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鹹豐城(一)
有幽州做後盾,藺維言訓練士兵的行動還算順利,雖然在唐佑鳴和藺維言眼中,這些士兵依舊不堪大用,不過不至于拖後腿。
林翰茂那支部隊不用擔心,虎父無犬子,鎮國大将軍一生征戰,練兵很有一套,林家兵威名遠揚,林翰茂深得其中真傳。就算流民心眼多動作大,林翰茂應當也能找到合适的方法練兵,至少短時間內控制住他們不成問題。
比較出人意料的是宋直那個死板的家夥,盧鴻達讓征兵,他二話不說立刻照辦,轉過身就把招募來的士兵打包送給了盧鴻達。
揚州軍三萬,林家君兩萬,宋直嫡系兩萬,彭笛作為陛下的心腹,跟主将盧鴻達一樣,有四萬人,這十五萬人不說多精銳,至少是經過系統訓練的。另外臨時招募的十萬新兵嗎,藺維言和宋直都不要,林翰茂三個人三三四分了。
藺維言打着借路幽州順便練兵的主意,離雍州不遠,接到命令後只需要兩日就能趕到。因此藺維言和唐佑鳴都不急,邊練兵邊等盧鴻達的調令。
前線鞑靼還是沒有什麽舉動,大平朝卻有些亂了,大批的流民拖家帶口離開可能發生戰火的區域,治安前所未有的亂。朝廷不花心思安撫,反而趁機的招兵,病員一日比一日多,病死餓死在路邊的老弱病殘也一日比一日多了。
“再這麽下去,我們會被拖垮。”藺維言捏着戰報,微微皺眉,“鞑靼這一招很厲害。”
“這種狀況不可能持續太久。”唐佑鳴提筆勾描,“災民是沒有理智的。他們像狼群一樣,聞到人群的香味就會留着誕水沖過來。”到時候鞑靼控制不住他們,除了開戰別無他法。
唐佑鳴給畫中的美人勾上朱唇:“既然你已經提醒過盧将軍做好防疫準備,那麽我建議你順便上書,征用大夫,越多越好。”
藺維言埋首于卷宗中:“是我的疏漏,我會寫折子。不過監軍大人也該準備一封折子了吧?”
出征時一切從簡,沒有固定上折子的頻率要求,可一般來說,将領們抽出空來,還是會寫一些除了戰報以外的折子問安的。唐佑鳴倒好,硬是在藺維言的帥帳中加了一張桌子,每日寫寫畫畫。偶爾有進來禀報情況的将領運氣好,就會有随機字畫掉落。
藺維言對唐佑鳴占用他的地盤還如此嚣張的事情表現了極大的容忍,唐佑鳴大多時候不務正業,偶爾還是會認真一次,幫忙出謀劃策的。
“除了恭請聖安,我真的不知道該寫什麽。”唐佑鳴擱下筆,摸摸下巴,“聽說彭将軍每次折子足有五頁紙,如果能讓我看看他的折子,說不定能有一些靈感。”
藺維言搖頭:“彭将軍深得陛下喜愛,自然是有道理的。”
唐佑鳴贊同道:“反正我志不在此,就将機會讓與其他人吧。”
正當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時,外面忽然傳來聲音:“尤文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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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出征,藺維言也被封了一個左軍将軍,這個官職說來不大,卻是常置四品将軍之一,不出意外,這仗打完,這個軍職還是藺維言的。藺維言手下的副官們也有了各種各樣的軍職,只有李慶還作為藺維言的貼身護衛。
“說曹操曹操到。”唐佑鳴笑道。
“讓他進來。”藺維言也勾了下唇角。
尤文手裏拿着密信,早已習慣了各種不務正業的唐佑鳴,一個驚訝的眼神都沒有,直接對藺維言道:“大人,雍州方向的密信。”
唐佑鳴把新的仕女圖挂在昨天那副旁邊,摸着下巴,自娛自樂地欣賞。
藺維言接過密信,一目十行,看完後想對唐佑鳴說什麽,剛巧看到并排的兩幅畫:“你那麽喜歡那個歌女?”
唐佑鳴畫了不少畫,主角都是丹華樓買下的那個歌女,或坐或站,或掩嘴而笑,或輕輕蹙眉,風姿萬千。
唐佑鳴風流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風情,只是話裏完全不是這種意味:“你怎麽會這麽想?只是最近見過的人裏,只有她的臉還算順眼,順手用着玩罷了。”
尤文眉頭跳動,早聽說大人與這位敬王殿下關系好,他本來還不相信,大人高風亮節,傲骨铮铮,怎麽會跟敬王這等纨绔子弟交好,現在看來……
藺維言似乎終于意識到尤文還在了,有條不紊地吩咐:“全軍出發,趕往雍州,暫時保持正常行軍速度就行。”
等尤文走了,唐佑鳴才問:“信裏說什麽了?”
