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的內容被作者君給弄沒了,已哭暈在廁所

她都習慣了主動求和,盡管她不大明白他生氣什麽,還是晃着顧清風的胳膊,軟語說道:“好啦好啦,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不?”

顧清風看她這個樣子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敢情她還不知道她自己錯在哪裏。他又不好跟她挑明,只得說道:“我沒事。”

十一盯着他左看右看,确定他是真的沒事才露出了笑容。她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好了好了,沒事最好,我還真怕你生氣了然後不理我。”

顧清風将袖子往下拉拉,完全蓋住了手臂。

如十一所想象的那樣,小時空和主時空正在慢慢融合。

範奎和萬臨春還是先做了假夫妻,因為短腿李子這件事,張祿也動了要兄弟們洗手不幹的念頭只是苦于難以開口。

而萬臨春做了盜首夫人以後,漸漸被範奎所打動,在範奎生日酒醉之後,他們甚至成了真正的夫妻。範奎自然樂開懷了,而萬臨春卻開始想着如何勸範奎走回正途。她不願意做一輩子壓寨夫人。

枕頭風天天地吹,範奎忍不住和張祿商量了這件事,兩人一拍即合,在忠義廳裏問衆兄弟意見時,以毛臉老五為首的衆人大多同意金盆洗手。

若不是為了一口吃的,當初誰願意上山落草為寇?現在黑風寨也算小有資産,弟兄們已經吃喝不愁了,何苦還做着賣命的勾當?

得到衆兄弟一致同意後,範奎決定派張祿下山,去向官府疏通,獲得一個正經良民的身份。

自古以來,有錢能使鬼推磨,張祿帶着黑風寨的不少錢財去見官府。

當地的官府也知道黑風寨的存在,但是一來不傷人命,二來不擾當地百姓,剿匪失敗以後,就再也沒管過他們。

如今黑風寨的人前來投誠,說是要棄惡從善,看這态度倒是挺認真,官老爺思考了一下子,推拒了一番,收下了錢財,許諾給他們良民身份,但是這中間太過麻煩,這些錢財恐怕不夠。

張祿笑笑,他本來就沒把錢都拿出來,但還是表示了一番自己的為難,後來遞上更多的錢後,終是如願疏通了關系。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恢複良民身份時,官老爺還像模像樣地勉勵他們一通,大意是要他們從此之後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官老爺想到自己兵不血刃解散了一窩土匪,政績上可以添一筆了;黑風寨想到從此可以光明正大做人,告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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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滿意足了。

萬臨春這才真正放了心,總算不用日夜擔憂被官府剿滅了,這回又成良民了。

黑風寨的弟兄們商議了很久,一致認為他們要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買房買地,從頭再來,好好過日子。

想到以後可以像那些地主和有錢的老爺一樣,有田有地,他們就熱血沸騰。黑風寨的最後一夜,燈火通明,大家都在暢想着未來的美好生活。

只有張祿一個人孤單地站在廳外。

萬臨春遠遠地看見他,喧嚣的大廳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再也聽不見別人的議論,只能看見他落寞的身影。

張祿跟別的土匪是真的不一樣。有那麽一瞬間,她很想跑到他身邊,讓他不再孤單。但這個念頭只是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最終還是對丈夫笑了笑,站到了丈夫身後。

萬臨春明白,她已經嫁給了範奎,她這輩子都是範奎的人;至于張祿,他只是丈夫的好兄弟。他和毛臉老五、短腿李子這些人一樣,都只是丈夫的兄弟。

這些她都懂,可是有時候她會想起那個在一開始會耐心開導她的張先生,那是她放在心裏的一個夢。她會把它放在心底最深處。

張祿陪着大家一起找新的地方,買地買房,收拾新家,甚至買來奴婢,忙得不亦樂乎。

大家都感嘆有個全能的張先生可真是好事,萬事不愁。

等到大家都安頓好了,毛臉老五都在議親了,張祿卻提出要告辭了。

弟兄們全都慌了,一起受苦的日子都過完了,這是要享福了,張先生為何要走呢?

