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的內容被作者君給弄沒了,已哭暈在廁所
——她活着的時候,還沒有醉春樓,她死後也不大關心這些事。她竟以為那醉春樓是個酒樓。昨夜她曾無意間感嘆過一句三十年沒吃過人間食物了。今晚黃損拿出糕點,她下意識地就以為他是專門為她帶的。不得不說,她是自作多情了。
黃損吶吶無言,他沒想到她會這樣以為。他有心想解釋,可是看她一臉感動,他的那些解釋都說不出口了。她不是惡鬼,她是個好姑娘,生前是,死後也是。
藍幽然拿出糕點,掰了一小口放進口中慢慢嚼着。她死後為鬼,原不用這樣吸取人間食物,但她就是想要這樣。
黃損一路奔波,糕點已經冷了,硬了,在他懷裏也變得不成樣子了。他看不下去了:“別吃了,都冷了,也不好吃了。”
藍幽然卻道:“我愛吃。”
黃損心神俱震,大為感動,心道:“我對她尚且存了幾分戲耍之意,她卻這般感動。我,我真是對她不住。”
藍幽然做鬼多年,如何吃得下人間的食物,她不過吃了幾口,便覺得不舒服。
黃損見她臉上黑氣閃現,連忙說道:“如果不能吃,就不要吃了!醉春樓人來人往,生氣重,萬一……”
藍幽然擺了擺手:“我留着以後吃。”她将糕點重新用帕子包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袖子裏,珍而重之,像是一件無價之寶。
黃損愈發歉疚,他一直認為人間真情少,可是從這個女鬼身上,他卻看到了感動。
這一夜,兩人相對而坐。黃損人品風流,精通琴藝,與藍幽然談琴論詩,極為投契。
天亮之際,黃損離開的時候,主動說道:“我今夜還過來。你想要什麽,我一定設法給你帶來。”
藍幽然只是搖頭,溫柔地笑道:“我只要你來,別的什麽都不要。”
黃損點頭:“我一定會來。”他下了決心,要多陪陪這個姑娘。哪怕她是個鬼。
藍幽然望着黃損離去的背影,唇畔盡是輕柔的笑意。
黃損剛走出姜家老宅,老宅即刻就恢複了原貌。他回頭看看,心道:“她若是人,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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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擊掌贊道:“可太好了,我覺得他們快要在一起了呢。我們才過來一天兩夜就要成功了,是不是快了點?”
“我想說,你想的太好了。你認為會這麽容易嗎?他們腳上有紅線嗎?”
十一耷拉着腦袋,沒了精神:“還沒有。”随即,她又信心滿滿,“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我認為他麽肯定會在一起。因為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顧清風不置可否,她知道什麽是真心相愛嗎?
十一拉着他胳膊繼續說道:“是吧?是吧?你也看出來吧?一點都不像那個周義和魯清音。”
顧清風掙脫她的手,就說了一句:“人家真心相愛,你還好意思把人家給拆開?”
“我,我,我那又不是故意的!”十一頓足,“我現在不是來糾正錯誤了嗎?”
顧清風點點頭:“對對對,你說的極是。”
十一小聲嘀咕:“這麽勉強……”
作者有話要說: 看聊齋的時候,發現好多書生膽子好大,豔遇好多。為毛有豔遇的都是書生啊?
☆、生死相隔人鬼戀【四】
黃損近來天天白日休息,晚間去姜家。每每一到月華初上,他就心生期待。他覺得他們好像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其實,他們不一定非要到晚上才見面,也不是必須要在姜家見面,但是他們似乎心照不宣地選擇了夜晚在姜家。他甚至都有些喜歡這種類似于私會的感覺了。
黃損幾天不見蹤影,他的那群朋友就到他家裏來堵他。黃損睡得正香,被那幫損友扯了被子,從床上拽了起來。
衆人叫着:“走走走,喝酒去,大白天的睡什麽覺?是不是晚上到哪裏快活去了?”
