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人節的後知後覺
雖然顧熔白沒有反對邵希挽的決定,但邵希挽知道他的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爽快,所以在家的時候盡量不去提這件事,她時不時地多往顧熔白那邊跑去做個飯,準備準備驚喜之類的,讓他每天在工作繁忙之餘能夠開心釋懷。
顧熔白其實很快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他樂于看着邵希挽這樣為了他費盡心思,索性依舊做出一副淡淡的樣子,配合着邵希挽的各種新奇想法,也能享受着更多屬于他們兩個自己的時間。
即便是邵希挽已經決定了離職,可她依舊整理好自己手頭的案子和工作,等到林慕澄回來了之後才提交了自己的離職報告。林慕澄其實從那天和鐘意在機場說完那些話之後,他就已經猜測到她會有這個決定,但不得不說他沒想過邵希挽會這麽幹脆,在他剛回到公司第一天她就遞交了辭職報告。
“這麽幹脆,不再考慮考慮嗎?”林慕澄微微掃了一眼辭職報告,持着幾分探究地看着她,“以你的能力和業績,離直接升職也不是很遠了,況且你要想好,你走了之後,車子房子公司可都是要收回來的,以聲遲的現狀,絕對不可能再支付你的住房出行補貼。”邵希挽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房門鑰匙以及車鑰匙,放在林慕澄的面前,淡淡笑着道:“我知道。”林慕澄眼見她的堅定,只得嘆嘆氣拿起筆在報告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打電話叫人事過來核驗。
“其實在你來之前,聲遲一直不算是我們的客戶,只能說是一直潛在觀望的客戶,所以我們當時才應下了他拟定和解賠償這樣的小case,想着通過這個事讓他們和我們敲定這段合作。倒是沒想到,因為這個案子,還損失了我一員大将。過了這陣子,如果你想回來,永斯随時歡迎你。”
林慕澄禮貌性地給了邵希挽一個告別的擁抱,邵希挽笑笑:“但至少聲遲現在是永斯的正式客戶,如果危機挽救回來了,連帶着對永斯可是望不到邊的收益啊。多謝林總,再見。”林慕澄微微笑着,然後看着她潇灑挺拔的背影,不由感嘆,通常像她這個年紀從外地來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把名利前途放在情義之下的,邵希挽倒是他見到的第一個。
顧熔白在電梯口靠着,看見邵希挽拿着紙箱出來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先去我那兒?”邵希挽有點不太明白:“去你那兒幹嘛?我不是新租了一間房子嘛?”顧熔白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從邵希挽的臉上移開:“哦,你那個房東給我打電話說,那間房子漏水了,我又不忍心讓你流落街頭,就讓房東把租金退了,然後把你的東西都放在我那兒了,你看看銀行卡有沒有收到退款。”
邵希挽皺了皺眉,順勢從紙箱裏拿出手機,看到了房東的退款,不由撇撇嘴道:“是啊,你說我租的房子漏水了,房東為什麽給你打電話啊?”顧熔白看着她嘴角漸漸勾起的調侃笑意,心下暗自腹诽自己還是算漏了一環,邵希挽也懶得跟他因為這些瑣事拌嘴,索性想着在他那裏先住幾天,等找到房子再搬就好。
“我先去聲遲把工作上的事情先置辦妥當,再把這些東西先放過去,等我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賬,”邵希挽掂了掂手上的紙箱,朝顧熔白翻了個白眼,順勢騰出一只手拿走他西裝口袋的車鑰匙扔進紙箱裏,“不用送我了,我直接開你車去。”“哎,那我下班怎麽辦啊?”顧熔白一時沒反應過來,匆匆趁着電梯門還沒合上問着,邵希挽唇畔浮上一抹俏皮,佯裝得意的樣子沖他揚着頭:“誰讓你把我的房子弄沒了,自己想辦法咯。”
顧熔白看着漸漸合上的電梯門,不由得沖着門無奈地笑着搖搖頭,眼角溢上幾分幸福和期待,低聲自言自語着:“早晚我的不都是你的嘛……”
話音未落,便看見一旁的鐘意持着震驚不解的眼光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跟…電梯說話?”顧熔白尴尬地清咳了兩聲,讪讪地笑了笑道:“喔,這個,電梯太慢了,總也不上來,哈哈。”鐘意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走近他,慢慢試探着指着電梯的按鍵道:“你也,沒按啊。”顧熔白只能更加幹笑着:“啊,哈哈,我說呢。”