張祿笑道:“我本來最羨慕閑雲野鶴,因為有你們這幫兄弟才留了下來。如今,大家都回歸正途,我也該繼續去浪跡天涯了。”

衆人紛紛挽留,奈何人各有志,他一心要走,別人勉強不得。

其實,張祿何嘗舍得離開衆兄弟?在黑風寨數年,大家情同手足。這種溫暖是他很少感受到的。

但他畢竟不是別人,他始終都有自己的想法,他永遠都不會為了別人改變自己的初衷。現在兄弟們都過上好日子了,有他沒他也沒什麽不同了。

張祿要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兄弟們雖然不舍,但也只能祝福他。

一切都在像原本的命運靠近,小時空也在漸漸與主時空融合。

都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十一卻發現顧清風有些不大對勁兒。他似乎有意無意地在離她遠一些,潛心修煉,諸事不理。

習慣了旁邊有個人說話,猛然剩下自己獨自一人,十一難免覺得有點孤單。她左思右想,卻不大明白顧清風是怎麽了。

本着不懂就問的原則,十一向顧清風詢問。

顧清風卻表現得很正常:“我沒事啊,修煉呢,要成仙呢。”

修行是大事,十一表示理解,自然不會阻攔。她坐在顧清風旁邊,掐掐算算很久,也算不出他何時可以飛升。她有點發愁了,如果顧清風的命運不曾改變的話,他應該快要成仙了。可是現在他跟着她去一個又一個的小時空,她也不能斷定他什麽時候才能飛升了。

這麽多次都是同進同出,坐卧一處,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任務完成了,把所有的錯誤都糾正過來了會怎麽樣。到那時候,她肯定是要回到天界的,那麽顧清風呢?他若是成仙了還好,大家還能再有相見的機會。可若是他無法飛升呢,那他們豈不是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想到以後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十一心裏忽然空空的。她托着腮看着正在閉目修行的顧清風,思考着自己返回天界偷盜仙丹而不被太上老君發現的可能性。

唉,算了,要是她真的偷了,恐怕連夙止都保不了她。她得相信顧清風,他早晚都能成仙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的顧清風最後是能成仙的。

這個故事總算是完結了。

☆、覆水難收恩義斷【一】

廣平縣有個窮書生叫周義,潛心讀書,不事生産,到了三十歲上還僅僅只是個秀才。他的妻子楊雙喜每天給別人漿洗衣服來養家糊口,供他讀書,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日複一日,楊雙喜便有很多怨言。她不懂丈夫科舉不中為何還要攻讀,哪怕是去做個教書先生也夠家裏生活了啊。

周義一心想考取功名,自然不肯因為別的俗務而分心。他不理會妻子的指責埋怨,仍舊讀書。

楊雙喜抱怨歸抱怨,但也盡着妻子的職責,打理家務。然而當他們的女兒小蓮因為得病無錢醫治而夭折時,楊雙喜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她大罵周義不事生産害死女兒,自請休書離去。

周義對女兒的死也極為愧疚,楊雙喜更是罵得他擡不起頭來。他雖然鄙夷妻子不耐貧窮,但畢竟是結發夫妻,他對妻子百般挽留,希望她可以留下。他已經沒了女兒,不想連妻子都一并失去。

楊雙喜此時對周義已經絕望,去意甚決。她不顧周義的哀求和街坊四鄰的勸阻,毅然決然地自請下堂,甚至為了逼周義同意,說出了一番甚是絕情的話來。

周義又愧又怒,親筆寫下休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十一和顧清風來到這個小時空的時候,便是周義休妻之際。他們站在半空中俯視着這一切。

顧清風見此情景,頗為不解:“這都要休妻了,我們是不是來得遲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十一卻搖了搖頭:“不遲,不遲,一點都不遲。”她把命譜翻得嘩嘩響,對顧清風道:“這才剛剛開始呢。”

“是他們紅線斷後再續起來?”

“不是的。”十一指着圍觀人群中的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瘦削漢子,“你看,他就是我牽錯的人。按原本命譜來說,楊雙喜被休以後是要嫁給他的。牽錯以後,楊雙喜跟他就沒關系了。我們得讓楊雙喜跟他在一起。”

聽到又是勸女人再嫁,顧清風便覺得有些頭疼。他揉揉腦袋,低聲道:“你把楊雙喜牽給誰了?”

十一低下頭去:“也沒牽給誰,就是把她斷了的紅線又拴到周義身上了。”

顧清風點點頭,原來她是想不拆婚姻啊,這想法倒沒什麽錯誤。他又問:“那周義呢?他的沒牽錯吧?”