黃損無奈,起床洗漱完畢,跟衆人出去。
七月天熱,外面也沒什麽好玩兒的。他們一人手持一把折扇,在酒樓二樓臨窗處俯視着街道,偶爾有女子經過,他們便大聲地品頭論足一番。
以前黃損最愛這麽做,而且語言輕浮,無所畏懼。可今天一者困倦沒精神,二者因為藍幽然的緣故,竟破天荒的覺得這樣欺侮女子不好。
——之前喬枝說過他好幾次,他都不放在心上;現下他的思想有了變化,卻不是為了喬枝。只能說人與人不同,相識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卻終究敵不過相識幾夜的女鬼。
看平時最興奮的黃損今天恹恹的,便有人問道:“怎麽了?是跟喬家姑娘吵架了?哦,是了,喬家的姑娘最厭煩你輕薄無德了。”
黃損愈發感到無趣,只是喝酒吃菜。他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竟覺得人不如鬼了。
傍晚時分,他們打算去醉春樓,黃損又自稱有事,匆匆告辭。他記得藍幽然說過生前喜歡翻花繩,閨中無聊,她能翻出十幾種花樣來。他特意尋了一股嶄新的紅繩過來,想見識一番。
藍幽然自是早早便在等候他,一看見他,她嬌美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溫柔地看着他。
黃損心裏驀然生出滿足的情緒來,若能被她這麽一直看着,也不枉此生了。
藍幽然看見紅繩興奮異常,很快在手上變換出各種花樣來。
她玩的開心,黃損也高興。他暗自說道:“還好,她不怕紅繩。”
藍幽然白皙的手指上紅繩翻飛,一紅一白,霎時好看。
黃損看得心裏癢癢的,提出要學習玩花繩,然而不過一會兒功夫,他就手忙腳亂了。
藍幽然嬌笑連連,笑靥如花,眼睛比天上的星光還要璀璨。
黃損真的有幾分醉意了。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也就和原本的命譜差不多了。可惜,這是牽錯紅線以後的小時空,怎麽可能這般容易?
次日黃損被朋友叫去喝酒,酒酣耳熱之際,有人問起,他最近在忙些什麽。初時,他還東拉西扯不正面回答,後來喝的多了腦子一片空白,說了一句:“我去姜家老宅陪女鬼去了,很美,很美。”
朋友們哈哈大笑,都不大相信。
然而,到傍晚酒醒以後,卻有一人吆喝着要跟着黃損。他夜夜單獨行動,定是有豔遇;若不是美人,他怎舍得抛下兄弟,抛下醉春樓的美人?
黃損急着離開,卻被大家阻止。眼看着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他也急了,只說确實是鬼,膽子小,是他的朋友。
他的心思有些奇怪,一方面他很想讓朋友們知道他有這麽一個紅顏,天姿國色;另一方面,他又想把她藏起來,不給外人看到。
這幫損友卻嘻嘻哈哈都說要去看一看膽小的女鬼長什麽模樣。黃損無奈,只得帶他們同去。他一路叮囑大家:“千萬不要出來,偷偷地看就是了。不然,就不要去了。”
大家都笑着應下。
十一小聲問顧清風:“這不會有什麽事吧?”
