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4 (2)
“閉嘴,沒你說話的份!”我粗暴地打斷許俏。
“幾個月前,咱們校團委開展‘我與山區孩子手拉手’活動,號召應界畢業生到邊遠山區支教一年,你的阿寶來找我,問我她夠不夠資格。”
“你怎麽說的?她去了嗎?她去哪了?”我恨不得一下子就問出來阿寶的下落。
“我說她雖然是優秀畢業生,但不符合應屆畢業生的條件,而且她非要去你老家的學校,我告訴她,這次支教的區域不包括你的家鄉。”
“然後呢?”我着急。
“然後她說她想當老師,就走了。”陳茜說完看了一眼她的牛糞。
我看到她的牛糞臉色已經很不新鮮了,知道再不走,就得聞臭味了,于是要了陳茜的電話,拉着許俏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我知道阿寶是愛我的,但我不敢确定她是否愛我愛到要駐守在連我都不願回去的家鄉。
躺在床上,猛然想起,在我第一次帶阿寶回家鄉的時候,阿寶曾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我負了她,她就到我念書的學校去教書,讓我在家鄉臭名遠揚!
阿寶,你在哪?你不會愛我愛到真的去實現一個玩笑吧!
4.月光寶盒
自從在迪廳裏偶遇陳茜,聽她說到阿寶的只言片語後,我的貌似平靜的生活又激起層層波瀾。我在國貿大廈和燕莎購物中心錯認了兩次阿寶,被人當了兩次流氓。我發現你要是在心裏特想一個人或特恨一個人,在街上瞅誰都像她,我感覺滿大街梳着齊耳短發的姑娘都有可能是阿寶。
我其實是無心工作的,給大家樂設計的監控系統效果圖不是差這就是差那,都一個星期了還沒交上去,我滿腦子都是想回老家的念頭,我想我是想我媽了。
李林子的春風得意,琳達的誓不罷休,許俏的苦苦追求,此刻已經無法觸動我的任何一根神經,我從沒有像今天這麽想念我的家和我的母親。
快下班的時候,我給陳茜打了個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我們約在了必勝客吃比薩。
Advertisement
早早的我就到了必勝客,看着外面排隊等座位的人們,我想起了我和阿寶第一次來這吃比薩的情景,那天也是星期五,也是這麽多人等座位,當我和阿寶終于等到我們的座位時,我們倆看看後面那麽多羨慕的眼神,高興得手舞足蹈,仿佛占了什麽大便宜。等到我們看菜單的時候才發現,菜單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貴得讓人咂舌,但點菜的侍者,那個打扮得極有西班牙異域風情的姑娘彬彬有禮的服務,讓我最終硬着頭皮開始點菜。我們點了一份十二寸盤的名為濃情西班牙的比薩,一份色拉,兩份甜品和兩杯紅酒,阿寶拿眼睛一個勁地給我發信號,我知道她是讓我別點了。畢竟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大四的窮學生,那一頓飯我吃得食不甘味,我心想,乖乖,這哪叫吃飯,簡直就是吃錢。二百塊要是買燒餅夠我和阿寶吃一個月了,這二百多塊花得這個冤,我還沒吃飽,後來還是在超市花五塊錢買了兩桶康師傅解決了溫飽。當時我就不明白了,這麽多人排隊原來就是為這麽只破餅?難道就因為那破餅能拉絲就可以賣六十五塊?真是黑,太黑了!
