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找東西,找到了就吃呗。娘,菜還有嗎?”

兒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那模樣還是很招人疼的。展夫人在兒子腦袋上點了一下:“有。吃完了,就給娘好好解釋,你到底在幹什麽。”

十一看得直笑,展夫人還真是有意思。她轉而問顧清風:“你有娘親嗎?她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我不知道,應該有吧,我不記得了。”顧清風沒什麽表情,“我只記得我師父對我好,可是我師父不知道去哪裏了。他是個散仙,居無定所。他說,如果我飛升的話,可能就會再看見他。我想,我也許不會有飛升的那一天了。”

“這樣啊,原來你也沒有娘親。”

“我有,只是我不記得了。”

“那還是沒有。”

……

在母親的一再追問下,展雲只好支支吾吾地問:“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女人身上會發光,可我翻了很多書,都找不到。”

展夫人笑得前仰後合,她兒子實在是太有趣了。她指着兒子笑得幾乎喘不過起來:“哎呦,我的傻兒子诶,是跟你說的?”

“沒人跟我說,我自己瞎猜的。”展雲慌亂之下,忙道,“娘啊,你說過不笑的,也不告訴別人的。”

“好好好,娘不笑,娘的傻兒子也會想女人了,哎呦,我還以為我兒子沒這個心思呢。娘很好奇,是誰讓你知道這些的?是自己長大了,這不大可能,那定是你見到誰了,你這幾天也沒見外人啊,難道是……”

展雲忙道:“不是陳姑娘!”

展夫人一愣,繼而大笑:“陳姑娘,陳姑娘……娘這段日子忙着你大哥的事情,倒是……”

展雲自悔失言,抱住母親手臂撒嬌:“娘——”他雖然與母親相處的時日短,但感情倒是不錯,撒嬌的本事也比他大哥強很多。

展夫人見兒子羞窘,止了笑,柔聲道:“雲兒時長大了,只是娘很好奇,這跟陳姑娘又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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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陳姑娘!”

“好好好,不是陳姑娘,那你告訴娘,你是怎麽想到這點的。”展夫人忍着笑意,“別撒謊,娘可不喜歡撒謊的孩子。”

展雲猶豫良久,才低聲道:“是我夢到陳姑娘會發光,所以……”在他的夢裏,對陳惜惜多有亵渎,他只好遮掩了一下,将夢境做了個小小的改編,希望母親不要追問才是。

十一看向顧清風:“難道是你變成陳惜惜的樣子去他夢裏了?陳惜惜怎麽會發光?她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

顧清風捂住了腦袋,頭疼。他本以為十一就夠笨了,沒想到這個展雲看上去似乎更勝一籌啊。

“說嘛!他到底夢見什麽了?為什麽陳惜惜會發光?難道她有仙氣護體?”十一說着又搖頭,“她上輩子也是凡人啊,不可能的。”

顧清風只作沒聽見,他又沒真正見過女人的身體,能在展雲夢境裏制造一個朦胧而暧昧的場景就已經不錯了。就算不完美,也不該是這個效果啊。

他們真的應該感謝展夫人。

展夫人思索了一會兒,對兒子說道:“你夢到的是什麽場景?”

展雲最怕母親問這個問題,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展夫人微微一笑,随即便明白恐怕是兒子的夢境羞于開口,她笑道:“你不用說了,娘知道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夢到的肯定是你內心深處最想看到的場景。至于到底是什麽,你又不跟娘說,娘自然就不知道了。”

展雲愣在原地:最想看到的場景?難道他想偷看陳姑娘沐浴?

展夫人将桌子上的食盒收拾了一下,輕輕拍着兒子的手臂:“雲兒,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麽。我可是聽說你今天去陳姑娘那兒,才一小會兒就出來了。陳姑娘可是哭了好久呢,以為是她做錯事,得罪了你。聽小桃說,她連中飯都沒有吃,唉,可憐啊……”

——她這話水分不小,陳姑娘的确想抹眼淚,但是到底是在別人家裏,她就忍着,生怕別人說她拿喬。她中飯吃的少,這是老毛病了,自她得病以來,她就沒胃口。陳惜惜耳根子軟,本來為展雲不告而別難過,在小桃的勸慰下,她早想開了。

——但是展夫人可不會如實告訴自己兒子,她還等着抱孫子呢。話說,昨夜的夢真心好,要是成真的就好了。

展夫人說完就走了,她得給兒子留點空間,教兒子好好想想。

——自她開始撮合以來,這次是效果最佳的一次。

母親的話讓展雲很是憂慮:“她哭了?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哭着更是有損身體。她還沒吃飯,不是跟她說過了,不想吃也要吃點嗎?她不吃東西,什麽時候身體能好?”

