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那邊,面有愠色,這孩子,真是越大越沒規矩。随即,他又有些自得,他的女兒可不是那等忸怩的,他咳了一聲,掩蓋住身後的動靜。
寧韞情知是表妹在屏風後,微微感到好笑,她是在偷看他嗎?他這個表妹的确與衆不同。他想起母親曾暗示他與表妹議親的事情,看來表妹也是知道的呢。他笑了笑,然而還有些不解,表妹與他早相見過多次,何必再隔着屏風窺視呢?可見,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難以琢磨的。
無需懷疑,令梅若雪暈過去那條蛇,是顧清風随手扯了一根麻繩變成的。他本來是想轉移一下梅若雪的注意力的,可沒想到她居然暈過去了。她不是膽大麽?怎麽這會兒膽子又小了?
十一瞪着顧清風:“你做的好事!你不會把她給吓死吧?”說着就去探梅若雪的鼻息,确定她只是暈倒,才松了口氣。
顧清風道:“我又不知道她膽子這樣小。她明明膽子很大的……”膽子大到連男子當面無禮都不怕,怎麽會怕蛇呢?而且,這蛇是依照他原身的模樣化成的?難道他很可怕?
十一理解不了顧清風的委屈,拍了一下他,笑道:“算了,就這樣吧,讓她暈的時間長點。讓她沒空看這些新科進士們。”
顧清風同情地看了梅若雪一眼,梅小姐,你還是多暈會兒吧。
直到新科進士們離開正廳,梅若雪都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态。丫鬟好奇,前來查看,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忙找人幫忙,請大夫,亂作一團。
這次梅若雪和高耀祖的見面,總算是錯過了。
十一來不及松一口氣,就和顧清風匆匆忙忙往王翰林家的花園走去。果不其然,自古以來後花園都是感情萌發的重要場所。哪怕再牽錯後的小時空,梅若雪都和高耀祖見過面了,還會在後花園牽扯不清。
顧清風不解:“那個梅小姐還昏迷不醒呢,你去後花園做什麽?”
十一搖搖頭,嘆道:“你真是個傻孩子,你以為昏迷了就不能糾纏了嗎?我上次把曲不凡打暈了,他不是還和北冥煙同床共枕了?”
顧清風臉色微紅:“你也說了,他們那個是事出有因,不算同床共枕。”
十一沒工夫跟他解釋,一把拉起他,就往花園去。
事情是這樣的,梅翰林家有個大花園,奇花異草繁多,花園布局新奇。梅翰林文人意氣,有些愛炫耀。自然這也不是壞事,可偏偏他這次要帶着他的一幹門生們游後花園,這就是壞事了。
當然,并不會有小姐游園時和書生相會這樣的事情發生。梅翰林雖然寵愛女兒,但該有的規矩一樣不會少。梅若雪早就得到了囑咐,今日不可去逛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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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梅若雪躺在床上小臉煞白,昏迷不醒,自然也不可能去逛園子。但是她昨天在園中游玩,不小心掉落了一方手帕,而且偏偏這手帕還題了詩。
——由此可見,梅小姐是很得其父真傳的,都有才華,而且才都外露。
這帕子不偏不巧被高耀祖撿了去,誠然他沒想過要私藏人家閨閣女子的帕子,他老老實實地還了回去。但是,梅小姐就因此認準了他,認為他是個好人,加上前兩次印象不錯,一來二去,春心萌動,就非君不嫁了。
所以,這次一定不能再讓高耀祖撿到梅若雪的帕子,最好能讓寧韞撿到。
梅若雪的手帕落在園中小亭的石桌上,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十一請風婆婆幫忙,将那帕子不偏不倚吹到了寧韞袖中。彼時,他正和高耀祖閑談,渾沒注意到袖中多了一方絲帕。
顧清風睜大了眼睛:“你,你這是撮合……”
十一點頭:“是啦是啦,一舉兩得,反正寧韞和梅若雪本來是一對兒。要是這帕子能變成紅線将他們牢牢拴在一起,那就更美好了。”
顧清風猶覺得不妥:“可是,那個梅小姐……”
“放心,放心,我有預感,我們快要離開了。”十一踮起腳尖摸摸他頭發,“你要相信我們的本事。”
