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惜人都已經告退了,兩人俱躬身等着他回後殿呢,景元怎麽也拉不下臉來再坐回來繼續和他們敘舊,硬着頭皮強逼自己回了後殿,那可真是稱得上步步泣血了都!剛回到後殿,景元揮手招來侍奉自己的內監,壓低了聲音吩咐道:“派個伶俐的人跟着安瀾和崔勤,看看他們幹什麽去!務必小心,不要讓崔勤察覺,他可是鬼精鬼精的!”

內監吉祥心裏苦,他也是打小分給景元的貼身內侍,哪裏不曉得崔将軍是個什麽樣的“人才”,鬼精鬼精就不提了,武藝也是不俗,尋常小內侍,哪個能跟住他還不被發現?太子殿下這命令下的忒地為難人,只是話雖如此,太子殿下的吩咐又不能不從,只好應喏,自個兒想辦法去了咯。

太子自崔勤和蘇哲走後便坐立不安,茶飯不思,晚膳十分勉勉強強進了些,才放下碗,吉祥便進來秉事。

景元長身而起,不顧規矩拉着吉祥的手腕追問:“怎樣?他二人當真一同進了将軍府飲宴?”

吉祥瞧着自家主子這樣子心裏也不好受,但還是誠實地回答:“當真。蘇公子和崔大人出了宮門便上了同一架馬車,車行往禦賜的将軍府,兩位爺到現在還未出來呢!”

“崔勤!”景元嫉妒得抓心撓肺的,他崔勤小時候欺負他,他認了,長大了還要欺負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還有蘇哲,想到蘇哲小太子可傷心了,平日裏回絕自己的邀約一套套的,什麽春闱在即,需全力以赴,什麽君民有別,日日出入東宮恐遭非議,合着到了崔勤這兒就不需要日日苦讀、不需要顧忌非議了?

“不行,孤要出宮!”景元想了又想,不能忍,一定不能忍!

“矮油,我的殿下,”吉祥趕快勸啊,“宮門已經落鎖,您現在出宮,前腳剛出玄武門,皇上那兒就該得着信了,于您的德行可是有損啊!”

景元哪裏還顧得上這個,氣得都昏頭了:“孤德行怎麽了?放那幫言官的……那什麽,孤一定要去!”

吉祥一腦門子的汗,太子于政務可能還算聰慧勤勉,可是一遇上人情世故吧,那實在是有些……

“殿下,我的殿下啊!您這時辰沖出宮門去将軍府,涉事的就您、崔将軍和蘇公子三人,您是我大夏的儲君,崔将軍如今得勝回朝,榮寵正盛,只有蘇公子還是白身,您說這最後得咎的是誰?太子殿下啊,您再想想吧!吉祥求您了!”

吉祥自小跟着景元,一句話勸到了景元的心裏,太子慢慢地安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回桌邊,喃喃地說:“是啊……安瀾春闱還要應試呢……”

勸住了太子,吉祥松了一口氣,但看着太子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苦口婆心地勸啊:“爺啊,您也不必太激動,蘇公子和崔将軍只是少時情誼,未必有什麽私情,您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小的看着心疼啊!”

景元出不得宮去,已是心裏郁郁,此刻聽到吉祥這麽勸自己,委屈地不行,眨巴着眼睛說:“你哪知道啊,小時候我們三個在一起,崔勤就會盯着我欺負,對安瀾總是客客氣氣的,若非從小就對安瀾有些心思,哪裏會偏頗至此!孤有什麽看不明白的!”

吉祥好懸沒把心裏話說出來:您有什麽看得明白呀,這也太牽強了。只能說心陷情網的男人,即使是太子也和普通人沒有兩樣,患得患失呀!這話說出來可是死罪,吉祥只能勸道:“殿下且放寬了心,奴婢服侍您安置吧。”

被吉祥服侍着躺上了床,景元身子雖然躺平了,可那顆心七上八下的,哪裏也沒着落,一宿睡不着,翌日起來,眼圈黢黑,吓了吉祥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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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想,這日過府飲的一宴只是個開始,從這日往後,三不五時就傳來消息,崔小将軍同蘇公子去了城郊游玩;崔小将軍同蘇公子去了慕雲詩社,崔小将軍同蘇公子一道去了大悲寺……總之不多久朝野上下都知道崔小将軍同蘇小公子是打小長起來的摯友,兄弟情深。

“孤呢?!孤難道不是和他們一道長大的麽?”景元太子在東宮大發脾氣,還飲了酒,眼睛被酒氣逼得直泛水光,嘟嘟囔囔道,“崔勤,一回來就勾走了安瀾,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只有孤,只有孤是‘殿下’……”

“我的殿下,您本來就是殿下啊,何出此言啊這是!”吉祥急的滿頭汗,勸啊,拼命勸。

景元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厲聲追問:“他們現下在一處?”

吉祥躊躇地不知道怎麽回答,景元不肯放過他,一直逼問,內監被逼得實在遭不住了,只好一咬牙一跺腳,回了個是。

“在哪?”景元打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在得到答案後一摔杯子,長身而起,搖搖晃晃往殿外走。

“殿下,殿下!”吉祥緊兩步追上去,矮着身子攔,“您這樣可怎麽能騎馬?殿下,您三思啊!”

可是飲了酒的景元卻好似鐵了心,吉祥不敢真攔他,只能看着他一步步逼出殿外,急得快哭了,最後眼看勸不住,一跺腳,招來小內侍給景元取來披風,又備下馬車,好歹沒讓景元酒後禦街縱馬。

太子殿下裹着披風坐在馬車裏,一路颠簸,聽着車輪骨碌碌轉動的聲音,回想起小時候三個人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心裏越發地酸澀。剪了他風筝線的崔勤、撕了他文章的崔勤、和他打架還把他打哭的崔勤,以及幫他紮風筝的蘇哲、學他字體幫他一起抄書的蘇哲和哭着拉崔勤的蘇哲……這兩個人若是攪合在一起……不行,他絕對不允許!

話雖如此,等到馬車停在教坊門口,揮退了侍衛和內監的景元腿卻像灌了鉛似得沉重不已,擡不起來了。剛才酒勁上來的沖動随着趕路,一點點流失掉了,站在教坊門口的小太子深怕走進去之後看到自己不願面對的一幕,到時就算他是太子、他不允許,又能怎麽辦呢?他豈不是真的像個笑話了?想到這,景元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猶猶豫豫地看着這座燈火通明的八角樓,怎麽也不敢擡腿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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