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葉嘉文最近怪怪的。

上班的表情如喪考妣,下班溜得比誰都快;坐在工位上畫圖,畫個三五分鐘就要看一眼手機,時不時還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看起來一夜之間智商高臺跳水了三十個點。孟書妍最近感冒,一邊抱着餐巾紙擦鼻涕一邊暗中觀察,最後得出一個危險的結論:這小子不會談戀愛了吧?

跟誰談戀愛?想到這兒她吓了一跳,心裏大概确認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不敢開口問。

同樣是追男人,陳季琰手到擒來,她倒好,兜上一大圈,丢臉丢到了東南亞。可有什麽辦法呢?誰叫她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喜歡吳明川。

孟書妍嘆了口氣趴到桌上。葉嘉文又在看手機了,笑容遮都遮不住,她忍不住叫了他一聲:“葉哥,到底有什麽好事啊?”

葉嘉文忙着回陳季琰的信息,根本不理她:“下班前跟我去一趟工地吧。”

西港度假村已經動工有段時間了,陳季琰蹲在工地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個大老板天天蹲工地,包工頭的壓力也不小,見到葉嘉文過來就叫苦不疊:“葉工,你們要不勸勸,工地有什麽好看的呀,滿天灰不說,還危險,出點事誰負責啊?”

葉嘉文看着不遠處坐在塑料椅子上看圖紙的陳季琰,摸了摸鼻子。

她的興頭向來都起得莫名其妙,本來只是想着摸個底,親自探一探工程項目的流程和油水,結果探起勁了。昨天晚上洗完澡,陳季琰颠颠地滾進被窩,渾身上下香噴噴的,簡直像個大兔子,葉嘉文手都放到褲子上了,只聽她問:“哎,你們那個施工規範,到底怎麽規定的啊?”

他愣了:“……你要來中國當包工頭?”

“我這不是閑着嗎?”

她給自己放了個大長假,永興的事統統都丢給了吳明川,全心全意地窩在葉嘉文這兒,美其名曰度蜜月。

葉嘉文掀開被子下床。陳季琰坐起來:“你上哪兒?”

“我回我自己房間睡,把寶貴的學習時間留給您。”

陳季琰立刻知錯,知錯就改,跳起來撲到他背上:“那你帶着我走吧。”

“您求知若渴,上了我那兒我又不學習,去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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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脖子上輕輕咬了一下:“去伺候大少爺你啊。”

葉嘉文在心裏仰天長嘯:靠。

結果倆人哪兒也沒去,一晚上就交代在陳季琰房間裏了。

“葉哥?”孟書妍試探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他如夢初醒。不遠處陳季琰也看到他們了,背着手笑眯眯地走過來,包工頭趕緊找了個借口溜了。

“什麽情況啊,怎麽來這兒了?”

“接到投訴了呗,你這個大老板一天到晚在這兒升堂,人家幹活都不痛快。”

陳季琰眼睛一轉:“那我在家也沒事幹啊。”

“把你的衣服洗一洗,被子疊一疊。”葉嘉文嚴肅認真地給她指出路。

他們這趟來還是有正事的,施工方有些小問題要他們做最後核查,但也就是大半個小時的功夫。陳季琰坐在邊上看,心裏暗想:葉嘉文認真工作的時候真帥啊,難怪周慧這麽多年了還陰魂不散。這麽帥的小夥子被她弄到手了,怎麽說都是件很讓人得意的事情。

于是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茶,她決定就聽葉嘉文的吧,離工地遠一點,在家多待兩天。

眼角餘光看到孟書妍站在邊上,目光呆滞,人還在現場,靈魂顯然已經飛到了十萬八千裏外。突然手機響起來,她想也不想就接了:“喂?”

“孟書妍,什麽時候請我出去玩啊?”