這是邵希挽第一次來聲遲公司內部,她本以為即便狀況再不好,公司應有的人員配備也應該是齊全的,可上次她來的時候,前臺還站着一個年輕的實習生,今天正值着上班的時間點過去,前臺卻是空蕩蕩的一片,辦公室裏也是只有稀疏幾個人。
偌大的辦公區域和零星的十幾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掃視了一下幾個辦公室茶水間,也是空着幾分,她微微嘆嘆氣,徑直向裏面走過去。雖然留下來的人不算多,但她簡單看了看發現留下的這些人,做事倒還是勤勉認真,只是大家的狀态都不怎麽積極。她上次見陸遲以沒看出什麽端倪,不曾想原來公司已經到了這般境地。
也對,國內傳媒業發展這麽迅速,一個項目的失敗就能牽扯到上百萬的資産流失,更何況是這種醜聞不斷發酵,她早該想到這些,若不是因為自己的感情方面刻意避諱着陸遲以,她原本早應該料到這一切,并且去想辦法解決的。
邵希挽拿着紙箱走到總裁辦公室的時候,只看見陸遲以孤寥的背影斜卧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渾身散發着沉默冰冷的氣息,讓她有些望而卻步。
在她的印象當中,她的大學四年算上留學在外的兩年依靠電話聯系的時間裏,從沒見過這樣的陸遲以,或許也是因為在陸遲以心裏她始終是個外人,她所見過他的樣子,一直都是平和清朗的溫潤模樣,她從沒見過他失控或是無禮失态的樣子,甚至連情緒低落都沒有過,反而今天看到這一幕,她才真正覺得,這些年她愛的,或許從來不是一個真正的他,只是一個她想象裏的陸遲以罷了。
她輕聲走進來,把紙箱放在他的辦公桌上,悄然坐在辦公桌對面的那張椅子上——不出意外的,那張皮質的座椅冰涼到一絲溫度都沒有。“是有什麽文件嗎?放下就出去吧,我一會兒看。”陸遲以聽見高跟鞋的聲響,以為是哪個助理拿着什麽文件要他來簽字,也沒回頭去看,只淡淡地飄出自己沙啞的聲音。
如果說慚愧和懊惱,這一刻大概是邵希挽最徹底感受到這兩種情緒的時候。如果她可以公私分明地做一個合格的經濟顧問,不等公司財務交流便主動了解情況的話,或許現在的态勢就不會這麽糟糕。一句感謝她說了這麽多年,可真正他有難的時候,她卻來得這麽遲。邵希挽沒說話,她沒想到這個場合低落得讓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得默不作聲地拿出手機給陸遲以發了條微信:師哥,在網上看到些聲遲的消息,公司狀況還好嗎?
緊接着陸遲以西裝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一聲,他緩緩拿出手機,對着屏幕看了兩秒,邵希挽看不見他的表情和動作,卻也大概能猜到他會回她什麽——還好、沒什麽事、放心…等等之類的話。沉寂了不到一分鐘,她的手機也響了一下,陸遲以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從沙發上緩緩轉過頭去,順勢起身怔怔地輕聲問了一句:“希挽?”
不出所料,邵希挽看着自己手機上的“放心”兩個字,苦笑着朝他走過去:“你還真是,從來沒把我當過自己人啊。”陸遲以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別多想,我只是不想麻煩你。”“所以我來麻煩你了,”邵希挽低着聲音打斷他,也回饋了他一個含有深意的淺笑,“麻煩陸總,給我安排個工作。”
陸遲以聞言一愣,然後側目看向他辦公桌上的紙箱,微微訝異着:“你辭職了?”見邵希挽不可置否地看着他,陸遲以嘆了口氣,頗有幾分自責地苦笑看向她:“這麽好的工作,你說辭就辭,我這兒可開不起永斯那麽高的工資給你。”邵希挽走回辦公桌那邊,從紙箱裏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筆,就勢遞給陸遲以道:“這是我的聘任合同,我幫你拟好了,前三個月就當是我的試用期,如果通過了你後面再補給我這三個月的工資咯。”
陸遲以略有一絲不解地接過合同,掃了幾眼之後不免更增多了幾分驚詫:“你不要工資?”“師哥,”邵希挽坐在他對面,一雙眸子裏充斥着認真凝視着陸遲以,“你知道我一直都覺得我沒能力回饋過你什麽,現在這種情況,你公司裏的管理層該走的都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幫上你,但我想,我應該可以試試。”
陸遲以心底多了幾分感動和暖意,他微微垂眸笑了笑,執筆在合同上動筆改了改,輕聲念了一句:“反正再糟糕也不會再糟糕到哪兒去了,你畢竟是學管理的,但我也沒有落魄到工資都發不起,我也不和你客氣了,如果實在不行也別勉強,你別嫌低就可以了。”邵希挽眼睛裏閃爍了幾分疑問,接過那份合同仔細看了看,嘴角溢上幾分笑意:“你這是,要把整個公司的執行權交給我啊?這麽信任我?”
