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外篇一 (1)
崔勤要還朝了,太子殿下得了消息之後便将所有服侍的宮人趕出了東宮,把自己關在偏殿的書齋裏,端坐在書案前細思良久。
崔家是他父皇的心頭大患,別說景元,恐怕連崔勤自己都是知道的。他年幼時就被接進宮中撫養,對外,看上去像是皇帝寵幸崔家,可是明眼人哪個不知道皇帝把崔家的這棵獨苗把在手上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哪怕崔勤小時候天真無知,長在這吃人的後宮,時間久了還有什麽看不透?
等到崔勤長至弱冠,崔老将軍陣前墜馬而亡,戰局逼的皇帝不得不放出崔家後人領兵作戰,崔勤這才有機會逃離這個泥沼,如同他的先輩一般投身軍營。
彼時,被牢牢困在這四方城裏的太子景元不是不羨慕的,然而如今這個讓他羨慕的人,要回來了。
十裏亭,太子奉旨前來迎接得勝還朝的崔将軍,昔年青梅竹馬長大的二人在臣工面前一派恭順親昵,而隔日在太子的東宮裏,卻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在座的有太子景元,蘇丞相的公子蘇哲和崔将軍崔勤。從小一道長在深宮內院的摯友,看上去其樂融融、感情甚篤,太子殿下卻在心裏冷笑,三個人便有三種心思,誰也沒有拿出真心,面上的笑意背面全是剜肉的鋼刀!
崔家為大夏征戰多年,舉家上下,共有一十四口人戰死在沙場上,堪稱滿門英烈,卻因為功高震主被皇帝猜忌,作為崔家獨苗的崔勤壯志難酬,他心裏便沒有一絲恨麽?
蘇丞相是他父皇的肱股之臣,貼骨貼肉的親信,蘇哲長到如今這年紀,幾乎沒有離開過他景元的身邊,說是親厚倒不如說是監視吧……
而他,大夏堂堂的太子殿下,元後所出的嫡長子,人人都道他深受榮寵、地位穩固,又有幾個人知道他父皇心裏儲君的人選根本不是他,在他聖明的父皇眼裏,他這個軟弱無能的太子不過是竊居東宮的傀儡罷了!
這樣三個人,此刻坐在一道品茗,共續昔日情誼,恐怕人人心裏都覺得好笑,偏偏每一個人都演技絕佳!末了,最先不耐煩起來的便是太子殿下了,即使他父皇不滿意他,到底現在他還是儲君,居高位自然有特權趕客,既然不耐這虛以委蛇的場面,不如就此散去吧!
收到太子殿下的逐客令,蘇哲詫異,崔勤倒沉得住氣。
景元在上位端坐,兩人的表情都瞧得明白。蘇哲的詫異,他懂,這麽多年,為了自保,他無數次明示、暗示地拉攏蘇哲、拉攏蘇家,那份親熱無人能及,以至于今日一點點小小的抗拒便令人驚訝不已。太子殿下心裏冷笑,倒是崔勤的淡然讓他摸不着頭腦。
不過沒隔多久他便曉得了崔勤的淡然背地裏真正的态度是什麽。崔勤同蘇哲走得這樣近,讓景元無端覺得不安……
一日日傳來兩人同出同入的消息,太子殿下日漸覺得如坐針氈,崔勤代表着崔家在軍中的威望和民間的聲譽,若是眼睜睜看着他倒向他的父皇,眼睜睜看着這可以争取的籌碼從手邊掉落,太子殿下怎麽都覺得不甘心……
儲君之位何嘗只是一種權勢的象征?它還維系着他的性命!他願意作出一切的努力,只為了換取一線生機!抱着這種想法,太子殿下走進了教坊……抱着這種想法,太子殿下看着崔将軍手裏的酒盞,下定了決心,接過來一飲而盡……
崔勤看着景元喝完杯中酒,心裏不屑地冷笑。他知道太子殿下懦弱無能,從小被他欺負也不敢反抗的太子殿下,即使長到如今這個歲數,依舊是,軟弱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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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想到,這樣軟弱的人被逼到絕境也會掙紮着想要反抗!拉攏蘇哲、親近他,他能獲取的支援太少太少,以至于這樣的掙紮顯得如此可笑,可是這送到嘴邊的美餐,崔勤也不舍得不下嘴!父債子償,未嘗不可!