一說到周義,十一來了精神:“沒牽錯,沒牽錯,你瞧,周義的真愛在那裏呢!”

周義家裏臨街,周圍有不少店鋪,其中便有一家繡坊。

十一所指的方向便是那家繡坊門口。

此時一個臉覆紗巾的妙齡女子正從繡坊出來。這名少女叫魯清音,父親生前是個教書先生,可惜現在家道中落,父母過世,只有她一個人做繡活度日。

魯清音這次來繡坊交繡品換錢,不料正好撞見楊雙喜在家門口強逼着丈夫休妻。她嘆了口氣,這女子不耐清貧,連自家相公都不要了,這個書生還真是可憐。

周義被逼無奈,當街寫下休書。

魯清音無意之間看見了他不甘的眼神,心神大動。這一剎那,她仿佛透過他的眼睛窺視到了他不屈的靈魂。

可能因為自己父親是讀書人,可能是覺得楊雙喜欺人太甚,魯清音突然很想幫助書生周義。盡管她自己日夜操勞,才勉強能夠糊口。

周義自妻子離去之後,孑然一身,狼狽異常。這時美麗善良的魯清音踏月而來,表明對他的同情和支持。她幫他打理家務,供他吃穿應酬,事無巨細,甚是妥帖。周義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讀書中去。

街坊鄰居隐隐知道會有女子半夜來幫周義打理俗務,暗自議論說是他招惹了哪裏的狐貍精。

周義對這些流言渾然不放在心上,還是見到魯清音默默垂淚,才知道她忌諱閑言碎語。他雖然曾向魯清音求歡,但她嚴詞拒絕,頗為莊重自持。周義更加心動,覺得是老天眷顧,才會派來佳人相助。

魯清音起初害怕,但後來漸漸認定周義是一個胸懷大志的好男子。她願意與他共患難,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出人頭地。

周義不止一次發誓,他日功成名就,定要娶魯清音為妻,此生不負。

這邊周義和魯清音的郎情妾意,十一并不上心,畢竟他們無論是牽錯前還是牽錯後都是在一起,恩愛非常的。現在一點變化也無,她管他們做什麽?

她關注的是楊雙喜和許松柏。

原本的命譜裏,楊雙喜自請下堂以後,強硬地帶走了女兒小蓮的屍體。她無力給女兒下葬,在街頭痛哭,熟食鋪的老板許松柏看她哭得可憐,幫她買了一副棺材,給小蓮下葬。一來二去,兩人熟悉了起來。

許松柏是個喪妻的鳏夫,四十來歲,只有一個女兒,也已經出嫁,日子過得極為孤單。

而楊雙喜因自請休書,已是被休棄的人,不願再回娘家受兄嫂白眼,便想再去給人漿洗衣物。但是她自請下堂的名聲已經傳出,被衆人瞧不起,便是漿洗衣物的活兒,也少有人肯讓她做。

這時,是許松柏提出要她到熟食鋪幫忙。處的久了,兩人看對了眼兒,就走到了一處。

可是,牽錯以後,楊雙喜和許松柏一點都不熟悉啊。楊雙喜抱着女兒的屍體在街上哭的時候,恰逢許松柏腹中疼痛難忍,上茅房去了。他根本就看不到楊雙喜的凄慘情景,更不會因為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一時同情而出錢幫她下葬。

這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去茅房把許松柏給揪出來啊。

十一眼巴巴地看着顧清風,髒活累活還是你來幹吧。

顧清風扶額:“你就不會想辦法耽擱一會兒楊雙喜的時間嗎?只要耽擱一會兒,等許松柏出來不就是了?”

十一深以為然,點頭稱是。

因為這次又是涉及女子再嫁,顧清風仍然不想要十一出手。十一也樂得清閑,但她堅持全程觀看,陪在顧清風身邊。

楊雙喜用一領草席裹着女兒的屍身,哭行在街上。為了下堂,她什麽都沒要,只要女兒的屍體。——當然,她那個破爛的家,也委實沒有值錢的東西。

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甚是鄙夷。這個女人自己不耐清貧倒也罷了,居然還把夫家的骨血帶走,死後肯定會下地獄。

