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她認為女的應該是陰險的,是虛榮的,是淫蕩的,而不是她方才那樣凜然不屈的。聽到白長安的求救時,他甚至下意識地就想離開這裏。

直覺告訴他 ,他不能幫白長安。可是待他将目光轉移到馮閑臉上,看到他勢在必得的眼光時,袁矩動搖了。

馮閑還在說着:“小侯爺,你都把她給趕出來了,總能輪到我了吧?”

袁矩忽然莫名感到厭煩,只有他自己不要,也不能讓別人追到門上來讨要。他長臂一圈,将白長安拉了過來:“誰給你說爺不要了!爺府裏的事兒何時輪到你做主了?”

馮閑微怒:“小侯爺,您這可就不對了。您自己不近女色,這樣的尤物也不允許兄弟要,是吧?”

袁矩冷笑:“爺樂意,怎麽着?爺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難不成你有意見?”

馮閑和袁矩平時也愛玩鬧,但是被袁矩當面削面子的經歷還是頭一遭。他整了整衣衫,故作潇灑地道:“那行,您最好永遠守着她。您總有膩的時候。”

袁矩也有怒意了,他同樣整理一下儀表,回道:“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馮閑努力做出氣定神閑的樣子來,帶着下人們離開了。

白長安驚魂未定,還沒想好怎麽感謝袁矩,便被他一把推開,狼狽地摔倒在地上。她坐起身來,也不管他的神情多麽嫌惡,認真地施了一禮。還好沒被那個馮閑帶走,不然的話,她想想都害怕。

袁矩飛速往府裏走去,邊走邊喊:“人都死哪兒去了?快給爺燒水!爺要沐浴!”太惡心了,他剛才居然摟了那個女的;更惡心的是,他過後才想起來她是個女人。他一定要好好清洗一番。

白長安撿起包袱,想快些離開這裏,這裏太可怕了。

這時,一個年老的仆人攔住了她:“姑娘,你要往哪裏去?”

白長安一驚,連忙回答:“自然是要往家裏去,我是再也不敢來這裏了。”

老仆人搖了搖頭:“姑娘,你只能待在袁府,除了袁府,你哪裏都不能去。”

“為什麽?”白長安不解,“那個袁矩,不是要放我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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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人嘆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小侯爺為了你和馮少爺起了争執。馮少爺也不是好相與的,恐怕你只要離開袁府,就會被他抓回去。他出了名的暴虐無常,唉……”

白長安想象了一下,渾身發顫,她驚慌地問:“老伯,那我,那我……”

“還能怎麽樣?依我看,你不如現在袁府住下。想必你也聽說過,我們家小侯爺不近女色,只要你離他遠遠的,在袁府還是安全的。”老仆人略一沉吟,又道,“小侯爺小時候也是很好的,大了被人給帶壞了。”

白長安突然對這個老仆生出許多好奇來。她聽父親說過,有許多的父母認為自家子女學壞的話都是別人教的。難道這個老伯是惡棍袁矩的長輩?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不會告訴你們,乃們看到的是萌萌的存稿君

終于明白我為什麽會覺得顧清風和白長安名字很般配了,乃們一定想不到原因

☆、雌雄不辨緣成怨【五】

盡管過程曲折了一些,但白長安還是如十一所願住進了袁府。

顧清風看得直搖頭:“袁矩不過是碰白長安一下,就恨不得把自己手給剁下來,他們之間能牽成紅線嗎?”

十一安慰他:“你不要想這麽多啦,肯定會成功的。我們以前又不是沒試過。那個北冥煙還是曲不凡殺父仇人之女呢,他們最後不也是好好的?”

話雖如此,她心裏也不無擔憂。從那次以後,白長安和袁矩根本就沒再見過面,如何增進感情?