顧清風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都猜不出原委,只能跟上看看,再作打算。
黃損一路心裏極為忐忑。他雖然不認識顧清風,卻能有幸和顧清風心情同步。他心裏也隐隐感到不安。他暗自祈求但願是自己多想才好。
還沒到姜家老宅,黃損就叮囑衆人,千萬要小聲,不要驚動了她,也不要吓着她。
——事實上,藍幽然做鬼多年,膽子不算太小。相比起來,黃損的朋友們被吓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而,在他眼裏,藍幽然可比他們嬌弱多了。
悄悄地推門進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藍幽然。她今夜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笑容格外明媚動人。
黃損的不安更加濃重,他慢慢走近她,強笑道:“更深露重,你怎地站在草叢裏?還是先到亭子裏去吧?”他連忙執了她的手,試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朋友們的目光。
藍幽然畢竟是鬼,乍然出現那麽多生人,她豈會感覺不到?她掙開黃損的手,滿面警惕之色:“你先到亭子裏去,好像來了很多人。”
黃損想解釋這是自己的朋友。話還沒出口,他就有個性急的朋友跳出來,叫道:“啊呀,好你個黃損,還真是不講義氣啊。這樣的尤物,居然自己藏起來,不給人看。”
接着,又有一人嘆道:“哎,別這樣說,他不是帶我們來瞧了嗎?真是女鬼嗎?我看就是跟醉春樓的頭牌青姑娘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啊。哎呦,瞧這白皙的臉蛋兒,瞧這苗條的身材……”
這些話都是他們平時常說的。他們說起來順暢無比,沒有半分不妥。
而藍幽然卻是生平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混賬話。她氣得渾身發顫,看着黃損,冷聲道:“他們是你帶來的?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話未說完,就有淚水順着腮邊滾落,仿若曉荷凝露,惹人憐惜。
黃損只覺得心頭難受,連忙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從來都沒這麽看過你。”
偏偏他的損友愛說笑,笑道:“怎麽不是?不就是你帶我們來看美人兒的嗎?說是比醉春樓的青姑娘要好看一百倍。唉,就是青姑娘善舞,這位姑娘是否善舞就不知道了……”
他們都沒有将藍幽然看做鬼物,只當是黃損金屋藏嬌養在此地,大約就是外室了。連妾都是可以随手轉讓的,更別提無名無分的外室,不過調笑兩句又怎樣?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誰會将這樣的美人看做鬼物呢?
他一口一個醉春樓的青姑娘,藍幽然若再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黃損心中滿是悔恨,連聲說道:“我不是,我……”
藍幽然卻一把推開他,對着他的朋友們妖嬈一笑:“難道你們不想看看我的本來面目嗎?”
衆人一時被她美貌所惑,無人作答。
黃損也怔住了,他還從沒見過她這般妩媚。這種青澀的媚态,竟絲毫不遜于青姑娘。他的心跳似乎亂了,呆呆地看着她。
等他明白她的意思,回過神來,想要阻止她時,她卻忽的飛起,瞬間變成另外一副形容,舌頭垂地,眼珠外翻,披頭散發,比初見時臉上還多了一道血痕。
月光明朗,她一身紅衣,模樣恐怖。衆人啊呀啊呀地亂叫一通。一個絕色美人頃刻間變作厲鬼,再膽大的也要吓跑了。她紅袖飛出,卷住其中一人的脖頸,冷聲說道:“怎麽?不是要看我本來面目麽?你不是誇我是美人嗎?現下怎麽不敢看我了?”
那人哭爹喊娘地亂叫,只差沒吓得尿褲子,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中間有膽大的,拼命往外跑。
說白了,他們也只是一群浪蕩子弟,平日鬥雞走狗倒行,真到遇見事兒了,也都蔫兒了。
黃損悔恨萬分,扯着藍幽然的袖子,泣道:“幽然,你莫怪他們,他們只是我的朋友,跟你開個玩笑。他們沒有惡意的。”
藍幽然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雖然眼前是那張恐怖的臉,可奇怪的是黃損居然感覺不到懼意,他溫柔地道:“幽然,幽然你是個好姑娘,不跟他們計較好不好?”
藍幽然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收回袖子,卻再也不看黃損一眼,飄飄蕩蕩飛走了。
黃損的那幫朋友們相互攙扶着站起身來,都很後怕。他們好長時間才恢複正常。
而黃損則孤獨地望着藍幽然飛走的方向。他心頭茫然一片,她走了,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飛走了。是他的錯,他不該帶那幫損友過來的。這本來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卻帶人來欺侮她。她肯定很害怕,她肯定是在強裝鎮定……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有人強打起精神:“這裏不會還有別的鬼吧?還好那鬼不殺人。唉,原來真是鬼啊……”哪怕是藍幽然已經離開了一刻鐘,他們還是心神不定,語無倫次。
黃損只有呆呆的一句話:“她走了,她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十一嘆道:“這個黃損不好,藍幽然氣性也大。藍幽然肯定很難過,她可是真心實意的待黃損的。黃損這個樣子就像是把她看做玩物。她怎麽會開心嗎?”
