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有的誤解和錯過都是因為不信任

邵希挽這個時候無比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看看代理協議,僅憑着簡單的幾句介紹就輕率地簽了字,現在這種尴尬的局面,她卻沒有再拒絕承接的正當理由。

“所以,你是我們的經濟顧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邵希挽一直是阮卓旎最強勁的情敵和對手,但在邵希挽心中她不過是個涉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所以從根本上來講,邵希挽對阮卓旎的人品沒有絲毫的信任。“如果你有反對意見,你有權利更換。”邵希挽拉開椅子坐下,不緊不慢地回應她,甚至都沒有看阮卓旎一眼,她巴不得阮卓旎把她換掉,她着實不想和這兩個人再扯上什麽關系和糾葛。

“聲遲公司那邊已經和永斯達成了協議,VI那邊也已經上訴,我們沒有多少時間,需要馬上确定方案。”顧熔白多多少少對兩個人之間的敵意心知肚明,他雖然并不清楚當年邵希挽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但阮卓旎這些年對他的心思,他卻是一清二楚。

邵希挽打開筆記本電腦仔細地浏覽了一邊案件始終,然後淡淡地說:“目前來說,我并不清楚VI那邊的設計師心理價位是多少或者他們想要的是什麽,這個需要律師去和他們詳談。如果要從和解途徑走的話,單從市場同類型宣傳廣告收益盈利講,底價是基本固定的,當然,我們有理由認定對方會在此基礎上翻倍要價,但他們也不會傻到要一個明知你們無力支付或脫離市場的價位,畢竟那樣你們還可以反過來告他們敲詐,所以一切都要我和律師與對方溝通協商後,再進行損害最小化的價格評估,然後給出應該接受的價位區間,如果他們的要求執意高出這個區間,我們就不再接受和解這條路了。”

“不是…”阮卓旎被邵希挽的話以及冷淡的态度激起了不滿,即刻勾起了她心裏不忿的怒火反駁道,“我這官司還沒打呢,怎麽就說賠償款了?你到底是能力有問題還是故意和我對着幹啊?”“卓旎。”顧熔白皺着眉不滿的打斷她,原本這個案子勝訴的可能性就非常低,現在她這樣的焦慮和急躁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你并沒有我和你對着幹的價值,”阮卓旎此刻的心情越憤怒,就越讓一旁的邵希挽顯得有條不紊,更讓她心裏産生濃烈的報複快感,“說實話,我完全可以不去接這個案子,對方也可以要到你傾家蕩産,那你的公司為了保住行業內的聲名地位一定會和你撇清關系,到時候你既丢了工作,又要承擔百分百的債務還從此在行業裏身敗名裂,我如果想和你對着幹,我根本不用出手都能看到你最悲慘的下場。況且,如果你或者對方任何一方選擇訴訟,那根本也沒有我的事了好嗎?”

“好,那明天我們約個時間去VI和設計師協談,”顧熔白見阮卓旎又要張口說些什麽,便提聲先接下了之前邵希挽所說的話,“我是她的律師。”邵希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僵,她并不是在分手之後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她知道他大學也修的是經濟學學士學位,怎麽做上了律師?大概也可能是碩士修了法學吧,畢竟他從年少時,就一直想考政法大學。

“好,我也希望我們的合作能盡快結束,更希望貴公司結算的顧問費能盡快打到我的賬戶。”邵希挽多一分鐘都不想在這間屋子裏呆下去,她只覺得空氣凝固到她無法呼吸,甚至從坐下到結束她都不敢去看顧熔白的眼睛。

“阿挽。”顧熔白叫住即将離開會議室的邵希挽,眸色幽深地看着她的背影遲疑道:“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邵希挽背對着他冷笑了一聲,轉過頭去勾起一抹虛僞而假意的笑:“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而且,我叫邵希挽,你可以叫我邵總或者邵小姐,阿挽這兩個字,你已經不配說出口了。”

顧熔白看着她決絕驕傲卻漸行漸遠的背影,說不出的複雜情緒裏,更多的則是惑然。在他的記憶裏,他們兩個人最終的分手并沒有不堪憤懑的撕扯,只是平淡和平的分開,也是當年的他習慣了她任性的脾氣,不願去做無謂的辯駁,以為和往常一樣過幾周就會好。可他并不明白為什麽就會變成徹徹底底的斷絕聯系,即便是分手,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什麽?”鐘意聽完邵希挽和她說完中午在會議室裏發生的事情,一時沒忍住心中的驚訝在車上叫了起來,“你是說,你之前口中那個談了那麽多年的劈腿男友,就是顧熔白?”邵希挽聽着鐘意念起顧熔白的名字還算順口,不由疑惑道:“你認識他?”

