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的問題:“所以你想到了背叛?”
沈辭衣嘲弄一笑,回身搖頭,說話的聲線輕柔的仿佛一團迷夢,一瓣花影。
“當然沒有,平靜都是別人的,不是我的,我不過是個旁觀者,今日萍水相逢,他日敵友難辨,這是人的劣根性,我還沒有偉大到為別人的平靜而壓上自己的性命。”
月色朦胧,李星河不言不語,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辭衣,等其下文。
“直到一年前,我來到申州,遇到了江景淵。”沈辭衣閉上眼睛,半晌再睜開,說道,“讓我真正下定決心退出組織的原因,是江清和。”
夜漸深,水汽迎面打來,沾濕衣襟,空氣也在驟然間變得凝重起來,就連輕飄飄的風都仿佛有了重量。
“清和,我的女兒。”
李星河聞言猛地瞳孔微縮,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打量了沈辭衣半晌,驚詫道:“江清和是你的女兒?”
“不錯。”沈辭衣坦然回看李星河,“清和是我和阿修羅王的女兒,當年我生她的時候,正是羅剎教瀕臨潰敗之際,我逃過中原武林人士的追捕誕下了她,并将她寄放在一處農家,可等事情過後,我再去找時,我的女兒和那處人家都不在了。”
李星河尚未從震驚中回神。
關于沈辭衣和江氏父女的關系,李星河想過很多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過母女這一層,因為從沈辭衣的外表,真得看不出她有個江清和這麽大的女兒。
沈辭衣不閃不避,娴靜地站着,任由李星河上下打量自己,眸中隐有水色潋滟蕩過。
李星河微微皺起眉頭,待細看,對方眼底一片冷淡,沉默了會,李星河再問道:“是江景淵将孩子帶走了?”
“嗯,阿修羅王雖號修羅,卻是羅剎教八大法王中最惜人命的一個,他也并非西域之人,他來自中原。”微停頓了會兒,沈辭衣輕輕一嘆,再說道,“修羅是為了我才加入的羅剎教,我剛懷孕的時候,他就勸我收手與他一同離開,退隐江湖,是我不願,當日華山之上,修羅王假裝中計身亡,金蟬脫殼離開羅剎教,也離開了我,從此以後,這江湖上再沒有羅剎教的阿修羅王,唯有申州江景淵。”
不少陳年往事随着不急不緩地敘述就這麽湧上心尖方寸之地,滿滿當當,逼得沈辭衣不得不去一一回想。
當年,為了腹中孩兒之事,她與江景淵争執過無數次,每一次當她完成任務歸來,迎接她的都是江景淵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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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淵怨她對他的隐瞞,怨她不顧身體。
因為這個孩子,江景淵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以毒殺人。
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孩子,江景淵選擇與自己分道揚镳。
酸澀的滋味,一層一疊揉滿整個胸腔,沈辭衣悔不當初。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總是不珍惜那些一直出現在你眼前的人和事,等到真正失去了才知道自己錯了,原來那些自己曾經最不在意的,那些最平淡的過往,早在不知不覺間填滿了心中的所有溝壑。”
56# 往事 你想贖罪?
這世間什麽是不會變的?
人心和歲月都在變,江湖也在變。
沈辭衣靜靜地站在庭前,默默地看着頭頂的夜空。
“當年的我,無論如何的也想不到未來的自己居然會得這般畏首畏尾,哈,世事無常啊。”沈辭衣輕聲感慨。
夜風旋起,一陣陣冷風直灌衣襟而來。
不,不對,很不對。
盡管沈辭衣言之鑿鑿,可李星河卻還是本能的覺得不對。
沉吟須臾,李星河斂下心中雜念,問道:“依你所言,當年的你,竟不知江景淵就是阿修羅王?”
江景淵年少成名,是更早于阿修羅王的存在,他們既是夫妻,那沈辭衣又怎會不知阿修羅王的本來身份?
