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風愈來愈黑的臉,她肯定會笑出聲的。

然而顧清風還是察覺到了她的好心情,扔給她一記眼刀子,以及一個“你死定了”的表情。

十一瞬間轉換出嚴肅端莊的模樣,規規矩矩地站立着,面無表情。

顧清風也不想再跟這些凡人計較,他雙手負後,随口問道:“你們是哪家的下人,你們家少爺是哪位?”

——十一還沒給他講命譜,不過,他猜測,這位少爺應該很重要。

家丁腦袋搖得似撥浪鼓,口中直道:“不是哪位,不是哪位……”

顧清風問了幾次,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估摸着一刻鐘的時候也差不多了,便沖十一點了點頭,想要離開。

十一卻拽着他袖子,滿臉祈求之色:“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顧清風從來沒有說過的是,他受不了十一凝視他的眼神。她明明是很沒心沒肺的,但是看人的時候,卻偏偏會讓人無端覺得,你就在她心裏。

盡管不大情願,但顧清風幾乎從不拒絕她的要求。這次也不例外,他點了點頭:“只等一會兒。”

十一喜笑顏開:“我就知道你最聽話啦。”

沒過多久,街角走過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少年。他看到十來個奇奇怪怪的人站在一起,有些詫異,但還是向前走去。

家丁們看了路過的少年一眼,相互遞了個眼色,卻一動不動。

十一見他們并無行動,急了,忙道:“你們趕緊去抓那個人啊,那不是你們要找的小白臉兒嗎?”

家丁們統統擺手:“不不不,我們不抓……”

“不是,我沒有不讓你們抓他。快去抓呀,再不抓一會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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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家丁嘿嘿笑:“我們改好了,不抓了。”

不用十一給顧清風使眼色,他便明白過來,他們之所以站在這裏陪着這群家丁耗時間,就是為了這個經過的姑娘。——是的,這才是真正的女扮男裝的姑娘。盡管她的扮相妩媚與英氣并存,但顧清風從她身上的氣息,就能感覺出來,那是一個姑娘。

顧清風一手拎起為首的家丁,指着那個姑娘道:“你還不聽你家少爺的命令,去把那個姑,那個白臉兒給抓過來?”

這家丁少說也有一百五十多斤,被顧清風一只手給提了起來,他不禁慶幸,還好方才沒真的扒了這女俠的褲子來驗身。“我們不抓了!我們……”

顧清風沒了耐心,将他扔下來:“要你抓你就抓,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家丁們這才知道眼前這女俠是真心要他們抓人的,一哄而上,向路過的姑娘追了過去。

顧清風看看自己的手,怪不得十一喜歡将他扔出來。手這麽一提,一松的感覺,別說還真不錯。

那個路過的姑娘被家丁們捉住,驚魂未定,滿面淚痕,卻一言不發。

家丁帶着讨好的笑意,來顧清風身邊邀功:“女俠,我們把這個小白臉兒給捉來了,您慢慢享用。”

顧清風眼前一黑,好容易才恢複正常:“你們帶他回去交差吧。”他不再理會家丁們,抓起十一的手臂就走。

走出這道街的時候,他們直接隐了身。顧清風周身直冒黑氣,他一把将十一提溜起來:“說,怎麽回事?”

——顧清風現下心情已平複了許多,否則,他想,他會二話不說咬上去。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咬過她了。

十一仔細瞧着,發現顧清風并沒有真的動怒。她才膽子大了起來:“我有給你說,要你女裝或隐身的啊,是你不聽的。其實,你要是長得醜些的話,也不會被抓的。還是你長得太漂亮了。”

顧清風的臉更黑了:“我好像好久沒咬過你了。”

“好好,我說我說……”十一慌忙收起了笑意,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我那樣是想讓你拖延時間。在這個小時空裏,我牽錯的那個男的,就是那個少爺,他,他好男風。”

“好男風?什麽意思?”顧清風不解,“就是喜歡在街頭抓男的?”

