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孟書妍休假回來就無精打采的,身體和思維都比周圍人慢半拍,葉嘉文直覺是她在柬埔寨跟吳明川鬧了不愉快,但他自己都還一腦門官司,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她。
她從柬埔寨回來後,孟華方又談了一個新項目,葉嘉文因為在西港度假村的項目裏表現突出,被老板叫去跟地産公司碰面。在會議室的門外,他碰到了一個老朋友。
周慧。
她是作為甲方人員來參加會議的,在門口見到葉嘉文,只是有點意外,馬上就笑着向他揮揮手:“沒想到啊,你現在中世?”
葉嘉文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們畢業之後就再沒見過了,也不清楚彼此的情況。雙方同事湊上來打趣:“慧慧你跟葉工之前認識?”
周慧笑笑:“我們是老同學。”看他們還想再發揮,伸手把住了會議室的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各位,會議馬上開始了啊。”
周慧大學的時候就是那種技術不算很突出、但領導能力很強的學生,在各個社團和學生組織裏都很活躍,這一點讓她在工作中受益頗多。葉嘉文看甲方的領導對她很信任,有什麽信息都第一時間讓她記錄,她一點都不怯場,人家給擔子她就接下,都當作機遇。
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飯,也是周慧張羅着點菜。她很會講話,又是個漂亮姑娘,把所有人都照顧得很妥帖。飯後周慧出去結了帳,又給每個喝了酒的領導叫上代駕或出租車,把人一個個送走,葉嘉文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門口就只剩下周慧了,回頭看見他就笑笑:“我看你沒喝酒,就沒給你叫代駕。”
葉嘉文點點頭表示感謝,“你怎麽回去?”
“我沒開車,等會兒打滴滴。”
周慧穿得不多,在門口站了十幾分鐘,被風吹得嘴唇都紫了,葉嘉文撓頭說:“我送你吧。”
她是信川本地人,家住在離酒店開車二十分鐘的一個小區裏。葉嘉文低頭調導航,聽見她說:“就還是原來那個地方,以前你來過我家吃飯的,記得嗎?旁邊有個供銷超市。”
葉嘉文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大概是在大二的時候,幾個同學一起組隊參加建模比賽,最後拿了個不上不下的二等獎,但周慧很高興,請大家一起去她家吃飯。葉嘉文還記得她媽媽留着卷發,很愛笑,周慧跟她相處就像姐妹,什麽都敢說。
車子開過街道,兩人太久沒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聊什麽話題,還是周慧主動開口:“你最近怎麽樣啊,加班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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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有項目的時候會加班。”
“我以前以為你不會留在信川的,沒想到啊。”
“不留在信川去哪?”他笑笑。
“回去找你姐姐啊。”周慧轉頭看着他,葉嘉文握着方向盤上的手不動聲色地捏緊了,周慧看到他凸顯的指關節,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問你。”
葉嘉文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拒絕,她觀察着他的神色往下說:“真的是你姐姐嗎?”
他沉默着,車窗外的路燈一盞盞往後飛速移動,在臉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光。
周慧完全放松地靠在座椅後背上,“不是吧?讀大學的時候我就覺得沒那麽簡單。”她想了想,說:“大三之後她就沒來信川找你了,對吧,之後還有聯系嗎?”
離她家小區的大門還有五十米,葉嘉文靠邊停車,“到了。”
周慧微微一笑:“謝謝你送我回家。”
她不緊不慢地下車,突然想起什麽,扒住車門叫他:“葉嘉文?”
“嗯。”
“我大學的時候很喜歡你,你知道吧?”
葉嘉文的半張臉藏在黑暗裏,她看不清楚,只能聽到他在長長的沉默之後開口:“我要走了。”
他的車子拐了個彎消失在視野裏,周慧深深吸了一口氣,深秋夜晚冰冷的空氣刺激着鼻腔,讓她忍不住想打噴嚏。葉嘉文的臉還在腦海裏。他一點都不笨,只是眼裏從來沒有其他人,從前就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啊。”
路燈下,周慧摸着自己冰冷的臉頰自言自語。
葉嘉文回到家裏已經九點鐘了。
陳季琰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桌上布着兩菜一湯,一筷都沒動過,已經沒了熱氣。見他回來,她立刻站起來忙活着把東西搬進廚房加熱,米飯在電飯鍋裏溫着,葉嘉文看她下意識地要盛上兩碗,阻止她說:“我在外面吃了。”
陳季琰愣了一下,擡手把鬓發攏到耳朵後面,“怎麽不告訴我?那陪我吃,行不行?”
他今晚特別奇怪,不說話也不看她的眼睛,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一頓飯都吃完了,竟然半個字都沒有講。
葉嘉文等她吃完,很主動地站起來去廚房洗碗,陳季琰打開了電視,把綜藝節目當成背景音樂坐在桌邊剝柚子。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一個熟悉的名字讓她瞬間回到四年前信大教學樓下的小咖啡店——周慧。
葉嘉文在水槽邊埋頭洗碗,無聲無息地幹活,像一只勤勤懇懇的老牛,陳季琰盯了他一會兒,把一瓣柚子肉丢進嘴裏。這個柚子買壞了,酸到她五官扭曲。
她按下接聽鍵。
“葉嘉文,到家了嗎?”