顧清風沒說話,黃損的做法的确不對,即便是他無奈之下要帶朋友過來,也該事先說與藍幽然知道。
七月快結束了,原本七月末他們就要定情的。這下鬧了這麽一出,萬一藍幽然心灰意冷之下回了地府,再撮合可就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啧啧,女鬼與書生,不知道男鬼與美女的多不多。
☆、生死相隔人鬼戀【五】
十一和顧清風追上藍幽然的時候,她一襲紅衣披頭散發,面目極為恐怖。十一唯恐顧清風遮擋她的眼睛,連忙躲得遠遠的。
顧清風既無奈又好笑,既然她不怕,那就随她去吧。
藍幽然看見十一他們,滿臉惶恐,連連後退:“上仙饒命,小鬼……”
十一不大明白為什麽每次見到藍幽然,她都會說饒命。十一自我打量一番,難道她看上去很像專門捉鬼的嗎?她是神仙,可不是天師。不懂就問,她随即問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麽?難道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麽?”
藍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十一又道:“也是,比起女鬼,終究是女魙少見一些。那我也不必要你性命啊,我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去了。”
顧清風忽然在她耳邊道:“說正事,莫再吓唬她了。”
“哦?哦。”十一點頭稱是,她極其誠懇地對藍幽然說道,“其實,你不必難過的。那個黃損把你介紹給他的朋友,是極為重視你的表現。我在人間游走,聽說人們只會讓自己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拜見內眷,那也是重視那些好兄弟的意思。唉,許是你做鬼做的久了,不大了解人間的禮節也是有的……”
藍幽然不知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仙是何用意。她輕聲說道:“謝上仙指點,小鬼受教了。”
十一笑道:“這才對嘛!你看凡間多好,沒事要多往凡間走動。我看那黃損在人間也算是個不錯的了。好朋友嘛,要互相包容。他不嫌棄你的鬼身份,你也不能嫌棄他的人身份,對不對……”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藍幽然聽得雲裏霧裏。然而,奇跡般的,因為有這個奇怪的仙女拼命打岔說奇怪的話,她似乎沒那麽生氣了,心情平靜了許多。藍幽然換了一副形容。
十一繼續說道:“這樣多好,看着好看,也不給鬼丢臉……”
藍幽然無心聽她說話,卻畏懼她的神仙身份,不敢不聽。她一直忍到天亮雞叫才脫身。藍幽然暗道:“這個神仙莫不是多年沒有與人說過話,也寂寞的很?”她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個女仙身邊不是還有旁人嗎?不至于無人交談啊。
……
黃損的朋友懼怕女鬼再次回來,結伴離去;唯獨黃損一人固執地在那裏等藍幽然回來,結果直到天亮,她都沒再出現。黃損心裏又悔又痛,只當她再也不肯原諒他了。他失望地離開了姜家老宅。
等到藍幽然回到姜家老宅時,已經沒有黃損的蹤影了。
——十一在無意之間給他們使了絆子,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
黃損回到家中,每日借酒澆愁,萎靡不振。他晚上曾想着去姜家,然而卻只是在門口徘徊,不敢入內,他生怕藍幽然還在生他的氣,怕她厭煩。
喬枝聽說黃損心情不好,特意偷偷從家裏溜出來看他,見他爛醉如泥,又氣又急,将他大罵一頓,試圖罵醒他。
黃損心神俱震,他決意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
喬枝這才放下心來,她的母親要給她議親,她不肯同意。母親好說歹說,她本來都同意了,可是聽到黃損的消息後,她又動搖了。她也唾棄自己沒出息,這麽多年了,她只要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會方寸大亂。
黃損一心想忘記藍幽然,過回原本的生活。可是,他不過是與藍幽然夜間相會了幾次,晚上竟睡不着了。
夜間躺在床上,眼前都是藍幽然的形容。與她相識來的一切場景走馬燈般在腦海裏一一浮現。哪怕是她恐怖的樣子,他竟也莫名的覺得可愛起來。
黃損抱着自己的腦袋,只覺得頭痛無比。他想,他真的是瘋了,她再好,也只是個女鬼啊。他早先在歡場招惹過多少女子,怎會想到有一天可能栽在一個女鬼手裏?可惜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夜漸漸深了,他才迷迷糊糊睡着。天亮以後,他做了個決定。他想,他總是夢見女鬼,疑是對女鬼動情,皆因他身邊沒有女子。若是他現在娶了妻,也就不會花心思在藍幽然身上了。
黃損自以為這個主意非常高明。不過,他若是成親的話,娶誰好呢?想都不用想,整天一門心思要嫁給他的除了喬枝再無別人。這不是現成的人選嗎?