展雲在房間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實在是放心不下,擡腿便往陳惜惜那裏去。他對自己說,我是大夫,我得對我的病人負責。反複說了好幾次,他才底氣充足了些。

十一看看顧清風,湊到他耳邊道:“你能教陳惜惜房間只有她一個人麽?”

“你要做什麽?”

十一頓足:“孤男寡女懂不懂?我有種預感,這次肯定會有進展!”

顧清風不大相信,但點點頭,快步離去。

其實,陳惜惜房間本來也沒多少人。小丫鬟在外面玩兒,小桃伺候陳惜惜喝藥。

雖然二少爺今天沒叮囑,但小桃還是堅持督促陳姑娘喝藥。二少爺今天沒給姑娘熬藥,小桃就自己熬,反正以前二少爺熬藥的時候,也是她小桃打下手的。

聽二少爺說,陳姑娘肚子裏生了蟲子,好多好多蟲子,所以才會腹部高鼓,食欲不振,臉色蒼白,眼窩泛青。她是貼身伺候陳姑娘的,她可以作證那些說陳姑娘可能是懷孕的老頭子都是庸醫。哪有懷孕以後還來月事的!還是二少爺醫術高明。

不過二少爺開的藥太苦了,聞着就難受,更別提喝下去了。她端着藥給陳姑娘喝,同時用另一只手捂住袖子。姑娘性子好,也不說什麽。

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可能是小桃松手的早,也有可能是陳惜惜接的遲,那藥堪堪灑在陳惜惜的袖子上,秋香色的衣衫濡濕了一片。藥不算燙,但濕衣服黏在身上不好受。

小桃忙開口道歉認錯。

陳惜惜和顏悅色,倒沒怪罪:“沒事沒事,若是廚房還有,再盛過來就行了。若是廚房沒了,只怕還要勞煩你再熬一次藥。再說了,這是我沒拿穩,不能怪你。你去把門拴上,幫我換件衣服。”

小桃聽話地去将門關好,拴上,拿出要換的衣服,帶陳惜惜到屏風後面更衣。

展雲匆匆忙忙趕過來時,見房門緊閉,他焦急不安;她不會是關着門在屋裏哭吧?他二話不說,用力一推,一把推開了屋門。

——小桃确實是拴門了,可惜開門的是展雲。他在山上跟師父學武多年,膂力驚人。

“啊!”

“啊……”

展雲僵立在當場,屏風倒在地上,陳惜惜掩着衣服,遮不住白皙的脖頸和一痕雪脯。小桃也摔倒在屏風旁邊,狼狽異常。

——展雲将門推開時,本來還是不會有事的,畢竟有屏風擋着。可惜小桃護主心切,擋在陳惜惜身前,不小心撞到了屏風,自己也摔倒在地。

展雲直到看見陳惜惜的眼淚才回過神來,他忙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轉過身去。可是方才的場景卻再也忘不掉。濕噠噠的液體從鼻腔裏湧出來,他好像又流鼻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會有9章,感覺展雲萌萌噠

☆、姊妹易嫁結良緣【七】

顧清風縮在十一袖中,閉着眼睛,但外面發生的事卻聽得一清二楚,他有點難以置信:“我什麽都沒做。”

他本來想支開陳惜惜房中的人,可惜他還沒想好采取什麽樣的措施,藥就灑了。人家要換衣服,他自然不能留在那裏。就算是一條蛇,他也是男的。

十一也是呆呆的:“我知道啊,那這算什麽?天意嗎?”她忽然意識到離任務完成又近了一步,掰着手指頭數,“這得感謝好多人,小桃,展夫人,還有你。要不是展雲昨夜做了陳惜惜會發光的夢,他今天就不會這麽古怪,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顧清風,你是大功臣。”

顧清風頗為自得,驕矜地吐吐信子,成功地使得十一又抖了一抖。

陳惜惜低低地哭泣着,父親本就說她不守婦道,她現在又被外男看了身體,羞愧難當。

——坦白講,陳惜惜對身體的概念理解有偏差,展雲看到的只有脖頸和她纖細的鎖骨,還沒他夢到的發光體面積大,如何就稱得上是不潔了?