白長安的性子較為随意,随遇而安。她有個小吏出身的父親,言傳身教,她處世圓滑,很快贏得袁府下人的好感。

整個袁府只有袁矩一個主子,她要避開的也只有袁矩一個人。之前她投親不成,食不果腹,如今倒是可以吃飽了。袁府的老管家給她分了間屋子,離袁矩的住所遠遠的。

白長安在府裏住了一段時日以後才知道,袁矩在外是惡棍,但是對府裏的人還是很好的。至少她就沒聽過府裏有人說過他的壞話。

府裏的下人提起袁矩,評價大都是說他是小孩兒脾氣,長大就好了。白長安腹诽:都二十多歲了,還小孩子。

有時候,白長安覺得住在這裏也挺好,真的是個養老的好場所,風景好,食宿好,周圍的人也好相處。為了遵守袁府沒有女人的規矩,她還特意要了男裝,當然這也方便她在府中行走。

之前說過,白長安的男裝扮相是極為成功的。她塗了面,加粗眉,換上男子衣衫,乍一看還真是翩翩美少年。化過妝後,有了底氣,她才敢在府裏走動。有一次,她甚至差點撞上袁矩,她連忙低頭躲避。

袁矩當時行色匆匆,根本無暇顧及她。他已經忘掉府裏還有這麽一個人了。

一個刻意躲避,一個早已忘記,這要怎麽才能把他們扯到一塊去?尤其是袁矩最近迷上了一個小公子,幾乎天天不在家,這可真令人發愁。

十一把命譜仔細翻了翻,眼看着耽擱不得,只好說道:“他們不相見,咱們就給他們創造機會見面。”

顧清風點頭,早該這麽做了。

袁矩最近很煩惱,他和他的好朋友馮閑因為一個女人鬧了矛盾,大家已經好久沒去喝酒了。他前幾天在街上搶了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那個男的寧死不從,他也不能真的殺那個男的,只好放了他。

就連平時很會說話的家丁近兩天也不敢老在他面前出現了。袁矩感到很寂寞,這寂寞之情來得異常洶湧,他覺得他得抒發一番。

袁矩是個很合格的纨绔,除了詩書武功不行,各種玩樂他都精通,吹拉彈唱更是好友公認的個中高手。

月亮挂在枝頭,把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袁矩忽然來了興致,命下人将他的琴拿過來,爺想在月下撫琴。

試想一下,月色溶溶,星光點點,一個華服少年在月下撫琴長嘆,這樣的畫面應該是很唯美的。然而,當下人聽命把琴抱來的時候,場景卻大不相同。

別人撫琴之前大多都會焚香沐浴,以正身心。袁矩自然不耐煩這些,直接上手。

或許是因為他久不彈琴生疏了,或許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影響發揮……原因是多種的,結果卻是一樣的。當他彈出第一個音符時,站在他身邊的下人腿就抖了一抖,顫聲說道:“小侯爺,要不,您吹簫吧?小的可喜歡聽您吹簫了。”

琴是君子樂器,謙和穩重志存高遠,與袁矩的形象不大相符。但他偏偏最愛的就是琴,盡管他更擅長洞簫。但這個時候撤琴換簫不是承認自己不擅彈琴嗎?天下間哪有他袁矩不擅長的事情?

袁矩瞥了下人一眼,彈得更歡快了。爺的琴藝不是爾等凡夫俗子欣賞得動的!他看了一眼呵欠連天的下人,大方地揮了揮手:“你退下吧,別打擾了爺的雅興。”

下人喜不自勝,連忙離開。

白長安睡得正香時,被魔音入耳吵醒。她翻了個身,蒙着頭繼續睡。可這聲音仿佛是故意要在她耳邊響來響去。她翻來覆去好久都無法入睡。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裏不比在家,連寄人籬下都不如。可這大半夜的也太吵了!

猛地一掀被子,白長安直起身來,真的快要抓狂了。她随便披了件衣服,提拉着鞋子就走了出去。這還讓不讓人睡了!

白長安循着聲音走了很久,那聲音似乎就在前面,可是每次她覺得快到聲源處了,卻發現那聲音還在前邊。有幾次,她都想回去接着睡,可是那聲音卻更響了。她握了握拳頭,一定要找到這個大半夜制造噪音的那個混蛋。

在袁府住了多日,白長安已經基本上熟悉了這裏的布局,獨自一人在夜間行走,她也感覺不到恐懼。她走了好一會兒,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過深深的庭院,終于找到了那個人。

明月皎皎,她清楚地看到一個人在月下撫琴,身形優美,長發如墨,如果忽略這不堪入耳的音符的話,的确是一幅很美好的畫面。白長安張口就道:“是誰半夜三更不睡覺,彈這麽……”