顧清風一把拂開他的手:“我說過多少次了?男人頭,女人腰……”
十一低下頭:“我知道了,只能看,不能摸,真是的,不就是一條蛇嗎?小心我抓你炖蛇羹。”
顧清風揉了揉額頭,不再搭理她。這麽不懂規矩,怪不得那個夙止不待見她。他可不知道,十一是絕對不敢去摸夙止的頭的。
眼看着高耀祖和梅若雪之間的紅線越來越淡,幾乎有要斷掉的趨勢,十一大為興奮,再努力一些,拆掉這一根,将梅若雪和寧韞連在一起。
按牽錯後的命譜來說,高耀祖和梅若雪之間應該無甚交集了,然而,這紅線還是未斷。這讓十一有些不解。
很快,她就明白了,梅翰林非常看重高耀祖,大有招他為婿的的意思。十一就納悶了,放着你外甥那麽好的人選,為何去選個別人呢?選之前你就不知道人家家裏有原配夫人了啊。
顧清風笑笑:“這事兒容易,交給我就是了。”
十一經歷踏青扯紅線失敗一事,對顧清風的能力有了幾分懷疑,上次他可也是信誓旦旦說交給他的,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對上十一不信任的目光,顧清風微怒:“你給我看好了,這次一定能拆斷。”
十一連忙點頭:“好說好說,我最相信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小姐躲在屏風後偷看男人的戲碼不要太多
☆、糟糠之妻半含酸【七】
高耀祖這幾天拜恩師會同年,意氣風發,一點都看不出曾經為如何果腹而發愁過。這天,他剛走出房門,便遇上了一個黑衣少年。
那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寬袍博帶,風流蘊藉,他沖高耀祖拱手:“高兄,可否移步醉仙樓?小弟有些文章上的事情,想請教高兄。”
新科進士們太多,大家都是同年。高耀祖一時有些認不準眼前這是哪一個,但還是還禮:“年兄,請。”随他去了醉仙樓。
黑衣少年身後立着一個青衣小厮,臉色蠟黃,一雙眼睛卻滴溜溜的,甚是靈動。他露出一個腦袋來,小聲說道:“我家少爺不是你年兄,他落榜了,是吧?”
——這黑衣少年和青衣小厮自然就是顧清風和十一了。十一本來答應了顧清風聽他的命令行事,此刻卻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顧清風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給我等着。
高耀祖看在眼裏,偷偷發笑:“看來這位兄臺也是好脾氣的寬厚人。”
顧清風瞥了十一一眼:“可不是嗎?總不能跟刁奴一般見識。”
十一氣得臉頰鼓鼓的,知道要以大局為重,只得自己生悶氣。
醉仙樓客人很多,他們好不容易才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等了好久,酒菜才端上桌來。高耀祖這些天常常吃席,大魚大肉見得多了,也不稀罕,還覺得油膩膩的反胃。所以,當他看到對面的落榜少年對着滿桌酒菜毫無食欲時,也能理解。
顧清風瞪着那一碗蛇羹,他強忍着胃裏的翻滾,才沒有吐出來。高耀祖怎麽連蛇都吃,他點的什麽菜?
十一看着不對,慌忙給顧清風手裏塞了幾個鮮果。
高耀祖還在說道:“兄臺有所不知,最近魚肉吃的厭了,這蛇羹是新鮮的。小弟在青州老家的時候,幼年嘴饞,就偷偷抓蛇來烤着吃,這可真是人間美味啊……”
顧清風拼命忍,終究是沒忍住,他掩了口道:“高兄少待,小弟去去就回。”他飛速下樓,一路狂奔,很快不見人影。
十一看得直樂,終究還是不放心追了出去。
高耀祖看看蛇羹,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那個落榜少年是怕蛇啊。他嘆了口氣,暗想,那少年到底是富家子弟,連蟲蛇都怕。不過富家子弟又怎樣?科考憑的是真本事,他不還是落榜了?
想到這裏,高耀祖對顧清風就多了些同情。他端起蛇羹,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真是人間美味。
等十一找到顧清風的時候,他正在一個空無一人的角落裏幹嘔。
十一給他遞了水過去:“你為何非要請他喝酒呢?你又不喝酒,就算非要喝酒,你為什麽不自己點菜呢?這下好了吧?吐啊吐的,不是,我說,你就那麽怕蛇肉?”
