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年前的往事和糾葛

南方的冬夜裏總是伴着幾陣不同于白日溫度的寒涼,讓本就穿得不厚的邵希挽更是覺得冷了幾分。

顧熔白把邵希挽放下在她自己車上的副駕駛座,轉而又上了駕駛座對她說道:“你現在這樣開不了車,我打電話讓助理過來把我的車開回律所,等給了他鑰匙我就送你回去。”邵希挽沒有答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窩在副駕駛座位上,眼神游離地盯着車底,一言不發。

顧熔白看出她不對勁,想湊上前去問她怎麽了,卻在距離拉近的過程中看到她的眼淚無聲地從眼眶裏落下。顧熔白以為她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落淚,忙擔憂地問道:“怎麽了?是很疼嗎?她到底是怎麽對你的?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似乎是因為聽到顧熔白聲音裏熟悉的關切和暖意,邵希挽的淚水更加洶湧了幾分,她在淚眼朦胧裏慢慢地轉頭看着顧熔白,聲音喑啞低微,只帶了一點音量地對他說:“對不起。”

顧熔白下意識地一愣,然後心裏聯想起剛剛他從電話裏聽到的內容,大致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剛想擡起手卻又忽然頓住,從車上拿了紙巾遞給她道:“不怪你,怪我。如果不是我給不了你安全感,如果不是我從來不懂怎麽拒絕我身邊的那些女生,又怎麽會讓你誤會這些,我們又怎麽會錯過這九年。”

邵希挽用紙巾半遮住自己的臉,側過頭去,緊緊地咬着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淚不想讓它再流下來,可還是沒抵住內心沉浮的難過和悲痛翻湧而來。

“好了,不哭了,至少我們又遇見了,不是嗎?”顧熔白看着邵希挽扭過頭去卻微微顫抖着的肩膀,內心不由一陣酸楚和心疼,可他心裏也略有幾分預感,他愛的人現在心裏的人,不是他。

“我以為你背叛我…”邵希挽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哽咽,話說到一半便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良久,她似乎認命般地沉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兩行溫熱的淚從眼眶裏落下,“我心裏有別人了。”顧熔白雖然早就有預料,但聽到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也還是心裏沉了一下:“我知道,是……陸遲以?可今天你也看到了,他愛的是他身邊的那個人,那才是他心裏的人。”

邵希挽心上的難過和酸澀更甚,她何嘗不知道陸遲以對她從來就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從大學時期到留學又到工作上班,身邊的人一年複一年地成雙成對,摯友們卻一年接着一年地勸說她放下。其實她也不是非陸遲以不可,只是她心裏一旦存着一個人又沒有遇到其他人的時候,就很難再去對別人有什麽好感。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也不願意打擾影響他的生活,所以她從來只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裏。

從她離開顧熔白到不愛他再到不恨他,她幾乎用盡了勸慰自己的話,她疲于感情糾葛和愛恨嗔癡,所以她暗自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再主動傾心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再在兩個人的關系裏做用情最深和動心最早的那個人。

可或許是原生家庭的情感缺憾,即便她妄圖封閉自己的內心和神經,卻也還是渴望被照顧和關心,更感念陌生人對她的好。所以她再次漸漸傾心于另一個人,卻又好像墜入一個沒有可能的循環。

她一直在放棄,可又無法徹底放下。

原本她這次回來,就是不願意再留下遺憾,不願意再去逃避。她想,或許她能得到一個結果和答案,可沒想到她才到了短短幾天,便毫無準備地親眼看見了他已經有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結果已經呼之欲出。

從遇到陸遲以開始,九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學着如何讓自己做一個獨立堅強的人,她也極少在別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顧熔白的自我責備讓她更加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對他的誤解怨恨是對他的虧欠,更是對他們兩個人的遺憾。

如果沒有那些事情的發生,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早就已經結婚了吧,如果沒有她以為的他的背叛和欺騙,後來的她也不會一下就深陷進對陸遲以的傾慕裏,傾心執着了快八年之久。可上天就是這樣戲劇化,如果當年沒有分開,她不會有今天的能力和成績,她也不會是現在這樣更好的邵希挽。