她的話生生地卡在了嘴邊,撫琴的那個人擡起了頭,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孔。這個人是白長安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連做夢都要刻意避開的。她吞回了原本的話,臨時轉換成了:“彈這麽悅耳的曲子,聞者落淚,聽者傷心,我都要睡不着覺了……”

正彈得入迷的袁矩被人打擾,心情不大好;待看到打斷他雅興的是頭發散亂的白長安時,他的壞心情達到了頂端。

白長安瑟瑟發抖,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她勉強笑笑:“您彈得真好聽,能再彈一曲嗎?我本來是要休息的,是被您這美妙的樂曲給吸引來了……”

袁矩瞧了她一眼,還算有眼光。看她那發抖的樣子,跟個小灰老鼠似的。他擺了擺手,示意她滾蛋。月色這麽美好,爺還想再彈一會兒呢。

白長安低着頭,還在那兒說着:“真的,您彈得比我爹爹彈得好聽多了……”

這句話教袁矩聽見了,也許是月色太惑人,也許是袁矩撫琴撫到寂寞,需要知音,他竟對白長安說道:“你,給爺過來!”

白長安疑惑地指指自己:“您說我嗎?”她可一直牢記管家老伯的話,一定要遠離小侯爺至少五十步以外。小侯爺可是極其厭惡女子的。

“不是說你還是說鬼啊?就是你,小灰老鼠,給爺過來!”袁矩嘆了口氣,還真是蠢笨。女人不都應該很精明很有心計的嗎?

白長安哆哆嗦嗦挪了過來,在袁矩五步以外站定:“小侯爺,您……”

袁矩更加嫌棄了,看她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還真以為誰欺負她了似的!袁矩變換了一下坐姿:“你,給爺彈一曲!”

白長安雙手直擺:“我,我不會。”她是女孩子,爹爹說琴是君子樂器,女子碰不得,只要她學了筝。雖然說樂理相近,但是她真的不曾碰過琴。

袁矩認為她在撒謊,看,女人就是這麽愛撒謊。她都說她爹爹彈琴不好聽了,還說自己不會彈!

白長安看他不說話,心底惴惴,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又接着說道:“我爹說,彈琴乃是聖人所為,我是女子,他不願我學琴。所以自然不能像小侯爺這樣精通琴藝。若我是男子……”

袁矩罵道:“臭不可聞!誰說聖人才能彈!爺就不是聖人!聖人說的話全是放大屁……”他罵罵咧咧說了好久,才又換了個坐姿,問道:“你知道景陽長公主嗎?”

白長安愣了一愣,她還真不知道,不過她聽說過袁矩是長公主之子,那麽應該就是景陽長公主了。她點點頭:“嗯,知道。”

袁矩翹着腿,懶洋洋地說道:“景陽長公主是出了名的琴畫雙絕,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當着她的面說琴是聖人樂器,女子碰不得的?”

白長安低頭稱是,心道:“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姐姐,誰敢駁她面子?”

“過來,讓爺看看你彈的有多差勁兒!”袁矩固執地認為能欣賞得動他的琴技的人,琴藝應該不會太差。

白長安将心一橫,大步走了過來。

袁矩站起身來,立在旁邊,将琴讓給她。

白長安也看出來了,袁矩是來真的。稱不上盛情難卻,但終究是推脫不得。她顫巍巍地走了過去,将手放在琴上,擡頭看着袁矩。

袁矩微閉着眼,手指在空中虛點,看着像是琴技高超的琴師在欣賞別人的琴藝。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擡頭一看,卻見白長安目光瑩瑩凝視着他。

月光總會在渲染氛圍上起很大作用。有那麽一瞬間,袁矩竟然覺得這個女人不是那麽讨厭。他自己都被這個想法給吓到了,吼了一句:“怎麽還不彈?”