他兇狠地蹂躏着身下的肉體,狠狠地進入他,用手指揉捏景元胸前的肉粒又狠狠地用指甲掐弄!他的手粗暴地從他身上每一處劃過,留下淤青和指印。沒有親吻,只有牙齒粗暴的撕咬,他聽着太子殿下可憐而隐忍的哭泣,那柔弱的模樣讓欲火升騰,讓他更像狠狠虐待這個人!
将他按倒在床鋪上,四肢着地,跪趴着翹高屁股,如同一只母狗一樣承受着自己的侵犯,拍打他的屁股,羞辱他、淩虐他,太子的哭泣和求饒聲帶來甘美的滋味。甚至比侵犯肉穴、抽插交合帶來的快感更加令他着迷!
狠狠地肏幹了太子殿下一夜,聽着他的哭喊和呻吟,一次次地逼迫他感受歡愉又不讓他徹底釋放,再用疼痛将他包圍,用各種感受去浸染這具肉體!崔勤放縱內心最肮髒而黑暗的一面支配了自己所有的舉止,将太子殿下玩弄到一絲力氣也無,沾染着滿身污穢,帶着淫靡的指痕掌印,昏倒在床上,從接到旨意回朝之後一直積在心中的憤懑在這一刻,終于散去了幾絲……崔将軍冷冷地笑了一下,感謝皇帝陛下生了一個好兒子吧!
隆冬的黎明,教坊裏的地龍都顯得不夠暖了,将軍赤裸着上身,只披了一件中衣坐在椅上支着頭看着床鋪上意識全無的太子殿下,似乎要将他所有狼狽的姿态牢牢收藏在心裏。
然而,眼見着床上的人無意識地皺着眉頭,咬緊嘴唇吞沒所有的聲響,因為寒冷和疼痛而蜷縮成一小小的團,明明是心硬如鐵的人,但突然之間,崔勤也跟着皺起了眉,失去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其實,剝去那件衮服,忘記那聲殿下,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崔勤在太子殿下蘇醒之前躺到了他身邊,那些脆弱而短暫的憐憫在寒夜裏稍縱即逝,此刻他更想看到事後太子的反應。
看着那人羽睫輕顫睜開了眼,看着他痛苦的皺眉,眼神裏流露出憤怒又默默地按捺了下去,崔勤的嘴角挂着笑意,毫不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在他昨夜狠狠蹂躏過這具肉體後,再一次用目光羞辱了一遍尊貴的太子殿下。
那有如實質的目光掃視着自己,景元當然感覺到了,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想顯露羞怯的姿态,已經不想再給崔勤增加任何羞辱他的樂趣了……
他擁有的太少了,以至于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去換取一些籌碼。既然如此,不如一碼歸一碼,他将自己的尊嚴和肉體雙手奉上,任崔勤踐踏,崔勤要回報給他的,也要等值。
“明日早朝,你請旨護衛籍田禮。”
說完這句,景元也打理好了自己的穿戴,轉身就要走。私處的疼痛、大腿根撕裂一般的酸脹,腫痛破皮的乳首和紅腫到睜不開的雙眼,他很不好,他知道自己再站一會兒大概就要撐不住了,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在罪魁禍首面前示弱,所以他要走。
一步一步挪到門口,手摸上門板的剎那,景元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氣,只要走出去,就可以不要再端着這姿态,故作無事,他現在只需要一點點時間讓他的身體和腦袋一起從昨天那個噩夢一般的夜晚裏蘇醒過來……忘記這個夜晚發生的所有事情,然而等待着他應該收獲的報酬。
可惜,折磨他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當那人裹挾着和自己糾纏了一晚的氣息強勢地靠了過來,一把按住了正要打開的門扉,将自己困在門與他的身體之間時,景元感覺到自己後頸的寒毛一根根地倒豎……那種由身體自覺自動記住的恐懼從心底彌漫了上來……他用盡所有力氣克制住自己的顫抖,轉過身來,僞裝起最平靜的聲音問道:“崔将軍還有話要說嘛?”