沈辭衣聞言,扯起嘴角,自嘲一笑。
冷風入喉心作痛,不及出口的衷情,凝成了嘴角最苦澀的弧度,半晌,沈辭衣才開口道:“你也覺得很奇怪是嗎?可我是真得不知道。”
夜深人靜,霧氣潮濕,沈辭衣突然覺得很冷,渾身各處的骨頭縫裏都傳來鑽心的疼痛,幾欲要她性命,沈辭衣沒有被面具擋住的臉也不由變得越來越慘白起來,唇瓣更是半點血色也無。
“我不知道啊,少時壯志淩雲,當年的我,野心勃勃,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我與修羅是在太湖相識的,他對我一見傾心,從此锲而不舍,我本打算殺了他,卻意外發現他的功夫不錯。會與修羅成親,也是因為這樣能令他對羅剎教,對我更加死心塌地罷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對他的過往我一無所知。”
李星河不可思議重複道:“你與他成親,且育有一女,卻對他的過往全然不知。”
說話間,李星河頓起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只是這份警覺,沒有半分被擺在臉上,他看起來依舊氣定神閑。
“是。”沈辭衣不閃不避,擡目直視李星河,良久,沈辭衣別開目光,又是一聲自嘲,眼波流轉間盡是苦楚和嘲諷,思及過往,沈辭衣胸腔震痛,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似的,“當年我只想着如何讓羅剎教入主中原,我以為自己根本不愛他,我确實不配為人妻為人母。”
那一年,在太湖上的驚鴻一瞥,令江湖上最負風流盛名的多情公子江景淵陷入情網,至此難忘。
此後心腸所挂,魂魄所牽,唯那無心無情之人的淡然一顧。
他追着她,從太湖到燕京再到西域。
他為了她,加入魔教。
他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原則,運毒殺人。
生下清和之後,江景淵最後一次請求沈辭衣與自己一同歸隐山林。
可沈辭衣一如往常地予以拒絕,并頭也不回地離開。
靜默無言中,江景淵突然察覺到,于他而言,她妻子的背影,竟是如此模糊難辨,原來他們兩人之間,始終都有着無論怎樣也拉不近的距離感。
這一切,到底只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凡物各自有根本,種禾終不成豆苗。
最後,江景淵選擇了離開。
“當年得知修羅死在了華山,我甚至沒覺得自己有多難過,我們都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恰恰相反,我身經百戰,從小見慣了人性之惡,早就鍛煉出一副旁觀人世冷暖的淡漠面孔,死,我見得多了,能為聖教崛起而死,是他阿修羅王之幸,哈,有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鐵石心腸。”
沈辭衣仿佛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眼神也有那麽一兩秒的散亂。
“然,在這近十年的游歷裏,我看了太多平凡的溫情,都是些不足道哉的小事,卻一次又一次的打動着我,經年累月,在堅硬的心,也會破開一道小口,在不經意的觸動下,發出淡淡的回響。”
沈辭衣靜靜地講述着,她似是陷入到過往的回憶裏不能自拔,所以無可避免的失态了。
“我本以為,按照自己的性格,往事就如同酒壇子裏的陳釀,絲絲縷縷化入喉間,也便這麽過去了,不想那一點醉意卻如此惱人,在恰當的時候,暈出醇厚的滋味,一點一點蠶食心境。”
“清和的出現,徹底激發了那一點醉意,令我不覺變得躊躇,最終開始後悔。”
這些話若是放在平時,沈辭衣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夜間的寒意淩厲似刀,夜風綿延,草木呼呼,刮刻着地表的落花沙爍,悲鳴的仿佛哀歌。
這是旁人的私事,李星河無意勸解,也無能勸解,只靜靜坐着。
好半晌,沈辭衣穩下心神,繼續道:“過去的事情我無能改變,可如今,我只想與我的丈夫女兒一同退隐江湖,安安穩穩的生活。”
一朵梅花被李星河撚在手指之間把玩,豔紅的花瓣在白皙的手指間,來回翻覆打轉,對比強烈,動人心魄。
聞言,李星河停下跳動的手指,擡眸看向沈辭衣:“你想贖罪?”
“如果犯下的罪真能被救贖,那我願意為此做任何事情。”沈辭衣扯了扯嘴角,随後垂下眼,掩去眸中倦色,“可過去卻不願放過我,我的女兒因我而遭受災難。”
李星河:“是羅剎教的人抓走了江清和。”
說話間,李星河的手指又動了,鮮紅的顏色再次在他的指尖跳動起來,然不過兩圈,李星河又停了下來,轉而擡起另一只手去揪那朵梅花的花瓣。不多時,那花上的花瓣便被他一片片揪了下來,只剩一個光禿禿的花蕾。
沈辭衣點了點頭,她沒有理會李星河的小動作,一顆心如墜冰窖,冷言冷語,出口的字字都透着冰渣:“因為我的一些反常舉動,教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