娘品行端正就好。”展老爺沒反對,“你看着辦吧,反正咱也不求別的。還得要雲兒同意,那孩子小時候受苦了,娶妻是一輩子的大事,馬虎不得。娶了個悍婦,可是一家不寧啊。”
展夫人嗔道:“什麽叫娶了悍婦,一家不寧?你說我是悍婦?”
“不敢不敢……”
周圍仆婦笑作一團。
十一把注意力放在展雲和陳惜惜身上,還不曾注意到跟她站在同一戰線的展夫人。若是知道了展夫人的心思,并順着展夫人的路子走,可不知要省多少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展家人都是好人
啊啊,感謝毒奶三娘娘制作的封面,太感謝了,終于不用裸奔了!
☆、姊妹易嫁結良緣【五】
展夫人是個實幹派,在丈夫的默許下開始撮合展雲和陳惜惜。在她看來,這就是兒子所說的緣分了,錯過了是對佛祖的不敬。
可惜,由于缺少宅鬥經驗,她沒有成熟的戰術和長期的作戰計劃,全憑一股熱情,戰鬥力較為低下。她的方法也就那麽幾個:如,在兒子給陳惜惜診脈時,悄悄把門鎖上,以期讓孤男寡女發生點什麽;以展雲的名義給陳惜惜做好吃的,增加女方好感度……
展夫人的法子直接的作用一時半會兒看不到,但間接作用卻很快顯露了出來。
這次展絡對陳惜惜有偏見,母親和弟弟全都圍繞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轉,他真的懷疑是不是那個女人給家裏人灌了迷魂湯!他勸說弟弟無果,便委婉地提醒母親,救人可以,但怕就怕是救回來的是條美女蛇,偏偏母親和弟弟執迷不悟。
展絡也聽母親說過,那女子是陳家大小姐。他對這件事一直持懷疑态度,他可不信有哪家父親會狠心殺自己親生女兒。
——或許這是小時空的偏差,明明在原本的命譜裏,他跟陳惜惜無甚交集,大家見面也客客氣氣的。而且牽錯後,他和陳惜惜還結為夫婦。這裏,命運微轉之後,連态度都變了,還真是奇妙。
在展絡的認知裏,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常言道:“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讓子亡,子不得不亡。”若真如那女子所言,她是陳大小姐,被生父推入水中,那也肯定是她做了不得不死的事情,才讓她父親大義滅親的。展絡慨嘆,母親是糊塗了嗎?這樣的女子也想往後院迎!
自己關心小兒子的事情,一向懂事的長子卻在一旁說些奇怪的話語;展夫人思路極為清晰,當即有了一個結論:“哦,是雲兒回來後,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雲兒身上,絡兒吃醋了呢。別急,你的親事,娘早就有了主意,跟鄭家二姑娘的庚帖都換過了,你害怕媳婦兒跑了不成!”
展絡哭笑不得,娘啊,你把兒子當成什麽了!
展夫人是個想到什麽就會立即去做的人。她這樣安慰展絡,便真的去跟鄭家搭話,兩家兒女的親事又擺上議程。
展家和鄭家早些年便訂了親,但是展絡非說男子漢先立業後成家。鄭家姑娘虛歲都十九了,不過,女方歷來矜持,不好催婚。鄭家太太遣人試探着提過幾次,因為兒子不願過早成家,展夫人也只好裝作不懂鄭家的意思,含糊不定。
這次展家主動抛出橄榄枝,鄭家焉有不歡喜之理?雙方你來我往,商量了一番,很快敲定了成親的日子。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或是命運某些巧合的不可變更性,婚期居然和原本命中的一致。這倒讓十一省下不少麻煩。
三根紅線确定了兩根,只剩一根還在進行中。估計也是十拿九穩了,十一心情大好,爬到高高的樹上,給顧清風摘了許多果子。
展家的老仆人感到奇怪:“今年的果子結的不多,老爺夫人也只能吃到小的了。”
十一捂着嘴笑,暗說:“得罪得罪,這可對不住啦。”
顧清風懶懶地窩在爬山虎叢中,伸出腦袋看她一眼,又縮了回去。
十一好奇地問:“你是病了麽?”