她的哭聲傳進耳朵,展雲心裏難受,大為心疼,幾乎是在這一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他堅定地道:“我會娶你的,你別哭,我真的會娶你的……”

在他背過身去期間,小桃早就爬了起來,不顧身體的疼痛,幫陳惜惜将衣服整理好了,低聲安慰着姑娘。此刻聽到二少爺這句話,她溜了出去。她害怕接下來的場面她應付不了,最好請夫人過來。

陳惜惜聞言一怔:“你不必這樣。我本來就是父親口中的不潔之人,你不必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我一點都不委屈!”展雲脫口而出,“我怎麽會委屈呢?我樂意得很呢。我本來也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只覺得你善良溫柔,人又好看,說話也好聽,我樂意跟你待在一塊兒。我看見你哭了,我會難受;你笑了,我就會開心。我當時以為那是因為你是我的病人,我想你幸福快樂。不是,我是說,那是以前,我現在知道了,我那是喜歡。對,就是喜歡。比我爹喜歡我娘還要再多一點,我不想要你不開心,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一口氣說了許多,展雲忐忑不安,又有小小的後悔,萬一吓着她了呢?她本來身子就弱。

陳惜惜被這突發情況吓了一跳,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二少爺,你……”

展雲打斷她的話:“你只說你同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我就不給你治病。不對,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來煩你,讓你嫁不出去,只能嫁給我!”

他仍然背對着她,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他繼續說道:“我師父說,萬事随緣,我們肯定是有緣分的,我雖然不像我大哥那樣讀過很多書,身上有功名,可我會看病啊,我會讓你過好的。再說了,你們陳家欠我一個媳婦兒,把你賠給我啊……”

陳惜惜承認剛開始聽到展雲的告白,她驚慌失措,但心裏未嘗沒有竊喜。展雲容貌俊朗,開朗大方,對她又有救命之恩。而且,在給她醫治時,他體貼入微,耐心細致。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出這樣熱情如火的話,心湖又怎會泛不起一絲漣漪?她心跳如雷,不過一念之間,她就想到自己對他的心思是一樣的。她正不知如何作答,卻聽到展雲那句“你們陳家欠我一個媳婦兒。”她剛剛沸騰的心瞬間滑落谷底。

怎麽可以忘了呢?展雲是跟嬌嬌議過親的,雖然退了婚,但是當時可是只差親迎了。她應該是展雲的姨姐才是,怎麽能妄圖去做他的妻?盡管嬌嬌和表哥在父親的堅持下成親了,可是她怎麽能和展雲在一起呢?這和易嫁何異?更何況,在衆人眼裏,她陳惜惜已經是個死人了,她怎麽配得上他?

陳惜惜無助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哀哀哭泣。若是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若是他方才沒有說出來,他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既不親近,也不疏遠。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了,要麽如她父親所願,跳河自盡;要麽一個人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其實,還有第三條路,只是她不敢想象,不敢去走。

展夫人就是要他們走第三條路。她原本正在休息,小桃匆匆忙忙過去,只說了一句:“陳姑娘和二少爺鬧起來了,二少爺流血了……”

聽到小兒子流血了,展夫人眼前立即就出現了一副兒子頭破血流的場景。她二話不說,迅速起身換衣,匆忙往陳惜惜住處趕。

小桃想仔細解釋一下,但是小腿疼痛的她幾乎跟不上夫人的步子,哪裏還有解釋的機會?

展夫人滿頭大汗地趕到,看到地上有一點血跡和沾血的帕子,兒子站在門外,心急如焚,想進卻不敢進,也看不出哪裏受了傷,倒是隐隐可以聽到陳惜惜在房間內低泣。

展雲一把拉住母親:“娘,你幫我看看,她怎麽了?我也不能進去。你跟她說,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展夫人扶住額頭:“兒子,你讓娘緩緩。你先說,你哪裏流血了,嚴重不嚴重。娘聽你說話中氣十足的,也不像受了重傷的樣子。”

“我,我,我……”展雲低下頭,“我沒受傷,流鼻血了。”

展夫人松了一口氣,轉念又道:“流鼻血?小桃呢?小桃!”

