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孤兒(三)

聽着外面沒了聲音,許錦逸輕輕坐起身,想着去将那尊佛像拿來仔細查看一番。

但這只傷腿卻讓他不良于行,許錦逸環顧四周,正巧發現腳邊兒的牆根處立着幾根粗木棍,他頓時眼前一亮。

這幾根粗木棍是劉家閑置的鐵鍬棒,每根都有嬰兒手腕粗細,又是實實在在的榆木做的,不能再結實了。

許錦逸抓了兩根,一手一根拄在身側,身下慢慢移動到了床邊。接着稍稍用力,竟嘗試着站了起來。

因為曾經學過武功,許錦逸的身體平衡保持的十分不錯,雖說幾米的距離就耗了他将近一刻鐘,但他終究在一步一挪之下走到了佛像前。

許錦逸左手拄着鐵鍬棒站穩,右手拿着另一只鐵鍬棒扒拉那尊佛像,這麽一步一扒拉,一刻鐘後又走回了床邊,那尊佛像也滾到了床腳下。

許錦逸大呼一口長氣,坐到床上撿着佛像細細觀看。

這尊佛像不過手掌高度,外表鏽跡斑斑,但若是仔細,可以看出鏽跡之下的暗黃。

一佛坐于蓮花寶座之上,雙手于臍前托着寶瓶。束發高髻,寶珠頂嚴,面相方圓,表情沉靜。

帔帛搭于佛身雙肩彎曲而下,繞過兩手腕對稱搭于身體兩側。體态均稱,結構合理。

許錦逸的舅舅曾經在許氏危難之際給了許錦逸莫大的幫助,在許錦逸奪回許氏大權之後,他知道舅舅最喜收集古代佛像,曾逛遍了古玩市場和拍賣會,最終入了個明宣德年間的無量壽佛給舅舅做生日禮物,讓舅舅高興了小半年。

逛得多了,許錦逸也對佛像有了一定的辨識能力。

觀手中的這尊佛像,小腿部的裙褶呈橢圓形,是明代造像中較為常見的裝飾樣式。而且在蓮花座面的正前方依稀可以看出有“大明宣德年施”的字樣,證實了許錦逸的猜測。

無論是鏽跡,做工,佛身服飾,甚至底座字樣,這尊佛像都與那座無量壽佛有諸多相似之處!

這佛像又是劉壯挖井時挖出來的,若是仿品,誰會大費周折的将它掩埋在一所農家院中?

因此,許錦逸認為,這尊佛像為明代真品的概率足有百分之八十,價格按照現在的物價來算,七位數都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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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它不是一件真品,仿的如此逼真,又埋在地下幾十年,必是一件上了年頭的高仿!價值也不容小觑!

什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麽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本來許錦逸還在發愁逃離劉家後如何生活,如今有了這座佛像,他倒是心神大定了。

許錦逸終于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他翻着一件林大山的破衣服将這尊佛像裹了幾圈,又小心的将其放到了床底下。

劇情中可沒有劉家賣了古董一夜暴富的情節,想來這尊佛像真是被劉壯夫婦當成破銅賣給收破爛的了。如此,他許錦逸就毫不愧疚的收納了。

更何況,就算劉壯夫婦因為這尊佛像一夜暴富,許錦逸拿的也絲毫不覺手軟。劉大山被劉壯夫婦虐待的壯年早逝,這尊佛像怎能與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相比?

安心之後,許錦逸越發安靜,白天躺在床上修煉內功,可将昨晚消耗掉的內力恢複至之前的八九成,晚上便又重新用內力梳洗經脈,拼接碎骨。如此努力了幾天,左腿的傷勢好了不止一星半點,許錦逸就是不拄着鐵鍬棒,也能湊和着走上幾步。

等終于有一天,劉母的姐姐從大老遠來到劉家,慈祥的看望了許錦逸,又和劉母兩人嘀嘀咕咕了一上午之後,許錦逸知道,逃離劉家的最後期限已經到了。

劉母姐姐走後劉壯夫婦又幹了一下午活,晚上到了睡點自然如同往常一樣沉沉的睡了過去。

許錦逸一直聽着隔壁劉壯的響如雷的呼嚕聲,直到淩晨一點半,他才悉悉索索下了床來,脖子上垮了一個看上去又土又破的小背包,裏面鼓鼓的赫然是那尊破銅佛像。

雖然左腿還帶着傷,但好在如果不太用力就沒多大問題,許錦逸微跛着走出了屋門,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了停在車棚裏的自行車。

這輛車子是劉母花了小二百塊錢從熟人手裏買來的某島國二手貨,因為比鄉下人買的一百多的新自行車都要輕便,劉母還珍愛非常,舍不得它受風吹雨打,每晚都記着将自行車放進車棚。

街門只插了門闩,許錦逸輕輕拉開,輕輕推車走出街門,輕輕将街門關上,接着掏出一把鐵鎖,咔嚓一聲從外邊将街門鎖住了。

如果劉壯夫婦發現他逃了,這把鎖至少也能拖延一會兒。

許錦逸深深看了這黑沉的房子一眼,扭頭上了自行車,即使他只用右腿也蹬得飛快,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幸好這村子村頭就是國道,平坦的水泥路上許錦逸蹬得十分歡快。在劉家的這段日子裏許錦逸過的前所未有的憋屈,但別無他法,為了養傷,他暫時還離不開劉家。

現在終于逃離了那個蛇窟,似乎連外面的空氣都清新許多。許錦逸想起心中的那個人,臉上的笑容咧的越來越大,雖然目前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尋找他,但許錦逸肯定,那個人一定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就像前幾個世界那樣。

恍惚間,許錦逸似乎聽到轟隆的摩托聲,這聲音與林大山腦中的劉家的摩托聲一模一樣,許錦逸回頭一顧,只見遠遠的幾道光追了上來,幾秒鐘和他的距離就剩了幾百米。

劉壯大聲叱罵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了過來,“就在前面,那個小王八羔子,竟然敢跑?追回來我非得踹的他下不來床!”