楊雙喜聽不見旁人的議論,眼裏只有她的女兒。她多想她的小蓮可以活轉過來,牽着她的衣角,笑嘻嘻地喚她娘親。

可惜她的小蓮再也活不過來了。

楊雙喜哭着說:“小蓮,是娘沒本事,不能救你,下輩子,你投胎個好人家,別再到娘身邊來了……”

她的小蓮懂事可愛,平日裏連一口吃的都不舍得吃,還會在她辛苦洗衣時幫她擦汗端茶。她的小蓮不争不鬧,從來沒問她要過什麽。甚至是在病榻上時,小蓮也只是小臉蒼白,哭着說:“娘親不哭,小蓮不痛了,不痛了……”明明自己痛的汗如雨下還要哭着來安慰她。這樣的小蓮,讓她怎麽舍得?

想到女兒,她就心痛難忍,恨不得将周義千刀萬剮。她怨周義,何嘗不怨她自己?但凡她稍微有些錢財,能把女兒送到醫館去,小蓮何至于就喪命呢?

如今小蓮沒有了,那個男人居然還說了一句,夭折的孩子不能進入祖墳,就用破席一卷草草葬了就是了。

那是她的女兒,別人不心疼她心疼。

可是她現在連給女兒買副棺材的錢都沒有。

楊雙喜坐在街上哭得聲嘶力竭,似是要把她的悲痛全都哭出來。然而,不管她再怎麽哭,她的小蓮都不會像以前那樣乖巧地遞給她一塊手帕了。

淚水順着下巴流下來,楊雙喜絲毫感覺不到。她找不到給她女兒下葬的法子,她已經身無分文!

顧清風便是在這個時候登場的。為了烘托一下氣氛,營造一個更合适的環境,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澆在楊雙喜臉上,分不清是雨是淚。她不顧自己,慌忙将女兒的屍體抱在懷裏,生怕被雨水打濕。手剛觸到女兒早已冰涼的肌膚,她意識到女兒已經不在人世了,下再大的雨,也不會把她給澆醒了。

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間或有人瞥她們一眼,或許也有憐惜,但大都匆匆離去。——雨實在是太大了。

顧清風撐着一把油紙傘緩緩踱步過來,黑袍玉帶,宛若谪仙。他的衣衫硬是在這瓢潑大雨中纖塵不染,超凡脫俗。

楊雙喜有一瞬間的怔忪,這是神仙來接她們母女的嗎?她癡癡地望着那個黑衣少年,忘記了打在她頭頂的大雨。

顧清風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了一句:“衆生皆苦。”他本來不大喜歡楊雙喜,認為她不夠忠貞。但是當他看到她這樣在乎自己的女兒之後,他對她的輕視全都煙消雲散了。

楊雙喜伸手捉住他的腳腕,哀求道:“行行好,幫我葬了我的女兒。”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塊浮木,她抓的很緊很緊。

顧清風将傘舉在她頭頂,嘆道:“何苦呢?人都已經死了。身後事辦得再好,又有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越發覺得我對書生有偏見。

話說作者君小時候看過戲劇《馬前潑水》,印象相當深刻啊

☆、覆水難收恩義斷【二】

楊雙喜聞言怔怔的,是她沒用,是她沒能救的女兒的性命。如果連給女兒下葬也做不到的話,她還活着做什麽?她充滿愛憐的目光望着小蓮,嘴裏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謠。

顧清風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也不曾有人用這樣的眼神望着他。這一刻,他甚至在想,若是有人肯這麽看着我,我即便是死去,也沒有遺憾了。

在牽錯後的命譜裏,沒有這一場雨,楊雙喜會哭了一會兒後,一直往前走。現在有了雨,暫時阻擋了她的步子。

她擡頭看着為她擋雨的少年,哀求道:“您能幫她下葬嗎?我會給你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只要您能讓她……”

顧清風對上她那祈求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心軟,差點答應她的請求。他忽然醒悟過來,他是來拖延時間的,要讓許松柏出來幫忙才行。他不但不能出手相助,還需要去落井下石。

“我什麽都能做,我會洗衣煮飯……”

顧清風微微彎腰:“我要你會做飯又有什麽用呢?你連你女兒都保不住,你還能做什麽?不過是個小娃娃,破席一卷亂葬崗上一扔也就是了,何苦在這裏丢人現眼呢?”