分合得失,遇見錯過,慶幸遺憾,都是各自人生未知際遇,就像她第一眼看見顧熔白的時候就喜歡他,就像她那些年滿心滿眼都是他,可如今他就坐在她旁邊卻不知道如何對待他。

“阿挽,我願意等你,”顧熔白見邵希挽一直沉默傷懷,靜靜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你不會涉足別人感情,也不喜歡打擾和影響別人的生活,所以你會選擇放下他的,對嗎?”顧熔白對邵希挽的了解果然是既精準又深刻,他話裏的每個字都在擊碎邵希挽心裏最後那份執着的防線。

她遲疑地回過頭來,在淚痕氤氲裏看着那張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垂下雙睫,略有些落寞地念道:“我這麽多年一個人都習慣了,我一直都在放棄他,只是還沒徹底放下罷了。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希望他開心幸福,從來沒想過有天他會愛上我,他對我是哪種感情,我一清二楚。”

顧熔白看着她,默默地握緊她的手,聲音溫暖而堅定:“只要你願意,我随時都在。”

林慕澄開車把鐘意從公司送到家樓下的時候,剛停穩車,便發現鐘意已經在副駕駛位上睡着了,大概是今晚加班到太疲累,而快到年末了工作量又劇大,一時讓她不太适應。“醒醒,到家了。”林慕澄雖然不太想打擾她的好夢,但還是更希望她上樓能睡得更舒服些,“你說說你,哪聽說過助理加班老板陪着還當司機的?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太累,我非得跟你理論理論。”

“哈啊……”鐘意打了個哈欠,睡意朦胧地拍拍林慕澄的肩膀,“到家了,多少錢啊師傅?”林慕澄聽見這句話差點氣的從駕駛座上跳起來,無聲的窒息眼神緩緩地飄向鐘意:“……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鐘意瞬間被這句話吓出一身冷汗,馬上便恢複了清醒的意識,側身低頭鞠躬道歉一條龍:“對不起老大,感謝您送我回家,我到家了,祝您返程愉快,再見。”說着,便手腳麻利地打開車門,一溜煙跑進了公寓樓裏。林慕澄盯着鐘意消失的方向,不自覺地輕笑了一下,工作确實繁累,但每天有個能讓自己開心輕松的助理,似乎也已經成為他生活裏必備的調味劑。

鐘意拖着一身疲累打開家門,卻只看見廚房亮着一盞微弱的燈光,她心下微有疑惑,把客廳和走廊的大燈打開。千米聽到外面的動靜,還以為是邵希挽終于回來了,興高采烈地從廚房裏跑了出來,想給她一個驚喜。鐘意看着她帶着圍裙和烤箱的手套,愣了愣問道:“希挽還沒回來啊?”

千米看見是鐘意,失落裏面還多了幾分擔憂:“對啊,這麽晚了,她還沒回來。”鐘意雖然記得邵希挽和她知會過會晚點回來,但這個時間也确實有些晚,她正想着邵希挽可能會去哪些地方,卻似乎有聞到香甜的食物香氣從廚房飄出來,她微微吞了下口水問道:“怎麽有一股…蛋糕的味道?”

“哦!”千米聽到“蛋糕”兩個字又換上招牌的笑容,對鐘意說道,“我剛剛烤了蛋糕想等阿挽一起回來吃,你吃飯了嗎?一起吃呀!”鐘意的眼睛猛地冒出了亮光,公司吃的快餐根本無法滿足她的味蕾,于是她劇烈地點着頭表示認同,也笑起來興致勃勃地随千米一起跑進廚房裏,等待着新出爐的烤蛋糕。

顧熔白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剛想着開口說些什麽,卻發覺邵希挽雙目失神地不知道在想着什麽,蒼白的臉上還殘留着幹涸的淚痕,如果不是剛剛他親眼目睹了她的脆弱和難過,他甚至覺得眼前這個即便失神都讓人覺得有距離感的人,與剛剛埋頭哭泣的那個邵希挽是兩個人。