顧清風剛剛平靜一點,聽到“蛇肉”二字,想起桌上的蛇羹,又吐了起來。
十一看着好笑:“終于知道你怕什麽了,來來來,別吐了。”
顧清風好不容易才恢複正常,他臉色發黑,一直不說話。
十一怕他生氣,忙推推他,小聲道:“你本來想跟他說什麽的,告訴我,我去說。要不,我們晚上去給他托夢也行,不用你委屈自己,當面告訴他。”
顧清風瞥她一眼:“你?不用了,我說了,這件事交給我,我肯定能辦好。”他就不信了,一個高耀祖他還對付不了。
十一失笑:“行行行,交給你。”反正,她總歸是相信他的。
顧清風再次回到醉仙樓的時候,自動屏蔽了嗅覺。他對高耀祖拱手微笑,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
高耀祖早讓人撤下了蛇羹,面帶關切:“兄臺無事吧?方才是小弟之過了。唉,若是兄臺早些告知小弟,也不會……”
顧清風擺手:“無事,來,喝酒喝酒……”
十一早把顧清風面前的酒換成了甘冽的泉水,延年益壽,利于修行。
顧清風向高耀祖問了一些比較簡單易懂的題目後,便裝作醉酒了。
高耀祖面上含笑,心裏卻頗為不屑,這麽簡單的都不會,可見是個草包。但他還是耐心作答。
顧清風一直口中稱謝,過了一會兒,卻八卦兮兮地道:“高兄,你知道嗎?聽說梅翰林要把女兒嫁給他外甥寧韞了。”
高耀祖含笑聽着,心裏卻道:“人家兒女親事,跟你有何關系?怪不得不學無術,原來心思都用到別的地方去了。”
顧清風又道:“高兄,你可不知道,那梅小姐不但是個美人,可還是個才女呢,寫的一首好詩呢。”
高耀祖心道:“你如何知道寫的一首好詩?”他很快明白過來,想必這梅小姐并非閨閣嚴謹的人,既然美貌與才情都流傳到外邊了,可知不是什麽好姑娘。他又想到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寧韞,為他不值,可惜了一個好兒郎,被這樣的表妹纏上。
顧清風繼續說道:“真的是美人,我跟你說……”
他越誇贊梅若雪,高耀祖對梅若雪的印象就越壞。高耀祖可不認為閨閣女子應該把美貌與有才的名聲傳到男人耳中。可嘆梅翰林也是個頂天立地的丈夫,家門不幸,竟有這樣的女兒。
十一驚訝地發現梅若雪和高耀祖腳上的紅線斷了。她想不明白,為何顧清風誇贊梅若雪,反而會起到這樣的作用。但她還是沖顧清風致謝,以眼神示意:“小蛇,你太有本事了。”
顧清風細長的眉毛高高挑起,以眼神回道:“斷了?”
十一點頭:“斷了。”
付了賬,離開醉仙樓的時候,顧清風的得意之情幾乎要溢出來:“怎麽樣?我說了,我可以的吧。”
十一點頭不止:“是是是,您老最有本事。太有本事了,我覺得你天生就是為拆紅線而生的。你最好了,比夙止還要好。”
聽到把自己跟司命神君相比,顧清風微微一愣,繼而哼了一聲:“我可不敢跟人家相比。”
十一搖着顧清風的胳膊,笑道:“為了感謝你,我一定會給你找好多果子吃的。”
——顧清風早已會辟谷術,但他極愛鮮果,種類不論。
顧清風笑笑:“好,我等着。”
梅翰林認為他的這些門生中,高耀祖堪稱女婿的最佳人選,才二十三歲就中了進士,可以算是鳳毛麟角了。他站在那一群三四十歲甚至是五十多歲的進士當中,尤其顯得鶴立雞群。梅翰林其實也考慮過外甥寧韞,但是親上加親這樣的事情,他不大贊成,親上加親雖然感情更好,但終究是少了一門親戚。
梅翰林試探着問高耀祖,高耀祖一直沒能領會恩師的意思。——當然,這怨不得高耀祖,他以為梅小姐要嫁給寧韞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高耀祖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是家中已有妻子。雖然鄙陋,他心中感激,恩師可真是慈愛,連學生的私事都關心。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聽說京城達官貴人之間流行送妾送婢,恩師不是看他在外孤單,要送他小妾美婢吧?