“說是鞑靼有異動。”藺維言也不避諱他,“可能是要攻城了,要我們停止招兵,立即救援。青梓認為,鞑靼真的要打?”
唐佑鳴似笑非笑地挑眉:“你還真把我當幕僚了?”話是這麽說,對于藺維言沒有之前那麽拘謹這件事他樂見其成,想了想才說,“沒看到詳細情況,不好說。其實你不用擔心那麽多,除了宋直,你的兵最少,怎麽也輪不到你打頭陣。”
“我沒有擔心這個。”藺維言遲疑半晌,沒有将後面的話說出來。
這仗會贏,毫無疑問,天時地利人和鞑靼一樣都不占,怕就怕盧鴻達用新兵的命堆戰果,大平朝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藺維言雖然沒有把話說出來,唐佑鳴卻淡淡地接上了:“你的擔心沒錯。盧鴻達手裏八萬大軍,必須打頭陣,可他又要保自己的嫡系,必然讓新招募的、任何訓練都沒接受過的士兵上戰場。飲鸩止渴。”
接下去戰事不會少,盧鴻達若是有大局觀自然好,哪怕新兵老兵配合都是種不錯的方法,怕就怕他目光短淺,只惦念着自己那點兵,把幾萬新兵送上絕路。西北邊的鞑靼,東北邊的鮮卑,西南邊的羌族,大平朝的內亂……到時候連人都募不到就有樂子看了。
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別說藺維言,就是唐佑鳴也不好在這方面說什麽。
唐佑鳴的語氣很冷淡,透着些失望:“不把人命當命看,一貫的作風。”也不知道是說誰。
四位副将,一位監軍兩日內全部趕到了雍州。
雍州鹹豐城內氣氛緊張,少有行人在路上行走,偶爾有兩個商賈步履匆匆地經過,遇到士兵巡邏就小心再小心地讓路。路面上還挂着酒家米鋪的旗子,只是所有的地方都大門緊閉。
這就是戰場前最後一個補給點,也是他們必須守住的要塞。
盧鴻達的士兵已經進入城牆,開始輪值戒備了,後來的幾位将軍可以在鹹豐城內稍作休整,所有的民居都被征用了。
林翰茂和宋直也到了,彭笛習慣鑽營,帶着自己的人跟盧鴻達一起守城牆去了。
唐佑鳴與林翰茂和宋直見了一面。
林翰茂整個人都非常銳利,似乎随時可能提槍上馬,他看不喜唐佑鳴,看到唐佑鳴跟藺維言一副關系不錯的樣子,連帶着看藺維言都有兩分不順眼了。
宋直倒是真的老實,見面的時候一句廢話不多說。不過能狠心把幾萬累贅的新兵推出去的人絕對不是簡單角色。
唐佑鳴無所謂別人怎麽看自己,何況林翰茂這個人,太正直了,不可能因為個人好惡做什麽影響大局的事情。他是監軍,他的職位可輕可重,全看他怎麽打算。
因為副将到齊,盧鴻達和彭笛也從前方回了鹹豐城。
外面十幾萬鞑靼鐵騎等着,他們心再大也不可能談論酒水美女,桌面上擺着酒食,話題卻很嚴肅。
“這次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了。”盧鴻達坐在主位上,其餘的人按照手下士兵多少的順序坐,唐佑鳴地位特殊,坐在他右邊,只是椅子比盧鴻達還高出那麽兩分,“大家有什麽看法,都說出來看看。”
彭笛來得最早,早就與盧鴻達交流過了,自認自己代表陛下,盧鴻達又是主将,他們意見一致,別人自然不會反駁,直接就道:“鞑靼人看起來多,實際上他們糧草上的負擔非常重,外加疫情威脅,看似威勢甚大,實則不足為據。我們招募的新兵一人一口唾沫都是淹死他們,将軍不用擔心。”
藺維言眉心一緊,果然是要用新招募的士兵去堆。這件事壞就壞在擔心以後無人可用的顧慮說不出來,那是陛下才能考慮的事情。他們做臣子的,只要知道陛下天威威懾天下,無人膽敢犯邊就對了。何況這個理由未必能說服盧鴻達和彭笛,他們還得想點別的方法。
可彭笛不是代表陛下嗎,這種做法難道得了陛下應允?
藺維言還在考慮怎麽反駁,林翰茂脾氣直,聽了這話冷哼一聲就道:“你家新兵一口唾沫有桶那麽多?十萬新兵對十萬鞑靼鐵騎,這話你也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