必須得承認,戳心窩子的話,顧清風并不是特別擅長。但是他那句“連女兒都保不住”卻讓楊雙喜心痛如絞,保不住女兒,保不住女兒……

雨下得很大,一柄薄薄的油紙傘又能遮擋多少雨水呢?楊雙喜滿臉都是水漬,她阻擋不住雨水對女兒身體的襲擊。她抱着女兒,艱難地站起來,想去避雨,不讓女兒的屍身受損。她無法救回女兒的生命,總要想辦法保住女兒的屍身,讓她死後可以安寧。

……

顧清風一步一步跟随着她,直至許松柏的熟食鋪前面。

天色頃刻間便暗了下來,街上不見行人。

楊雙喜還要往前走,卻被顧清風給攔住了。

“你女兒活着的時候你護不了她,她死了,你還要她不得安寧嗎?”顧清風也算是看出來了,楊雙喜最在乎的是她女兒。他雖然嘴上說着傷人的話,但還是不着痕跡地給小蓮的屍體遮雨。

楊雙喜站立不穩,幾乎要摔倒下去。

顧清風原本可以伸手扶住她的,但是聽到十一傳來消息說是許松柏正在趕過來,他收回了欲伸出的手。

楊雙喜狠狠地摔倒在滿是泥濘的地上,她失聲痛哭,她寧願上天帶走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小蓮。

暗芒閃過,顧清風消失不見。雨幕裏只剩下那把油紙傘被大雨打破了,孤零零地在地上轉着圈兒。

許松柏肚子才舒服一些,淨了手,卻聽見外面隐隐約約有女人痛哭的聲音。按捺不住好奇,他撐着傘走了出去。

透過密密的雨霧,他看見了楊雙喜那瘦削的身影。她的周身仿佛被悲傷所籠罩,讓人看着心裏悶悶的,很是難受。

許松柏和楊雙喜多年鄰居,但并不相熟。楊雙喜畢竟是內宅婦人,雖然常常給人漿洗衣服,但是男女有別,他一個鳏夫,自然不會與她深交。然而,街坊四鄰的也都知道周楊氏不安于室,總是抱怨自家相公。許松柏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些傳言,不過終究是別人家的事情,誰會放在心上呢?

這次楊雙喜因為女兒之故自請離去,雖說輕視她的人很多,但同情理解她的人也不少。盡管有人說什麽孩子的命是父母給的,養不活爹娘也難過;但是周義堂堂七尺男兒連妻女都養不活,也着實太不算男人。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跟着周義都活不下去了,幹嗎不離開?

許松柏對楊雙喜的行為是表示理解的。他也是一個父親,若是他女兒過得不好,他也會跟人拼命。

楊雙喜的哭泣聲并不算大,她自女兒死後,水米未進。先是與丈夫争吵,接着自請下堂,心神俱疲,暈倒在路旁。

許松柏猶豫了一下,一個鳏夫去關心一個棄婦,肯定會惹人議論。他不想沾惹是非,他狠了很心,掉頭就走。

十一小聲驚呼:“他怎麽走了?”

顧清風搖搖頭:“不應該啊,按道理,他會……”

話沒說完,便見許松柏跺了跺腳,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向地上的人影走去。他終究是看不下去,再說死者為大,不管怎樣,都得讓那個小娃娃入土為安,來世她才能投胎到一戶好人家。

許松柏高高瘦瘦的,又撐着傘,面對着這樣的場景束手無策。他沒辦法,只得先把傘撐在她們頭上,自己則脫下外衫頂在頭頂回鋪子裏叫夥計幫忙。

十一看他身形狼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要不,我們把雨給收了吧?這樣好像過分了些。”

顧清風點頭:“嗯,反正他們已經見面了。”

雨勢漸漸變小,天空的顏色也逐漸明媚起來。

許松柏跑回店裏,将原本在櫃臺上打盹的夥計給搖醒,讓他出來幫忙。

沒生意的時候,夥計好不容易小憩一會兒,卻被東家兼掌櫃的喚醒,想生氣又不敢。他只能聽話地跟着許松柏去幫忙。

雨停了,事情好辦多了。

許松柏讓夥計去鄰街的棺材鋪訂一口小孩兒用的棺材,有現成的更好。總得讓小孩子體體面面地走。

夥計還沒完全清醒過來,随口問了一句:“怎麽了?你女兒難産了?”