只是看阿寶吃得津津有味,我這心裏才稍感有些欣慰。後來,在我們離開的時候,看到那群打扮得很西班牙的姑娘對我們笑靥如花,我心想,奶奶的,這二百塊全當買笑了。
我陷在對往事的沉思中不能自拔,連陳茜的到來也沒發現,還是侍者與陳茜一聲輕微的“你好”讓我回到了現在。
“想什麽呢?”陳茜笑着問。
“沒什麽。”我看到面前的陳茜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頭頂上插着一個大大的墨鏡,大大的眼睛調皮地眨巴眨巴,藍牛仔褲白旅游鞋,幾年過去了,她還是沒有一點老師的樣子,青春得像個大學生。
“你找我是不是問阿寶的事?”陳茜一副未蔔先知的模樣。
“就算是吧。”我說。
男人是不會承認自己對哪個人很緊張的,仿佛那是件很丢臉的事。
“你和阿寶怎麽了?”陳茜關切地問。
“請問先生、女士想來點什麽?”西班牙女郎已經等不及了。
“客随主便。”陳茜把菜單交給了我。
“就來份十二寸濃情西班牙比薩,兩杯紅酒,其他的你做主吧!”我也沒跟陳茜客氣,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窮小子了,已經開始大膽地把點菜的權利交給侍者。
“對不起先生,一看您就是我們的老主顧了,濃情西班牙是我們幾年前的主打,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品種了,您看換一種行嗎?”西班牙女郎滿臉歉意。
還老主顧呢,她可真會說話,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來。
“你看什麽好就來什麽好了。”我沒什麽經驗,也懶得費腦筋,心想管它叫什麽,能拉絲就行。
“那天那個女孩子……”
“跟我沒關系。”還沒等陳茜說完,我趕緊示意她打住。
“你和阿寶怎麽了?”陳茜關切地問。
“ 她不辭而別了。”
“你想她嗎?”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找過她嗎?”
“茫茫人海,我不知道該去哪找。她走那天跟你說什麽沒有?”
“ 她就是說她媽說過她只适合當老師。”
“還有嗎?”
“還有她說想去邊遠山區支教,她說在都市裏生活快要窒息了,看到電視裏大學生們去支教,覺得挺有意義。”
望着這個我曾經為她哐哐撞大牆的女人,望着這個我在年少癡狂的歲月裏無數次為她嘩嘩掉眼淚的女人,我好幾次欲言又止,我多想問問她,當初為什麽允許我吻她,在給了我希望之後,又為什麽拒絕我愛她,給我的青春歲月裏留下那麽深的傷痛。
但我還是忍住了。
沉默了良久,我清了清嗓子,真誠地對她說了句:“對不起。”為我當初對她的冒犯。
“我從沒怪過你。”陳茜微笑着說。
我感到心裏一陣輕松,面對我的青春歲月我釋然了,可是面對阿寶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釋然。
我多想能擁有《大話西游》裏至尊寶的月光寶盒呀,如果那樣,我一定會對它說:“波若波若蜜,帶我回到阿寶離開以前,我要告訴她,我愛她。”
5.歸心似箭
入秋了,“大家樂”超市第一家連鎖店的監控系統終于安裝調試成功了。
我多次打電話給我的高中同學,現任市教委辦公室主任的高文東,拜托他幫我打聽,我曾經就讀過的學校裏有沒有一個叫做魏寶娟的老師,可每次他接電話時不是他正請領導吃飯,就是下屬學校正請他吃飯,沒有一次他是清醒的,我對他徹底失去了信心,我決定自己親自回去一趟,我就賭一次小東西在我的老家。
腰包鼓鼓的許老板一妻一妾的小日子過得甭提多滋潤了。琳達是真的愛許老板,許老板是真的愛李林子,李林子是真的愛錢。所以看在錢的分上,李林子暫且不與琳達計較,她想等自己地位鞏固了再與琳達這騷狐貍算賬,一場好戲即将上演。趁着許老板飄飄欲仙感覺正好的機會,我提出了想回家看望父母,許老板一口答應,并且一副正人君子的口吻對我說:“百善孝為先,去吧,好好和父母待幾天,作為對公司有特殊貢獻的人才,給你十天假,工資照發。”
許俏要和我回家,被我拒絕了。她問我為什麽,我第一次告訴她,紅頭發、綠眼睛在我們那裏是用來形容鬼的,我怕她去了會把我媽吓死,我還想讓我媽多活幾年呢,許俏聽了一下子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一刻也沒敢耽擱,心情忐忑地踏上了回家的火車,這是我畢業以後第三次回家。
一天一夜的路程對于我就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還記得第一次帶阿寶回家,因為趕上過年,火車站人滿為患,上車時我們倆差點被擠成結婚照不說,而且我們只買到一張卧鋪票,還是上鋪。這一路上我們決定輪流睡,因為都怕對方累着不肯多睡,所以我們頻頻更換,結果一夜的時間都用在上上下下了,誰也沒睡成。唉,那時的我們是多麽的恩愛。
