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白球離去的第二日,天色尚早,晨光微熹,車隊便要動身。

‘途中遭遇百年難逢之大雪,行程已被拖延,接下來幾日,免不得得多趕些路。’

司徒裴這樣思忖着,自然便想起昨夜似是有點崩潰的許輕凡,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他能留于燕國,受到重用,定會成為北朔大患,讓人日夜難眠。

可惜,世事本就沒有‘如果’,既然已經被當成政治的犧牲品,所謂的未來,又是何等的輕薄可笑。

“将軍,”一位士卒小心地上前請示,讓有些神思不屬的司徒裴驟然回神。“那位殿下的舉動有些奇怪。”

司徒裴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殿下是誰,不由自主地便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天際微亮,卻還是攏着大片灰黑的烏雲,不知何時又在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讓視線有幾分模糊。放眼望去,銀裝素裹,漫天遍地都是相同的顏色。

過于純粹的色彩。

猶如此刻靜靜立于雪地的人。

這本是這段日子裏屢見不鮮的場景,士卒們雖然心頭唏噓,但總歸還是習慣的。

只是,今日似是與往常有些不同。

許輕凡只着一襲單薄的白衣,免冠徒跣,及腰的黑發在風中舞動,漸漸地沾染白雪;赤着的雙足,白皙如玉,本就如同霜雪雕琢而成。

猶如雪地孕育而生的靈魅。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

在這樣的天氣裏,身體并不強健的許輕凡這般打扮,簡直就是把生命視為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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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司徒裴不想上前阻止他。

無論任何人,願意賭上生命去完成一件事的時候,貿然的打擾,都是一種侮辱。

許輕凡在唱歌,一首很簡單的歌。

他的聲音不像素日裏的清亮,反而斷斷續續,帶着沙啞。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就這麽兩句詞,于許輕凡唇齒間不斷輾轉。

這是屈靈均的《國殇》,司徒裴畢竟是出生世家,自然不是半點不通文墨的普通士官。

他很明白,在即将告別故國,來到一個陌生危險又對自己的祖國虎視眈眈的國度前,吟詠這這篇文章是什麽意思。

那位小殿下,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足夠的判斷。

許輕凡終于停下了吟誦,整理了被風吹亂的衣袍後,鄭重地跪了下去,直面向燕國國都的方向,然後重重叩首,親吻屬于燕國的土地,淚水肆意橫流。

這将是他此生最後一次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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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憨态可掬的圓滾滾的雪貂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看見許輕凡後又是欣喜又是膽怯。

到了最後,它還是忍不住湊了上去。

在它的小爪子輕輕搭上許輕凡的肩頭時,像是不堪重負般,許輕凡倒在了雪地上。

原來,在許輕凡向母國叩別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了。

在司徒裴心急火燎地沖過來之前,‘昏迷的’許輕凡不動聲色地把白袍下暖呼呼的布袋埋進了雪地裏。

之前在宮裏弄來的生石灰沒白帶。

自制暖寶寶,手工帝就是這麽任性!

雖然還是好冷QAQ

第二次被司徒裴公主抱的許輕凡直打哆嗦。

沒辦法,處女座的吹毛求疵你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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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輕凡醒來的時候,車隊早已進了北朔。

無可奈何地,那只一直扒着他不放,一受委屈就死命賣萌的雪貂白球,就順理成章地回到許輕凡身邊。

回到北朔後,收起了放浪不羁模樣的司徒裴很少會再來打擾許輕凡,取而代之的,則是層出不窮的小玩意和各類吃食。

據司徒裴的說法,這是當地特産。

對此,許輕凡嗤之以鼻。

北朔的特産裏會有燕國特有的雪花酥?

不過,這也合了許輕凡的意。

許輕凡是真·吃貨·無雙。

【揮淚別母?

遠至北朔?

初遇國君(未完成)

初遇國君(未完成)

得君獨寵(未完成)

國破家亡(未完成)

賜死身亡(未完成)】

再次完成一個分節劇情的許輕凡僞·傷心欲絕(實·其樂融融)地向着北朔的國都進發了。

伴随着圓潤了不少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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