孟書妍一開始甚至沒想起來這是誰,愣了兩秒鐘靈光一現,邵成禹這個名字從記憶深處的廢品站裏蹦了出來。

這就是表姐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是個醫學博士。前兩天公司聚餐,她死要面子地求人家晚上來接,為此許下承諾,改天請他吃飯看電影。這事在她腦子裏根本沒占什麽空間,如果不是邵成禹自己打電話過來催債,她早就忘了。

“啊……”孟書妍摳着衣服邊上的一個線頭,“周六吧,周六晚上,可以嗎?”

邵成禹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周六白天我在醫院,你五點來找我,行吧?”

孟書妍嗯嗯嗯地答應下來了。把手機揣進兜裏,隔着一張長條會議桌,她正好對上陳季琰饒有趣味的目光。

“朋友啊?”

“嗯。”孟書妍說不上來的心虛,轉念又一想,我心虛什麽呢,是相親對象又怎麽了?吳明川不要我,我還一輩子不開張了?

這邊葉嘉文已經談完了事情,正好給她解圍,沖着陳季琰一招手,陳大小姐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颠颠地跑了過來,“回家不?”

“回啊。”葉嘉文捏住陳季琰伸進他外套口袋的手,對孟書妍點點頭,“我送你回家吧。”

陳季琰花了點錢把劉章的破車頂下來了,從此葉嘉文就真正過上了能開車上班的好日子。但他嫌路上堵,十有八九還是坐地鐵出門,陳季琰每天開個小破車在信川城裏轉來轉去,樂此不疲。

眼下他們又堵在了路上。外面的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陳季琰回頭問:“書妍,帶傘了嗎?”

孟書妍搖搖頭,她從前面遞過來一把腦白金的廣告傘:“你拿着吧,到時候送你到小區門口,車開不進去。”

印象裏陳季琰日天日地,只管自己快活,根本不會想到別人,眼下竟然也會溫柔體貼地給她送傘。孟書妍在心裏感慨萬千:愛情的力量真是了不起啊。

陳季琰不知道她在心裏這麽編排自己,美滋滋地給葉嘉文遞了個眼色,等孟書妍下車,立刻邀功請賞:“怎麽樣,我是不是進步了?”

葉嘉文看她一眼:“不錯。會主動關心別人了,陳大小姐離正常人又近了一步,可喜可賀。”

“那葉老師獎勵我什麽啊?”

“本來這禮拜輪到你鏟屎,既然如此,這活我來幹,怎麽樣?”

“不錯不錯。”她啧啧嘴,葉嘉文心裏又癢癢的。

“陳季琰,你過來。”

她聽話地湊過來,“幹什麽?”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在葉嘉文那裏終于又有了姓名,不是哎、陳大小姐、陳總這類陰陽怪氣的稱謂,而是陳季琰。他喜歡連名帶姓地叫她:陳季琰,給我遞個醬油,陳季琰,去把貓砂換一換吧,陳季琰,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你丢哪兒了?

情動時他也愛這樣叫她,在耳邊輕輕問:陳季琰,這樣好不好?

陳季琰像一尾活魚在身下扭動,指甲在他背後劃出長長的印子:“你,你是我小學老師吧?”

葉嘉文哼了一聲,報複性地也用牙齒蹭蹭她的肩膀,怕她疼,沒敢真咬下去。

眼前的車流堵成一片紅,她又乖乖地把臉湊到了跟前,葉嘉文趁其不備,捧住她的兩腮親了一口。陳季琰根本沒防備,愣了好一會兒,縮回駕駛座上,臉紅心跳、咬牙切齒地想:能耐了啊。

能耐了的葉嘉文說話算話,主動包攬了給貓鏟屎的工作,陳季琰得了便宜也很懂事,終于耐下性子學習了怎麽使用家裏的洗衣機,從此洗床單的工作就由她承包了。

之所以要洗床單,是因為最近床單弄髒的頻率顯著上升了。

葉嘉文這個人,對某些事情的熱情真是變幻莫測。看起來冷冰冰的,好像根本沒什麽興趣;陳季琰向來愛動手動腳,稍稍過火一點,他就立刻按捺不住地跳起來,把這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周六吃完午飯,陳季琰把葉嘉文的枕頭搬回了隔壁房間。

葉嘉文正抱着貓玩,摸不着頭腦:“幹什麽啊?”

