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節

“說得有理,我來。”宋逍二話不說就動手開始清理地上的屍體。

“天色已暗,閣下今夜不妨住下,至于宿資……”

李星河無奈動手。

謝知非很滿意:“我去給你們燒水洗澡。”

兩人風卷殘雲地收拾了一地屍體。

74# 逃避 确實是在空磨自己。

夜風呼嘯。

新月一抹,随風漂隐在若有若無的薄雲之間,光線昏昏暗暗,朦昧不明。

待李星河洗去滿身污垢下樓的時候,謝知非已坐在大堂裏溫酒。

廳堂兩旁的窗戶大開着,朦昧月光随之洩了進來,融合着屋內的燭光,在窗前不遠的地方劃分出一段泾渭分明的界點。

右邊窗外,栽有一株紅梅,夜風習習,暗香撲鼻。

早前所發生的一切,對壘、屠殺、屍體皆如夢境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的謝知非也換了一身衣衫,她穿了件精致的雪緞長袍,削潤的指尖自衣袖中伸出,竟比那衣上顏色還要瑩潤三分。

宋逍則難得安靜地坐在謝知非對面,一雙眼,柔情覆柔情,定定地看着謝知非溫酒。

謝知非不時擡眸與之對視,蒸騰而起的霧氣模糊了謝知非的顏容,便連那幹淨透徹的眸光都似多了幾分溫柔缱绻的意味。

氣氛很是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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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河雖無意打擾有情人的相處時間,但眼下他必須現身。緩步走下樓梯,木質的階梯,一腳踏下去後所發出的輕響聲,驚動大堂內的兩人。

見人到來,謝知非道:“先生請坐。”

李星河依言坐到四角桌的其中一面,也不出聲,只默默地看着面前蒸騰的酒氣。

謝知非與宋逍對看了一眼,同樣沒有出聲。

一室之間,恍然只有淡淡的酒香,以及,彼此足以相聞的呼吸。

窗外僅有的一株梅花開的正豔,寒梅吐蕊,大有一鬥寒霜的架勢。

氣氛一度十分沉默,但宋逍是個容不得冷場的人。

“你身體不好嗎?”寂靜中,宋逍突然這樣問李星河道,“雖然從外表看不出症狀,但你的氣息明顯不對,憑你的武功,你的呼吸不該如此渾濁。”

“你很敏銳。”一聲誇贊,李星河點頭道,“我确實中毒了。”

“我的背景你應該知道了吧,我的母親來自唐門,所以你身上的毒,我或許能解。”宋逍看着李星河,很誠懇,很鄭重,“你願意讓我一試嗎?”

“我的毒,你解不了。”李星河笑了笑,膚色蒼白,漂亮的眼微微眯着,給人一種漫不經心和慵懶的感覺,仿佛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夜不成寐,輾轉反側,此毒乃心病所致,這世間已無藥可解。”

“心病豈非最是好解?”謝知非突然接道。

聞言,李星河轉頭看向謝知非,目光灼灼,三分是浮于表面的巡視,七分是潛在底下的探究。

思忖半晌,李星河不答反問道:“謝姑娘以為,人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刻意逃避近在眼前的選擇,直到避無可避?”

謝知非:“做這種事情,豈非是在空磨自己?”

“确實是在空磨自己。”李星河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先生既然明白,何不去面對?”謝知非緊盯着李星河,眨了眨眼,再道,“心堅意定,心魔自可不藥而愈。”

李星河聞言不置可否,略勾了勾唇,說:“謝姑娘還沒有回答在下剛才的問題。”

謝知非回想了想,仍舊不答:“願聞先生高見。”

一聲輕笑,笑出了聲,李星河說:“自然是為了逃避更加難以接受的事情,根據現狀可窺見未來,所以就算只是看到一點點的不安,也寧願留在原地,不讓預設的結局過早到來,直到避無可避,這是很多人的慣性。”

“太癡愚了。”宋逍不甚贊同道,“正視所有的事情,然後面對,這并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不困難嗎?”李星河邊說邊側目看了宋逍一眼,而後再将目光轉回謝知非身上,“謝姑娘以為呢?”

謝知非似是想到了什麽,仿遭電擊一般,身形顫動。

良久,謝知非笑了,如嘲似諷。

“哈……”

李星河:“比起一直呆着這裏,我想他更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謝知非一怔:“你知道我留在這裏的原因?”