梅翰林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原來他已有妻室啊。罷了,他的女兒還不至于嫁不出去,不用上趕着給人做小。此事,就此作罷。
梅翰林在他的門生當中好好觀察了一番,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容貌差些,或者就是跟高耀祖一樣已有了妻子。即便是有幾個還未娶妻的,也都被人榜下捉婿給預定走了。他的女兒若雪要是想找個才貌雙全的新科進士也不容易啊。
這個時候,寧韞又來拜訪了,請教了幾個問題以後,寧韞支支吾吾,言辭閃爍,提到若雪表妹。
梅翰林頓悟,哦,原來這小子還藏着這個心思啊。他仔細打量着寧韞,看模樣氣度,還是足以和若雪相配的;年紀也相當,又是新科進士。寧韞的母親是他堂姐,都是梅家人,若雪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
這麽一想,外甥寧韞還是很合适的。梅翰林嘆了口氣,這不是在打着燈籠找燈籠嗎?還好寧韞沒被人定了去。
梅翰林回內宅跟夫人相商。
夫人笑道:“我跟堂姐早就商量過了,只是看韞兒大比在即,不想就此議親,分了他的心神,才耽擱下來了。”
梅翰林道:“我說呢,我看那寧韞似乎對若雪有意,小兒女嘛,這樣更好。”
夫人笑道:“你還不知道呢,上元節若雪出去看花燈,可是被韞兒給送回來的呢,想必兩人都有意。我看他們也相配,我和堂姐悄悄合過八字了,甚是相配……”
梅翰林瞪了妻子一眼:“還沒一撇呢,就合八字,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那有什麽?堂姐又不是外人。再說,誰知道?”
……
過幾日,梅翰林使人喚寧韞過來,閑談之際,流露出許配女兒的意思。
寧韞自然應下,并承諾好好對待表妹。他想起莫名其妙出現在袖子裏的帕子,暗想:莫非這就是天意?
眼看着寧韞和梅若雪腳上已有紅線絲絲纏繞,十一甚是開心。只要不出意外,這任務就要完成了,到時候,小時空和主時空一融合,他們就要離開這兒了。
顧清風卻涼涼地道:“哪有這麽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表兄妹
☆、糟糠之妻半含酸【完】
十一真想大罵一聲,顧清風你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高耀祖仍然同原本命定的那樣,留在了京城。他派人回老家接自己的妻子母親,歡喜雀躍。他很想告訴母親,兒子已經是進士啦,是可以做官的人了。
葉明珠匆匆忙忙将鋪子轉給父親,拜別父母,帶着滿滿的期盼與憧憬,陪着婆婆去京城。
此時的魏氏與葉明珠的關系已經很融洽了。可是時來運轉,魏氏卻想給兒子納小妾了。她雖然也待見兒媳,但和兒子比起來,媳婦兒總是要倒退一射之地的。
說來也怪,世間女子都不願自己丈夫納妾,卻熱衷于給兒子讨小老婆,美名曰傳宗接代。
魏氏原本在兒媳婦兒面前時有些直不起腰板的,如今兒子中了進士,她的底氣瞬間就足了,開始拿捏起兒媳的錯處來了。她挑的第一個錯誤,便是善妒。
葉明珠為了表示孝道,也為了不讓丈夫分心,所以讓稍微有幾分姿色的丫鬟都去伺候魏氏了。因此,魏氏便說她不願給丈夫房間添人。
按說,這也怨不得葉明珠,她嫁給高耀祖不足三個月,高耀祖便進京趕考了。算起來,他們還算是新婚夫婦,婆婆便想往房間塞人,這手也委實伸的長了些。
葉明珠對婆婆要求納妾的暗示置之不理,裝作沒有聽懂。
魏氏認為自己權威收到了挑戰,在來京途中,不顧葉明珠的反對,買了個丫鬟。
葉明珠見那丫鬟不過十三四歲,模樣标致,還能不明白婆婆的意圖?她很委屈,她連聘禮都不要,帶着嫁妝嫁給丈夫,一心一意待他們,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葉明珠病了,遠離家鄉,一路奔波,心力交瘁的她病倒在馬車上。
魏氏見到兒媳婦病倒,也慌了手腳。她本就沒什麽見識,也不曾出過遠門,葉明珠昏迷不醒,魏氏沒了主心骨,驚慌失措。
最終還是葉明珠陪嫁的老仆人做主,将葉明珠帶到附近的鎮上,先找大夫看病。
魏氏急得直掉淚,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婦人。
這小鎮上的大夫醫術不佳,葉明珠喝了藥後,渾身發熱,病情更嚴重了。
魏氏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她和兒媳婦兒一同上京,若是兒媳婦兒沒了,她該如何跟兒子交代?還有親家呢!葉家在青州也算是有錢人家,若是葉家讓他們退還嫁妝,他們可如何是好?