小桃早就躲開了,夫人,這不怪我,是你沒聽我說完啊。

展雲吞吞吐吐給母親說了事情的經過,并請求母親幫忙,他實在是沒法子了,陳惜惜不停地哭,就是不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展夫人繼續扶額,遺憾不已,早知道她就不去休息了。她只不過是小小地睡個午覺,誰曾想居然出現這樣大的轉折,真是遺憾啊。

展雲軟語央求母親去安慰陳惜惜,再三說明自己是真心的。

展夫人拍拍兒子的胳膊:“放心吧,交給娘了。你先過去,離得越遠越好。”

母親答應幫忙,卻催促他離開,而且态度甚堅,展雲無奈,只得暫且離去。

展夫人推開門進去,看到縮在角落裏的陳惜惜,說不心疼是假的。她沒有女兒,拿陳惜惜當女兒看待的。她像陳惜惜那樣坐在地上,将陳惜惜攬在懷裏,也不說話,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陳惜惜瘦弱的脊背,幽幽地嘆了口氣。

陳惜惜在展夫人懷裏哭了好久,哭得打嗝,苦到脫力才停下來。

展夫人道:“惜惜,你告訴嬸嬸,你為什麽哭得這麽厲害?是因為展雲那小子欺負了你?”

陳惜惜只是搖頭。

展夫人無奈,良久才道:“惜惜,你很讨厭展雲嗎?”

陳惜惜繼續搖頭,她怎麽會讨厭他呢?

“惜惜,一個女人呢,如果被一個男人看了身體,那麽她只能嫁給這個男的,你懂嗎?展雲很喜歡你,他在這之前還跟我說,他昨夜夢到了你。你知道今早他為什麽不給你診脈,匆匆忙忙從你房間出來嗎?就是因為他知道了他喜歡你。既然你也不讨厭他,而且你們都這樣了,何不就幹脆成親了呢?”

陳惜惜搖頭搖得更厲害了:“嬸嬸,我,我配不上他……”

“嗐,我當是什麽呢?原來是這個。”展夫人呼了口氣,“是他配不上你還差不多,他在山上長大,在外人眼裏就是半個和尚。他又不像他大哥有功名在身,你也知道,他不是長子,繼承不了多少家業,他議親的時候,別人給他做的媒不是庶女,就是小門小戶的女兒。你妹妹在裏面還是個好的呢。你好歹還是陳家的嫡長女,有什麽配不上的?”

陳惜惜拼命搖頭,淚如雨下:“嬸嬸,他差點是我妹夫。”

“屁!”展夫人忍不住說了句粗話,待看見陳惜惜震驚的表情後,她忙掩住嘴,尴尬地笑笑。她咳了一聲,接着道:“你這孩子怎麽鑽牛角尖兒呢?都說了是差點。你妹妹都嫁給你表哥了,她也沒說什麽啊。诶,不對,你不會是還忘不了你表哥吧?他哪裏比得上我們雲兒了?”

陳惜惜忙道:“沒有沒有,我沒有記着表哥,我們頂多只有兄妹之情;何況,何況,他現在已經是我妹夫了,我怎麽能惦記着他?”

“這就是了,你表哥是你妹夫,展雲也是你妹夫,你就一個妹妹,哪來這麽多妹夫?是不是這個理兒?”展夫人循循善誘,“你妹妹都能和你表哥成親,你為什麽不能嫁給展雲呢?”

“這不一樣。”陳惜惜下意識就反駁,她也說不出區別在哪裏,但還是重複着,“這不一樣的。”

展夫人卻道:“有什麽不一樣?我也知道,你瞧不起我們家展雲。他沒讀過多少書,人又笨,還被人退過婚。我怎麽說,我請最好的媒婆去給他相媳婦兒都不成呢,原來是這樣……”她說着用袖子去擦拭不存在的眼淚。

“嬸嬸,不是這樣的,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展夫人停止擦淚:“那你同意嫁給他了?”