“哦哦。”白長安回過神來,她臉色微紅,好容易才平心靜氣,依着感覺,手指在琴弦上劃動。她自己都覺得太難聽了。

袁矩面色凝重,很中肯地說道:“的确不好聽,跟爺差一大截。”

作者有話要說: 乃們看不到我,(⊙_⊙)

☆、雌雄不辨緣成怨【六】

白長安勉力咽下到喉頭的血,慢吞吞地說道:“我的确不能跟您相比,不過,若是我也有名師傳授,要超過您也是易如反掌。”她偷偷看着袁矩,也算是琢磨出來了。他跟正常人不大一樣,說話要真真假假的說。

果然這話很對袁矩的口味:“沒想到你還挺有志氣啊!但是你想超過爺可沒那麽容易。”

白長安摸着了門道,也不那麽懼怕了,聲音也提高了些,臉上也多了些光彩:“這有什麽難的?只要肯下勁兒,我還不信有什麽是學不會的!”

她沒想到的是,這話卻教袁矩不高興了:“有的東西爺就是學不會,爺就是纨绔了,怎麽着?”

白長安愣愣的:“不怎麽着啊,還能怎麽着?”

袁矩忽生怒氣,一掌拍在琴弦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手似乎被琴弦割裂,白長安聽到了水滴的聲音。

白長安慌忙站了起來,還好這琴弦夠結實,都這樣了還沒斷,否則斷了的琴弦彈在她臉上,可有她受的。

疼痛沿着傷口蔓延開來,袁矩甩了甩手,也不放在心上。

白長安卻回過神來,叫道:“你流血了!你需要包紮,需要看大夫!”她看到他沾滿鮮血的手,一時之間竟忘了他是惡棍袁矩。她一把抓過他的手,想從自己衣角上撕下一些布條為他包紮,但是卻撕扯不動。

看了很久的十一終于出手幫了她一次,讓她輕輕松松撕了下來。

看着白長安給呆愣的袁矩包紮傷口,十一懊惱地道:“早知道還不如讓白長安帶手帕來呢!手帕可以定情啊,這個又不可以!”

顧清風很想安慰她,想太多了。即便是手帕,袁矩也想不到定情這方面去。

事實上,袁矩仍然陷在巨大的迷茫中。他不是由于傷口而麻木,而是迷惑于對面這只小灰老鼠的舉動。她為什麽要幫他呢?她不是很害怕他嗎?

白長安為他止血,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她當時只看到他流血的慘樣,竟忘記了他是袁矩。待她将傷口包好并打個漂亮的蝴蝶結後,才後知後覺地響起來,這個人是袁矩!

袁矩盯着那個蝴蝶結出神。

白長安暗道:“這下可不得了了。”她清楚地記得她上次在花園站過一會兒,他就要下人清洗花園的;她也記得他那天在門口将手搭在她肩上,就回去在浴池裏泡了兩個時辰!她臉色蒼白,惶恐不安:“我,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忘了我是女的……”

她本來想說她忘記袁矩讨厭女子了。

袁矩卻誤解了她的意思,哦,原來她也讨厭自己是女子。看來她還是有顆上進的心的。袁矩搖了搖頭,如果她是男子,那麽也不算讨厭,是吧?

白長安猶在說道:“我,我也忘了,我不知道……”

袁矩看她那幾乎是在發抖的可憐模樣,大方地道:“算了算了,難為你這麽上進,明兒個來找爺,爺教你做個男人。跟着爺,讓你做真爺們兒!”

他也不管琴了,白長安包紮的傷口好像并沒有起到止血的作用。他甩了甩袖子,大步離開了這裏。爺得找大夫再上些藥,那只小灰老鼠哆哆嗦嗦好像不會包紮的樣子。

白長安呆愣在原地,什麽叫做個真爺們兒,她是姑娘啊。涼風吹到她身上,帶着冷意,她打了個噴嚏,匆匆忙忙趕回去。這個袁矩好奇怪啊。

顧清風目瞪口呆:“這就不用你出手了,他們自己就越來越近了。”

十一搖搖頭:“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明明是他無意間認識到白長安的善良本質,才會一改多年的看法,對她動心的啊。難道這次他真要把她當成男人嗎?”

“你不是說袁矩好男風嗎?他把白長安當做男人,不是更好一些嗎?”