許松柏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罵道:“滾!兔崽子!”他的女兒剛出門沒多久,還沒有見喜,這兔崽子說的什麽混話!

夥計這次清醒過來了,摸着疼痛的腦袋,咕哝着什麽,從櫃臺上抄起傘就往外沖。

許松柏跟在他身後,吆喝着:“雨停了,傘放下!”

小夥計一溜煙兒跑的飛快,也不理會他。

許松柏一個人面對暈倒的楊雙喜和死去的小蓮,不知如何才好。他有心去喚周義出來,但是還是忍住了。他可是親眼看見了周義休妻,今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這不讨好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好。

好在,小夥計很快領着棺材鋪的人過來,後面擡着一口小棺材。

棺材鋪的人訓練有素,臉色肅穆,沒有半句廢話。

小夥計卻驚訝地喊道:“呦,掌櫃的,那不是周相公家的那個老婆嗎?她怎麽不把她女兒給埋了呀,抱着屍體怪吓人的!她不會也死了吧!好害怕啊……”

如果不是他才十三歲,許松柏肯定會揍他一頓。考慮到他年紀還小,許松柏瞪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少說兩句吧。”

許松柏讓棺材鋪的人把小蓮放進棺材裏,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了,至于什麽擦身壽衣之類的,他也愛莫能助。

小夥計悻悻地閉嘴,但是看到昏迷的楊雙喜抱着女兒屍體不松,棺材鋪的人奪都奪不出來時,他又驚訝地叫出了聲。

楊雙喜慢慢地睜開眼,低聲道:“我的女兒,別搶我的女兒……”

許松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讓人将小蓮放進了棺材。他讓小夥計把氈布搭在棺材上,省的不小心進水。對于仍出于昏迷狀态面色潮紅的楊雙喜,許松柏幾經猶豫,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兒,讓小夥計幫忙把她擡回客房,又讓人去請大夫。

小夥計張了張口,想問一下掌櫃的什麽打算,見許松柏面色凝重,也不敢開口,只是連忙去找大夫。

許松柏再次嘆氣,算了,這周楊氏是個棄婦,救了她對她名聲應該無損。即便是有損,她的名聲都那麽差了,再添上一筆也不要緊。

楊雙喜纏綿病榻。

許松柏無奈,想着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去找周義,想讓周義出面料理女兒後世。雖然說楊雙喜強行帶走了女兒,可小蓮終究也是周家的孩子。

可惜,他幾次登門拜訪,周義總是閉門不見客。許松柏頗為惱火,只得自己着人相看了一塊兒地,将小蓮給下葬了。

許松柏在這中間勞心勞力,卻還要面對小夥計暧昧的眼神。他大為惱怒,暗自說道:“以後再也不多管閑事了!”

楊雙喜終是清醒過來了,她無視自己仍在病中,跪謝許松柏。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一個并不相熟的人出手援助。她連連磕頭,除了叩首,她想不出別的感激方法。

因為不熟,楊雙喜不敢久留,拖着病體就要告辭。

同樣因為不熟,而且身份有別,許松柏明知她身體虛弱,也沒有極力挽留,任她離去。

十一在旁邊不免有些着急:“怎麽不想辦法把她留下來?”

顧清風翻着十一親自抄下來的命譜,低聲道:“不用,她自己會回來。說不定經歷一次分別以後,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十一撇嘴:“可她病成這個樣子……”

“你半夜幫她治病就是了。”顧清風不以為意,“你也說了,要盡可能的靠近原本的命運。既然楊雙喜本來是要回娘家被嫌棄才再次出來的,就讓她再經歷一次好了。”

十一這才不再說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最近迷戀上了古裝美人,深陷古裝電視劇吧的泥潭,哪個萌妹子來救救我。

☆、覆水難收恩義斷【三】

許松柏對楊雙喜的離開并不多加勸阻,但還是好心贈了些銀兩,讓她回娘家。

楊雙喜的娘家離此地不遠,她獨自一人步行也能到達。

自古以來,被夫家休棄的女子總是被人所瞧不起的,楊雙喜主動被休,更是惹人指點。她自己是不後悔,但她的兄嫂可不願意受人白眼。

楊雙喜只有一個哥哥,對妹妹的回來雖然不大歡喜,但也尊重妹妹決定。可是內心深處,他覺得妹妹離開一個秀才老爺,是非常不明智的。更何況,男人是女人的天,妹妹這般公然挑釁做丈夫的威嚴,着實丢人。然終究是骨肉至親,再不高興也不會把她給攔在門外。