“到家了。”顧熔白輕聲提醒了她一下,邵希挽下意識地回應了一句“謝謝”,卻在動作時驀地想起些什麽,想了想外面的天色說道:“這麽晚了,街上也都沒車了,你不如開我的車回去吧。”顧熔白對她還記挂着這個事感到有些意外,他知道邵希挽對自己在乎的人是在任何方面的小事中都能留意挂念到的,只是他很多年沒有過這個體會了,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不說我也要借你的車開回去,而且剛剛我讓助理直接把車開到律所了,這樣我就有借口明天來接你上班。”顧熔白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淺笑着回她。

邵希挽微微轉過頭去,正好對上顧熔白眼睛裏的執着和深沉,還有她曾經最熟悉的柔情,她深吸了一口氣,注視着那雙漆黑的星瞳道:“熔白,你要給我時間去接受這些,所有的變故都來得太突然,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什麽答案。”

顧熔白眼眸裏的希冀忽然黯淡了一刻,繼而笑着說:“回家吧,太晚了。”邵希挽點點頭,也沒太在乎到他神色裏的失落,轉身開了車門下車,卻在站到地面的那一刻軟了下去,摔倒在地。

“阿挽,”顧熔白見狀忙不疊地也下了車跑到她面前攙起她的胳膊,“怎麽回事?”大概是剛剛阮卓旎把自己抵在牆壁上太過用力,後來又直直地滑落坐在地面上,不僅肩胛部位疼着,腰椎附近也是酸痛得不行。

“可能剛剛在阮卓旎家裏沒太注意,也可能一直坐着供血不足,腿忽然一下有點軟了。”邵希挽微扶着自己的腰部後方,略能感受到隐隐一絲淤青的疼痛,眉頭微蹙着慢慢地從地上起來。顧熔白見她這個樣子,二話不說地就把她攔腰抱起朝電梯間走去,吓得邵希挽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早已經躺在他懷裏。

若說從阮卓旎家裏出來的那個懷抱她只顧着痛苦落寞,那現下這刻她才感受到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胸膛裏傳渡過來的體溫,萦繞着一如曾經的幹淨味道和溫暖炙熱,一時間竟然讓她覺得有些臉紅:“你,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顧熔白沒留意到邵希挽的情緒變化,只是慣性地覺得她是單純地在以一種和他客氣的方式把他往外推,加上其實他只是在電話那邊聽到了她們兩個人撕扯的聲音,并不清楚都做了些什麽,也不知道她都傷在哪,擔憂的情緒一覽無遺:“都走到這兒了,不差這幾步,幾層?”“2001。”邵希挽也不願和他在這件事上過多争論,索性就直接把門牌號告訴他好了。

剛到20層下了電梯,顧熔白還沒找清2001是哪個方向的房間,便正巧撞見千米出來扔剛剛烤蛋糕所丢掉的垃圾,三個人忽然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你怎麽來了?”“他怎麽抱着你?”邵希挽和千米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質問對方,完全把一場特意準備的驚喜氛圍幻化成泡沫。顧熔白也是一副完全沒想到的樣子,他雖然想到邵希挽可能是一個人住或者合租,卻萬萬沒想到千米也在她家裏。

陳千遠是顧熔白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千米是陳千遠異父異母也就是後組合家庭的妹妹,他們三個從小就認識,然後上了初中之後他們三個也正好分到了一個班,同時結識了坐在顧熔白前桌的邵希挽,大家都成了彼此難得的摯友,後來上了高中,邵希挽和顧熔白在一起之後,陳千遠和千米也不得不經常在中間擔任起調解員的工作。雖然在高中畢業後,那場邵希挽和顧熔白的分手事件裏,陳千遠和千米都站在了邵希挽一邊,加上大學天各一方,和顧熔白也疏遠了不少,可某種程度上講,千米也算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朋友。

鐘意從廚房裏拿着烤蛋糕出來的時候,便看見客廳沙發上坐着三個人各自對峙的局面,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吃了蛋糕産生了幻覺,怎麽千米丢了個垃圾的功夫,不僅希挽回來了,還把顧律師也帶回家了?

