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二)

敬王沒實權也是實打實的皇家貴胄,不怕是一回事,必要的尊重卻必須有。藺維言垂下目光:“殿下說笑了。”

唐佑鳴注意到藺維言一直沒有使用自稱,不由得勾起唇,笑得無比潋滟。藺維言踏入丹華樓的那刻起,唐佑鳴就開始注意他了。樣貌俊朗,眸如點星,身材修長,傲氣內蘊,可以說從頭到尾都過分地合他的胃口。如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透露身份。

唐佑鳴笑得更加惡劣,不想透露身份哪有那麽容易,就算不自稱“臣”,看這氣度也不會是普通人,遲早能找到人。

明明第一次見,藺維言卻一眼就看出了唐佑鳴的想法,有些無奈。他正要再開口,雅間外面卻傳來了哆哆嗦嗦的請安聲:“敬王殿下……”

唐佑鳴對藺維言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藺維言放棄離開的念頭,落落大方地坐在唐佑鳴對面。

紅楓走到門口将那人讓進來,那人進門就是一拜:“草民史泰拜見敬王殿下。”

唐松跟在他身後進來,腰上挂着王府的身份牌子。

史泰不是藺維言,想到自己面前人的身份,連身上的毛發都是規規矩矩的,眼睛看地,一點不敢亂瞄。因此坐着的兩個人沒法看見他的面貌,只能看出體型微胖,年紀不算小,至少是弱冠之年。藺維言沒想到這麽嚣張的人連個功名都沒有,只能自稱草民,唐佑鳴則不管這麽多,至少表面上很大度地免了這人的禮:“起來吧。本王有些中意這名歌女……”

史泰又惶恐地跪了下去:“是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請敬王殿下莫怪。歌女而已,王爺想要,草民自當雙手奉上。”

唐佑鳴對他前倨後恭的态度司空見慣:“那就多謝史公子了。”

“當不得當不得。”

唐佑鳴達到目的,很快将他打發了。史泰還想湊近乎,提了兩次“家父”,唐佑鳴根本沒給他說出他爹官職的機會,熟練地将他趕了出去。

“嘗嘗這酒。”唐佑鳴清了場,從紅楓那裏取了一只玉瓶,親自為藺維言斟酒,“貢酒。”

藺維言自然要表現出受寵若驚,連忙去接,被唐佑鳴順手摸了一把。

被人占便宜,尤其是被同性占便宜,怎麽也不可能讓人心情愉快。可唐佑鳴的本事就在于此了,動作不大,有些勾人,卻沒有猥||亵,一看就是個中好手。藺維言無奈是無奈,憤怒卻不至于,反倒有些好笑。唐佑鳴點到為止,撩撥了兩次都被對方無視便不再手欠,轉而說起酒來,從貢酒拓展到天下的美酒,了如指掌。

藺維言不得不承認,跟唐佑鳴相處很愉快,尤其當他不打算動手動腳的時候。發現他不想透露身份,唐佑鳴連他的名字都沒問,年齡、籍貫更是提都沒提,話題一直在絕大多數人都能參與又不會透露太多的茶酒上打轉。唐佑鳴長得好看,身份高貴,健談的同時又不讓對方感到尴尬,自帶一股風流,很難讓人升起惡感。最後,他見藺維言吃喝得差不多,毫不拖泥帶水地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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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藺維言離去的背影,唐佑鳴令人感到如沐春風的笑容頓時變得暧昧難言。

藺維言自然不知這妖孽的想法,想起今天的際遇,略微搖了搖頭便抛之腦後。敬王的意思表現得這麽明顯,也沒讓自己對他留下什麽壞印象,若是他沒那麽輕浮,倒可以在适度的範圍內交個朋友。

好在會稽郡那邊的事情沒那麽簡單,有他坐鎮尚且一團亂麻,他抽身離開,還不知道情況會變成什麽樣。他在京城定不能久留,唐佑鳴能給他帶來的麻煩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真正棘手的還是當前禦案上擺着的事。

想到這裏,藺維言回到府邸後,立刻打發了藺硯去給京城藺府遞個拜帖。

藺家是徐州大族,家族歷史比起大平朝只長不短,內部盤根錯節,嫡支庶支林林總總,更不用提沾親帶故的,簡直是一本爛賬,拿出族譜也扯不清。

然而連續好幾任皇帝都疑心甚重,廣納賢才的名聲廣得很,卻對世家大族防備甚重。不止藺家,很多大族排的上名號的嫡系子孫都被排在朝堂之外。幾代下來,藺家不至于沒落,但風光不必以往是肯定的,只得支持一些與本家不親近卻又驚才絕豔的旁支。比如說,現在的禦史中丞藺勤。