十一嘿嘿笑,也不曉得如何跟顧清風解釋,她想了一下措辭,才道,“他叫袁矩,是長公主的小兒子,十足的纨绔,好男風,所以年過二十,仍未娶妻……”

顧清風打斷:“我只問你什麽是好男風。”他心裏隐隐有了些猜測,卻不大肯定。

十一無奈,只得硬着頭皮答道:“就是喜歡男的喽。”她不敢看顧清風此刻的神情,繼續說道:“他們抓你就是因為他們家少爺喜歡男的。這裏是長公主的封地,袁矩和此間首富馮閑打賭,看誰能在天黑之前得到更漂亮的小郎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我怕你們罵我,遁走。

☆、雌雄不辨緣成怨【二】

十一看着顧清風臉色不對,幹脆将命譜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在原來的命譜裏,長公主的幼子袁矩喜愛男風,整天花天酒地,是個十足的纨绔。雖然長公主已逝,但他的皇帝舅舅對他很是縱容,使他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

袁矩最大的愛好便是強搶民男,為此他特意養了一群人,專門為他搶人。——就是十一和顧清風遇到的那一群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袁矩的朋友們德行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最好的朋友是首富馮閑,馮閑跟他還不一樣,馮閑男女通吃,家中蓄養大量小妾娈童。兩人只要聚在一起,就會比較一番誰的新娈童更加美貌招人疼。

這次,袁矩的人在這裏抓貌美男子便是為此了。

不要以為袁矩這樣的人腳上就沒紅線,事實上,他腳上拴過好幾根。當然,前幾根都斷了。他酷愛男風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願意把自己姑娘往火坑推。但是他的母親畢竟是長公主,他父親在世時,也是封了侯的,餘威猶烈。他議過幾次親,但由于種種原因,都沒有成功。

最後牢牢拴在他腳上的那根紅線另一頭牽的便是今天路過的女扮男裝的姑娘白長安。白長安是江南人士,父母雙亡,來此地投奔親戚。可惜親戚舉家外遷,投親不成被袁矩的人給抓了去。

白長安獨自一人在外奔波,便留了個心眼兒,男裝出行。她怎會想到男裝給會為她以後埋下禍患?

袁矩的下人們不問青紅皂白将她抓了回去,她在袁矩與馮閑的娈童比美大賽中取得了勝利。

她不明所以,懵懵懂懂,跟袁矩解釋她是女子。袁矩極度厭惡女子,但是馮閑卻來讨要白長安。袁矩和馮閑一向愛攀比,死活不讓,縱然是女子,也不出讓。

白長安被困在袁家,久而久之,袁矩竟漸漸對白長安動了心,幾番糾纏曲折,最終走到了一起。袁矩最終遣散男寵,娶白長安為妻,再不招惹男子。

——這是原本的命譜。

牽錯之後就不是這樣了,牽錯以後,白長安和袁矩無甚糾葛。白長安從這裏經過時,袁矩的人已經離開,她沒有被袁矩抓到。投親不成身無分文的她陰差陽錯被馮閑的人帶了回去,不久被淩虐至死。而袁矩依然讨厭女子,至死不變。

顧清風聽得有點頭疼,他的師父雖然給他講過很多凡間事物,他自己如今也多次在凡間行走,偏愛男風還是第一次聽說。他覺得他有些理解不了,需要好好緩緩。

十一無限同情地望着他:“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你隐身或是換女裝了吧?你的容貌不算太差,都是會被抓走的。”

顧清風有種看到蛇羹的感覺,胃裏翻湧得厲害。他往嘴裏塞了個果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可他的臉色依然蒼白。

“你沒事吧?”十一有些害怕,“對不起啊,我該早跟你說的,我玩笑開大了。”她直接抓起顧清風的手腕,輸送仙力。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旦看到顧清風臉色發白,她就隐隐感到不安,總覺得需要為他做點什麽。

顧清風擺了擺手:“無礙。”他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才道:“所以說,你要讓白長安被袁矩抓走?”

“是啊,這樣一來,雖然她暫時受點苦,但最後還能好好的。牽錯以後,其實是漏牽啦,那樣的話,白長安會死得很慘。馮閑這個人,死後是會下地獄的。不能讓白長安跟他有一絲牽扯。”十一又斜眼看看顧清風,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袁矩的人會捉走你。畢竟,你長得,長得……”

她想說:“你長得細眉細眼的,不大好看”時,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威脅,忙改口道:“你長得這麽好看,我怕袁矩會被你比下去。”

顧清風的臉黑了,這樣的評價,他委實開心不起來。

十一拉着顧清風來到袁矩家中。曾經的長公主府現在看起來依然華麗,但是看着給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顧清風指着白牆上的的塗鴉,問:“袁矩做的?”