許錦逸臉色一瞬間慘白如雪。

劉壯怎麽來得這麽快?

若是被他們追上……許錦逸緊咬着牙關,腳下拼了命的蹬,可是自行車怎麽比得上摩托車的車速,後面的幾輛摩托還是很快追了上來。

有一瞬間,許錦逸幾乎想掏出槍給上劉壯一槍了。

但是不行,這麽多輛摩托,顯然劉壯發動了所有關系近的村民。他現在傷着腿,即使拿出槍,也不見得能走出這些人的包圍圈,更別說他目前還沒權沒勢,又是外來的沒有一點兒人脈的養子,連善後都善不成。

許錦逸臉上一片絕望,穿到這麽個孤苦無依四面楚歌的人身上,比險些被餓虎吃掉的李天賜和險些吸了毒的甄遠山還要難辦。

“砰!”

許錦逸只顧着後面的那幾輛摩托,卻沒看見從上道和下道的交界口突然開過來一輛轎車。

轎車速度不大,自行車與轎車相撞,許錦逸竟沒受什麽傷,但還沒等他松口氣,自行車控制不住的向一側倒去,許錦逸的左腿正巧被壓在下面。

“嗯!”許錦逸悶哼一聲,感覺到左腿剛拼接好的骨頭被重新砸斷,似乎連吸氣都疼的要命。

司機連忙下了車,“小夥子你怎麽了?有沒有事兒?”

這個司機面相忠厚老實,看他那副着急的模樣,想必本性也如同他的面相一樣。

聽着身後呼嘯的摩托聲,許錦逸轉了轉眼珠子,立即抓上他的手,“疼!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快送我去醫院!”

這疼可不是裝的,許錦逸腦門上的汗珠如同豆子,大顆大顆的低落下來,兩縷頭發都濕了個透,他的小臉更是蒼白的沒了一點兒血色,攥着司機的手似乎使上了吃奶的勁兒。

司機被唬的一跳,還未請示主人就打開車門将許錦逸放了上去。

等那幾輛摩托終于趕到,轎車已經飛速駛離,不多時就成了一個小點兒,原地只剩下了一輛前輪圈被撞得變了形的自行車。

“二哥,那小子上了輛轎車走了,我們這破摩托可追不上。”劉壯的本家弟弟看了遠方越來越小的黑點一眼,下了摩托走到劉壯跟前小聲說:“反正他也成了瘸子,追回來也幹不了啥活兒,再說撞他的那個人給的補償費也算是把本撈回來了,二哥你還追他幹啥?”

看着完全沒了蹤影的小轎車,在看看地上變了形的自行車,劉壯的牙關咬的咯吱咯吱響,臉色難看的厲害。

今天上午小姨子的話讓他和媳婦同時眼前一亮,心裏沒法不蠢蠢欲動。如果像小姨子說的那樣,捐款的傻子真有那麽多,那他們怎麽也能再撈上一筆大的,到時候将家裏這幾畝田租出去,在縣裏随便做個小買賣都比種地強。

夫妻兩說幹就幹,當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準備第二天就上醫院等着記者去。

誰知媳婦晚上出來上廁所,餘光瞅到了車棚,竟發現晚上停好的自行車沒了!

劉母腦光一閃,直接奔向了劉大山的房間,打開燈一看,果然床上是空的,那個小王八羔子顯然騎着自行車逃走了!

劉母急忙喊醒了丈夫,劉壯正做着富翁的美夢呢,一睜眼聽劉母說能掙到捐款的小王八羔子跑了,立刻大罵了兩句,騎上摩托車就要去追。

誰知街門被小王八羔子在外面鎖上了。

劉壯心裏更氣,恨不得立刻将許錦逸捉回來狠狠揍上一頓,他連忙打了鄰居的電話,趁着鄰居給他開街門的工夫,又連續通知了幾個關系好的哥們兒。等劉壯終于出了門,一夥人浩浩蕩蕩的上了國道。

這個時間段,小王八羔子肯定是從國道跑的。

果不其然,衆人追了沒多長時間,就看見了前面蹬着自行車的許錦逸。

劉壯生氣的同時又止不住得意,這小王八羔子怎麽能逃得了他劉壯的手掌心?

但幾個人緊趕慢趕,只能眼睜睜盯着小王八羔子進了一輛轎車,幾秒鐘跑的沒了影。

眼看到嘴的鴨子飛了,劉壯怎麽能甘心?可不甘心他也沒辦法,這些摩托都是十來年的舊摩托了,追個自行車沒問題,比起那輛小轎車卻是差得遠。

而且這幾個兄弟大晚上的被他從被窩裏叫了起來,臉上也早就不耐煩了。

劉壯将變了形的自行車搬上摩托,拿繩子捆了兩圈,向着幾個兄弟擺了擺手,“真他媽晦氣,走吧,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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