顧清風搖搖頭不說話,他也不明白怎麽了,就像是修為困在了瓶頸期的感覺。
“哎呀,你別這樣啊,等我回天庭了,我到琅嬛去看看,哪種方法最适宜蛇修煉。可惜我學的是花草樹木修煉法,對你也沒什麽幫助。我看你練的像是正宗的道家心法,跟我的好像也差不多,應該不錯才是啊。”
“我沒事,我就是休息會兒,晚上去給展雲造夢去。”顧清風化作人形,伸個懶腰,從她手裏接過些果子來,“道家心法,适合心思純淨的人練。你這種沒心沒肺的,肯定練着更好些。”
“你!”十一憤憤,“我修成正果以後是有心的。”她低下頭小聲嘟囔:“本來還想着不然給你偷藥渣呢。”
顧清風笑笑:“謝謝,我沒病,不吃藥。”
十一心裏有氣,不再理他。她琢磨着如何感謝展夫人,好像也不能有實質性的感謝啊。她想了好久,才有了主意,可以送給展夫人夜夜好夢啊,這個總該于命運無礙吧?
她為自己的好點子沾沾自喜,聰明人,就是沒辦法。那麽,既然送好夢,不妨多送幾個。夢醒了就忘了,在夢裏多開心一會兒也好。
于是,整個展家宅院的人開始夜夜好夢。
展老爺夢到兒子出息,展家發財;展夫人夢到兩個兒子都娶妻生子,她一個臂彎抱一個孫子,衣角還被另一個給牽着;展絡夢到母親和弟弟終于識破了那女子的真面目,一家人皆大歡喜……
展雲做的夢最為奇怪,他夢到他獨自一人去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雲霧缭繞,水氣彌漫,隐隐約約仿佛有一個仙子在水中沐浴。月亮高挂在空中,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她的肌膚似乎會發光,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告訴自己非禮勿視,但腳下卻生了根,動彈不得。他下意識地想閉上眼睛,卻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這時,卻見女子忽然回過身來,對他嫣然一笑。
展雲呆住了:那不是陳姑娘嗎?他呆呆地道:“我,我,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這語言顯得蒼白無力,但他方才真的只看到了她身上的柔光,穿透了水霧。
“我,我……”他想說點什麽,動動嘴巴,卻說不出話。
鼻腔有熱熱的液體流出來,他動手一抹,鼻血!
……
展雲是感到鼻子不适才醒轉過來的。他抹了一下鼻子,嘿,還真是流鼻血了!他慌忙起床掌燈打理好自己。
有小厮聽到動靜,過來幫忙時,他已經收拾好了。
“二少爺,你沒事吧?”
展雲擺擺手:“你去睡吧,我沒事。天氣幹燥,上火了,喝一帖藥就好了。”
小厮年紀小,正是貪睡的年歲;展家仁善,對奴仆也寬厚。展雲都這麽說了,小厮也就打着呵欠出去了。
夜色正濃,展雲重新回到床上,他平時都是沾床就睡的,這次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了。他眼前老出現那團白白的月光。他一遍一遍默念着金剛經,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師父說男女有別,難道指的就是女人身上會發光?會發光的女人……
雞叫三遍的時候,展雲才模模糊糊小眯了一會兒。聽到小厮的催促聲,他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來,快速打理好自己。
往常他給父母請安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陳惜惜的情況。他甚至把陳惜惜的身體變化情況一一記錄下來,今天也不例外。
陳惜惜這些日子在他的調理下,氣色有了好轉,原先泛青的臉色如今稍微有了些血色。展雲對她有救命之恩收留之德,她對展雲極為感激。後來,展夫人無意間透露了展雲已不是她未來妹夫的事實,她更加覺得愧疚。陳家與展家已無親戚關系,她不好再留在這裏。她幾次要走,卻都被展夫人和展雲攔下。
展雲曾對她說:“只把這裏當做醫館就是了。難道你不願意早些治好病,洗去污名?若真要感謝,也得等你身體康複啊。”
陳惜惜本就耳根子軟,性子柔順,自然覺得有理,便暫且住了下來。但她心裏不安,身體略一好轉,便要給展家各人做些繡活,以表感激。
展雲來的次數多了,丫鬟也就不再通報了。她們也是慣會看人眼色行事的,夫人的意圖那樣明顯,只怕除了兩個當事人,別人都瞧得出來吧。
丫鬟識趣,替他打着簾子,待他走進去之後,才揚聲道:“二少爺來啦。”
陳惜惜正坐在床邊做荷包,她前兩天和展夫人閑談時,見展夫人腰間的荷包的邊際有些磨損了,想着給她做個新的。