崔勤仗着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定定的看着他。
景元無端想到了狼。
是的,崔勤的目光如同狼一樣兇狠而冷漠,而自己,顯然就是狼的獵物……這尴尬的對視、莫名被施壓的抗拒,在沉默中,景元覺得越發不耐煩起來,那是心虛和恐懼到極點而生出的怒氣,可他真的克制不住了……
就在景元幾乎忍不住暴怒之際,這個狼一樣的男人突然笑了,他伸手為他拉上了披風的帽子,用垂下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殿下,您這模樣,我舍不得讓別人瞧見……”
帽檐遮住了他紅腫的眼睛,也遮住了崔勤狼一樣的視線,那微微含笑的嘴角成了他能看到的唯一表情,合着這句溫柔的話語,好像這裏面有那麽一絲真心似的……太子殿下背轉了身走出房間,止不住地冷笑。
闖宮禁,離宮外宿,景元一回宮便被禁足。他的父皇從來對他寬厚寵愛有加,可今次僅僅為了他離宮外宿便發落了舉止不端的罪名罰他思過,借此警告的是什麽,不言而喻。景元低頭挨訓,乖乖領了罰,一回頭鎖了東宮,閉門不出,正好養神,罰不罰的,也就那麽回事。
三日之後,皇帝便傳旨解了太子殿下的禁足,對外自然又是一派榮寵,唯獨景元知道,那不過是因為籍田禮将近,他該滾出京城了。
代天子籍田的榮寵,要付出的代價大約又是幾名元後母家親眷的官職權位。太子殿下對此無能為力,因為他更該擔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要讓一個太子讓出自己的儲君之位,最合适的方式顯然不是廢儲,傷及天家顏面的事,他的父皇不會做,那麽讓景元不幸被刺身亡大約就是最好的選擇了。自從景元想明白這層之後,每一天都活在無盡的恐懼中卻又要小心掩飾自己的驚恐,不讓人瞧出一點蛛絲馬跡,而即使他如此小心,也不能抗拒他的父皇讓他出宮祭祀的旨意,這一行,如同将他的性命懸于蛛絲之上,脆弱地仿佛微風就能吹斷。
為了活下去,他出賣了自己唯一能賣得起、崔勤也願意買的東西,現在,就該是崔勤回報他的時候了。
“今晚,你宿在主帳。”他果然請旨護衛,景元又怎麽會放過這根救命稻草呢?
“臣若是今晚睡在主帳,太子殿下還能安寝嗎?”他的旨意換來了這男人輕蔑的調笑,那話語中濃濃的、污穢的暗示讓他忍不住緊皺眉頭。
崔勤看到了,然後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走。
那果斷的姿态讓景元無端覺得受辱,因為這意味着他又一次要低聲下氣地請求崔勤。
“站住。”他含住了崔勤。如同轉身時一般,崔勤駐足的腳步同樣果斷,他好似溫順地等待着景元的吩咐,可事實上,他不過是在脅迫景元妥協。
做不到,景元咬着自己的嘴唇,力道大得好像要将之咬穿,可即使是這刺痛也無法迫使他開口請求,因為他很清楚請求背後的代價是什麽。
“你應該記得,這是我們約定的一部分。”他試着同崔勤講道理。
“殿下,那天早晨,您要求我請旨護衛,我做到了。今夜您所吩咐的,還是約定的一部分麽?如果是的話,那麽您又要用什麽來交換呢?”高大的将軍走近了兩步,帳中的燭火将他的影子映射到了太子跟前,那片淺黑籠罩了景元。
聽聞這話的太子終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鮮血的味道卻像一種提醒,讓他意識到他真正畏懼的是什麽!被崔勤羞辱玩弄令他憤恨,但死在自己的父皇手裏才是他真正恐懼的……
“不許走。”太子殿下命令道。
“那麽您準備好付出代價了嘛?”崔勤微微低頭,湊近到太子眼前,玩味地問出了這一句。
景元迎着崔勤的目光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有點好笑,不知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到底還該不該死撐着掙紮。某些疲倦的念頭一閃而逝,但是很快,太子殿下又收拾起了這些軟弱,蝼蟻尚且偷生,現如今,他若是能多活一日便是多一份勝算,再不濟,也許他能熬死他父皇也未可知啊。
這念頭一起,抗拒的心便弱了,然而雖然如此,可是感覺到崔勤欺近,身體的恐懼卻無法掩飾……那一夜的記憶太慘痛,景元無法克制。
崔勤摟着人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種顫抖,細微地、無法抑制的輕顫,一如那天被自己抵在門板上一樣,太子殿下的眼睛看不到畏懼,但是身體卻很誠實。這一刻,崔将軍決定今天換一種方式來收取他要的“報酬”。
和那一晚截然不同的舉止,他用嘴唇碰觸景元赤裸的身體,将吻落在他的周身,手指帶着脂膏潤澤着他的後穴,細心地抽查擴張,等待着那裏放松到可以容納自己的性器。他小心地探索着太子的肉穴,尋找可以讓他感受到歡愉的那一點,用手指輕輕揉按便可以聽到身下人抑制不住的呻吟。居高臨下,太子的表情混合着歡愉與痛苦,交織在一道,在被進入的那一剎那呈現出一種朦胧的迷茫,比起那日飽含屈辱與憤怒的神色,又是一種別樣的滋味!
