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一涼亭處，符離書端着裝着西湖龍井的白瓷杯，咋舌道:“江城，你不愧是我朝百年來第一人。二十二蟾宮折桂，二十七封侯拜相，在過幾年該屍骨無存了吧。”
這事不是別人告訴符離書的，正是丞相貪污受賄、買賣官職、通敵謀逆案的揭發者，前丞相當年的準女婿如今的丞相——江城。
符離書說這話時，江城正坐在他對面。。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緣何？”
符離書:“慧極必傷啊，我的相爺。”
江城:“昔時有一王爺，游戲花叢，纨绔不羁，最後不還是沒能逃過天威難測？所以啊，符離書，不是慧極必傷，而是庸人折了根本無人記省。”
所以說狀元郎是怎麽來的呢，這一張嘴就得夠利。
“滿門抄斬也太狠了，丞相那人我也知道，罪不至株連。”
江城面色一沉，冷道:“不殺不足以洩憤，不株連不足以洩私仇。”
符離書想，江城正打江南來，丞相祖上便是北方人，也沒有同黨到江南那塊去興風作浪，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哪來的私仇？
這般想，便也這般問。
江城垂下眼睑，一口飲盡杯中茶，愧疚道:“符離書，這一事上，是我虧欠于你。”
驀然狂風大作，掀起了涼亭北面的簾子，卷進來些許飄雪，六棱雪花卷至白瓷盞上，遇上熱茶散出的白色霧氣，頃刻消散了。
江城起身，攏好簾子。邊走邊道:“符離書，這件事你若曉得了，原諒我，好嗎？”
符離書背着江城，輕輕将茶盞放在桌上，淡道:“我的相爺，你且說來聽聽，若是牽連幾年前我那樁舊案，也便罷了。”
江城坐到了符離書旁邊，微涼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輕嘆了口氣，道:“當年我初生牛犢，心懷大志，想着定要位極人臣，讓天下都對我俯首……”他看了眼符離書，似有些無奈:“卻沒想到遇見了你。那段日子，我對你的恨如附骨之蛆，既是剜肉割骨也恨不得除掉你。”
符離書聽着，江城語氣平靜，好似已經放下當年之事。
江城:“後來，你待我愈好，那些仇恨在兩年的朝夕相處裏也淡了不少。你可還記得我第一次主動來你府上那日？”
符離書點點頭，示意記得。那是江城與相爺千金訂婚的前些日子，江城只進了二院便匆匆離去了。半路上遇見聞訊趕來的符離書，江城只道有急事，得先行告辭。那些日子也是他們關系最近的時候，符離書以為，他終于快拿下這個玉面狀元郎了。
江城繼續說道:“那日我喝了點酒，在街上瞧見一塊刻着書字的白玉，想着配你，便買來了準備送你。”
江城從懷裏取出一塊玉來，塞到符離書手裏，玉是溫的。
符離書翻過手心看了眼，玉澤透亮，雕工精細，是塊好玉，以當年江城的財力，怕是半年的糧饷。
只是不知他為何當年沒送，怕是與那日他匆忙離去有關。符離書眯了眯眼，細細回憶那天發生了什麽。
那時他甚看中江城，他一來，自己好像放下了一件正在獨自處理的大事，去大門迎接他了。
後來江城匆匆離去後，一時失望，也沒在意那事了。
是……是那件事！
符離書猛的站起來，看着江城，恍然大悟道:“是你拿了我與那小王子的書信。”
說完後，符離書又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于是又坐下來，心情不再像之前那麽平靜。
江城點點頭:“當時我沒待門人通報，便徑直去了你房間，瞧見你放在桌上的書信。當時我正在調查丞相，苦于近不得他身，看見你的書信便想着利用它作為接近丞相的媒介，便偷了去，獻給了丞相。誰知丞相竟當即将女兒許給了我。”
符離書眼神暗了暗，卻沒有說什麽，緘默着聽江城繼續說。
“後來，也就是你獲罪的原因了，丞相将證據獻給了陛下，本陛下是不信的，那日他本意是來套你話，誰知你又幹了那蠢事，以至陛下惱怒，将你直接下獄。”
符離書暗暗回憶了一下，心下一驚，難道他那次又把江城幹了？
江城見符離書不語，微微收緊了覆在符離書手背上的手。
符離書察覺，轉頭看着他。
江城:“符離書，我本無意加害于你……我當時真的太想立功了，原以為我可以速戰速決，卻沒想到丞相速度更快。後來我對丞相下手這麽狠，也是因為在這件事上存了恨 ”
符離書微微一笑，嘲道:“我的相爺，你是把我的真心當梯子踩啊。”
江城傾身吻了吻符離書的嘴角，道:“我知道錯了。原諒我，離書。”
符離書渾身打了個顫，看着江城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他看見，江城的眼裏多了些從前他不曾見到的情緒。
是對他的愛嗎，還是只是單純的愧疚？
“離書，這一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告訴你真相，我也很想你。”
啧，又是一層雞皮疙瘩。
符離書看着江城，心道:“你堂堂一丞相，日理萬機，能有時間天天找我？鬼才信。”
江城似看穿了符離書心中所想，道:“我離京前，便向陛下請辭了。陛下承諾，若是我真能尋到你，便應了我，并且不咎你前罪。”
“喲，新鮮，為了我，丞相都不做了？我這是不是叫紅顏禍水啊？”
符離書有意自嘲，江城剛想開口，符離書又道:“你如何我管不着，不過你記着，将來無論日子過得下去還是過不下去，你他媽都是爺的人。”
江城眼角微微泛紅，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符離書。
符離書暗暗想:“現在他不是當官的了，老子的罪也沒了，下次我得在上邊，只恨這些年酗酒過度，脾弱腎虛，難有當年勇啊。”
亭子外，飛雪漸停，但仍是隆冬，而亭內，符離書将江城按在桌岸上，茶壺瓷盞掉地上碎片灑了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提要不要文章裏的話，但全文大概就是那麽個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