十一極其沉痛地點了點頭:“是的,他們家的每一面牆上都留下了他的墨寶。”

顧清風更加嫌棄了:“這樣的人腳上竟也有紅線?”

十一認為顧清風的理解能力有偏差,便好意解釋:“這個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他有姻緣,腳上都會有紅線。而且,這個袁矩本質上并不壞。你不能因為人家斷袖就瞧不起他,說他是壞人。況且,袁矩還不是生來就斷袖的。據命譜上講,他幼時無意間見過他母親與人茍合,還有,還有,也有不少丫鬟看他父母感情不好,趁機爬上他父親的床……反正,就是這樣了。他就認為天下的女子都不是好人,他就厭惡女子了。但是他為什麽喜愛男寵我就不明白了,莫不是為了與馮閑比較?”

顧清風對袁矩的心路經歷毫無興趣:“這家子可真夠亂的。”

十一點頭:“是是是,你說的是,的确夠亂的。”她舒了口氣,顧清風是越來越好脾氣了,被她賺到這種地方來了,也不過是只生了一會兒悶氣。

她側眼看看顧清風,唉,真不知道随她這樣東奔西跑,他還能不能像原本的命運那樣修成正果?或許是她的錯覺吧,她總覺得顧清風的修為不若她想象中的好。莫非真的是妖界整體水平較低?

十一掐指一算,拉着顧清風穿過袁府的房屋,徑直奔向花園。——話說這花園真是感情萌發頻率最高的地方。她想,她若是哪一天凡心動了,就待在人間大戶人家的花園,肯定能逮着個如意郎君。

袁矩正在呼喝着命令下人将花園騰出一大片空地來。如果忽略他酒色過重導致的眼窩深陷目光渾濁,他的皮相還是很不錯的。他的眉斜飛入鬓,鳳目高挑,鼻梁高聳,唇紅齒白。他穿了一身繡着大紅色牡丹花的綢衫,穿在他身上,雖然豔俗,但不可否認很好看。

十一看直了眼,一個勁兒地扯顧清風的袖子:“你看,牡丹花,牡丹花……”

顧清風實在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涼涼地說了一句:“真醜。”

十一的好心情瞬間就沒有了。再看看在袁矩的指揮下花園裏許多被連根拔起的姐妹,她更是心疼的眼淚汪汪。雖然這些花靈識未開,但終究是她的同類。她悄悄施個障眼法,将那些還活着的花草偷偷移走,打算移植到別的地方。

顧清風有心幫她,可是見她完全沒有要他幫忙的意思,他也就不出手了。這點小事,她自己做得來。

不遠處的涼亭裏,大腹便便油光滿面的馮閑正悠閑地喝着茶,他身邊跪着兩個貌美的小厮,給他捶腿捏腳。他神情惬意,時不時地看上袁矩一眼,問道:“小侯爺,這什麽時候開始啊?”

兩個人說好了要比賽的,評委都來了,場地還沒清理好。袁矩心中有氣,卻兀自倔強:“急什麽?莫不是找不來好貨,怕了?”

馮閑臉色微變,他派出的人今天的确無收獲,只好從自己家裏挑了一個袁矩不曾見過的來湊數。

終于清理好了花園,無人去理會那些被連根拔起的花草。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等着看着兩人的小倌兒。

白長安和一個美貌少年一道被迫跪在地上,嘴也被堵上。她猶摸不着頭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裏來。

圍在一旁品評的也是城裏的頗好此道的名流,幾個人對着白長安和那個少年品頭論足指點了好一番。大多數認為那少年美則美矣,卻不夠媚;不若白長安妩媚與英氣并存,眼波如水,顧盼生輝,狼狽得招人憐惜。

所以這次是袁矩勝出,袁矩甚是得意,哈哈大笑,對那些抓人回來的家丁道:“自己去賬房領賞。”他又對馮閑說道:“馮兄弟,我早說了你不如我,本事不如我,運氣也不如我。”

馮閑情知自己帶來的這個少年是來湊數的,不是按照事先說好臨時抓的,也有些心虛,少見的沒反駁袁矩。

一直跟自己争鋒相對的人這次甘拜下風,袁矩更得意了,在白長安腦袋了拍了一下:“不錯,挺給爺掙面子,今晚就是你了!”