“年紀輕輕,縱欲無度,不是什麽好事。”陳季琰一本正經地說。

手一松,貓靈活地扭動着屁股跑掉了,他略略俯下身,說:“我身體好着呢。”

陳季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是不是好不容易開了葷,就吃不了素啦?”

這話一出,葉嘉文的少男尊嚴受到了挑戰,馬上貼了上來:“說什麽呢?”

陳季琰往後略略一仰,拉開安全距離:“好粥好飯也經不住每天吃……”

話沒說完,她腳底一滑,整個人往後倒下去。葉嘉文眼疾手快地撈住了她,但後腰已經狠狠地撞在了櫃子上,痛得她整張臉都變了形,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嘉文臉色發白地拿了車鑰匙立刻開車送她去醫院。躺在車後座,最初的劇痛漸漸退去,陳季琰心想:是報應吧,是的吧?早知道就嘴上積點德了。

已經六點了,只能挂急診,葉嘉文跑來跑去幫她挂了號,扶着她坐下來等待。正是流感季,醫院裏人多得要命,陳季琰小聲說:“其實我不痛啦,不如回去吧?”

葉嘉文瞪了她一眼:“萬一撞壞了怎麽辦?”

“撞壞了怎麽辦啊,就不能玩這樣那樣的了,是吧?”陳季琰又在嘴上開車,一腳下去車速就到了一百邁。葉嘉文的耳朵紅紅的,她剛想開口嘲笑他,突然看見旁邊放着一把傘,上頭印着“今年過節不送禮”的廣告圖案,與她前兩天借給某人的廣告傘倒是一模一樣。

傘的旁邊坐着一個穿球鞋的女孩,長頭發,背着斜挎小包,正低頭玩手機。

孟書妍。

孟書妍根本沒注意到對面坐着兩個老熟人,老熟人的目光還黏在自己身上。從診室裏走出來一個醫生,到她跟前把口罩摘下來,“不好意思啊,有點忙,讓你多等了一個鐘頭。”

孟書妍懶洋洋的:“沒事啊,我也遲到了半小時呢,沒等多久。”

“吃什麽啊?”

“我随便,你說了算。”孟書妍雙手合十給他鞠了個躬,“那天下那麽大雪還來接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太感謝您了邵醫生。”

邵成禹笑了:“小事。我去換個衣服,你跟我一起去吧,這兒人多。”

孟書妍跟着他走了,陳季琰扭頭看葉嘉文:“什麽情況啊?”

“不知道。”葉嘉文實話實說,他忙着自己談戀愛呢,孟書妍在搞什麽事情根本都不在他視野裏。他想了一會兒,靈光乍現:“前兩天好像說她姐介紹她去相親,說是個醫生,公司聚餐那天還來接她。”

“那小川沒機會了?”陳季琰大驚失色。

葉嘉文對吳明川這個人沒什麽好感。還在金邊上學的時候,陳季琰就跟吳明川走得很近,之後他又成了她的心腹左右手,這些年他們之間怕是比跟他還要親近得多。一想到這個,葉嘉文就恨不得穿越時空給吳明川來兩下。

“吳明川眼睛長在頭頂上,哪兒看得上孟書妍那個臭丫頭啊?”

陳季琰讀出了一點酸溜溜的味道,嘴角已經彎起來了,“小川這個人我還是很了解的。”

“那你給我算算,孟書妍這輩子還能不能挨着他的邊?”

葉嘉文語氣裏的酸味兒都要沖破天花板了,陳季琰見好就收,把下巴颏擱在他肩上,笑眯眯地說:“哎,別生氣啊。”

“我……”葉嘉文又被她看穿了,一肚子氣像被紮了洞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我身邊從來沒有第二個人,你還不知道嗎?”

她的眼睛裏有笑意,讓葉嘉文怎麽都氣不起來。抿着嘴把臉扭向另一邊,心裏卻有無窮竊喜,挂到了嘴邊,遮也遮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孟書妍,放棄吳明川吧,邵醫生偷電瓶車養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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