“不是,我……”

展夫人忙道:“好,就這麽定了,得讓展雲趕緊把你的病治好,我去找人看個黃道吉日。”不等陳惜惜反對,她揚聲道:“外面有人嗎?進來一個伺候你二少奶奶。”

陳惜惜呆愣在原地,怎麽會這樣?

展夫人站起身來嘆道:“果真是天生一對。”

作者有話要說:

☆、姊妹易嫁結良緣【八】

目睹了這整個過程的十一笑得直打跌,這個展夫人真是她的好幫手。若不是她這次不好暴露身份,她真想沖上去抱住展夫人親兩口。

顧清風也暗自感嘆:“要都是遇到這樣的娘,你也不必費力了。”

展家上下似乎在一瞬間就改了口,喚陳姑娘為二少奶奶。陳惜惜一直說她不是,卻被人們給有意無意忽略了。

二少爺每天喜氣洋洋,只差沒在臉上寫個喜字了。聽說陳姑娘的病有了起色,夫人正着人給他們看日子呢。

關于二少爺和陳姑娘,府裏近幾天流傳着一個說法,說是他們早就情投意合,治病什麽的都是用來掩人耳目的,言之鑿鑿,似模似樣,得到了下人們的支持。

下人們嚼舌根,不免會傳到主子耳中。展雲聽到這流言,非但不惱怒,反而暗自欣喜,他巴不得如流言所說,那他可就開心了。

展夫人知曉兒子的小心思,她聽後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展絡卻微怒,下人怎可妄議主上?聖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都不齊何以平天下?誠然他不喜歡陳惜惜,但做奴才的亂嚼舌根,他更難以接受。

展絡的小厮在他面前提了幾句,他當即冷了臉,好生敲打了一番。但凡他撞見下人議論此事,必然開口痛斥。至此再無人敢在他面前多舌。流言也漸漸消失了。

陳惜惜幾次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但小桃幾乎對她寸步不離,她連個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而且,不告而別,她自認還做不到。

萬幸的是,展雲似乎找對了藥,她能明顯感覺到小腹日趨平坦,她也漸漸食欲正常,瘦削的兩頰也有了肉。展家對她恩重如山,她不好離開。最重要的是,她不願離開那個人。她想,哪怕是一場夢,她也要它是個美夢。反正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麽呢。

自從有個決定,陳惜惜的心情慢慢好轉了,心情舒适,更利于養病。她雖然看上去還很瘦弱,但已不是當初那副走兩步就要喘三喘的模樣了。

她的變化展家人看在眼裏,展雲對她用情更深。而展絡見弟弟鐘情于她,非她不娶,她在展家住了數月,也看不出真正有品行不端的地方。既然弟弟執意如此,那就罷了,他何必做這個惡人呢?展絡婚期将近,他還忙着做他的新郎官呢。

三根主要的紅線都已牢牢系好,但小時空依然存在。十一翻翻命譜,才明白過來,按照原本的命運,展雲該知道陳惜惜得病的原因了。

不過,這個時候,展雲忙着給陳惜惜調理身體,怎麽才能讓他注意到陳惜惜的得病原因呢?難道還要他像原來一樣,夜探陳家,無意間聽到高氏和陳嬌嬌的對話?高氏母女的對話倒是就在這兩天,可是目前展雲并沒有夜探陳家的動機和意向啊。

顧清風道:“這好辦,到時候掐着時辰,把他引去不就是了?”

十一想想,也沒別的辦法:“若是能教陳員外一同知道,就更好了,多省事。”

他們計議一番,制定好詳細計劃。

兩天後,展雲正在自己房間看着陳惜惜給他做的腰帶而傻笑,忽然聽到頭頂有瓦片掀動的聲音。他一擡頭,見正頭頂少了幾片瓦,他都能看到外面的星光。展雲大驚,連忙走出房間,躍上房頂。

十一一身凡間的夜行衣裝扮,連連嘆氣,真是高估展雲了,還以為他功夫多好呢,這都快把他房子拆了,他才感覺到房上有人。她重新估量了一下展雲的身手,向前跑去,她不敢跑的太快,怕太快了展雲跟不上她。