崔勤的動作帶着別樣的溫柔,每一次的進出都是為了将極致的快感帶給景元,他想要讓他舒服,讓他快樂,讓他在情潮中忘乎所以,在他的身下浪叫、哀求更多的侵犯,為此,他先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将他的太子殿下送上欲望的頂峰。他很期待,期待着太子沉淪于情事中的表情,期待着太子求肏的聲音。
他盯着太子肉穴裏的那個位置猛戳,甚至不忘用手愛撫他的乳首和男根,盡管那肉穴火熱又谄媚,可是他并不沉湎在身體的快感裏,他在等待,等待一個最合适的時機,停下所有的動作,将太子殿下留在一個最尴尬難受的時候,然後湊到他的耳邊,滿懷惡意的問:“殿下,不過是一場交易,您卻如此沉湎,當真是不知羞恥啊!”
“嗚……”看着身下的人死死咬緊牙關,不發一言,看着他瞬間漫出水珠的眼角,這一刻升騰起的快樂,比之前所有的交合都要強烈百倍!
“殿下,你想要舒服嗎?不如求求臣!”驕傲如景元,當然不會哀求,崔将軍心裏也是清楚的,這樣問不過為了給他更多的羞辱和難堪罷了!卻未曾想,這刁難,因為太子殿下的一句話,變成了赤裸裸扇在他自己臉上的一巴掌!
太子殿下睜開朦胧的淚眼,帶着哭腔的聲音卻滿含嘲諷:“崔勤,領不了兵、上不了陣,便在這事上逞英雄,天顏皇權你不敢冒犯,便在孤身上找補,當真好英勇!”
這場貌似溫柔的情事到底如何結束的,崔勤覺得自己的印象有些模糊,他只記得他又一次狠狠地肏幹起了太子殿下,他記得他飽含情欲的低吟,也記得他模糊的啜泣,紅腫充血的穴口和最後從那肉穴裏滴出的白濁他都記得,他唯獨不記得這場情事中太子殿下的面孔,在他的記憶裏,那張面孔定格在了太子嘲諷的表情上。
此後,他再也沒有踏足過大帳,但是遵守諾言,他親自守着主帳,确實也撲殺了一個企圖行刺的刺客,可惜并沒有留下活口,因此無法得知是皇帝屬意的幾個皇子中哪一位下的手,亦或根本是皇帝親自下的令。
太在目睹了這一場行刺後,崔勤突然意識到他也許可以向太子索取更多。子殿下太需要好好地活着了,只要他還四肢健全、神智無礙,太子的地位即使搖搖欲墜也不會真的坍塌,廢立都将有傷國本,今上也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倘若他能保護太子的安危,令他安枕無憂地活下去,那這可以換取的将不僅僅是一具肉體能帶來的報複般的快感,更可以是一個有所作為的未來。
春耕祭祀之後,崔勤突然重新變成了一個正經有禮的臣子,恪守着君臣本分,不再有任何的逾越。
這一切都看在景元的眼裏,太子殿下絲毫不覺得欣慰,只有更多的惶恐。春獵之際,他找機會讓崔勤面見他。
崔将軍依舊眉眼含笑,那笑意不達心底,卻也沒有了刀槍般的霜寒。
“崔将軍,”太子殿下看着他,“你想要什麽呢?”
崔将軍不答反問:“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你難道不清楚嗎?”
崔勤突然多了一絲惡劣的趣味,說道:“難道殿下是介意臣不再承您恩澤這事嘛?”