有人問袁矩可否割愛,袁矩直接給了那人一腳,罵道:“爺的人你也敢搶!摸摸脖子上長了幾顆腦袋!”

那人哈哈笑:“就這一顆,小侯爺大方些呗,等您玩兒剩下了,再轉送呗。”他說着話在白長安臉上摸了一把,嘆道:“這滑不溜丢的,果真是個妙人。小侯爺好福氣,小侯爺好運氣。”

都知道袁矩這個人好男色,脾氣怪,但是很少真正動怒,為人也大方。

衆人都哈哈大笑。

當即不少人說道:“小侯爺哪天玩厭倦了,借我們玩玩兒,妙人要大家夥一起享用才好啊。”

白長安嘴巴被堵着,但旁邊發生的一切,她還是聽出了個大概。這群人拿她當做小倌,還用這般淫邪的目光看她,她羞憤欲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說我很不舍得你們嗎?

☆、雌雄不辨緣成怨【三】

如果不是身子被束縛着不得自由,白長安定然會撞牆自盡。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竟被一群男子這般羞辱。可惜她現在除了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在一旁看着的十一咬牙切齒,低聲道:“我一定要給他們個教訓。你等着,我要讓他們天天都做噩夢!”

其實,她也想真的給這些人教訓,但她知道必須按規矩來,人間有法,天界有道。她不可能越過人間律法去制裁這些人。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小小懲治一番。

剛聽到她說要給這些人教訓時,顧清風還吓了一跳。因為她曾說過,這些小時空的人的命運不能随意幹涉,待聽完她的話,他笑了起來,原來所謂的教訓不過是讓他們做噩夢。

圍觀的衆人終于四散開去,偌大的袁府花園一時顯得冷清起來。袁矩逆光而站,竟給人一種寂寥的錯覺。

想到袁矩從小被父母忽略,母親面首衆多,父親小妾也不少,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他長成這個樣子,也怪可憐的。

十一嘆道:“說到底,這個袁矩也是一個可憐人。要不是他有那樣的爹爹娘親,如何能養成現在這個德行?是不是?”

顧清風可不認為一個人的好壞跟他父母有多大的關系,但他近來已經習慣了不去反駁她,所以沉默了。

袁矩親自替白長安解開繩索,拿掉堵口的帕子,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也看到了,是你幫我贏了他們,說吧,你想要什麽?”

白長安戰戰兢兢,一邊抹淚一邊說道:“我要回家。”她想起方才的一切就小腿發軟。她告訴自己:長安,你不要怕,你不要怕……

袁矩笑得很和善:“這可不行,你也聽到了,你是我的。這兒就是你的家,你要往哪裏去?”

“你,你……”她打算繞過袁矩離開,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袁矩眉峰挑起,面帶薄怒:“怎麽?爺說過讓你走了嗎?就算你要離開,也得經過爺的同意!”

白長安一把打落他的手,義正辭嚴:“你們還有沒有王法?青天白日,強搶民女!你們就不怕我去告狀嗎?”

此時的她盡管內心被恐懼包裹,但仍然努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來。

袁矩哈哈大笑:“什麽強搶民女?爺這是強搶民男!爺也不算強搶,說吧,你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爺出得起!”

這話一點不假,袁矩此人,身份顯赫,性子古怪。他有兩大愛好,其一是愛當街強搶民男;其二則是愛敲詐勒索有錢人。即便是他的皇帝舅舅也拿他沒辦法。——當然,他如此行徑與皇帝的刻意縱容不無關系。

馮閑雖然號稱是首富,但是跟袁矩一比,确實相差甚遠。

人有時候很奇怪,與別人交談時,總會注意對方的最後一句話,而忽略了前面。

白長安當即說道:“你無恥下流!”

