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節

他身上流過,卻沒帶走他任何東西,反而将他打磨得更加溫潤平和,如一塊觸手生溫的暖玉,令人見之生喜。

與枯槁、幹瘦的自己截然不同。

他的三師兄,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昨夜西風凋碧樹。

李星河心上的那一樹紅花也已盡皆凋零,如今只剩下一棵枯樹,孤零零地立在烏江岸邊,仿佛刻在茫茫風雪中的一道蒼老刀傷。

李星河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眼高于頂的江湖子弟,他已能平常地看待命運的不公。

又是一嘆,李星河說道:“當年師傅以心血為引,創下玄門秘術這一邪門武功,為得就是治好你的病,但事實卻證明了此法并不可行,你的病無法可治,無藥可醫,你便是賠上再多人命也只是徒勞。”

“哈,玄門秘術,你竟然以為這只是一門武功?”仿佛聽到這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般,林子彥笑了,笑得瘋狂,也笑得凄涼,良久,他才止住笑聲,冷冷說道,“你竟認為這門武功的存在只是為了治好我的病?”

狂風在二人身側呼嘯,吹得枝葉搖晃,燈火散亂,在地上映出深淺變換的昏黃色。

林子彥突然以無比憐憫的口氣對李星河道:“我真是心疼你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

李星河猶疑非常,皺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果真什麽也不知道。

看着這樣的李星河,林子彥不覺有些羨慕,羨慕的同時又無比強烈地嫉妒着,嫉妒對方的無知,也羨慕他的幸運。

這世上,從沒有人像保護李星河那樣地保護過自己。

可他李星河憑什麽如此幸運?健康的身體,驚人的才學,他擁有自己所向往的一切。

當年的事情,墨無書将他瞞得死死的,為此甚至以自身為餌,将當年參與過那次事件的人盡數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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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可怖,詭谲無常,由人的貪婪野望所衍生出的醜惡與卑劣,根本無法事先預見,知曉當年所有真相的林子彥,突然無比好奇,無比迫切,也無比難耐的想知道。

——當李星河知道一切,知道墨無書和天玄老人所做的一切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想到這,林子彥那顆懸挂在不知名處狂怒的心,忽然停下永無止盡的風暴,慢慢沉寂了下來,他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語氣溫和地問道:“三師兄,這麽多年過去,你是不是至今都還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年大師兄要動手殺了師尊?”

意料之外的問題,李星河聞之渾身一顫。

将對方所有的反常都看進眼裏的林子彥微微笑了笑,說:“當年的事情,我是知情者。”

李星河冷目看着林子彥,沒有說話。

李星河有預感,林子彥即将出口的話語,必會掀起驚濤駭浪,他不該聽,他該直接動手殺了對方,以絕後患,這也是李星河此行的最終目的。

可事關墨無書,李星河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探究的欲望。

當年大師兄究竟為什麽要殺師尊?這個問題彷如一根刺,一直橫亘在李星河的心頭。

良久,李星河緩緩放下置于腰間的右手。

見人不語,林子彥也不在意,李星河沒有直接動手,那自己便已占得上風,再見人放下右手,很好,自己賭贏了。

林子彥笑了起來,不慌不忙地将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繼續敘述道:“當年同盟會瓦解之後,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醫治自己的方法,我以為我能贏過命。”

林子彥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持續太久,說話間,林子彥置于身側的手突然顫動了起來,顫得就像在抖篩子,雙目死死地盯着李星河的臉,帶着一種不清醒的狂熱,篤定的聲音也在瞬間抖成了那個頻率:“可後來我才發覺,我贏不了天,你說得對,我的病是天意。”

原該封鎖在冰雪中的情緒,随着出口的一字一句,宣洩出難以掩藏的,比火更烈的恨意。

“但我不甘,我不甘心就這樣死了,憑什麽?”林子彥突然怒喝一聲,聲音癫狂,神色扭曲,青筋一根一根迸出來,舉指罵天,“這天太不公平了!它竟要将我活活逼死,它竟然想逼死我?它竟敢與我為敵!”

怒意在林子彥的心中翻騰,咕嘟咕嘟在胸腔裏冒着泡,蒸騰上來的怒氣沖的他喉頭發甜,良久,他仿佛脫力般地垂下指天的右手,平複心緒,嘴唇抿的發白,牙齒咬得發酸,卻還是壓不下沸騰着的血腥與殺意。

“那我便與天争命!”