是誰說的一到過年,中國人無論在哪過年都覺得不對,非得坐着火車,來個全國人民大換位,才覺得是過了年,真是太經典了。
一夜無眠,我在心裏制訂了尋找小東西的詳盡計劃,我決定先去我就讀過的學校尋找,然後再到周圍的學校尋找。其實即便是到我就讀過的學校去尋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我初中換了四個學校,高中換了五個學校,全市的學校我都快走遍了,全是因為我聚衆打架,我最輕的記錄是一拳打掉一個小子兩顆門牙,後果是我爸花了五百塊給他安了兩顆烤瓷的,導致那小子下次一看到我,就捂嘴;我最重的一次記錄是為高文東兩肋插刀,把兩個不認識的小子打得休學半年,結果是我爸負擔了五千塊的醫藥費,我跪了一晚上的算盤珠子。早知道我要有今天這一劫,當初我一定好好學習,不招貓鬥狗的,也就不用換那麽多學校了。
“哐啷”一聲,火車到站了,我深呼了一口氣,走下車。
因為之前打過電話,所以老爸老媽做了一桌子的美味等着我,老爸還破天荒地拿出上次大哥回家時給他買的一瓶好酒,要與我對飲。小時候看慣了他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今天還真有點受不了他這種“崇拜”的目光,我們這些常年在外的人,偶爾回趟家,家裏根本不把你當家裏人,都把你當客人,好酒好菜吃着,活一點不讓幹。
一年不見,父母老了許多,母親瘦了,增添了許多白發,父親看報紙也得用老花鏡了,我一陣心酸,父母養育了我一回,沒有沾上我一點光,連看上兒子一眼都成了奢望,我真是愧為人子。不知情的父母為我的這次返家高興得像個孩子,冷清的家裏因我的到來而充滿生機。
“你這次回來,阿寶沒跟着來嗎?”媽媽拉着我的手問。
“她公司請不下假。”我不想讓她傷心,只好撒謊。
“在外面一個人挺不容易的,你們都不小了,該結婚了,有個人照顧,我們也就不用惦記了。阿寶那孩子憨厚善良,這年頭很難再找到這樣的姑娘了。”
“我知道了媽,這次我一回去就和她結婚。”
“這還差不多。”母親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你這老太婆,你懂什麽,年輕人還得幹事業呢,你整天就知道結婚結婚,年輕人應該先立業後成家。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十八就結婚?”父親發表不同的意見。
“你個老東西,你懂什麽,成家和立業一點都不矛盾,你懂什麽?”母親白了父親一眼。
在我們家就這點好,父母開通,家庭氣氛絕對活躍,而且我們家一切事物,無論大小一律實行民主,就連我小時候闖禍,給家裏造成經濟損失,父親要打我,都是去掉我後全家另三個人舉手表決,三票兩勝,而且連打我幾下也是取三個人說出數目的平均值,如果得的是小數,還要進行四舍五入,例如,有一次,我惹禍了,我爸和我哥舉手同意打我,我媽投反對票,三票兩勝,我還得挨打,我爸說打十板子,我哥說打五下,我媽說打一下,結果是,十加五再加一等于十六,十六再除以三得五餘六,結果四舍五入,我被我爸狠狠打了六板子。
一輩子老實本分的父母,沒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給我們兄弟掙下萬貫家財,但卻從小教育我們,做人要厚道,寧肯自己吃虧,也決不可坑人,如果他們知道,我奪了阿寶的女兒身,卻又抛棄了她,我想即便他們不會把我打死,也會拿眼睛把我瞪死,即使他們不瞪死我,我在他們兩位老人面前也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阿寶,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來找你來了,請你無論如何也要原諒我。回到我的小屋,我在心裏默默祈禱。
6.如若讓我與君再相見
不知道是因為小城市的夜晚格外寂靜,還是因為睡在母親的隔壁格外安心,反正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清晨起床的時候,發現母親連牙膏都給擠好了,我心裏這個感動,心想,您等着,今天我一定把您的兒媳婦給您找回來。
為了盡快知道小東西是否在這個城市教書,我決定走一條捷徑,我去找教委的老同學高文東,我想他那裏肯定有各校老師的名單。其實我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可是我還是心存幻想。
也許是星期一的緣故吧,機關裏的人們大多還沒從前兩天的麻将聲中醒過神來,一個個瞪着二筒的眼睛,張着白板的嘴,打着哈欠,懷念着今早以前的美好時光,痛罵着這漫長的星期一。
我徑直來到二樓高文東的辦公室,不用別人指引,我這是第二次來找他,上次是為我的一個親戚的孩子考大學投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