可是嫂嫂就不一定了。楊雙喜未出閣的時候,嫂嫂已經進門。新婦進門總是要立規矩的,而楊雙喜作為姑娘,則受到不少優待。嫂嫂不喜歡她也是情有可原。

——姑嫂之間關系疏遠的多了去了,楊雙喜只是不幸攤開了說罷了。

起初,楊雙喜拖着病體回娘家,嫂嫂就不大開心。被休棄了一點嫁妝都沒有帶,還好意思回來?

楊雙喜的嫁妝都補貼家用了,她為了能離開周義更是選擇淨身出戶,哪還有嫁妝?

好在許松柏贈了一些銀兩,嫂嫂的臉色還不至于太難看。

看病是要花錢的,楊雙喜帶回來的那點銀兩很快就變成藥渣子了。她的病還不見好,嫂嫂受不了了。

姑奶奶被休棄回來了,整天躺在炕上,需要人伺候,還淨花家裏的錢!嫂嫂作為一個普通的女人,自然就忍不住抱怨了。

莊戶女子嗓門亮堂,幾句抱怨傳得衆人皆知,議論紛紛。

哥哥自覺擡不起頭來,罵了婆娘幾句。

嫂嫂更覺得委屈,哭叫撒潑,鬧着要上吊;要是不讓死,幹脆咱也自請休妻啊,有本事你休啊。

哥哥嘆氣,都有三個小娃娃了,還胡鬧個什麽?

嫂嫂不依,非要哥哥給個說法,憑啥妹子都出門了還回來禍害娘家?實在不行,村頭的羅鍋五十多歲沒讨老婆,姑奶奶嫁給他也怪合适。

哥哥當然不肯,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說話。嫂嫂逼急了,他就蹲在門口抽旱煙。一面是自己嫡親的妹妹,一面是自己一個被子裏睡覺的婆娘,哥哥也為難啊。

楊雙喜知道哥哥的苦楚,身體稍微好一點時,便提出告辭。

哥哥也想挽留,最終卻嗫嚅着說不出話來。是他沒本事,他若是有本事些,也不會連妹子都養活不了了。

嫂嫂倒有些尴尬了,抹着眼淚:“姑奶奶,你別亂想,嫂子沒有要趕你的意思。女人嘛,還得依靠男人不是?你就給姑爺好好說句軟話,夫妻哪有隔夜的仇啊?可憐我的外甥女兒,小小年紀就沒了……”

楊雙喜起初還勉力忍耐,待聽她提及小蓮,便淚如雨下。

嫂嫂自悔失言,輕輕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該打,該打!姑奶奶,不是嫂子說你,你也太倔了些。要是真的不願意再跟着姑爺,嫂子也認識不少人,你要再找一家也容易的很……”

楊雙喜勉強笑笑,告別兄嫂再次進城。她想重回老本行,替人漿洗衣物,雖然苦點累點,但是勉強還能吃喝不愁。

然而,廣平縣又不大,楊雙喜自請下堂的事情早就傳開了。很多人對她不屑一顧,誰肯讓她進內宅漿洗衣物?萬一帶壞了小姐太太呢?誰知道她品行如何?整個廣平縣會漿洗衣物的人多了去了,沒必要非要冒險用她。

楊雙喜找不到工作,又無處可去,心灰意冷之下,竟然想上吊自殺。

她獨自一人走進一間破廟,解下腰帶,懸在梁上,搬了塊石頭。一切準備妥當,當将脖子塞進缳內時,她隐約聽見了小蓮的聲音。

她的女兒小蓮笑着說:“娘親,你要好好的……”

楊雙喜頓時淚流滿面,她的女兒哪怕是到了陰間,也都記挂着她呢。她怎麽能讓她的女兒死後都不安心?

可是脖子已經挂在腰帶上了,她不小心也踢了石塊,身體淩空挂着。她心內呼喊着救命,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楊雙喜哀嘆:“女兒,對不起,娘親聽不了你的話了……”

天無絕人之路,那腰帶在此時卻突然斷掉了。

楊雙喜摔在地上,身上并無一絲傷痕。她望着斷痕整整齊齊的腰帶,恍然大悟,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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