她再次企圖越過袁矩,這次卻直接被袁矩拽着衣領給扯了回來。

下人們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看熱鬧,有的還出言勸道:“嗐,別那麽不識擡舉,跟着咱們爺吃香的喝辣的……”

袁矩淩厲的目光掃過衆人,面上卻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一邊兒去,都退下,讓爺自己來。爺就不信了,還降不了她!”

衆人哈哈大笑,卻都依言退下。

白長安星目含淚,狠狠一巴掌打在袁矩的臉上,拔腿就跑。

這裏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手掌還有微微的疼意,她會以為她還在夢中。她本來好端端的在街上行走,卻被一群兇神惡煞的家丁抓到這裏。她甚至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

袁矩呆住了,他長這麽大,還真沒人打過他。他當即跳了起來,狠狠一巴掌就往白長安臉上掴去,口裏還委屈地說道:“你居然敢打我!連我舅舅都沒打過我!”

白長安被他一記耳光打的唇角出血,半邊臉都是木木的疼。她也豁出去了,冷笑道:“你強搶民女,為何打不得?”

“強搶民女?”袁矩有點呆愣,“爺強搶誰了呀!你不是男的嗎?還在這兒跟爺裝女的!”

白長安為了行走方便,特地化了妝,她加粗了眉,抹黑了臉。然而,這樣一來,卻更顯得英姿飒爽,雌雄莫辯。

自己女扮男裝是一回事,被人直接說成是男人是另外一回事。白長安也算是聽出來了,眼前這個人要抓的是男人,不是女人。她松了口氣,說道:“我是女的,我是女扮男裝的。”

袁矩已經從家丁那裏知道了他們遇上了一個女扮男裝功夫高明的女俠。——這個女俠就是顧清風了。——當白長安也說自己女扮男裝時,袁矩就不大相信了,天下哪有這麽多女扮男裝的,還都被他袁矩給碰上了。

他上下打量着白長安,看得她心下不安,稍稍後退。

袁矩一把扯掉了她束發的玉簪,長發如瀑,傾灑在背上,平添了幾分柔弱。袁矩哼了一聲:“你也別這樣,就跟爺欺負你似的。既然你說你是女的,那爺就找人給你驗個身。要真是女的,就給爺滾蛋!爺府裏不收女人。”

白長安乍一聽到不收女的,心裏暗喜,但很快又意識到不對:“驗身?沒有女的?你可以找大夫給我把脈,是男是女一看便知。”

她表情變化得很快,袁矩偏不如她意:“爺府裏的大夫忙得很,你直接衣服一脫,是男是女還看不出來?”

十一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盡管原本命譜上也有這麽一出,但她還是訝異非常。她看向顧清風:“如果,你是白長安,你們這樣的相遇,你會嫁給他嗎?”

——她問這話時并無惡意,她只是單純地想知道顧清風的看法,因為她是絕對不會像原本的白長安那樣最後還同意和袁矩在一起。她随口這麽一問,卻忽略了顧清風是男的這個事實。

顧清風的臉當即就綠了,拿他當做女人?短時間內,他不打算再理她了。

十一沒得到答案,繼續問道:“問你話呢?你會怎樣?”

顧清風閉目養神,自動屏蔽她的話。

十一問了好幾次,他都不理會,她也有些生氣了,不理就不理。

白長安直接跳将起來,一個耳光打在袁矩另一邊臉上,罵道:“你真夠無恥的,當街搶人,還私設牢獄,我要去告你!”

袁矩覺得自己很委屈:“當街搶人也就罷了,那也不是爺親自動手的。私設牢獄怎麽說?爺還不知道爺居然還私設牢獄了!你還想告爺,哼,去哪裏告?”

白長安已經打過他兩巴掌,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父親是個小吏,替貪官頂罪而死。她看盡親戚白眼,一路颠簸來到這裏,投親不成,還被莫名其妙抓到此處。袁矩還委屈,她何嘗不委屈?可眼下她沒有去委屈掉淚的權利,只能把眼淚往肚子裏藏。

“去哪裏告?只要是衙門都可以告,若是衙門不理,我也可以去敲登聞鼓告禦狀。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人治得了你!”