話這麽說也不錯,但是人家白長安分明是個女孩子啊。

第二天一大早,白長安還在睡夢中時,門就被人砸的砰砰直響。她睡眼朦胧,連忙起身穿衣。

外人敲門的人吆喝着:“白姑娘,小侯爺要你趕快到他那裏去呢!快點快點!”敲門的管家異常興奮,小侯爺是第一次叫女人,莫非是長大了知曉男女之事了?真是太好了,得趕緊回去上柱香。

白長安一下子從朦胧中清醒過來,昨晚袁矩說了要她去找他的。怎麽辦呢?他是來真的啊。她在房間急得團團轉,偏偏越急越想不出法子。

管家還在敲門:“白姑娘,你快點,要是再慢一些,小侯爺恐怕就着惱了。到時候對大家都不好……”

白長安把心一橫,怕他做什麽?不過是個脾氣古怪的傻子!她白長安在老家還沒怕過誰呢?

——在白長安眼裏,袁矩就是個不大正常的傻子。

盡管一直給自己打氣,可還是忍不住腿軟啊。她艱難地梳洗完畢,換上男裝,再次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男人。希望袁矩可以看在她外表像男人的份上,忽略她是個女人的事實。

等到白長安哆哆嗦嗦出來時,管家的臉立時就黑了:“白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小侯爺喚你呢,你還有意欺瞞?換上女裝去!”

白長安抖着腿,顫聲說道:“伯伯,是你家小侯爺說要幫我成為男人的,我要是換着女裝,他還不打殺了我!我不要!”

管家目瞪口呆,失望之情難以言表,還以為是小侯爺開竅了,這要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變成個男人是怎麽回事?

但小侯爺的命令終究違抗不得,管家雖然非常希望白長安換上女裝以美色告訴小侯爺,女人不都是可恨的,但是他只是個下人,有些事他也無能為力。

十一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想起另外一個侯爺之子,嘆道:“同樣都是小侯爺,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顧清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也就不去理會。如果天下的小侯爺都是一個樣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白長安被帶到袁矩身邊時,袁矩正在池邊垂釣。對于白長安蹑手蹑腳過來,他還是很滿意的,還算是個曉事兒的。

袁矩也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麽了,一時沖.動,竟想将她教導成合格的男子。不過,看她這個樣子一身男裝,倒也真有些妩媚郎君的意味。若不是她說自己是女人,誰又看得出來呢?

等了好久,直到袁矩伸了個懶腰,白長安才開口問道:“小侯爺,您……”

在此期間,袁矩瞄過她好幾次,見到她偷偷地揉腿時,心下嘆氣,果真女子就是女子,連站立一會兒都不行。繼而卻又想到她能不顧儀态的揉腿,說明還有改造的可能,還不是那等虛僞到無可救藥的女人。

——小侯爺的邏輯就是這麽獨特。

袁矩看了看雙腿打顫的白長安,沖她說道:“你去把教習師傅給爺請過來!”看來這個小灰老鼠若是想成為一個男的,必須要變得更強才行。

白長安不明所以,卻還是一路小跑,去請王教頭。

袁矩臉上忽然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來,還行,不是那種故意慢吞吞走路,一搖三晃的。

十一呆呆的,拽着顧清風的袖子道:“你看,你看,他很滿意诶,他居然很滿意白長安。他不是厭惡女人嗎?”

顧清風抽出胳膊:“他這樣你不高興?你不是希望他們腳上早些系好紅線嗎?只是,他要是一直拿白長安當男的,他們中間會有紅線嗎?”

這也是十一所發愁的。

白長安這幾天累慘了,她不知道袁矩發了什麽瘋,每天都要她去習武。她手無縛雞之力,哪能習武啊?可惜她還不敢得罪袁矩,努力做出很認真習武的姿态來。

這樣一來,袁矩倒是更高興了,果然沒看錯,這個女人她長了一顆男人的心。她也是一心想變成男人的。為了獎勵一直努力學習的白長安,他甚至送了一把刀給她。這還是他小時候舅舅送給他的禮物呢。

老管家攔着勸道:“小侯爺,這是聖上禦賜,轉送不得。”

袁矩才不管這些呢,舅舅送給他了,就是他的了,他送給別人有何不可?