四年過去了,周慧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
電話那端周慧剛洗完澡,正擦着頭發,好一會兒沒聽見對面的回應,開了免提問:“你聽得到嗎?”
“到家了。”陳季琰慢悠悠地回答。
周慧只是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挑了挑眉毛。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您是葉嘉文的姐姐吧?他在忙?”
“他在洗碗,你有事嗎?”
“沒什麽,就是确認一下他是不是安全到家了,”她在心裏輕輕嘆氣,“麻煩你幫我謝謝他送我回來。”
葉嘉文走過來拿放在桌上的髒杯子。等他一步沖上前去把手機從陳季琰手裏奪下來,和周慧的通話已經結束了。陳季琰面前擺着半碗剝好了的柚子肉,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臉上是那種他熟悉到極點的嘲諷表情,皮笑肉不笑,連羞辱人的語氣、言辭都已經準備完善了,就等他開口問點什麽,好讓她順理成章地把這件事進行到底。
葉嘉文不上這個當,根本不理她,拿了杯子就走。
但陳季琰顯然不肯就這麽放過他:“今天晚上跟周慧在一起吃飯啊?”
“……嗯。”
“我都不知道你們還在聯系。”
她這話說得太陰陽怪氣,葉嘉文扯了扯嘴角:“你問我了嗎?”
“她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你大學有段時間喜歡過她吧?之後在一起了嗎?”
她站在他身後,笑容倒映在玻璃窗上,被放大到極致。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在一霎那回到葉嘉文眼前。枕邊數學書中夾着的她的照片,狹小陰暗的儲藏室裏,她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臉,問:小文,躺在床上看着我的照片做那種事,很爽吧?
葉嘉文腦子裏有一根弦驟然崩斷,理智像珠子一樣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他也微微笑起來,甩幹淨手上的水:“是啊。”
陳季琰的心跳得很快。“你喜歡她也不是一天兩天吧,怎麽會分手的?”笑眯眯地湊上去靠在水槽旁邊,她又猛踩了一腳油門:“小文,跟我說說吧,你的生活我一無所知啊。”
她湊得太近,松松垮垮的毛衣一邊滑落下去,露出瘦骨伶仃的肩膀。葉嘉文盯了她兩秒,突然放下毛巾,身體壓過去。
“你什麽時候對我的生活這麽感興趣了?”他笑,情/欲久違地像火一樣燒上來,“大小姐?”
被他像捉小雞似的摁住,背後的推拉門抵得陳季琰骨頭生疼,她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毛,咬着嘴唇忍住了。
葉嘉文比她高那麽多,從前她把他當個小孩子,覺得他怎麽着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今天兩人站得太近,身形上的絕對優勢就能壓得她透不過氣。陳季琰讨厭這種失控的感覺,她掙紮着抽出手把頭發往後攏了攏,張嘴想要說話,可葉嘉文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這場戰鬥的開始,相較于親吻,更像野獸間的撕咬。
從廚房到卧室,兩個人都不怎麽舒服,可誰都不肯低頭。陳季琰咬破他的嘴唇,他就一口含住她的耳垂,喘着氣:“大小姐,你也太兇了吧。”
她腿一軟,咬牙切齒地想:跟誰學的啊,周慧?
葉嘉文眼疾手快地将她撈住,左手掃開書桌上的圖紙文件,把她放在桌上,輕佻地親親她的下颌,“松開,咬碎了還得花錢鑲呢。”
陳季琰被他親得眼冒金星,腦子卻還在飛快運轉,手顫抖着順着他腰線往下,他在耳邊倒吸一口冷氣。“小文,”她湊到他耳朵邊上,竭力維持聲線平穩,“你很敏感啊。”
她沒能占上風太久,葉嘉文撩起了她的睡裙下擺,陳季琰的身體如弓弦繃緊,眼前像有大霧。
“你也挺不錯的啊,姐姐,你是不是也挺高興的,嗯?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他親親她的脖子,“鄭修齊知道你在這兒嗎?你得跟他打聲招呼吧?”
鄭修齊三個字像針一樣刺進陳季琰腦袋裏,迷霧瞬間散去。她睜大了眼睛。
□□的快感不會騙人,但他們之間正在進行的并不是單純的情/事,只是彼此羞辱。雙方都不遺餘力,你死我活。
“……停下。”
葉嘉文好像沒聽見。
“我叫你停下!”陳季琰用力踹了一腳。
這一腳正好踹在葉嘉文的陳年舊傷上。他痛得眼前發黑,往後倒退兩步跌倒在床上。再睜眼,陳季琰屈膝坐在桌上,呼吸還未平穩,兩人都是狼狽不堪。
“對不起,弄痛你了。”陳季琰小聲說。
葉嘉文一時說不出話,懊惱和後悔從心裏緩緩升上來。緩了好一會兒,他站起來說:“我去看貓,你先洗澡吧,早點睡。”
他把房門關上了。
陳季琰乖乖地從桌上爬下來,拿了衣服去浴室。站在蓮蓬頭下,她突然覺得背後傳來刺痛,對着鏡子照了照,蝴蝶骨附近暈開一大塊淤青,是葉嘉文把她摁在推拉門上的時候撞傷的。
氤氲的熱氣裏,陳季琰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幾乎無法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支持二位互相爆炒(可惜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