袁矩嘿嘿一笑:“這話倒是說錯了,這天下還真沒人治得了爺。你以為告到舅舅那裏,他就會如你所願殺了爺?上次,爺燒了當今丞相家的房子,舅舅可曾說過爺半個不字?”

白長安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驚叫道:“你是惡棍袁矩!”

袁矩大名鼎鼎,響徹千裏。哪怕是白長安家在偏遠小縣,也久聞他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皇帝陛下對他的寵愛遠遠超過衆位皇子?小地方的百姓偶爾議論朝事,甚至有許多人認為袁矩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他為何對這惡棍如此縱容?

對于惡棍這個稱呼,袁矩不大接受,他自認為不曾做過幾件惡事。他所做的不過是偶爾燒幾家大臣的房子,調戲幾個模樣不錯的世家公子,心情好的時候,親自帶人在路邊攔路搶人,但他搶來的這些美男,後來也都是自願願意跟随他啊,那些拼死不肯順從的,他也都送回去了。——他的這些事情,連皇帝舅舅都不責怪,外人憑什麽說他惡棍?他哪裏惡了?沒殺過人,只放過火,哪裏稱得上是惡棍了?

白長安知道他是袁矩之後,反倒不像初時那般恐懼了。她也聽說過,這個袁矩是個斷袖。她是女子,應該無礙。

袁矩連聲問:“爺哪裏惡棍了?誰說爺惡棍了?”

白長安連忙說道:“沒有,小侯爺,您誤會了,奴真的是女兒身。奴父母雙亡,來投奔親戚,不料親戚全家搬遷……”

袁矩不耐煩聽她講身世,他一聽到那個“奴”字,便覺得惡心,直接高喊一聲:“人都死哪兒去了!給爺出來一個!”

——他選擇性地忘記了是自己叫仆人們退下的事實。

白長安站立在那裏,也不知道是否還要再說下去。

不多時,有幾個下人一路小跑過來,谄笑着:“爺,您吩咐。”

袁矩揮揮手:“把她給我帶下去,找個人驗驗是男是女。要是男的就留下,要是女的就直接轟出去,順便找人把花園給爺洗了。爺這麽好的花園,被女人給弄髒了,多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看到的是萌萌的存稿君,作者君要去襯托新娘子的美麗了。

☆、雌雄不辨緣成怨【四】

家丁掃了白長安一眼,笑問:“是從外面找個老嬷嬷過來驗驗還是……”

袁矩自父母過世以後,府上再無女子。他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哪有那麽麻煩,女人都髒得很,老女人也不例外。自己看着辦吧,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還要爺操心!”

家丁又看看白長安,拽着她就走。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也有過幫爺驗貨的經驗。他盯着白長安的胸口,搖了搖頭:“爺,這不必驗都是男的。”

白長安當即臉色爆紅,低聲道:“我不用驗身,你們給我拿套女裝,我穿上一看便知。對了,我的包袱呢,包袱裏面有路引,那可以證明我是女的。”

十一在旁邊看得直樂,他們就男女問題都能探讨這麽久。不過說實在的,白長安乍一看去,的确分不出性別,而袁矩又見過太多妩媚的男人,一時分辨不出,也是有緣由的。

到底還是沒去驗身,白長安的包袱裏面有太多物件可以證明她是女子。她洗淨了臉,露出那張如出水芙蓉的臉,褪掉裝飾的她旁人一看便知定是女子無疑了。

家丁有些遺憾,袁矩卻一個勁兒嚷嚷着:“把她趕出去,趕出去……”太背了,本以為這次真的是個妙人,性子烈些也無所謂,誰知道竟然是個女人!

白長安長舒了口氣,盡管被人掃地出門,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是終究是沒事了。她重新背起自己的包袱,跟着家丁往外走。

十一提起了精神,悄聲對顧清風說道:“等着,馮閑快要來讨人了。”

按照原本的命譜,的确是這樣。可是這畢竟是牽錯後的小時空,白長安走出好遠,都不見馮閑過來。

十一有些着急了,如果馮閑不來讨要白長安,袁矩怎麽會留下她呢?當初袁矩非要留下她,可是為了不讓馮閑得到啊。

顧清風看她焦急,低聲說道:“要不,我去化作馮閑诳他一下?”