魏氏愁緒如麻,最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老神仙說,她本來應該年前就死去的,是她兒媳葉明珠孝順,感動了上天,她才活了下來。但是現在上天要把葉明珠給收走啦。
魏氏不解,慌忙問老神仙:“老神仙不是說我兒媳婦兒孝順嗎?怎麽還要收走?”
嚴肅正經的老神仙一捋胡子,答道:“那是因為這個葉氏,前世是修行的好,這輩子應該是個全人。少時父母疼愛,是家中獨女;婚後丈夫獨寵,一生無媵妾之憂;晚年有子孫繞膝,還能得個诰命身份。既然,你們家要納妾,那麽你兒媳婦兒只能再去戶更好的人家了。”
“原來如此,老婆子知道了。”魏氏想了想,顫巍巍地問:“那若是沒了葉氏,我家耀祖再娶一房好的呢?”
那老神仙的神情非常奇怪,胡須一抖一抖的:“你的兒子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娶了葉氏。如果離開了葉氏,他會事事不順,最好的後果就是你們還會青州老家賣豆腐!”
“還回去賣豆腐?”魏氏過了半年的舒坦日子,不想再回到原地。她現在吃喝都好,有人伺候,聽到老神仙這樣說,吓得臉都白了,“最好的後果,那最壞的呢?”
“最壞的?最壞的就是抄家滅門,誅滅九族啊。”老神仙掐着手指算了一算,“但凡葉氏受一點委屈,你們老高家可就慘喽。”
“是是是,老婆子不敢讓葉氏受委屈。”魏氏,忙道,“老婆子拿她當親閨女待。”
“去吧。”老神仙在魏氏頭頂點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魏氏醒過來時,葉明珠身上的燒已經退了。魏氏又驚又喜,忙讓人擺好香案,跪拜上天。她對夢中的一切深信不疑,自此再不提給兒子納妾之事。她說着要把葉明珠當親生女兒看待,但實際上,與當菩薩供着也差不多了。
葉明珠不明所以,這樣的變化令她受寵若驚。她對待魏氏更加恭敬了,見婆婆不再提納妾之事,她心中偷樂自然也不會上趕着給自己找不愉快。
十一很得意地問顧清風:“我這一招算不算很厲害?”
顧清風笑了笑:“勉強算吧,納妾這種事情又不是魏氏做得了主的,還要看高耀祖。”
十一搖搖頭,自信滿滿:“你不知道,高耀祖這人不會主動納妾或是另娶的。他很愛惜他的羽毛。不信,你看命譜,你就知道。不管他是否喜歡他的妻子,他都不會休妻另娶。”
顧清風不置可否,他對高耀祖一點都不了解。
雖然途中出了些小波折,但是魏氏婆媳還是順利地到達了京城。一家團聚,有說不盡的貼心話,道不完的家常。
高耀祖看出來他不在家這許多日子,妻子和母親更加和睦了。他對妻子笑笑,覺得妻子做的不錯。
魏氏也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晚間用飯時,讓新買的丫鬟前來伺候。
然而,高耀祖連看都不看那丫鬟一眼,一個勁兒地給母親布菜,問母親身體如何,在家可好之類的。
魏氏有些得意,又有些悻悻,罷罷罷,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小別勝新婚,何況本就在新婚內,夫妻夜間私話。葉明珠主動提出,自己将老家的鋪子全給盤掉了,還帶着歉意道:“相公若是不喜歡,那就在京城盤個鋪子,請人幫忙打理,我還是在家學習一下女紅針黹才是。”
見妻子不再抛頭露面經商,高耀祖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他矜持地點點頭:“嗯,這種事,交給葉叔打理就好。倒是你的字,練的如何?”