鐘意面色依舊凝滞着剛剛的驚詫和怔愣,接受過來這個事實之後,內心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個世界的奇妙緣分:“顧熔白,西禾律所處理財産糾紛和經濟産權最年輕有為的律師,咱們公司和他們律所有合作,所以我們對這個名字都不陌生。”她剛剛感嘆完,又忽然想起些什麽,遲疑着跟邵希挽說,“呃……西禾律所,就在咱們樓下。”

邵希挽心下一墜,也就是說她上班下班要和他朝夕相見了?她握着方向盤的手暗自用力,心情沉郁不快。曾經和顧熔白剛剛分開的那段時間,她想過無數種他們重逢的可能性,她想過她要怎麽做會看起來比較有尊嚴,要怎麽才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雲淡風輕。

年少的時候大家所謂的喜歡和愛都是純粹真摯,從她初中喜歡上他,到他們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兩個人的悸動和吸引,包括最後她見到阮卓旎和顧熔白一起從酒店走出來,她也只是覺得顧熔白背着她和阮卓旎一起出來,而這僅僅代表他又喜歡上了阮卓旎而已。

可随着年歲閱歷的增長,她開始慢慢在腦海中延展他們兩個人之間更多的可能性,她甚至覺得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在顧熔白心裏抵不上一個女生的引誘和欲望,所以她對顧熔白更談不上放下和原諒,甚至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這麽多年,在經歷過無數變故之後,在幻想了無數種不堪的可能之後,她還是沒有修煉到那個她想做到的、波瀾不驚的境界,她做不到心平氣和,她還是會恨,會和他們針鋒相對。

時間回到那個他們剛剛高中畢業的那年,盛夏的燥熱和聒噪的蟬鳴充斥在他們家鄉的城市街道間,刺眼的陽光穿梭在繁密的枝葉間打下斑駁的疏影,兩個人面對面坐在臨街的甜品店裏,卻安靜到仿佛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嘈雜。

“你錄取通知書是不是快下來了?”顧熔白招手點了兩杯檸檬冰茶,柔和的笑容在白色襯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純粹幹淨。“喔……已經收到了,去廣州。”顧熔白唇畔的笑意微微停頓了一下,随即也安慰着她說:“還是不錯的地方。”邵希挽低着頭一直看着玻璃的桌面,偶爾看看桌面上倒映出來的并不清晰的影子,沉默不語。

顧熔白知道邵希挽高考失利,沒有考上心儀的院校,甚至連她正常水平應該考上的一本院校她都只能在本省挑選,可她偏偏還是執拗地選擇不複讀,也更是堅定地選擇她喜愛向往的南方大城市——所以結果就是,她只能選擇那裏的二本院校就讀。

他想安慰她,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只有靜靜地握住她桌子上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寬慰。“我們分手吧。”邵希挽盯着握住她的那只修長幹淨的手,沉默良久後,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小聲說出這五個字。

顧熔白一怔,随即便無奈地笑笑:“又來?我這次可是什麽都沒做,怎麽好端端的又要分手。”他以為邵希挽又是心裏不痛快,可能是他有什麽地方讓這個時候敏感脆弱的她覺得不舒服,所以沖他發發脾氣。

“我認真的。”邵希挽終于擡起頭,一雙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顧熔白的雙瞳,“上了大學以後,你在北京,我在廣州,天南海北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一次面,你上的是全國前十的雙一流頂尖院校,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二本大學生,從此我們兩個人所學的知識,交往人際關系,思想的價值觀念都會漸漸産生差別。從前我表姐交過一個研究生男友,有次我聽見他們兩個人吵架,那個男生和我表姐說‘和你們這種專科畢業的真的說不清楚’。你知道我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我不想有一天也讓你對着我說同樣的話,雖然我從來不覺得學歷決定着什麽,但我不得不承認和面對它。”

顧熔白一向都知道,邵希挽的性格因為家庭境況和一些經歷的打擊讓她比同齡人的心思更成熟細膩,可他似乎也沒想到一向在他身邊總是任性又依賴他的眼前人,會在這個時候考慮這些長遠的打算。“你知道我不會這麽對你的。”他語氣放緩,輕柔地勸着她,他覺得是因為她的成績失利,讓她心裏在他面前有種不平衡的挫敗感。

邵希挽聽着他這句話,想起她在酒店大堂吧裏看見他和阮卓旎兩個人的那個場景,覺得這句話格外地刺耳。“為什麽你覺得你不會?”