十一略一遲疑,點頭:“也只能這樣了,你可要扮的像一些啊。”

還好這是牽錯以後的小時空,白長安跟馮閑糾纏頗多。顧清風正要出現,卻見真正的馮閑搖搖擺擺走了過來。

十一暗暗心喜,有真的就用不到假的了。

馮閑迎面走來,白長安連忙避開。微風吹起她的散下來的秀發,露出她美麗的側臉。馮閑呆了一呆,啧啧兩聲。他閱人無數,一眼 便看出眼前的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美女。

袁矩看見他,沒好氣地問:“你去而複返,所為何事?”

馮閑笑笑:“本來沒事,現在有事了。怎麽,你如今也對女的感興趣了?”

袁矩臉色發黑,沖白長安吆喝一聲:“還不給爺早點滾蛋!真是晦氣。”他又對着馮閑嘆道:“本以為是個妙人,誰知道居然是女人!”

馮閑雖然私生活荒唐,但為人極其精明,他眼睛一轉,很快猜出了個大概。當即躬身說道:“小侯爺,您若是沒興趣,将她讓給我可好?我願意用兩個娈童來交換。這娘們兒可真是絕色了……”

白長安聞言臉色發白,一個勁兒地搖頭,不由的加快了出去的腳步。

但家丁卻攔住了她:“你急什麽?沒聽見馮爺正跟我們爺說話呢。”他是袁矩身邊得力的下人,自認為身份高貴些,說話也沒個顧忌。他沖馮閑讨好地笑了笑。

方才袁矩已經明明白白要白長安離開,家丁這樣分明是打他的臉。袁矩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竟然還認識馮爺了!馮兄弟,這女的你不能帶走!別人你随便挑。”他又指指說話的家丁:“哪怕是你把他帶走,爺都沒二話。”

家丁冷汗涔涔,方知自己說錯了話,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爺,小的不敢了!”

袁矩雖是惡棍,但是勉強比馮閑強上一些。

這家丁長得胖乎乎黑黝黝,着實不是馮閑喜歡的類型。盡管袁矩大方相送,馮閑也沒半分歡喜,馮閑還是對白長安比較感興趣。他繼續剛才的話題:“小侯爺,反正你也不好女色,何不就讓給我呢?也算物盡其用。”

如果沒有家丁那句話,或許袁矩會抹不開面子,同意相讓。但是家丁一打岔,袁矩委實沒了心情。他哼了一聲:“爺剛才的話沒聽見嗎?說不讓就是不讓!”他看了一眼還呆立在原地的白長安,更覺得她蠢笨,吼道:“怎麽還不走?聽不懂爺的話啊!”

白長安這才回過神來,快步跑走。

馮閑沖袁矩拱拱手:“小侯爺,那我就先走了。”他想的挺好,既然袁矩不要,那他再弄來就是他的了。他就知道袁矩這人大方,脾氣古怪,明明都同意了,還要嘴上拒絕一下。

白長安前腳剛走,馮閑便追了上去。袁矩如何看不出馮閑的意圖?本來他都打算不管這事兒了,可是一低頭看見跪在地上偷眼看他的家丁。他心裏一口氣咽不下去,踹了家丁一腳,大步向他們追了過去。

袁矩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他想起馮閑臨走時得意的表情就來氣,憑什麽爺挨了兩巴掌捉來的人要給你帶走?爺又不欠你什麽!

十一暗自欣喜,她以為還要再出點波折的,誰料這袁矩還挺上道。

袁矩到大門口時正看到馮閑的人推推搡搡要捉白長安。

白長安面如寒霜,目光凜冽,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之勢。她可不願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馮閑就喜歡烈性女子,他摸着下巴,指揮下人:“好好地,別吓着了我的美人!”

白長安看到袁矩出來,大聲說道:“袁矩,你救救我!你答應我讓我走的!”可能是袁矩并沒有真正傷害過她。比起袁矩,她更害怕那個肥頭大耳的馮閑。

馮閑看到袁矩笑了笑:“小侯爺,你不會連剩下的都不讓兄弟撿吧?別那麽小氣,你不是一向大方嗎?”

若他沒說這句話,袁矩可能會不再幹涉此事,因為他非常不喜歡白長安看到他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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