這本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也許崔勤期待着一個惱怒的太子,可惜景元給到的反應實在平靜:“崔将軍,若你所要的報酬只是一夜雲雨,那又有何難?可若是你如今突然想要更多、更貴重的東西,孤不知是否還該與你有所牽扯。”
怎麽忘了,這也是一個生在天家、長在後宮的人,并不那麽好糊弄啊!崔将軍失笑,坦誠道:“我确實別有所求,而太子殿下是個好商人。”
太子殿下嗤笑一聲,凝視着崔勤,等待着他給出條件。
崔将軍也無意再和太子打機鋒,作為盟友,他們應該有最基礎的信任。
“我要一個不猜疑崔家的皇帝,”崔将軍将這句足以定他謀逆之罪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卻神使鬼差地補了一句:“以及,太子的‘恩澤’。”
他知道景元沒什麽拒絕的餘地,他相信自己能給到的足夠叫太子動心,軍中的威望和勢力、最安心貼身的護衛,同仇敵忾的方向,太子殿下不惜以身體交換,又怎麽會吝啬一個未來才需要兌現的諾言呢?
崔将軍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晚再抱着太子同他交歡,他卻沒有了折辱這位盟友的興致,只将這場雲雨做成了一出兩人都得趣的肉戲,一夜糾纏,頭一回兒沒有見着太子的眼淚呢!
自這一晚之後,景元明顯感覺到了崔勤的不同,那些不忿和憤恨似乎平息了下來,他開始變成了一個可靠又充滿誠意的“盟友”。
太子殿下心知,此刻站在馬廄邊上聽到蘇哲和崔勤的對話完全出于崔勤有意的安排,這是他的誠意。若不是聽着蘇哲将他父皇對他和他舅家的猜忌、對他其他兄弟的疼寵向崔勤一一道來,景元大約會更認可這份誠意一些。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神,那邊的交談卻已經結束了。蘇哲的臉色有些冷,他的拉攏到崔勤那裏到底是石沉大海,景元看着崔勤送走了蘇哲後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突然問他:“你怎麽敢信孤?”
崔勤似有一瞬間的錯愕,随即笑了一下,坦然道:“若無改朝篡位之心,我可選的不是您便是今上,好歹相識這十幾載,還是您可靠啊!”
太子殿下聽着這似真還假的話,嗤笑着搖搖頭:“你倒真敢說。”
崔将軍挑眉,混不吝的樣子。
是了,景元失笑,他從小到大,這犯上的事做過不曉得多少,還差在自己面前這一句話麽?他連自己都……一時不察順着思緒便想到了崔勤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景元臉色一變,剛才那點些微的笑意蕩然無存,拂袖而去。
春獵一共三日,到了第三天日落就決出了魁首。往年有崔勤在的場合,這位置便沒有讓給過旁人,今年卻不知怎麽轉了性子,奪了個不上不下的名次,推說舊傷未愈,半點不搶風頭。
到了夜裏,将軍偷偷摸進了太子殿下的帳中,太子冷着臉遭他一番揉搓,終于耐不出瀉出幾聲喘息。
景元幾乎是惶恐地想要推開摟着他的人,那些痛苦和屈辱未必能夠折磨到他,可是在崔勤身下得到的快感卻能!上一回那種幾乎要放棄所有的神思,被肉欲牽着走的滋味,他不想再試了,于是生硬地扯開話題,喘息着問:“你素來好強,為何這次卻不去争奪魁首?”
崔将軍那細密的吻和手上的動作都是一頓,景元暗暗喘了一口氣,卻聽耳畔有人笑道:“好強的原就不是我,是您啊殿下,從小到大,每回您都想要壓您那些兄弟們一頭,而我,只是想壓您一頭而已!”
問話的人一個恍惚,卻不知心裏是何種滋味,下一秒,避無可避地被崔将軍給拖入了情欲之中,同他一道沉淪……
這場春獵,不僅崔勤和景元似各有所得,連遠在京城的其他幾位皇子也有得益。
朝中幾位太子黨的官位有了微妙的變動,有升有貶,粗看上去不見端倪,細細計較就曉得打壓了誰!
太子殿下面上自然一派古井無波,回了東宮卻忍不住摔了東西,恰好遇上崔勤拜見,倒叫一直以為他沒什麽脾氣的崔将軍吃了一驚。
景元對裏對外,将一張仁厚到軟弱的面具打造地幾乎亂真,偏今日裏吃了這麽一頓虧,突然就不想在裝了,皺眉看着崔勤,一臉陰沉毫不收斂,只問道:“你有何事?”