說做就做,黃損整理好自己,穿戴整齊,自己向喬家走去。——或許他自己打心眼兒裏就不注重這樁婚事。他一不請長輩做主,二不請媒婆做媒,兩手空空,就去提親。他所憑借的除了喬枝心儀于他,再無別的。
黃損在喬家被攔下,連主人的面都見不到。他素來名聲不佳,無父無母,未婚妻還沒過門就去世。他雖說是讀書人,身上卻無半分功名,每日與幾個浪蕩子弟鬼混,誰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喬枝倒是願意,可是她偷偷去看他,正在家中禁足,哪有機會出來見他?
沒有見到喬家主人,黃損并不失望,反而還有一絲慶幸。他走出喬家,思索着如何求親才靠譜一些,想下次再來。他想,他必須做點什麽,否則,他總會念着藍幽然。
黃損的求親雖然沒有成功,可十一卻察覺到了紅線波動。這畢竟是牽錯以後的小時空,黃損和喬枝腳上本就是有紅線的,若是一不小心成了,可就糟了。
必須要阻止。可是怎麽去阻止呢?
十一愁眉苦臉:“喬枝原本年輕喪命,她腳上是沒有紅線的,也不能給她再拴出一條出來啊。不然,先随便拴一條,以後再拆開?”
這個主意一點都不高明。縱然是平時不大反駁他的顧清風也忍不住說道:“你還不如想辦法讓黃損正視他對藍幽然的感情。你沒感覺到嗎?他是在乎藍幽然的,就是自己不敢承認。如果他不能正視自己的話,沒了喬枝,還可以有張枝,有李枝……”
十一很奇怪地問:“為什麽不敢承認呢?喜歡人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
顧清風道:“這個不是丢人不丢人,他們人鬼殊途,哪能像你想的那般容易。又不是同類,有些事情還是放在心裏好些。”
十一不大明白:“不是同類怎麽了?我就是很喜歡你啊,有什麽說不得的?”
顧清風腦海一片空白,只餘下那句“我就是很喜歡你。”他的嘴張張合合,卻不知說什麽好了。
十一繼續說道:“我在還是花的時候,我還特喜歡夙止來着。我也頂喜歡那個說話輕輕柔柔的蘇慎言。雖然你跟他們不大一樣吧,但是喜歡就是喜歡嘛!”
顧清風的心涼了半截,剛剛還仿佛飄在雲端,此刻卻陡然降到了地面。他也不想再去追問,和他們的不一樣是哪裏不一樣。他閉了閉眼,重拾原來的話題:“其實,阻止的方法很多的。比如,逼他做決定……”
十一小聲嘟囔着:“當然還是最喜歡你啦……”
顧清風卻沒有聽到。
黃損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因為藍幽然的事情,他不大想見他的那幫損友,只願一個人清清靜靜地待一會兒。
街上偶爾有女子經過,他也提不起上前調笑的心情。見過藍幽然以後,很多女子在他眼中都宛若無物。
忽然,迎面走來兩個道士,鶴發童顏,步履矯健。他們一人手裏持着拂塵,一人手裏舉着幡,幡上寫着“捉鬼拿妖”四個大字。
黃損心中一凜,“捉鬼”這兩個字變得刺眼起來。
兩個道士從他身邊走過時,其中一個說道:“聽說姜家老宅有厲鬼作祟,這次一定将她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黃損大驚,姜家老宅?厲鬼?這說的不是幽然嗎?他們是要捉幽然?
另一個道士撚須微笑:“我上次與她交手,本要收了她,誰知她向我祈求饒命,我這才放過了她。誰知她現在又在姜家老宅出現了,這次可不能饒了她。”
黃損更加确信是藍幽然無疑了,在姜家老宅的鬼,只有她一個。他來不及多想,攔住那道士,道:“你們說的可是一個紅衣女鬼?她是個好鬼,沒有傷過人命的。能不能不要收她?七月一結束,她就要回地府了……”
那道士卻一把推開他,雙眉倒豎,喝道:“小子,好不曉事!她是個鬼!鬼如何能存于世間?你不要多事,妨礙了我們,我連你一塊收!”