她不禁有些鬼使神差地朝着客廳走過去,把盛着蛋糕的托盤端過去放在茶幾上,試探着說道:“吃點嗎?邊吃邊聊?還是……喝點什麽?”邵希挽微微側目看了看鐘意,也覺得現在氣氛有些過于尴尬了,她其實心裏很清楚千米對顧熔白的成見卡在什麽地方,但現在她和顧熔白之間的誤會已經澄清了,有些陳年的誤解也都要他們一一解開。“鐘意,你來我卧室幫我塗些藥,我肩上有些磕着了。”邵希挽遞了鐘意一個眼色,鐘意馬上就心領神會地随着她進了卧室,把客廳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你跟阿挽怎麽回事?”千米開門見山,眼睛直直地看着顧熔白的表情,一副防備的審視狀态。“我愛她,從來沒變過。”顧熔白不知道對千米的問題從何說起,只能言簡意赅地概括,“之前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開了,我相信阿挽會一五一十地講給你。”

千米原本大學主修的專業就是心理學,更加上她和顧熔白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一舉一動一個表情都極其熟悉,她能看出來顧熔白的真誠,所以她更得要問個明白。“可你要知道,她已經有了愛的人,而且她已經喜歡了那個人七八年,甚至在你之後她都沒有接受過任何人也都是因為心裏有他,你确定還要等着她?”千米了解邵希挽,縱然邵希挽這些年在外面再獨當一面,可她內心依舊柔軟重情,不然她不會一等就等了陸遲以這麽久。

千米怕的是,如果後面顧熔白發覺陸遲以在邵希挽心裏的地位并沒有那麽容易就能抹除掉,在勾起邵希挽曾經對他的一點情意時打退堂鼓,那才會是最糟糕的局面。“我知道,我願意等。況且她自己心裏很清楚,陸遲以心裏沒有一點她的位置,等了七八年還是沒有,再等下去怕是也不會等到量變轉為質變。”顧熔白不僅在對千米說這句話,也是暗自裏用這句話說服自己。

一廂情願是件多麽沒結果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如今無論是他之于邵希挽還是葉梓頤之于陸遲以,這樣的變故都一定會讓她的心裏有不一樣的波瀾。

“好,希挽的事情我回頭再問她,我現在要問的,是我哥的事。”千米的神色愈發嚴肅了起來,甚至絲毫看不出下午那個做甜點的可愛甜美少女的影子。

顧熔白原本習慣挂在臉上的淡淡笑意,在聽見千米這句話之後盡數斂了起來,他似乎隐隐約約有預感千米要問的是那件事,他希望不是,然而現實總是與大多數希冀背道而馳。果然,千米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是:“或者說,是我哥當年的女朋友,翟傾曼。”

顧熔白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千米,他不知道她知道些什麽,所以只能等着千米開口繼續往下問。

“她到底是死了,還是在英國?”千米壓低了音量,雙眸緊緊地看着顧熔白漆黑的深瞳,不願放過他眼底的一絲情緒。

或許是許多年不曾提起翟傾曼這個人,一時間讓顧熔白思緒有些游離,他不禁把回憶放空回到他們升高二那年下學期的那個冬天,在初春即将來臨之前,大雪積冰的寒意冰冷徹骨,直達心底。

那個蒼茫無垠的白色冬季,不只改變了他們幾個的人生軌跡,甚至間接逆轉了他們此後的性格和關系。

在這之前的九月份,剛剛入秋的涼意清爽,正好進入高二年紀的他們經歷了文理分科的洗禮,顧熔白和陳千遠都是理科班一等一的尖子生,邵希挽則是從決定學文的那天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徹底放棄理化生,所以文科占絕對優勢的她也拽着千米果斷選擇了文科。那個時候正是學校重點抓早戀學生的時候,邵希挽和顧熔白在學校也不敢走太近,一般只在上學放學路上走人少的小路時或者周末才能膩在一塊。