“然後我想到了玄門秘術。”

在另一邊,順着李星河留下的暗號,關峋來到琅琊殿左近。

最先傳來的是慘叫聲。

關峋尋聲飛奔而去,濃烈的血味随之迎面撲來。

而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把被血染紅的大刀,鮮紅的刀刃此時正一寸一寸,慢慢地從一個黑衣人的胸口裏抽出,有血跡翻卷着染上了握刀之人的潔白袖口。

遍地屍骸,青苔染血,慘不忍睹。

環顧一周,最終,關峋的視線還是定格在那雙被殺意染得極為豔麗的瞳孔之上。

殺人者,是沈辭衣。

沈辭衣顯然也注意到了關峋。

四周驀然一靜。

令人窒息的空氣裏,沈辭衣緩緩擡起眼,第一次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關峋。

關峋一動不動,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沈辭衣。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星星點點地打在沈辭衣的身上。

關峋微微皺起眉,比月光更冷,比刀刃更寒的殺氣,瞬間鎖定了沈辭衣,避無可避,籠罩全身。

沈辭衣見狀,不僅不慌,反而微微笑了起來,只見她垂下手,拖着刀,緩緩越過滿地橫陳的屍體,一步一步向着關峋走來。

沈辭衣臉戴面具,玉屑似的銀芒散落其周身,缥缈如夢,于無聲中,拓開一幅帶兇絕豔。

她說:“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63# 秘術 當然是因為墨無書。

長夜尚未過去。

夜空中,星河欲轉,月華斂,雲淡霜天曙。

林子彥昂首看天,輕輕說道:“玄門秘術,是我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于是你便重新開始研究這門武功,并以長生不老為噱頭,利誘他人成為你的試驗品。”月色下,李星河的面孔微微泛着蒼白,而越發顯得他怒不可遏,“你為了讓自己活命,而殘害其他無數條生命,你能活至今日,這背後究竟有多少人為你而丢失了性命?”

“那都是些空有抱負卻無能力的仇世者,他們本就心術不正,死有餘辜。”略停了停,林子彥的眼中突然露出極度殘忍,又幾近瘋狂的光芒道,“我以秘術功法,傳授他們武學,讓他們擺脫平凡,在人生的最後關頭,突破極限,成就自我,他們應當感激我才是。”

“一派胡言!”李星河怒目一瞥,反手就是一道劍氣直斬而去,“玄門秘術,這門武功之所以會被灌以秘術之名,就是因為它的陰邪特質,對于沒有武功基礎的人而言,此秘法無異于勾魂毒藥,必亂其心志,使其堕入魔道,為禍蒼生。”

李星河的這一式,雖劍未出鞘,然劍光卻如雪片飄揚,舉重若輕,直取林子彥的咽喉要害。

林子彥見狀,絲毫不敢大意,腳下滑開半步,往後急退了三丈。

同一時間,李星河動了。

靈動如蛇,迅疾如箭,腰間的煉柔軟劍也随之出鞘。

毫無預兆,無聲無息。

任誰都能看出這一劍的威力,這是可奪人心魄的一劍。

林子彥自知無法與之硬扛,瑤城七子之中,他的武功一直都是最差的那一個。

唯有退,再退。

林子彥再次後退,一躍退出四丈之外,可他沒有停下,他還在退。

動作流暢優美,舉手投足間透出一種舞蹈的韻味來,與林子彥那蒼老幹癟的相貌極不相稱。

李星河停下時,林子彥已退至六丈之外,平地邊緣的欄杆處。

“你還能再退?”李星河嗤笑。

“你還能再追?”林子彥同樣微微一笑,彈了彈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緩步走回。

李星河視線微轉,看了眼将他團團圍住的衆人。

這些人,黑衣蒙面,正是此前立在大殿門前的護衛們。李星河出手的毫無預兆,猝不及防,這些人許是來的太過匆忙,他們的手裏還拿着用以照明的火把。

李星河朗笑一聲,随即又是一劍揮出。

這一劍,不帶半分殺氣,恍如潑墨揮毫一般,在空中虛畫出一道華彩,一筆妙到毫巅,說不出的灑脫飄逸。

圍着李星河的一衆黑衣人,被劍氣逼的紛紛後退一步。

“就憑這麽些人,也妄想從我的手下保住你?”說話間,李星河笑意微斂,兩道清秀的長眉斜斜一挑,目光也在霎那間變得冷峻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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