展雲暗自吃驚,原來沙河鎮也有高人,他不敢輕敵,将自己的拿手本事施展出來。他愈追愈覺得不對,這人似乎在故意引他去某個地方!到底是少年心性,盡管前方未知,他仍然冒失地跟去。

十一在陳家高氏的房間門口停下,剎那間隐身。她看向展雲,他正為跟丢了人而納悶,他環顧四周,看到檐下挂的陳家燈籠,加之宅院的地理位置,方知自己是到了陳家。

後來,展雲每每想到此事,都認為是佛祖保佑,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他本是去抓神秘人,卻無意間聽到了高氏母女的對話。

高氏和陳嬌嬌在争吵,好像是關于身孕的。

展雲心中一凜,生生止住了欲離開的腳步。之後,他無比慶幸這個決定。

高氏勸道:“聽話,你先把這個孩子打掉,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我不,我偏要生下來!”陳嬌嬌帶着哭腔,“娘啊,它在我肚子裏都四個多月了,我每天用布帛勒着它,我心疼。我跟表哥現在已經成親了,我們的孩子已經名正言順了,為什麽不生下來?”

展雲好奇,陳嬌嬌成親才滿打滿算才一個月,怎麽就懷孕四個多月了?一個念頭在他腦海劃過,展雲心神巨震!難道在惜惜出事以前,陳嬌嬌和張寅就已經勾搭在一起了嗎?

高氏繼續勸道:“嬌嬌,你別犯傻,這孩子若是生出來,你爹肯定能猜到什麽,他不會饒了你的,陳惜惜就是例子。”

聽到惜惜的名字,展雲不禁一陣心疼,他繼續聽了下去,那個黑衣人被他抛到了九霄雲外。

陳嬌嬌泣道:“不會的,大姐已經死了,爹只剩我一個女兒了,他不會殺我的。”

“若是你爹他知道我們殺了陳惜惜呢?”

展雲震驚之下幾乎要發出聲響,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出聲。

“娘,您別再提她了好嗎?表哥說了,咱們把血吸蟲的蟲卵放到她茶裏,她喝了以後就會腹部腫起,形如懷孕。就算爹不肯殺她,她這病熬個兩年也就自己死了。爹怎麽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呢?”

……

展雲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個閨閣小姐會得血吸蟲病,原來是有人故意為之!

房間裏的聲音漸漸低了,展雲欲湊近再聽些什麽,卻聽到不遠處有人高喝一聲:“你們兩個毒婦!還我女兒命來!”

展雲偷眼望去,見那人五十上下,兩鬓斑白,滿臉淚痕。展雲恍悟,是陳員外。這下有好戲看了。

陳員外自陳惜惜一事後,身子差了好多。他正躺在床上小憩,影影綽綽,見他的亡妻姬氏婷婷袅袅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走。他疑心是自己大限将至,就跟着她走了出去。不知不覺走到這高氏的院子裏時,卻仿佛被定住一般走不了了。

原本以他的耳力和他離房間的距離,他是聽不到高氏母女的對話的。然而今天好像是見了鬼一樣,她們母女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她們那些話,他聽了潸然淚下。在心底祈求着:不要再說了,我也不要再聽了……但偏偏那些話像長了翅膀似的一個勁兒往他耳朵裏鑽。而他自己卻猶如得了失語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她們母女把她們做的事情說完,他才能夠行動自如。

高氏大驚:“老爺,你聽我說!”

陳員外搖頭淚如雨下:“你還說什麽,說你如何騙我殺了自己的女兒?說我如何喪盡天良?”他捶胸頓足:“女兒啊,是爹害死了你啊……是爹聽信奸人的話,害死了你啊,爹對不起你啊,爹枉為人父啊……阿瑤,我對不起咱們的女兒啊,我沒臉見你啊……”他哭得聲嘶力竭,跪倒在地,嗚嗚咽咽,仿似悲鳴的困獸。

陳嬌嬌慌忙跑到父親身邊:“爹,剛才那不是真的,那是我親姐姐啊,我怎麽會……”

陳員外掄圓了巴掌打在陳嬌嬌臉上:“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陳嬌嬌委頓在地,下意識地護住小腹。

她這個動作刺激到了陳員外,他又想到陳惜惜鼓起的腹部,想到自己的荒唐糊塗,竟把受病痛折磨的惜惜當做□□給推入了河中!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幹幹淨淨,卻沾滿了女兒的血……他捂住了臉。

這邊動靜太大,有下人陸陸續續趕了過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問:“老爺,怎麽了?您沒事吧?”