白長安受寵若驚,竟然還莫名其妙地生出一點感動來。雖然說這相當于私相授受,但是考慮到袁矩的目标是将她變成男人,她就大大方方收下了。看着也是把不錯的刀,将來離開袁府沒錢使的時候,還能用來當掉換錢。

袁矩這些天幾乎是放下了一切事務來教導白長安,連他之前垂涎人家美貌求之不得的小公子也抛到了腦後。因為跟馮閑的争執,他也好久不曾出去喝酒了或是當街調戲并強搶美男了。他把一腔熱情都集中在教育事業上,立志要将白長安教成一個出色的男子。

白長安懵懵懂懂,抱着技多不壓身的态度,他讓她學什麽,她就學什麽,打拳,耍劍,雖然不得其法,但至少還能強身健體。

袁矩對白長安的好學上進非常滿意,尤其是當他親自教她彈琴時,她那崇拜的眼神,那種發自內心的贊同和尊敬,讓他的心格外熨帖。他第一次發現教導別人還是很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回來了。

還記得另外一個侯爺之子嗎?

☆、雌雄不辨緣成怨【七】

反正袁矩無事可做,每日拿着皮鞭指點白長安走路該如何走才能潇灑俊逸,吃飯該怎樣吃才能凸顯男兒氣概……

只要白長安有一點不合他意,他就開始甩鞭子,也不往白長安身上打。他就喜歡鞭子破空時發出的聲音和白長安驚恐的小眼神兒。

白長安在內心深處把他罵了無數遍,這個人肯定是不大正常。後來知道了鞭子不會落到身上,她也随意了許多。

白長安少時喪母,後來喪父,家境不大好的她從小就有一顆開朗樂觀的心。她喜歡得過且過,胸無大志。吃喝不愁,又不觸及原則問題,跟他學就跟他學呗。難道她這樣的人還要保持高貴儀态将來嫁入大戶人家?

心态良好的白長安生活得很是惬意,她現在的日子過得比剛到這裏投親不成身無分文時不知要強上多少倍。遇上惡棍袁矩,她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人有時很奇怪,比起道聽途說,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所親眼看到的。

白長安之前聽說過很多關于袁矩的傳言,有真實的,有誇張的。當她真正接觸到時,因為種種原因,卻沒有真正見過。

比如,袁矩為人暴虐,白長安來這裏數月,除了初見時他還她那一巴掌,還不曾見他對誰動過手。比如說他愛強搶民男,但白長安所知道的只有兩次,一次是她自己,一次是一個有婦之夫,袁矩見那人死活不從,只好悻悻地将他給送了回去……

白長安看到的是袁矩為了一個漂亮的小公子長籲短嘆,月下撫琴,是百般讨好卻始終得不到人家青眼。她只知道袁矩好為人師,每天都把時間花費在如何讓她成為男人上面。她有些納悶,他真的是傳說中的惡棍袁矩嗎?

——這裏不得不說明的是,白長安忽略了很多東西。

其一,袁矩和馮閑有了矛盾,間接導致袁矩對強搶民男興致缺缺。——這種事情,總是有比較才有動力的。

其二,白長安分散了袁矩的注意力。如果不是要教導她,袁矩不知道又搶了幾個人回來了!

其三,便是傳言總有誇大事實的作用。袁矩作為皇帝的外甥皇親國戚,還是一個出了名的惡棍,百姓總會以更大的惡意來揣測他。當然,他本來也不是好人。

白長安陷入了迷茫中,尤其是當她聽管家老伯隐晦的說明袁矩幼年有多麽可憐,爹不疼娘不愛,唯一對他好的皇帝舅舅也是捧殺他時,她對袁矩的同情達到了極致。

袁矩太可憐了!怪不得他一直不大正常,原來是小時候生活得太不順心啊。

白長安決定好好對待袁矩。她一向認為自己過得夠慘了,現在碰上袁矩竟然生出一種優越感來。袁矩那麽傻,他一定不知道他最尊敬的皇帝舅舅其實不愛他吧?