顧熔白愣了一下,然後似乎是理所當然地回了一句:“因為我喜歡你啊。”

邵希挽聽到這三個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眼睛裏滾出來的溫熱淚水,看着他說道:“我們在一起分分合合這麽多年,這是我聽見的第二句你對我說的‘我喜歡你’,我知道這麽多年你對我的任性胡鬧也累了倦了,所以你根本分不清你是喜歡我,還是習慣了我在。或許是因為你所受的教育培養了你作為男人應有的責任心,你不敢承認你不再喜歡我了,你也不敢承認,在你設想的未來裏,早就沒有我了。”

顧熔白被邵希挽的話仿佛擊中了內心深處不被發現的角落,他沒想過在一起這麽多年,他竟然只和她說過兩句“我喜歡你”,也從來沒問過自己,喜歡和習慣的區別,他只是從來都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身邊的那個人,應該是邵希挽。

“我沒有。”顧熔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可這三個字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你沒有?”邵希挽陡然松開他的手,莫名忍不住內心的酸澀,苦笑着質問他,“從開始到現在,上海都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目标,因為你想去上海,所以我也喜歡上海,這些我們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我填志願在你之後的批次,那個時候是我們兩個人剛剛複合的時候,十個志願我填的都是南方的院校,你看着我寫的,可你沒有任何意見。即便你填志願的時候我們還在鬧分手,可你的志願單上全都是北京,你明明知道我和你的選擇差得那麽遠,可你沒有和我說,直到我看到你的錄取通知書,直到我問你!我才明白,是你早就已經覺得,我們,算了吧。”

顧熔白呆呆地坐在那裏,他只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好像這次分手和以往的吵鬧并不太相似,可邵希挽的話卻也像一把利劍精準無比地戳進他心房裏那個不易察覺地陰暗角落。邵希挽看着他只是不知所以地默然,在一通言語上的情緒發洩後,強按住心裏藏着的那件對她這段感情來說最不堪的事,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學着那些大人裝出一副成熟且灑脫的樣子對他說:“這麽多年了,好聚好散吧。”

當顧熔白緩過神來的時候,才察覺出邵希挽已經走出了甜品店,他趕忙反應過來追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用略帶悲傷的語氣沉聲在她的耳畔說:“你相信我,好不好。”不知道為什麽,邵希挽明明很恨他,明明很想把那件事情戳破了甩在他臉上,可聽見顧熔白的聲音還是忍不住自己洶湧的淚水無聲從眼眶裏溢出。

這個帶着陽光味道的純白色擁抱,這個在她記憶裏溫暖明朗的少年,以後将徹底變成了深淵下被粉碎的塵埃,以後,也再不是屬于她的了。

“鐘意,今天和西禾續約,合同準備好放到會議室。”林慕澄低沉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鐘意如常般回應了一句“好的”之後,剛想把電話挂掉,卻聽見對面又傳來一句:“等一下。”鐘意複又拿起電話詢問道:“老大,還有其他事兒嗎?”

“你吃飯了嗎?”林慕澄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她這麽一句,鐘意微微一愣,但鑒于長期在他身邊做助理秘書的經驗積累,她覺得林慕澄一定是在側面問她為什麽今天沒有給他買早餐,于是她回複他道:“老大,我是來的時候看見你辦公桌上有便當盒,所以今天就沒下去給你買早餐,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訂。”

“……你耳朵到腦子的連接路線有故障?”林慕澄顯然對鐘意的回答不滿意,在一陣莫名沉默和嘆氣後他開始側面嘲諷鐘意腦子有問題。“啊?那您……”鐘意內心深呼吸一口氣,開始默念自己在網上學習的陶冶情操、舒緩身心的口訣。“你沒吃的話自己進來我辦公室吃。”林慕澄說完就直接把電話挂斷了,弄得鐘意莫名其妙地摸不到頭腦,他是在叫自己去他辦公室……吃飯?