展雲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陳惜惜穿着半舊的秋香色衣服,系着白绫裙兒,腳上穿着小小的緋紅色的鞋子。她低着頭,看上去娴靜美好。
陳惜惜擡起頭來,輕聲道:“二少爺,等我把這一點做完,就一會兒。”
她本來不知道展陳兩家退婚的事情時,曾經叫過展雲弟弟,使得展雲不快;他比她還要大上一歲呢。他強烈反對,後來她又知道了婚事作廢,妹妹跟表哥成親了,她沉默了許久,開始和別人一樣喚展雲二少爺了。
展雲只是點了點頭,在桌旁坐下,細細地打量着她。他猛地記起昨夜的夢來,他很好奇,她身上真的會發光嗎?他眼睛盯着她的脖頸處和她瘦弱的肩,或者是因為她穿的衣服厚,她看不到那柔和的光。他幹脆看着她□□在外的手,她手指修長白皙,靈活地異常。
他看着看着,突然口幹舌燥,面紅耳赤,随手抓起桌上的涼茶,就往口裏灌。他喝得太急,不小心嗆住了。
陳惜惜聽到聲響,擡起頭看他一眼,眼神溫和,柔聲道:“你別急,慢慢喝。”她放下手頭的活,快步走到他身邊,想幫他一下,卻沒有動作。
展雲看見她走過來,更加慌亂,連連後退。
丫鬟小桃在簾子外面一直注意着房裏的動靜,聞言笑道:“二少爺也是的,這麽大人了喝水還能嗆着。又沒人跟你搶!”
展雲心中沒有等級觀念,愛跟下人說說笑笑,丫鬟小厮們當面開他玩笑,他也笑眯眯的,并不生氣,有時還會跟他們鬥嘴。
但這次,他卻紅了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把推開陳惜惜,奪門而去。
陳惜惜不解:“二少爺,你怎麽了?”
十一也看不明白:“他怎麽了?病了嗎?”
“鼻子流血算病嗎?”顧清風也很納悶,“那個陳惜惜是怎麽回事?她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
十一嘿嘿笑笑,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我昨晚給展老爺,展夫人,展絡,還有好多人都送了好夢……”
“然後呢?”
“然後,然後,好像把陳惜惜給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展夫人神助攻
☆、姊妹易嫁結良緣【六】
由于十一和顧清風行動的不同步,他們的第一個方案,目前還沒有成功。十一頗有些自責,雖然嘴上依然強硬,可到底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顧清風看不過去:“誰跟你說沒一點用的?只要有一個有變化就行了!那個陳惜惜又不是不睡覺了。”
十一想想,的确如此。他們原先單純的病人與大夫的關系不是不複存在了嗎?不急。她今夜一定要做好。
展雲将自己關在房裏,任憑小厮在外面敲門呼喚他都不肯開門。
小兒子一言不發躲在房裏,連中飯都不吃。
做父母的自然憂心,展老爺表現得還鎮定:“他愛吃不吃!”,展夫人卻不放心,她放下碗筷,讓下人收拾了一些雲兒愛吃的菜,裝了兩大碗,放入食盒,親自提着來到展雲房外。
小厮看到夫人,就像來了救星,慌忙吆喝:“夫人來了,夫人來了……”
展雲雖然有心事,但是看到母親親自過來,也不好再繼續下去。他忙打開房門,将母親迎了進去。
展夫人見兒子開門,略略放心,令衆人退下。她把食物放在兒子面前,也不提勸兒子吃飯的事情,慢慢拭淚。
展雲慌了:“娘,你……”
“雲兒,你聽娘說,你剛出生的時候,只有小貓兒那麽大,又瘦又小,大夫都說你活不成了,娘就哭啊哭啊,帶你四處求醫……”
“不是,娘,你聽我說。”這開頭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展雲剛聽第一句便知道下一句是什麽了,他試圖去打斷。
展夫人在兒子手上拍了一把:“聽娘說!娘就哭啊哭啊,還好遇上了你師父慧能大師,可你師父說要将化了去,娘怎麽舍得呢……”
母親說的投入,其中又沒什麽要緊的話,展雲就悄悄打開食盒,将飯食拿出來,放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着。他找了一上午的書,也餓了。
展夫人好容易把兒子被慧能大師帶到山上後自己的傷心情緒發洩完,正想回歸主題,卻見兒子已經吃完了一半兒了。
“你!”展夫人手指顫抖,“雲兒,你!”
展雲忙給母親捶肩捏背:“娘,您說,兒聽着呢。您說……要不,您吃?”
展夫人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你不是不吃飯嗎?那娘這一通哭,是哭給誰聽的?”
“我沒說我不吃飯啊,我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