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河刺去,濃烈的殺意毫無掩飾地釋放出來。
李星河毫不畏懼地挑了挑眉,等人後話。
半晌,顧珏合上雙眼,待徹底冷靜下來,才轉回身道:“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去看看阿文。”
說這話的顧珏,面色沉靜,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他緊攥的手指微微泛白,喉結挪動着似乎在吞咽什麽,眼神透着平靜,睫毛卻在悄悄顫抖。
李星河:“好。”
34# 醉酒 你并不如你自己所想的那般絕望。
人一旦沒了興致,神态也會跟着變得萎靡,渾身上下仿佛被抽了骨頭似的,死氣沉沉。
眼下的風文如就處于這樣的狀态之中。
從黑夜至白晝,風文如一動不動,就一直這般,靜靜地坐在窗邊,無視了歲月時間,無視了身外世界,只安靜地坐着,等待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窗外有樹,随風飄擺。
光影随着樹影搖曳,映照着窗前專注的容顏,以及這滿室靜寂。
此刻的風文如,內心無比平靜,是一切塵埃落定的平靜,亦是一切即将得到解脫的平靜。
時間悄然流逝,也不知究竟過去多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
是李星河,手裏提着一個酒壇的李星河。
李星河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室寧靜。
但風文如本人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閉目塞聽,死氣依舊。
Advertisement
對此,李星河毫不在意,在門邊站定對窗邊的人道:“風大俠昨晚便離開扶搖山莊了。”
窗旁的人低着頭,仿若未聞。
“關于梅花劍客一案,影響深遠,茲事體大,風大俠必須親自前往處理,這點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李星河仿佛完全遺忘了昨晚的經歷一般,仍如從前一樣,将面前的風文如當成昨日之前那個善解人意的翩翩佳公子交談。
風文如依舊沒有回答,只低低地笑了一聲,似嘲,如諷。
李星河:“風大俠離開的時候,一并帶走了季姑娘。”
風文如頓時側首,雙目冷厲,像是含着兩塊寒冰。
四目相對。
在對方擡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李星河有注意到——
那一瞬間,風文如的眼眸,是空的,灰的蒙塵。同時又有一股慘淡的光暈,一直披拂在他的四周。
“季姑娘這一去,只怕生死難料。”口氣溫和,然姿态強硬,李星河不容風文如逃避般地繼續說道。
風文如愣了一下,随即目帶不解地看着李星河。
李星河微牽了牽嘴角,揚起一抹悠然笑意。
風文如見狀默然,他不理解,不理解李星河為何如此。
自己在逃避現實,但李星河卻在逼迫自己面對現實。
“是嗎?”過了許久,風文如再次垂下眼去,輕輕地說着,既虛弱又哀傷,“這樣也好,總是要面對的,這對若溪而言,是好事。”
話畢,風文如輕輕呼出一口氣,一副引頸受戮的順從。
可李星河卻因對方的話語而稍稍松了口氣,還能有此判斷,說明風文如的精神狀況還不至于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我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為什麽?”
風文如說的很輕,離得太遠,李星河一時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風文如又重複了一遍,同時再次擡起頭來,嘴唇顫抖着,空洞的眼中也泛起一絲凄涼的意味,“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并不如你自己所想的那般絕望。”李星河微笑着,聲音溫柔得如同攏着輕霧,“你還有期待。”
風文如麻木的面龐瞬時被喚起一絲痛苦的神色:“我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麽是值得期待的?”
“顧珏讓我帶一句話給你。”略頓了頓,李星河再道,“他說時間可以淡化一切。”
風文如不答反問:“先生認為呢?”
屋外雨勢漸大,嘩啦的雨聲帶起煙雲般的水汽。
李星河說:“我只知道你若死了,你還活着的弟妹會很傷心。”
“……”無言相對,風文如眨了眨眼,漆黑的睫毛撲扇着,仿佛黑蝶的翅膀。
李星河心下嘆息了聲,随即轉移話題問道:“有興趣來一杯嗎?”
說着,李星河擡起右手,向人示意了手中的酒壇。
風文如的目光從李星河的臉慢慢下移,最後定格在李星河手裏所提着的東西之上,面露不解:“這是……?”
李星河:“酒。”
風文如眨了眨眼:“我沒喝過。”
這下輪到李星河驚訝了:“從來沒有?”