崔勤伸腳波弄了一下地上的碎片,笑道:“好大的脾氣,殿下可真威風。”
這嘲諷落在景元耳朵裏卻不痛不癢,上座的太子殿下哼了一聲:“無事就滾。”
素來“仁厚”的太子刻薄了起來,暴脾氣的崔将軍卻難得好心情,不惱不怒,只走前兩步,把手心裏一張薄紙夾在指間,豎在太子面前。
這份“好意”實在出乎景元意料,北大營主将勾結地方官員貪墨軍饷,以次充好、虛報數目,而這位主犯,正是他好皇弟的親信!
一掃太子黨被貶谪的抑郁,景元暗中查找整理證據,在朝堂上突然發難,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大約貪墨軍饷一事戳到了皇帝的痛處,即使這次太子動作十分大,皇帝也保持了沉默的态度,任由景元執意一路撸了下去,清掃了北大營一衆蛀蟲,他的好皇弟經營數年的人脈讓他撕碎了大半,那種報複的快感,不得不說,實在舒心!
為這一刻的舒爽,太子殿下在床笫之間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崔将軍銀貨兩訖的原則倒是貫徹的極好,當晚就留宿了東宮。
景元在背脊抵上自己被褥的瞬間腦子裏一閃而逝的念頭是:真可怕,從暗自忍耐到養成一種習慣,原來甚至只需要短短的數月。最初的抗拒和恐懼已經找不到了,現在剩下的只有一片淡漠……
情纏之際,景元聽到崔勤問他:“殿下,報複的滋味可好?”
“呵,”他喘息着把這話刺了回去,“這好滋味你最清楚,簡直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伏在他身上的人動作頓了頓,随即抽查的動作兇猛狠辣了起來,似乎要将他弄壞一般,他無力地揪緊身下的被褥,有些後悔在這樣弱勢的時候去刺激崔勤,自讨苦吃,卻也無法做出讨饒的姿态來。
在這樣的痛苦和快樂中掙紮沉浮,痛極卻也爽極,他已然學會了如何從情事中品嘗快樂,即使被狠狠肏弄也會嗚咽着高潮,在洩身的那刻,崔勤的聲音又一次陰魂不散地響起,崔将軍說:“只是報複麽?”
貪墨一案塵埃落定之際,景元卻緊張了起來,他知道他的父皇默認他暗中下手不過是為了借他之手肅清軍營,如今他已“功成”,他的父皇自然想着讓他“身退”了!
皇帝的打壓來得措手不及,太子殿下羽翼未豐,自然毫無招架之力,只是雖然是揭了一層皮,但到底也只是揭了一層皮,未傷根基。并非他那父皇顧念情分,只因邊疆告急,皇帝大約有了新的想法,無需親手打壓儲君了。
太子親征這事,朝堂上也有争議,太子黨自然一力勸誡,中立黨也是不贊成的臣工更多,然而皇帝态度堅決,更奇怪的是太子也有意出征,幾番拉鋸之下,居然就這麽如了皇帝的意。
點齊軍馬糧饷,出征在即。十裏亭上,皇帝親自送別太子,目光殷殷,表情切切,似父子情深,又有誰解其中霜雪?
景元着甲不跪,拜別君父,掩過了眼底紛紛思緒,轉身上馬,領兵出發。他身側,随行的崔勤輕輕地問:“殿下此去可是九死一生,是否後悔?”
太子殿下轉頭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有說。
北大營遭遇貪墨案在先,因為朝中皇子黨争,造成營中分了兩派,一派親近太子,一派則持觀望的态度,太子夾在中間,并不好過。
崔勤倒是得了兩方的優待,軍中将士都對他頗為親近,景元瞧在眼裏,卻沒有去借崔勤的勢,踏踏實實地熟悉軍務,哪怕一時無法插手,也不輕易回避。
虜破人第一回攻城,太子殿下點了奉恩将軍出戰。這位将軍半生的時光都駐守在北大營,不涉朝中黨争,又是領兵作戰的一員猛将,實在是個上選。
首戰果然告捷,但虜破人此次攻城也是做好了萬全準備,雖然首攻不下,但是溜得倒快,雙方戰損相當,也不能說大夏占優。
此後幾番交鋒,都是差不多的情況,人心便焦躁了起來。
然而更讓軍心不穩的是時近隆冬,天冷了起來,軍饷卻無補給,營中已漸漸有了些躁動的跡象。
太子殿下白日議事時依舊八風不動,晚上回自己的主帳,內心卻猶疑不定,焦灼若滾在熱油裏。他父皇雖然陰鸷多疑但也不是昏君,以大夏基業換他景元一命,他的命還沒有值錢到這個地步吧?