黃損被推得一個踉跄,他惶惶不安,想要阻攔這兩個道士,但他們卻很快見不到蹤跡了。毫不猶豫地,他往姜家老宅奔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但他知道他不能看着藍幽然被收,更不能看她被殺。
人有時內心焦急,行動卻偏偏遲緩的要命。身體跟不上大腦的指揮,他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跑。
他也是傻了,他想不到乘個腳力或是叫人幫忙,滿心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告訴幽然,她不能有事。
至于那兩個道士,自然是十一和顧清風所扮了。扮演自己的死對頭,還手持着“捉鬼拿妖”的幡的顧清風十分郁悶,他本來說好了要拿拂塵的,卻被十一搶了過去。他又不能真的跟她争,只好拿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申請簽約,居然通過了,有點意外。
☆、生死相隔人鬼戀【六】
按常理來說,捉鬼這種事白天做着最好。白天陽氣重,于鬼不利。但是十一為了渲染氣氛,非要拖到晚上開始。
顧清風不願與她争執,就随她去。
所以,當黃損一路奔波跑到姜家老宅時,姜家異常安靜。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藍幽然已經被捉走了,他喊了幾聲:“幽然,幽然……”無人回應。
黃損跌坐在地上:“來遲了嗎?還是來遲了……幽然,幽然……”
藍幽然聞言轉了出來,鬼走路沒有聲音,她飄飄蕩蕩立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黃損自然毫無所覺,泣道:“我如果不認識你該多好。不認識你,就不會難過……我原以為……”
“你原以為什麽?”藍幽然冷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黃損驚喜交加,猛地爬起來,轉過身,用力将藍幽然抱在懷裏:“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本來就死了啊……”
黃損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說我以為你……”他心中一凜,忙松開懷抱,拉着藍幽然的手就走:“快離開這兒,快些……”
“你又要做什麽?”藍幽然一把甩開他的手,面如寒霜,“怎麽?難不成是又帶了一群朋友來欺侮我?”
“不是,幽然,你快離開這裏,有兩個道士說要捉你,他們看上去很厲害,說一定要把你打得魂飛魄散,你快些離開這裏……”他再次捉住她的手,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
藍幽然再度甩開他的手,雙眸冷若寒星:“我是死是活,與你有什麽關系?”
黃損沒時間跟她多做解釋,只是反複說着:“這些話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你快些離開這裏,若遲了就糟糕了那道士看上去很厲害,哪怕你只是避一避呢……”
藍幽然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他,輕聲說道:“我若真的魂飛魄散了,你會很難過嗎?”
黃損避而不答,繼續說道:“我們先離開這兒……”
藍幽然固執地看着他:“你會不會難過?”
黃損只盯着地面,還是那句:“先離開好不好?”
十一在暗處看得焦急,小聲道:“說一聲會能死啊?要是不難過不在乎,會這麽着急地跑過來嗎?”
顧清風道:“或許是總要他親口承認她才安心。你也不必着急,藍幽然這麽逼他是好事。說不定就能讓他勇敢面對了呢。”
還好十一和顧清風不是真正的道士,也沒想過真的要把藍幽然打得魂飛魄散。否則,按照藍幽然和黃損這種磨磨唧唧的勁兒頭,早就被打得不見蹤跡了。你說逃就逃吧,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可惜,他們不懂這個道理,藍幽然似乎鐵了心要弄個明白,她少有的固執。
黃損無奈,只得說道:“我自然會難過,如果你真的有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藍幽然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她撲進黃損懷裏,笑道:“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
黃損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緊緊抱住藍幽然,低聲道:“何止是在乎,你在我心裏很重要,很重要。若我早生了三十年,一定會娶你為妻。”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但确實第一次發自肺腑。可惜,他們人鬼殊途,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藍幽然心裏只覺得無限甜蜜,哪怕是不久就要魂飛魄散了,她也沒有一點遺憾了。死後為鬼這麽多年,在或不在,對她的區別不大。
十一在暗處都替他們着急,你們倒是趕緊走啊,還在這裏摟摟抱抱的,現在不怕道士了是吧?