陳員外似是有了主心骨,他扶着老管家的手:“去,去把這兩個毒婦給我打死,不,不,打死了就太便宜她們了,給關進祠堂,先關祠堂……”

老管家向來只聽從陳員外的吩咐,自然領命。

小院一片哭叫聲,陳嬌嬌喊着:“爹!爹……”

往日聽到小女兒的聲音,陳員外便眉開眼笑,此刻,他卻只想一頭撞死。她每喊一聲,他對長女的愧疚便多上一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道:“惜惜,莫怕,等爹替你報了仇,爹就去陪你。”

“去把張寅也關到柴房,多叫些人看着,……”

老管家不明真相,忍不住好奇地問:“老爺,到底怎麽了?”

“去!”陳員外大喊道,接着又落淚了,“我可憐的惜惜啊……”

“哎。”老管家不敢違抗,慌忙帶着人去抓張寅。

陳員外對身邊留下的幾個人道:“你們都去吧,我想靜靜。”

下人覺得不對,站在原地不動。

“走啊!”陳員外吼完便哭了,“惜惜,惜惜……”

陳員外直直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姊妹易嫁結良緣【完】

展雲在暗處觀察着,本來是想看好戲的,如今眼見着陳員外昏倒在地,他忙一步躍出,大步跑到陳員外身前。

驚慌失措的下人尖叫着要将主子擡回房間,被展雲攔住。他大聲道:“我是大夫,讓我來。”

陳員外是心情激蕩導致昏厥,在展雲的救治下悠悠醒轉過來。他口中喃喃自語:“惜惜,惜惜……”

展雲心中感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然而,看到一個老人這樣悲傷,而且,他還是惜惜的生父;他不禁脫口而出:“惜惜還活着!”話一出口,他又自悔失言,他怎能替惜惜做主呢?

陳員外昏花的眼中乍然露出亮光,他抓住展雲的手,也不管展雲怎麽會在這裏:“你說什麽?惜惜,我的惜惜還活着……還活着?”

展雲見他這個樣子,實在不忍心欺瞞,便點了點頭:“是啊,惜……陳大小姐還活着。伯父,我是展雲啊,你那天退婚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的。我從山上回來的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落水的姑娘。她也是沙河鎮人,她叫陳惜惜。”

陳員外顫抖着手,抓着展雲:“當真?我的惜惜果真是被你救下了?”

“她是在小河灘落水,自稱,自稱是被自己父親親手推下河的……”

“惜惜……”陳員外捂着眼睛,眼淚順着手指流下,“是我,是我,是我這個老糊塗,是我聽信奸人讒言……”

展雲輕輕拍着他的背:“伯父,你也別太難過,她沒有死,這也是天意。您好好養病,父女團聚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父女團聚?好日子?我的惜惜還願意見我這個爹嗎?”陳員外心頭是無盡的悔意,卻又隐隐帶着期盼。

展雲也不曉得,不過依陳惜惜的性格,應該會原諒吧。他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其實,要她見你也不是什麽難事,實不相瞞,伯父,呃不,我還是叫您岳父大人吧。我母親做主,要我和惜惜成婚,您做父親的,若是能出席,她自然不會不見您。”

“啊?”陳員外愕然,再次暈了過去。

十一坐在陳員外家的房頂上,問離她不遠的顧清風:“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把陳員外引過來的?”

顧清風沉默不語,看着自己的手臂發呆。

十一小心翼翼挪到他身邊,戳戳他胳膊:“問你話呢!啞巴了?你,你怎麽了?”

顧清風這才看向她,他的神情很迷茫,又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着我可能不會飛升了。”

“對,對不起啊,”十一的情緒低落下來,她抱住顧清風的手臂,“是我不好。要是我……你……”

顧清風抽出手臂:“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要跟來的,我也不是特別想成仙。只是師父要我修仙,我就修仙了。其實,成仙不成仙的,也沒什麽區別。”

十一低着頭:“那等這個小時空和主時空融合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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