她一臉驚恐地、蹑手蹑腳地朝林慕澄的辦公室走去,大有一副奔赴沙場英勇就義的氣勢。“老大,”鐘意敲門後推門進來,“吃啥?”林慕澄擡眼示意茶幾上的牛皮紙袋,接着又低下頭處理自己手中的文件道:“出門沒看仔細帶多了一份,放到中午我怕就壞掉了,不如你吃掉好了。”

鐘意真的對“帶多了一份”這種行為非常迷惑不解,她打開紙袋,發現裏面還帶着溫度的便當盒裏是三明治和煎蛋,一看就是自己在家裏做的那種——因為它們并不具有外表吸引力。她心裏一邊暗嘆老板腹黑,明明就是故意多拿了一份出來,沒看仔細可以多帶一份,莫非還可以多做一份嗎?

她一邊揣測老板這麽做的目的,一邊沉默地解決着盒子裏的早餐,苦思冥想,終于在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的時候靈光一現,突然跳起來跑到林慕澄面前問他道:“老大,你拿早餐賄賂我,是不是想追我的姐妹?”林慕澄面無表情地用銳利的眼神斜着她,鐘意見情形似乎不對,連忙讪笑着說自己去印合同,從辦公室這個鬼地方逃離着跑出去。

林慕澄盯着她的背影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又看了看已經被整理好的便當盒,笑着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複又繼續工作。

“我們談談。”邵希挽剛踏出公司大樓門口半步,便看見立在一旁的顧熔白在門口等着她。鐘意瞧着兩個人中間流動的尴尬氛圍,頗有一種舊情複燃的趨勢,于是她極其自然地從邵希挽手裏順走車鑰匙,然後一副不打擾的樣子溜進去了地下車庫的門。

邵希挽一時沒反應過來鐘意的動作,等回過神來才發覺手裏的鑰匙已經跑進了鐘意的口袋裏。她心下暗想着回去在和鐘意算賬,眼下只不想再理會顧熔白的糾纏,卻還是被顧熔白一把拉住。“顧先生,現在是下班時間,我覺得我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和您談些什麽。”邵希挽板着臉一本正經地微笑着想掙脫開顧熔白的手,卻還是沒能抵得過男人的力氣更大一些。

“一定要談。”顧熔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絲毫沒有游離遲疑。邵希挽也知道自己掙不過他,也很清楚依着他的性格,這麽僵持下去的最終結果還是要談,索性不如放了力氣,轉頭看向他道:“顧律師,我的時間很寶貴,我的咨詢費用也不便宜。”

顧熔白松了一口氣,淡淡地笑道:“我按雙倍價格,占用邵總今晚的時間。”邵希挽也不矯情,既然躲不過了,有些事情還是盡早說開最好。她沒答話,看着顧熔白替她打開的副駕駛的車門,微微頓了一下,随即坐上了他的車。

“你什麽時候來的廣州?”顧熔白見車上的氣氛一直凝固着,不由得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邵希挽只是轉過頭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淡淡地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邵希挽的大學四年畢竟是都在這裏生活的,所有的生活痕跡和實習經歷也都是充斥在這座城市裏,從她的內心上講,這裏已然成為了她的第二個家。況且她從上大學一開始,就決定以後要留在這座城市生活,如果不是因為家裏的原因,她也不會一從墨爾本飛回國就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北京。可顧熔白的生活完完全全就是圍繞在北方城市裏的,所以她從來也沒想過在這裏居然能碰到他,不僅是他,他還帶着阮卓旎一起。

“我從英國回來,就一直在廣州工作。”顧熔白轉過頭看向邵希挽的側臉,覺得眼前這個阿挽是一個做什麽都波瀾不驚、游刃有餘的專業職場女性,似乎已經看不到那些年的青澀時光裏,那個短發齊耳、笑容燦爛的可愛女孩依偎在他身旁周圍,總是吃醋任性耍脾氣的天真模樣,她比以前更加精致高貴,可脾氣和性子還是如以前一般執拗鋒利。

兩個人又忽然回到了沒話說的氣氛冰點,好在很快顧熔白就開到了目的地,沒讓這段靜寂持續太長時間。

邵希挽走下車,發覺顧熔白帶她來到了一個臨江的天臺清吧,出乎意料地沒有多少人,冷清而安靜。“兩杯檸檬冰茶,謝謝。”顧熔白朝服務員招手,點了兩杯從前他們常點的檸檬冰茶。邵希挽盯着那杯冰茶怔愣了半刻,然後眨了眨眼去擡頭看他問道:“談什麽?”