葉明珠嗤嗤地笑:“明日給相公看了,不就知道了?”
……
高家在京城定居下來,還要幫高耀祖疏通請客,到處都要用錢。葉明珠用起自己的嫁妝毫不吝啬,全力支持。
魏氏看在眼裏,覺得果真如老神仙所說,這兒媳婦兒是家裏的福星。還在和葉明珠議親的時候,魏氏得病,就是葉家出的錢;後來高耀祖讀書訪友進京趕考所有支出,都是葉家所出。仔細想想,好像一直都是葉明珠在貼錢。雖然說,葉明珠嫁到高家,就該為高家打算,但魏氏還是有些心虛。她想,她要待葉明珠更好一些。
高耀祖的補缺下來了,是在京城,多虧了他的恩師梅翰林。高耀祖算是在京城紮了根。
梅翰林聽說高耀祖的妻子是個商戶女,有些替他不值。但當他聽說葉氏是在高耀祖一貧如洗的情況下嫁給他時,點了點頭,說道:“那倒不錯。”少許,他又叮囑高耀祖:“古人雲,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可要好好善待葉氏。”
高耀祖點頭稱是。
如今葉明珠的字漸漸有了風骨,繡花也似模似樣了。她人聰慧,又肯下功夫學,一心想變得更好。
以高耀祖挑剔的眼光看來,妻子雖不能完全令他滿意,但大致上也不錯了,比那些雖為閨秀,卻将才情與容貌傳得人盡皆知的女子強多了。
——其實,梅若雪的閨名,外人并不知曉,除了親戚,也無人知道她能吟詩作賦。高耀祖對她的誤會極深。
梅若雪終是嫁給了寧韞。兩人少時相識,即便是沒有男女之情,也有兄妹之愛,共同生活下去也非難事。
洞房花燭夜,寧韞掏出那塊手帕,笑道:“可知是天定的緣分了。”
梅若雪笑而不語,表哥也是人中龍鳳,極善詩詞。婚後,夫妻恩愛,詩詞相和,琴瑟和鳴。他們之間有不少閨房逸事被多嘴的下人傳到外邊,一時成為佳話。
寧韞說,他小時候怎麽也沒想過,有一天,表妹會變成妻子。
高耀祖終究是被妻子的深情打動,而且因為葉明珠的努力迎合,他越發覺得她像自己理想中妻子的樣子。他想,就這麽一輩子,挺好。
所有人的命運都走上了正軌,小時空和主時空也在慢慢相融。
十一和顧清風也快要離開了。她在臨走前,又見了葉明珠一面。
葉明珠看到她也不吃驚,淡淡地問:“你來啦?”
十一點點頭,仔細打量着葉明珠。在她看來,人還是那個人,卻和第一次見面時,有了很大不同。
葉明珠原本生機勃勃顧盼神飛的眼睛如今平靜溫婉,柔情似水。也不是不美,只是再也沒有了當時的那種攝人心魄的生氣。
十一嘆了口氣,她知道,葉明珠到底是為了一個男人,變成了另外一個自己。
現在的葉明珠會做簡單的小詩,會寫清麗的字,還能繡出美麗的圖案。葉明珠還是葉明珠,卻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她。她舉止娴雅,走路婷婷袅袅;她放下了賬簿,拿起了詩書。她曾經說過:“他喜歡什麽樣,我就變成什麽樣。”
看來,她真的做到了。
明明她後半生會夫妻和睦,琴瑟和鳴,本該替她開心的,但是十一還是為她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很納悶,為什麽古代那麽多女的熱衷于給兒子納妾。
葉明珠,終究是為了一個男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雌雄不辨緣成怨【一】
在去下一個小時空前,十一對顧清風建議:“你能換上女裝嗎?”
面對這樣無禮的要求,顧清風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是男的。”
十一點頭,不再說話,心裏卻說道:“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十一和顧清風是在巳時左右出現在小時空的大街上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安靜中透着詭異。
他們索性便不再隐身,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顧清風想問一下十一情況,還未開口,便見到迎面跑過來十幾個家丁,個個手持木棒,跑的飛快。
“這是怎麽了?”顧清風不解,“要打架嗎?”