這想法如同一場豪賭,可這僵持直到糧草庫存跌至不足以支撐大軍一月開銷之時,被打破了,太子殿下賭不起。
是夜,北大營的晚餐異常豐盛,每個兵都分到兩塊腌肉,一碗肉湯,兩個粗面饅頭。能安撫人心的,永遠是最實際的東西,比如這頓飯。
次日一早,太子殿下決定率兵親征,追擊虜破,以一場主動出擊結束這漫長的對峙,他心裏清楚,他們耗不起了!
出發之前,北疆居然下起了雪,這天氣叫景元心裏直皺眉,崔勤卻是滿不在乎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崔将軍刀指北方,目光炯炯,“崔家上上下下一十四口人,都曾在這片戰場厮殺,我亦不會例外!”
太子殿下失笑:“崔勤,你真像這北疆的狼。”兇狠嗜血,卻執着堅毅。
那人沖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确實如同此地出沒的狼一般,泛着森白的冷光。
可惜,大夏先祖和崔家先烈今次可能并未庇佑兩人,崔勤從軍首償敗績便輸在了此戰之中!
太子為主将,崔勤為副,領兵五萬出合重關追擊虜破,遭細作傳遞假軍情,落入圈套被圍困。太子殿下率軍突圍,副将崔勤以一己之力斬殺虜破第一勇士阿骨金。
如果不是才出虎穴又遭圍堵,這場突圍本該是一場漂亮的勝仗。
先是受害于細作之手,又被叛軍所圍,景元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是否真的不是真命天子,不受皇天庇佑。
太子殿下不認識帶頭的柯鎮,崔将軍倒是認得的,可惜認得也不能預見到軍饷貪墨一案還留了這麽一個扣,讓皇帝暗中埋下一顆棋子,适當時做一柄殺子的尖刀!
柯鎮是個膚淺的,自己所率精兵對上太子殿下所率突圍後的殘部,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故而動手之前還要多幾句嘴,諷刺一下以往高高在上的貴人。
皇帝選這樣的人,既是一用既棄,不心疼,也是覺得好控制,這樣的人是極好的,連太子殿下也是這麽覺得,這樣的人,才容易被擊潰。
既是只有一隊殘兵,景元也沒有放棄突圍的希望,在柯鎮不察之時發動突襲,集中所有的力量形成尖銳的攻勢去突破包圍圈中的一個點,他們的劣勢是對方要他們所有一兵一卒的性命,他們的優勢是對方要殺盡所有人,而他們只想要活下去!
在這樣一場以命相搏的對戰中,景元在生死之際游走,猛然之間才意識到,那個站在他身側的人、與他相互配如臂使指一般默契的人,那個真正在意他安慰的人,居然是崔勤,是有幸,還是可悲?太子殿下也只剩苦笑了。
氣急敗壞的柯鎮在亂軍中搭弓射箭,箭頭直取太子,寒光從背後追命而來,景元看不到,崔勤卻看到了!箭矢破空的呼嘯和入肉的悶響,那一刻貼在背後的暖意……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卻被崔勤攬着要共乘一騎,超着一處缺口死命奔逃了出去。
“跑,你活着才最重要!”
所以,還是有幸吧,景元恍惚中想,無論如何還有一個人真心實意地希望他活下去……在血親親手拔出奪命的利劍之後,無論這個人是誰,都彌足珍貴了……
跟随他們出逃的殘兵已不足萬人,柯鎮的追擊喪心病狂,崔勤對北疆地勢的熟悉令他們屢屢脫險,此刻勉強得一喘息的餘地,兵卒們三兩散坐,景元同崔勤卻靠在了一起。
“你的傷如何?”
“死不了。”崔勤滿不在乎,反而瞧着太子殿下諷刺道,“我還以為你聽說皇帝要殺你就會心灰意冷,束手就擒呢!”
景元愣了一下,微微搖頭:“柯鎮也這麽想的吧!”
崔勤不答,但顯然也這麽認為。
“我寧願死于敵手也不願死在這皇權争鬥之上!”太子殿下将自己的水囊解下來抛給崔勤,又道,“若是能活,此戰當為我揚名立威,若是要死,也盡了我的職責;贏,或者輸,卻沒有認命的!”
崔勤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