她并不是來這裏被他帶着用一舉一動來尋找過去的回憶的,她只是希望早點把大家的關系說清楚,她不想一拖再拖地糾纏不休,藕斷絲連。“談我們到底為什麽變成這樣。”顧熔白的聲音沉穩有力,且帶着幾分堅定,眼神裏卻似乎充斥着幾分哀傷和遺憾,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的雙眸。

顧熔白的目光炯炯,讓邵希挽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她不願意說出當初那件事是不希望給自己的青春留一個不堪的結尾,也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是一個尊嚴盡失的被抛棄的人。她目光微有閃躲,不去看他:“不重要。”

“那不如我當着你的面,再給陳千遠打一個電話。”顧熔白似乎早就料到邵希挽的躲避,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放到桌子上。聽到“陳千遠”的名字,邵希挽猛地就把頭擡起來直直地盯着他,原本放在口袋裏的手也迅速地動作着去按住了他的手機。陳千遠是邵希挽關系最好的異性朋友,準确的說,他應該曾經算是顧熔白的發小,而他也是唯一一個和她一起目擊了那一幕的人。

邵希挽發覺到這一刻,她的手也按着顧熔白的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把手松開。她猛然留意到剛剛顧熔白的話裏,有個不易被察覺的“再”字,也就是說他已經給陳千遠打過一次電話問過了,她即刻擡眸看着他質問道:“你找過他?”

顧熔白看着邵希挽做出的盡是他意料之中的反應,身子略微向後靠了靠,神色肅然地回她:“他畢竟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我們之間所有的誤會,我一定要問個清楚。”邵希挽認命般地閉上眼嘆了口氣,桌子下面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恢複理智和冷靜,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計量這件事勾起了她心裏多少的怨恨。“誤會?我親眼看見的,算什麽誤會?從你和阮卓旎一起從酒店裏出來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徹底完了。”

顧熔白其實根本就沒有給陳千遠打過電話,他只是在邵希挽對阮卓旎的态度上看出了端倪,猜測他們兩個人當初那場莫名其妙的分手也一定另有原因,便想着詐一詐她的話。許是因為他太過于了解她,他知道邵希挽不是一個有什麽心事能一直藏在心裏不說的人,他也知道這麽些年雖然她和他斷了聯系,但他總能從陳千遠和千米動态的中留意到她的消息,他知道她的事情陳千遠全都一清二楚,所以果然一試便試出了當初分手的根源。邵希挽的本性就是一個直性子的人,顧熔白順着問下去,才知道當年那次的分手裏,背後藏着這個他這麽多年都不清楚的緣由。

“阮卓旎是我在車上碰見的,她說她是恰巧和我定了同一棟酒店,我根本不知道她也在這兒。”顧熔白一五一十地把當年的事情攤開來和她說明白,包括曾經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那些說出口和未說出口的誤解和隔閡,他今天想要通通都告訴她,“阿挽,我承認,當時我只是一個在青春期也不太成熟的男生,我沒有你思慮得清楚,更沒有你那些周詳的考慮和與家庭對抗的勇氣。志願那件事,我改變不了我母親的想法,她以我為傲卻也想要我留在她身邊陪着家人,所以全都選了離家近的城市。至于喜歡和習慣,我也承認可能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明明在那個年紀還有的悸動和熱烈,卻都已經因為相處太久而變得平淡,我知道阮卓旎喜歡我,可能那個年紀的男孩多少都不願意傷害喜歡自己又對自己好的人,所以我沒有拒絕她提出的一起出行的要求,可我從來沒有也沒想過背叛你,直到現在,我也從來沒和她在一起過,我發誓。”

邵希挽聽完這些話,說不出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麽心情,既複雜難明又清晰悲哀。她說不清是聽到他們這麽多年從未在一起過的驚詫,還是自己誤會了這麽久的遺憾和震驚,抑或是她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他的遲疑和猶豫,更多的,則是她主觀意識上不願意去接受顧熔白說的這一切是真的。

她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那個夏日午後,甜品店裏追出來的少年緊緊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你相信我,好不好。

如果他們之前的感情真的無堅不摧,如果他們彼此之間有足夠的信任,如果他們之前的那些歲月時光裏不曾有過那些欺騙和破裂一點點分離他們彼此的心,或許今天可能是不一樣的結局。

是她不相信他,而他也不相信他們年少的愛。其實根本沒有如果,邵希挽這一刻才發現,只有在成年且在經歷沉澱了那麽多之後,再回首去琢磨這一切的故事和回憶,才能發現,其實他們都沒有彼此想象的那麽愛對方,或許他們都很愛自己的尊嚴,他們相信的,也都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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