藺維言比不上藺老,他的父親生性懦弱,生母去世的又早,繼母的一子一女自然比他受寵,他本人更是得不到藺家的支持。

不過親戚血緣這東西全憑一張嘴,本家對藺維言沒有恩惠,藺老卻格外欣賞這個自己打拼出來的小夥子,喜歡沒事提點提點他。

這次會稽郡郡守貪污受賄的事情鬧得太大,背後牽扯太廣,藺維言不是莽撞的愣頭青,沒人指點萬萬不會蹚水太深。因此第二天的會面就顯得格外重要。

估摸着下朝的時候到了,藺維言便把自己拾掇好準備出發。唐佑鳴這邊也剛巧收到他皇兄召見的命令,備了頂轎子,施施然進宮去了。

唐佑鳴很少進宮,一方面他沒實權,沒有進宮面聖的必要;另外一方面,他也沒什麽親情好敘,看到太後那張刁婆子臉,他就想踩上兩腳。

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剛從泰和殿中走出來,看見唐佑鳴在門前等着,連忙上前問安。雙方沒有寒暄太久,陛下身邊的大總管福海蹑手蹑腳走出來:“敬王爺?陛下請您進去吶。”

唐佑鳴對幾位大臣笑了笑,擡步走進泰和殿。

殿內只有幾個侍奉的人,連撰寫起居注的起居舍人都不在。唐佑鳴掃過一圈心裏就有了譜,垂下目光請安。

“五弟近來可好?”皇帝端坐于龍椅之上,臉上的表情堪稱柔和,“聽說你又打發出去兩支商隊?唉,你啊,我又沒短了你的用度,何必做那事自降身份?傳出去定有人覺得我虧待你。”

唐佑鳴剛進來就被皇帝打壓卻不以為忤:“皇兄說笑了,臣弟就這麽點小愛好,皇兄多替臣弟擔着些吧。”

皇帝只是順口一提,當然沒打算讓他就此罷手:“看座。”

唐佑鳴坐下後盯着眼前的地面,等着皇帝先開口。他不耐煩跟皇帝虛與委蛇,只盼皇帝開門見山,別那麽多廢話。

“好多人跟我說誇你風趣健談,怎麽見了我就蔫了,我們要多走動。”皇帝轉了一下手上的扳指,不再說這些細枝末節,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切入正題,“聽說,你昨天在丹華樓用飯的時候碰上些事情?”

唐佑鳴挑眉,心知皇帝問的是什麽,卻也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回答那個問題,避重就輕道:“無甚大事,只是有人喜歡臣弟看上的一個歌女罷了。”

皇帝輕笑一聲:“你真是被朕寵壞了。朕怎麽聽說,是你把別人先看上的歌女領回去了?”

唐佑鳴最膩歪進宮,在敬王府他是老大,進了宮則不得不裝孫子給別人看。不管怎麽想,唐佑鳴依舊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說:“那歌女又沒跟人簽賣身契,哪算別人家的呢。”

皇帝搖搖頭:“朕知道你喜歡這些事情,不過凡事要有度,不要鬧出大亂子才好。”

“皇兄說的是。”

“聽說,你還碰上了其他人?”皇帝按下話題又問。

唐佑鳴露出疑惑的神色:“其他人?的确有一個,臣弟還邀請他喝酒來着,怎麽……”

皇帝的視線看着泰和殿門口,目光卻是不松不緊地籠在唐佑鳴臉上,仔細地盯着他的反應:“五弟有所不知,最近會稽郡那邊出了大事,督辦此事的揚州州牧剛被朕召回京城。昨日與你共飲的正是揚州州牧藺維言,他可有對五弟提起什麽?”

唐佑鳴心中哂笑,他和藺維言不過見了一面,他的好皇兄就這麽急着問他,真不知是過分謹慎還是過分愚笨。

他應付這種問題比在街上調戲人還熟練。不論什麽原因,一朝親王和封疆大吏有交往都不太合适,不過這次的實情絕對是個例外,謊話都不用編。唐佑鳴面上流露了兩分驚訝,而後才現出兩分不好意思:“皇兄也知道,臣弟對這些事不太上心,昨日會請他喝酒,不過是因為……因為……他生得好看。藺大人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沒告知臣弟,更別提這些機密了。”

皇帝聽他吞吞吐吐的話,不再緊盯着他,反而大笑起來:“五弟真會挑人,藺卿确實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不過他軍隊出身,性子硬得很,能力也強,朕很器重他,你可別亂來。”

唐佑鳴起身請罪:“皇兄恕罪,昨日臣弟确實不知他是朝廷命官,不然給臣弟幾個膽子也不敢對藺大人打什麽主意。”

“朕知道你向來有分寸。”皇帝擺擺手,“朕只是問問罷了。不過你還是要多多注意,若是昨天唐突了,還是賠個不是為好。”

賠不是啊……唐佑鳴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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