文科一班分進來的學生都是年級裏文科排名在前的,可唯獨有一個例外,就是永遠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永遠獨來獨往的一個女生,翟傾曼。說實話,班裏同學沒有人知道翟傾曼是怎麽進來的一班,因為她不但成績不好,并且在年級私下裏流傳的名聲也并不是很好聽。有的人說她雖然長得好看但家裏特別窮,所以她性格孤僻,父母都不怎麽和她說話;還有人說她周圍的男生一個接一個的換,靠着自己好看的臉總是去招惹各種男生,私下關系很亂,反正衆說紛纭,但都沒有什麽太好聽的話,所以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直到有一次,在一個大雨夜裏,上完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剛和顧熔白吵完架的邵希挽一個人蹲在公交車站旁邊大哭,暴雨絲毫不留情面地砸在她身上,把她從頭到尾淋得透徹冰涼。原本她是帶了傘的,可放學的時候邵希挽按照往常一般在馬路對面的小路路口等着顧熔白,結果卻無意看到一個女生跑過來給顧熔白送了一個用心形盒子裝的生日禮物,顧熔白朝她走過來的時候便直接把盒子送給了邵希挽,說也沒辦法帶回家就也沒打開看。

可巧的是,邵希挽正好看到他分明打開了盒子還從裏面拿了一封信出來裝進書包裏,邵希挽在回去的路上便開始耍脾氣,死活非要檢查他的書包,說顧熔白欺騙她,可顧熔白卻又說覺得至少要保護那個女生的隐私,一來二去兩個人吵得一發不可收拾,氣得邵希挽一把摔了自己的傘掉頭就朝大路的方向走過去。當時還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找到走了沒兩三分鐘就變成了傾盆大雨,澆得邵希挽既生氣又委屈。

這個時候,忽然有個人站在她旁邊用傘替她遮住了雨,邵希挽擡頭一看,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的翟傾曼。翟傾曼沒什麽表情,只是把自己書包裏的校服拿出來丢給邵希挽,然後說了一句:“一起走吧。”撐着傘給邵希挽送回了家,後來她才知道,翟傾曼家就在公交站附近,而她卻陪着自己走了六七個路口。

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邵希挽才開始留意她了解她。她這才發覺這個看起來不合群的女孩,或許和他們口中的傳言的并不太一樣,有些行為也是事出有因。翟傾曼看起來高冷不羁,其實她善良心軟,雖然身邊總是圍着不同的男生,但其實她只是比誰都渴望找到一個真心對她的人,不是看她外表或者随便玩玩的人——後來她們成了好朋友之後,邵希挽才知道翟傾曼的父母從來都不重視她,所以她從小就覺得沒有人真心愛她關心她,她只不過想找一個真摯對她的人罷了,可大家都只根據那些表象猜測造謠,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她只剩了自己一個人。

邵希挽大概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至少當時在他們眼裏都是這樣覺得的。

後來邵希挽把她介紹給顧熔白、陳千遠和千米,原本四個人的團體變成了五個人,可翟傾曼還是只和邵希挽一個人關系好,或許大概其他三個人在翟傾曼心裏的定位也只是因着邵希挽的原因結識的同學罷了。

後來大家互相熟悉了解,陳千遠開始留意到這個女孩的好,慢慢開始心疼她、照顧她,最後喜歡她,兩個人漸漸走到了一起,确實,這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漸漸地朝好的方向發展,邵希挽和顧熔白以及翟傾曼和陳千遠的感情也是越來越好,直到學期末前的最後一次跑操。

他們高中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僞造病假逃課間跑操,每次跑完這半個小時,邵希挽的嗓子就說不出話來,但千米又是一個極其熱愛運動的姑娘,所以她只能總是拉着翟傾曼請假,跟在班裏隊伍後面慢走。這個時候,邵希挽忽然覺得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挽着翟傾曼胳膊那只手的手背上,然後又是一滴。

她下意識地看過去,發現手背上的液體是一滴滴殷紅的血跡。再猛然擡頭一看,發現血從翟傾曼的鼻腔裏流出來,然後順着唇畔下巴一滴滴地落下來。

她一邊問翟傾曼怎麽了,一邊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替她擦拭着。翟傾曼剛想開口答複她,卻覺得自己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邵希挽也發現了她驟然間臉色煞白,眼神恍惚地停下了腳步,身子略有一絲搖晃。

她發現血流仿佛止不住的樣子,接連用了幾張紙巾都是整張被血色浸透。她看向翟傾曼剛想要說些什麽,卻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忽然微合了雙眼,繼而直直地向後面一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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