過了一會兒,黃損回過神來,扯了藍幽然的胳膊便走。走出幾步,生怕陽光直射她,他脫下外衫,撐在她的頭頂。
藍幽然嗤嗤笑笑:“我不怕光的。我也不怕那道士,尋常的道士傷我不得。你不必擔心我的。”
之前黃損聽她說過,她不怕道士與陽光。但是他還是認為但凡鬼物都是怕光的,道士是鬼的天敵。不是不信任她,是擔心她,怕她出事,不肯去冒險。他固執地仍把衣服撐在她頭頂,向前跑去。
藍幽然笑笑,牽着他的衣角,跟随着他。她不怕道士,可她不願他難過。
大街上,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到藍幽然的。行人對撐着衣服跑的飛快的黃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黃損充耳不聞,只轉過頭對藍幽然微笑。
他帶藍幽然去了自己家裏,将門窗堵死,不透半點陽光進來。——人有時候很奇怪,總認為自己家是最安全的。
藍幽然一直安安靜靜地聽從他的吩咐。
黃家只有黃損一個人,亂糟糟的。他很是尴尬,生怕藍幽然取笑他,自己手忙腳亂地收拾一通。
藍幽然上前幫忙,比他一個人快了許多。偶爾他們目光相接,相視一笑,面臨大敵的恐懼感消失殆盡。
黃損看着手腳麻利的藍幽然,忽然有種錯覺,仿佛他們是一對平凡的小夫妻,在共同收拾着他們的家。這種想法讓他吓了一跳,他們人鬼殊途,他怎可有這種想法?但是這個念頭卻再也壓制不住。他知道她也是有這樣的念頭的。雖然他們都未曾說明,但是大家都明白。
猛然間,他心中一凜,暗道不該。明明很有可能大敵會來,他卻滿腦子都是旖旎情思,着實不該。
一直到月華初上,都不曾見那所謂的道士過來,黃損漸漸放了心。
藍幽然托着腮看着他:“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道士,是你故意賺了我過來?”
黃損急了連忙說道:“不是不是,我若是騙你,管教我死後不得超生!”
他拿什麽賭咒都好,偏偏拿了死字,以前藍幽然還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但是當她明了自己的心思以後,對人鬼的界限便分外在意了。他仿佛是在提醒她,他們是陰陽相隔的,他們是人鬼殊途的。
黃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說道:“幽然,我……”
藍幽然搖搖頭:“你不必說了,我不過是說笑的。你也說了你沒騙我的。”
黃損吶吶不言,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他一向自命風流,如今卻在她面前束手無措。
顧清風看他們兩個眼下的情景,說道:“其實,我們也不必去捉鬼吓人了。他們兩個現下挺好的。”
十一瞥了他一眼:“今天都七月二十七了,你覺得在地獄之門關上之前,藍幽然會為了黃損決意留在人間嗎?”
顧清風琢磨了一下,這個難說。難保她打的主意不是明年再來的。牛郎織女都能接受一年相守一天,他們未必不能接受一年相守一個月的。
十一又道:“他們兩個現在腳上是沒有紅線的。啊,當然,黃損跟喬枝腳上也沒有了,還是有點進步的。”
顧清風這次真正同意十一的做法,那就去捉鬼吓人好了。
夜深人靜,黃損有些困意了,卻仍強撐着不去休息。他纏着藍幽然,非要她翻花繩。藍幽然自然應允。她手上紅繩翻飛,不多時黃損便看得眼花缭亂。
藍幽然用精致的下巴指點着他下一步該怎麽做,他卻還是手忙腳亂。藍幽然咯咯笑個不停,口裏不住說着:“笨,笨……”
黃損一時沖動,一把抱住她,說道:“如果不是笨,怎麽會看上你?”
十一就是在這個時候穿牆而入的。她一身道士裝扮,手持拂塵,一臉正氣。
顧清風跟在她身後,很想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