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不是幫你,我幫的是楊楚。”
沈辭衣微側過身,順着李星河的目光望去,胸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思念之情:“無論如何,我都要多謝你。”
“夜深了,夫人回去休息吧。”
“請。”沈辭衣将面具帶回,轉身離去。
沈辭衣離去後,李星河又孤身靜靜坐了一會,他的手指在石桌案來回輕點,似沉思,又仿佛只是閑坐。
月頭升至中天,亭內的廊燈倏忽一閃,緩緩滅了下去。
是內裏的燭火燃盡了。
李星河怔了怔,悄寂的黑暗中,李星河微微笑了起來,右手手指壓在石桌面,輕輕一轉,而後起身離開。
最後一絲聲響散去,這個偏僻的後院徹底陷入了死寂。
半空有雲,月忽而藏至雲層之後,黑暗籠罩了這一方天地。
時間緩緩推移,就在撥雲見月間,一道身影從牆外躍入,輕飄飄地行至涼亭之內。
那人黑衣蒙面,凝目向石桌看去,赫然便見石桌上躺着“臨沂”兩個大字。
那是以豔紅的梅花花瓣所堆疊出來的兩個字。
獲知信息,黑衣人擡手一拂,而後,轉身從來路離去。
在他的身後飄落的殘花,撒了滿滿一地。
次日李星河收拾了不多的行李,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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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的時間,大堂內坐滿了人,喧嚣一片,可李星河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沈辭衣。
和她的刀。
沈辭衣總是随身帶着這把刀,這把通體全黑,長達七尺的大刀。
李星河嘴角上揚,帶出笑意,邁開腳步,大步走向沈辭衣的對面坐下。
沈辭衣又恢複了以往冷漠的樣子,仿佛昨夜那個失态的人并不存在一般。
李星河看着她,笑道:“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沈辭衣擡頭:“不送。”
李星河眼神一掃四周,悄無身息地遞出一張對折的宣紙,小聲道:“半月後,此處再見。”說話間,李星河傾身站起,以正常的語調,溫和道,“沈姑娘,在下告辭了。”
話畢,李星河轉身,前去櫃臺結賬。
沈辭衣不着痕跡地收下李星河遞來的宣紙,趁着無人注意悄悄打開觀視,那是一份簡易地圖,地圖上寫着臨安,看地圖上标注的位置,那地方應在斷水山左近。
斷水山……
沈辭衣默默将地圖收入懷中。
李星河離開的這一日,申州城內竟難得地飄起了雪,薄霜覆石,檐頂皚皚,微弱的寒意不至沁骨,卻也足夠冷峭。
雪不大,李星河也沒有打傘,忽略他背上的小包袱,旁人還道他只是信步賞雪的公子哥。
這場申州初雪,真的太小太小了,落雪好似粉末細沙,撲簌簌地下着,沾在肩頭迅速融成一小圈水痕,将寒未寒的冷意并不明朗,倒是将空氣熨貼的十分清新。
看着眼前景象,李星河甚感遺憾。
好景卻不能賞,果真時不我待啊。
58# 北上 不動明王,果真名不虛傳。
這一程,李星河沒再如以往那般拖拖沓沓,游山玩水。救人如救火,出申州城前,李星河買了一匹馬。
一路快馬加鞭趕往臨沂。
越往北走,風雪越大。
行路途中,李星河突然勒馬回身。
雪,依舊不斷地落着,來路與前路,皆成茫茫一片。
還好自己買了匹黑馬,不然恐怕就要融進這天地之中,難以尋見了。
哈。
李星河笑了笑,輕叱一聲,策馬遠去。
許是由于風雪肆意,出門人數驟減的緣故,這一路,李星河走得異常順利,不說攔路打劫的山匪,便是往常游歷路上所遇到的小麻煩都沒有一樁。
平靜得簡直不可思議。
古城臨沂坐落北地,四時冽風呼嘯,入冬後更是大雪埋原。
雪是白的,可城牆卻是由一色的黑石所堆砌建成,故而并不會如尋常建築那般被大雪淹沒。
遠遠望去,只覺黑白分明,凜冽大氣。
李星河策馬來到了臨沂城下,頭頂上,“古城臨沂”四個黑底金字的匾額古樸拙重。
仰頭靜靜看了城門一會兒,李星河因趕路而長久下垂的嘴角竟微微牽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半晌,李星河牽馬進城。