李星河點頭:“傳言,往往其來有自。”

“他當初救我,只是單純的救我,并未要求我為他做任何事情,我一直都明白這一點,留在這裏是我自己的選擇,若是有一天我離開了這裏,他也會為我高興。”

謝知非講話的時候,宋逍一直看着她。

謝知非說着說着,視線不知何時也轉到了宋逍身上,四目相對,謝知非悄聲再道:“如你所言,這确實只是一個借口,我在逃避。”

明白對方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注目着謝知非的宋逍突然笑了起來,笑容燦爛,仿佛在說,我會等你。

一直等你。

謝知非見狀,如受感召一般,也跟着笑了起來,內心随之開啓一扇敞亮的大門。

酒很快就溫好了,是上好的桃花釀,入口微澀,但喝下去,卻是唇齒留香,回味甘甜。

“清冽甘醇,入口融合,真是好酒。”宋逍放下酒杯直贊嘆。

“你覺得如何?”謝知非轉頭問李星河,她現在的心情很好。

李星河同樣放下杯子,笑道:“好酒。”

“敷衍我?”謝知非皺着眉,神情看着頗為不滿。

微頓了會兒,謝知非再問道:“你若覺得好,好在哪裏呢?”

李星河看了謝知非一眼,道:“清冽甘醇,入口融合,确實是好酒。”

“這是他的答案,不是你的。”

“我與他的答案相同。”

謝知非嘆了一聲,起手托腮,半阖的眼簾下瀉出些許淺淺的流光疏影,慢慢融進夜裏,一絲淺淡的笑意随之浮上他的唇角:“你果然在敷衍我。”

李星河聽得出謝知非在故意作弄自己,因為自己剛才的言論。

這“仇”記得……李星河不覺生出幾分好氣又好笑的荒唐感來。

門外月光滿地,宛如一片銀白湖水,撐頭的美人便如同那出水芙蓉。

當真是美人,膚如凝脂,杏眼桃腮,眼波流動間深情無限,她的笑容也是懶散的,像午後那朵半開不開的花,偏偏有點得逞的小得意藏在花蕊裏,無端生動了些許。

“他的答案甚好,我拾其牙慧足夠。”李星河說。

宋逍:“有眼光!”

謝知非看着李星河失笑:“你還是第一個誇他會講話的人。”

李星河:“我說的是實話。”

宋逍點頭:“确實不是假話。”

謝知非轉而看向宋逍,不敢置信道:“你都不會受之有愧的嗎?”

宋逍:“既然是實話我又為何要受之有愧?”

謝知非:“皮厚。”

李星河點頭:“也确實不薄。”

不想李星河居然會跟着一起起哄,宋逍與謝知非面面相觑了會。

“……”

“哈哈哈。”三人忽然同時笑了起來。

謝知非:“看來你是必須誇一下我的酒了,不然有的人怕是就要上天與那太陽肩并肩了。”

李星河:“溫純芬芳,別有風味,引人微醺旖旎,過真好酒。”

“還是你會說話。”

經這一席,三人漸漸也能說上一些話,雖然大都是宋逍再說。

室外月色瑩瑩,室內酒香萦萦,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殘火餘燼中,三個人突然找到了共路的方式。

這一夜,風聲不歇,李星河又夢到了往事,一幀一幀如昨日重現。

自從那日知道所有的真相後,每一個夜晚,李星河都被夢靥纏身,夢裏翻來覆去都是墨無書死時的模樣

——可他并不曾親眼見過墨無書的死狀。

墨無書是死在大火之中的。

李星河記得,那晚的夜色很好,月亮高高地挂着,是黃澄澄的滿月,萬裏無雲,無數繁星綴在墨色的天璧上,将火光沖天的同盟會整個籠罩了進去。

夜将盡,天欲明,然室內的空氣中,還殘存着桃花陳釀醇厚的香氣。

李星河輕輕推開飛雪居的大門,便被細密的小雪粒打了一臉。

屋外天剛蒙蒙亮起,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半空飄飛亂舞,李星河靜靜看了一會兒,才起步走出屋外。

“公子要走了嗎?”輕柔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是謝知非。

李星河聞聲回首,笑道:“是啊,昨夜有勞謝姑娘款待。”

謝知非:“不等他醒了道個別?”

李星河搖頭:“不用了,有緣自會相見。”

嘆了一聲,謝知非遞過一把傘,輕輕地說:“江湖多風多雨,公子善自珍重。”

“多謝。”李星河擡手接過,想了想,道,“江湖其實很有趣,姑娘不妨去看看。”

“這是公子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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