這時候的袁矩專注于教導白長安,還不曾意識到她已經把他當做可憐人了。

兩人都以為對方是可憐的,都在相處之中不自覺地帶着憐惜之情。慢慢地愈來愈熟悉對方,越來越習慣對方的存在。

很多時候,袁矩都會下意識地忘記白長安的女子身份。一來是因為她的男裝扮相太過成功;二來是她的行為舉止不像他所認為的女人。白長安既沒有試圖爬上他的床,也不曾扭扭捏捏裝模作樣。他想,可能這只小灰老鼠是錯投了女胎。

如果白長安是男的,那麽是不是可以成為他的人呢?袁矩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白長安的男裝潇灑若竹,即便是加粗了眉毛,塗黑了面容,也自有一種氣韻。袁矩對她另眼相看也很正常。而且,越相處,袁矩越覺得白長安對他的口味。為什麽她要是個女人呢?她要是個男的該多好!

袁矩有些苦惱了,他覺得白長安是特別的,可是又難過于她的女子身份。這麽幾天下來,他連教導白長安琴藝都沒了興趣,甚至明言指出,他不想看到白長安。

管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連連嘆氣,看來這白姑娘也不行啊。本來看她跟小侯爺處的挺好的。小侯爺厭惡女人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白長安不是傻子,她也察覺到了袁矩看她的眼神不大對勁兒。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袁矩還在讨厭她的女子身份。這個認知讓她內心有些酸澀。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如今竟然開始在意袁矩的看法了。

——事實上袁矩的确還在介懷。

白長安近來常常做夢,夢到袁矩在月下撫琴,夢裏沒有聲音,只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

明月,繁星,流水潺潺,憂傷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彈着曲子。

白長安翻來覆去,睡不着了。她想,或者她該離開袁府了。過了這麽久,那個馮閑應該已經忘記她了吧。

白長安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她的行李本來就不多,在袁府住的這幾個月,也不過是加了幾件衣服。當她看到袁矩送給她的那把刀時,她眼眶有些濕潤。

在袁府的這一段時光,無疑是她自父親死後過得最舒坦的一段日子。盡管她常常是處于在對袁矩的恐懼之下,哪怕她是在他的淫威之下學習如何做一個男人。她不用東奔西跑,不用挨餓受凍,不用到處遭人白眼……

白長安想了好久,還是把那把刀給放下了。她之前曾經對着它流口水流了無數次,夢想着用這把皇帝禦賜的刀換錢回家買地。但是現在真到要走的時候,她又猶豫了。這畢竟是皇帝賜給他的,聽管家老伯說,皇帝對他似乎并不像傳言的那般寵信,極有可能是捧殺。她怎麽能再讓他授人以柄呢?

白長安臨離開的時候,只向管家辭行了。

管家很不舍,連聲說:“白姑娘,你不能這樣……”

白長安去意甚堅,不顧管家的挽留,堅持要走。她怕她不走的話,會控制不住自己。

這次她把自己化得極醜,哪怕是遇到好男風的人都不會對她有半分興趣,白長安很放心。

十一很着急,白長安和袁矩現在正處在這麽一個不尴不尬的時候,她怎麽能一走了之呢?

顧清風倒是很鎮定:“你沒見到那管家去找袁矩了嗎?袁矩會挽留她的吧?”

或許袁矩有心挽留白長安,但是當他知道她要走時,她已經走出很遠了。

袁矩也不知在想什麽,只是點了點頭,很憂傷地看着窗外。她走了也好,她走了他就可以過回原來的日子了。這一段日子,因為要教導他,他都好久沒有找過男寵了。

心裏生出一股憋悶來,他拿下桌上的硯臺,狠狠地掼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墨汁飛濺,污了他的衣衫。

袁矩也不管身上的墨污,快步走出房間。

管家一步不錯地跟着他,小聲問:“小侯爺,您要撫琴嗎?”

袁矩的目光冷冷地拂過管家的身上,他俊美蒼白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柔和來:“不必了。去把琴給爺收起來吧。”他快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道:“你可以備份禮物,爺明個兒去找馮爺。”

管家剛想出言詢問,他卻已經走遠了。管家嘆了口氣,唉,本來以為小侯爺不再跟馮閑來往了呢!

若按照原本的命譜,是沒有白長安出走這一遭的。她和袁矩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兩人都漸漸動了心,後來走到一起。

可是這裏既然白長安都已經離開袁府了,肯定不會主動回來,那這還沒牽成的紅線可怎麽辦?

顧清風倒不為這個發愁:“想辦法把她逼回來不就行了?你可以讓馮閑的人抓她,在她生命危急的關頭,再讓袁矩去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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