李星河入城當夜,風雪驟停,飄飄揚揚的雪花不知何時散了去,渺遠的青灰色被如水寒涼的月夜所替代。
疏淺的月光透過完好的窗紙灑進屋內,映照着內裏睡得正深的李星河。
光影浮沉。
一夜平靜。
第二日清晨,天空也終于露出了全貌,鉛灰色的濃雲消散,彷如雨洗般純淨的底色上,朵朵白雲的軌跡也比往日來得更為清晰一些,久違的陽光普照大地。
歇了一夜的李星河,再次啓程趕路。
斜陽下,一群歸鴉驚起,掠過樹林,複又振翅高飛,遠遠越過坐落前方半山腰上的廟宇,隐入群岚之中。
李星河停下馬,昂首望向被自己驚飛的歸鴉方向。
眼前是一座荒山。
荒不是荒蕪的荒,而是荒涼的荒,舉目望去,杳無人煙。
一條青石磚鋪成的小路自山下延伸,蜿蜒而上,沒入叢生的雜草間。縱然如此,石階卻很幹淨,仿佛日日有人清掃,又仿佛雜草灌木,皆敬畏欽服,不敢駐足其上。
就快到了。李星河心想。
半山腰的那座廟宇便是沈辭衣所說的羅剎教在中原的據點。
琅琊殿。
一座僞裝成道觀的樓宇,江清和就被關在裏面。
策馬再走一程。
暮色漸重。
此時日已偏西,冬日的太陽本就落山的早,山中更是如此,大概只需再過一盞茶的時間,天色就會完全黑下來。
李星河看了眼前方山道,略略思索了會後,縱身下馬。
前方山路越來越崎岖難走,已無法再騎馬前行。
李星河擡手拍了拍伴他數日的馬兒,将它背上的馬鞍卸下扔在一旁,笑道:“走吧,以後你自由了。”
這馬仿佛通了人性一般,嘶鳴了兩聲,伸脖過來在李星河的衣服上輕蹭了蹭。
“走吧。”李星河又擡手再拍拍馬頸。
馬兒又鳴了一聲,方邁蹄奔走。
夕陽,殘如血。
晚霞,美如畫。
目之所及,皆被夕陽晚霞映染成一片熾色,冬日的黃昏也可如血般紅豔。
沁骨的寒風襲來,帶起枯葉千重。
風雨前夕的寂靜裏,李星河遙望着那座廟宇無聲地微笑起來,擡起的手狀似無意的在腰間輕輕一按。
待李星河放下手時,身影倏動,一瞬之間便已飄出數丈之外,身側林木不斷倒退。
轉眼,李星河便已來到山腳之下。
天邊的霞光漸漸消逝,一輪皓月的清輝盈盈灑落。在月光的朗照下,山上廟宇的一角已隐約可見,李星河足下功力再運,施施然向山腰掠去。
不多時,李星河便穿出山林,來到半山腰上。
此時月已升至半空。
今日的夜色極好,天上一絲薄雲也沒有,幾近滿月的清輝撒下,照得周遭環境一目了然。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
廟宇坐落在空地之後。
右手邊則有一口不算大,也并不小的小水池。
水池的不遠處種有一顆松樹,估摸着有千歲之齡,粗壯的枝幹上,懸着一口古鐘,因松葉太過繁茂,長年累月,那口古鐘便被那蔥綠随緣盤上,頗帶禪意。
廟門朝南,潺溪流過,是極好的坐向。
李星河擡步向水池邊上走去,池水清澈見底,那些色彩斑斓的錦鯉皆若空游,豔麗的魚身映襯着婀娜飄搖的深色水草,仿佛琉璃碗裏攪弄好的色彩油墨一般,翻卷出一層層迤逦的浪。
李星河見狀不禁咂舌:“連魚都要養的這麽肥,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貪婪,沒有分寸啊。”
頓了頓,李星河再次自言自語道:“不過也是,若不貪婪,你可能也不是你了,等閑變卻故人心,乃這世間最惆悵的事情之一,而你還一如既往,倒也令我欣慰。”
說這話時,李星河的眉眼淹在薄紗籠罩的月光裏,溫柔得不像話。
卻也詭秘的不像話。
天幕清透,星河浩瀚,潭水倒映着朔月繁星,李星河在水池邊自說自話了會後,便起身走至巨大的松樹下面,半靠在樹幹上微微眯着眼,像模像樣的假寐起來。
風聲飒飒,吹得枝葉窸窣作響。
四周不由陷入到更詭異的沉默之中。
良久,李星河的嘴角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至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控制力變差了,輕聲一嘆,李星河睜開雙眼,對着無一人的空曠大地道:“你出來吧。”
四周沒有人,自然也不會有人回應于他。
又靜等了半晌,李星河又長長嘆息了一聲,擡手将他背後的小包裹取下,打開。
包裹裏只有一個琉璃瓶子,而瓶子裏所裝的竟是一只蝴蝶。
活的蝴蝶。
此時這只蝴蝶正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