風文如颔首:“從來沒有。”
看着這樣的風文如,李星河竟莫名有些恍惚。
一煙一人生,一酒一江湖,此乃流傳于各大酒樓茶館所有說書先生口中的一句話。
對于江湖人士而言,江湖與酒,向來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而眼前這個少年,一心向往江湖,卻對此毫不知情。
李星河凝目看着他,問道:“那你想喝嗎?”
風文如沒有回答,似在沉思,亦似疑惑,他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李星河見狀也不在意,緩步上前,在風文如的對面坐下:“陪我喝一杯吧。”
“先生怎會突然有此雅興?”
“來此的路上看到的,就忽然想請你喝一杯。”
風文如看着被李星河放在桌上的酒壇,搖了搖頭:“酒會亂人心智。”
晨光裏,風文如的聲音聽着彷如幼貓,虛弱又清晰。
聽聞此言,李星河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起身至一旁拿過兩個茶杯。李星河踏出的步伐很輕,仿佛飄在水上,沒有一點聲息。
待重新落座,李星河才緩緩開口道:“你豈非正需亂一次?”頓了頓,李星河再道,“酒是個好東西,不僅可以令人放松,偶爾還可以令人放縱。”
風文如:“但醉酒并非好事。”
“醉了有什麽不好?”李星河笑一聲,道,“醉了,就什麽憂愁煩惱都沒有了。”
“一時的忘記,不過徒增痛苦而已。”風文如淡淡說道,“還是醒着的好。”
李星河無意與之争辯,只再問道:“那你想喝嗎?”
風文如擡目,他眼前的人,雖然笑着,可神色卻清冷淡漠得恍若雪山上的冰水,一時間竟令風文如的腦子也跟着清明起來。
沉吟半晌,風文如笑了,擡手拿起李星河放在桌上的酒壇,開封,斟酒。
酒水過喉,風文如皺起眉眼,沒一會兒,便被酒水辣得連連咳嗽,灼痛燃燒着喉管,更是引得他劇烈地幹嘔起來。
李星河側着頭,看着他,微笑着,絲毫不為對方的狼狽所動,拾起酒杯,緩緩送到唇邊。
“太嗆,也太辣,不好喝。”止住咳嗽,風文如做出評價。
李星河:“因為你還不習慣。”
風文如:“我又為何要去習慣這種東西?”
“說的也是。”想了想,李星河沖人舉杯,“要碰一碰嗎?”
風文如垂眸看了自己面前這杯還未喝完的酒水,點點頭:“好。”
二人碰杯,風文如小心翼翼地飲了口杯中之酒,烈酒滑過喉間,也不知為何突然燒得他越發覺得渴,于是他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一小杯酒很快便見了底。
李星河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看着這樣喝酒的風文如,然他視線裏的人,卻慢慢得,慢慢變了神色。
一股酸澀的情緒,不覺漫過風文如的心頭,淺淡,卻又無法忽略。他醉了,盡管才過了短短一會兒的功夫,盡管他只喝了小小的一杯酒。
原來醉酒是這樣的感覺啊,風文如心想。
搖曳的樹影透過雕花的窗,打在他的臉邊,他的眼眸帶着茫然,眼角一彎,那些陰影就全鋪陳在他的眼下。
一些陳年舊事,也随之湧上心頭。
那是發生在風文如還沒有出事前的日子,他的母親也還活着的時候。
彼時,風辰逸尚未正式踏足江湖,他們一家六口和和美美,共享天倫。
後來,母親因病過世。
再後來,父親為參加科舉考試進京,卻在路過南北交界時,親眼目睹了一場又一場的人間慘劇。
江湖人士仇殺不止,而導致盜匪肆意,民不聊生,可官府卻以朝廷不得幹涉江湖為由而拒絕派兵出面制止,更甚者,暗中與盜匪勾結打家劫舍,強搶民女。
風辰逸不忍見此慘狀而放棄了舉人的身份,一腳踏入江湖。
他們兄弟幾人也都贊成父親的決定,甚至以父親為榮。
接着就有了之後的風風雨雨。
回憶像是被壓縮扁擠的馬車,急促撞裂在山石壁上,碎片亂飛,使人看不清半點內容。
“你還好嗎?”李星河見狀問道。
風文如沒有回答,只半垂着頭,看起來像是在聞酒香,但他的沉默中卻又仿佛燃燒着一股無處安放的欲念——陰郁、貪戀、渴望、卻得不到舒緩。
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