十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顧清風,低聲道:“你慘了。”
話音未落,那群家丁一湧而上,将顧清風圍在中間,推推搡搡。有幾個甚至不知從何處拿來繩索,要來綁他。
顧清風摸不着頭腦,也不敢出手傷人,連聲問道:“你們幹嗎捉我?”
無人理會。
十一早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看到顧清風被五花大綁,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顧清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奈何細長的眼睛風情有餘,恐吓不足。十一沖他做了個鬼臉,叫你不隐身,叫你不女裝!
為首的家丁叫道:“兄弟們,把這個小白臉兒帶回去領賞。這次咱們家少爺一定能贏。”
顧清風臉色發黑,小白臉兒嗎?
十一這才出來阻攔:“幾位家丁大哥,你們認錯人了。他是女的,他是女扮男裝的。”她又對顧清風使眼色:“快,變女裝。”
顧清風感到莫名其妙,以眼神示意:“為什麽?”
不願跟他多解釋,十一直接往他身上丢了一個障眼法。她很誠懇地對家丁說道:“真的,這是我妹妹,他真的是女扮男裝的,你們也知道,兩個姑娘家外出不容易。我們也是無奈,才……”
“女的?”為首的家丁滿臉怒色,“你騙大爺呢?是男是女你大爺我分不清?小丫頭閃一邊去,我們少爺只抓兔爺,不抓小妞兒。”他一把推開十一,順手在顧清風臉上摸了一把,他有些遲疑了:“真是女的?女的長這麽高?”
十一點頭,異常誠懇:“是女的,你看他彎彎的柳葉眉,彎彎的柳葉眼,你看他光滑的皮膚,你看他還紮耳孔了呢……是女的,我親妹妹,你看我們長得多像。大哥,不,大爺,你們要找什麽兔爺,我們又不是屬兔的,還是不要抓我們吧?”
她叽叽咕咕說個不停,若不是聲音清脆悅耳,為首的家丁早把她扔到一邊了。他盯着顧清風的耳垂瞧了瞧,元寶狀的耳朵倒是挺好看,仔細一看,還真有耳洞。他的目光在顧清風身體各處逡巡,他也有些拿不準了:“真是女的?”
十一點頭不疊:“是的是的。”
後面的家丁有的叫道:“是男是女扒了褲子看看不就行了?”
話音未落,便是一陣大笑。
顧清風輕輕松松解了束縛,在十一身後站定,悄聲道:“你給我等着。”
十一不理會他,仍然對家丁說道:“真的,他是我妹妹……”她自己也撐不住,笑了起來。
顧清風掙脫束縛,家丁們大驚失色,有好幾個都紛紛後退。
他們之前曾經捉過一個清俊少年,可惜那個少年是個練家子,把他們一個個打的鼻青臉腫面目全非。現在又看到一個輕松解開束縛的,都惴惴不安。
十一拉着顧清風袖子,低聲讨好:“你就讓他們再捉一會兒嘛!好不好,就一會兒。”
顧清風捉住她手腕,在他常咬的地方摩.挲,他湊到她耳邊:“你是不是真的閑得發慌了?”
十一身子一激靈,連忙搖頭:“不是。”
若按顧清風的行事作風,這樣當街捉他,且還稱他為小白臉兒的,他必然要狠狠教訓這群人一番了。然而十一緊緊地拉着他的袖子,以傳音術說道:“這群人很重要,你得拖着他們,不能讓他們去下一道街,只要一刻鐘就好。”
顧清風心下明白,是為了紅線的事情了。他雖然心裏有氣,但還是如她所願。
那為首的家丁拿着棍棒的手微微發抖,帶着臉上的肥肉也在顫抖着。他邊後退邊道:“少俠,呃,不,女俠,女俠你大人大量,饒過我們這群有眼無珠的畜生!”
“對對對,我們有眼無珠,女俠你饒了我們,女大王,饒了我們……”別的家丁也紛紛附和,一時之間,哀求聲響徹整條街。
顧清風的臉色卻異常難看:“女俠?女大王?”
十一掩了口笑,想象了一下,顧清風穿女裝應該要比男裝好看吧。
家丁很快意識到對方對自己所給的稱呼不滿意。他絞盡腦汁地想出幾個比較不錯的來:“這位小姐,我不知道您是大家小姐,我以為您是……”
十一在一旁強忍着笑意,若不是顧忌到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