陸遲以深邃的眼底有了幾分動容,走到自己辦公桌後面,一邊在電腦上快速打着字,一邊自嘲般微笑着回她道:“這個時候了,我身邊的人該走的都走了,倒是逆流而來的,只有你一個。更何況,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是個什麽人,多多少少我還是了解的。”說完,辦公桌旁邊的打印機便印出兩份合同,陸遲以走過去拿出已經打印好的文件,分作兩打放在邵希挽的面前,在每份合同的末尾都簽蓋了自己的名字和章印:“一式兩份,你放心,該給你的我都不會少,不管是不是能順利渡過這個難關,我都該好好謝謝你,希挽。”
“咚咚咚,您好,您的快遞!”千米正在廚房裏準備烤着最新研制出來的蛋糕,忽然聽着有人敲門,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跑到門口去開門。“我的快遞嗎?”千米看見快遞小哥的時候,搜索着自己的記憶,好像最近沒買什麽東西啊。“您是千米小姐嗎?”快遞員見千米點了點頭,忙拿出一支筆,“同城快遞,需要您出示證件簽收。”千米在玄關處的錢包裏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給他看了一下,然後簽好自己的名字,拿着快遞疑惑着想要拆開,卻忽然看到寄件人的地方寫着陳千遠的名字。
想想陳千遠這個月連續幾個大夜班的手術,倒是已經好幾天沒回來過了,千米租的房子和他們醫院又分屬兩個區劃,來回一趟也要一個小時,千米一邊好奇一邊拆開了快遞,卻發現是一本租賃合同。
千米草草地掃了兩眼,剛想給陳千遠發個消息問問怎麽回事,卻正好收到他發過來的一條語音消息:“之前看你一直在網上看商鋪租賃的消息,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開一家屬于自己的甜品店,這幾天趁着調休的空隙出去看了看,有間還不錯的就給你租下來了,離家近,在商業區,也是你喜歡的裝修風格。很抱歉,最近實在是手術太多了,情人節怕來不及回去陪你,就當做我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吧。千米,我知道一時間要轉換我們兩個的關系很難,我也是在家想了很久才決定要說這些。你知道,我認定誰就是誰。情人節快樂。”
千米的腦子接收這條消息的反應有些遲鈍,聽完之後還在原地怔怔地愣了幾秒,然後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裏的商鋪租賃合同,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抹微笑。正沉浸在這份心動裏,千米卻忽然聞到一絲焦糊的味道,“我去!我的蛋糕!”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烤箱忘記了定時,忙趕着跑去廚房,關上了烤箱的按鈕。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正式上班啊?”鐘意一邊用肩夾着電話,一邊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哪有什麽正式不正式啊,”邵希挽開着顧熔白的車,對話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這個情況,我肯定越早解決越好啊,師哥讓我好好過完今天的情人節,然後再去上班。”“那你們倆,打算今天晚上怎麽過呀?”鐘意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打趣的意味,在辦公區壓低了音量調笑着她。
“不知道,看他怎麽說吧,我現在正好回他那兒先收拾收拾。哎,我們倆這麽久了有什麽好問的,倒是你和林總哦,怎麽過呢?”邵希挽反過來調侃着鐘意,更是多了幾分八卦的口吻。“你別瞎說,我們倆,八字沒一撇的事情。”電話對面的鐘意臉上即刻就浮上一絲紅暈,躲避着邵希挽的問題,匆匆忙忙結束了話題。
邵希挽沒想到的是,還沒到中午午休的時候,顧熔白就回來了。邵希挽擡腕看了看手表,有幾分怔愣地看着他:“你怎麽中午回來了?我沒做飯啊…”顧熔白四周掃視了一下已經收拾好的客房,悄聲坐在床上,微微皺着眉托着下巴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不住主卧嗎?”邵希挽斜了他一眼,略有些低着頭垂眸淡然地道:“我說了我就住幾天,找到房子我肯定還是會走的,要不然哪天,你媽過來看你的話…我說不清。”見邵希挽低着頭靠在衣櫃那裏,眼底暗含了幾分躲避和黯然,顧熔白心底也湧上幾分愧疚。“對不起,當年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顧熔白走上前去想要向從前一樣輕撫一下邵希挽的頭發,然後把她攬進懷裏,卻發現她只是淡淡笑了一下,用釋懷的語氣躲開他的認真:“都過去了,還好。”
顧熔白無聲地在她背後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機查找了一番,然後拉着她的手就往客廳走着:“我們今天去上海吧。”邵希挽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出來,皺着眉不解:“現在?”顧熔白把手機上的頁面遞給她,眼神裏滿是堅定地說:“我們從來都沒有一起去過我們夢想中想要生活的城市,正好有今天直達的航班,我們去那裏過情人節。”
出乎顧熔白意料的是,她的反應格外平靜自然,從容地點點頭穿上自己的外衣,和他一路奔赴機場——直到抵達浦東機場的那一刻,顧熔白才知道,這個于他而言他們渴望而夢想着生活的城市,對邵希挽來說,卻熟悉得連地鐵線路都能背的下來。
邵希挽下了飛機之後,就直接帶他去了外灘她常住的酒店,兩個人一如一對當地的情侶一般,坐着地鐵直接到了酒店辦理入住。顧熔白一瞬間恍然覺得似乎是邵希挽來帶着他在上海過情人節一樣,或許是她對這座城市的熟悉和了解超出了他的想象,讓他有些驚詫;又或許是直到今天他才感受到,眼前他愛的這個女人,早已經不是當年需要他依賴他的那個任性可愛的女孩了,她變得灑脫從容可以獨當一面,讓他有幾分恍然——似乎她的人生裏沒有他,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很好。
顧熔白和邵希挽一起去了游樂場,在裏面閑逛的時候,顧熔白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慮,遲疑着問她道:“你好像經常來的樣子。”邵希挽微微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笑着答複他:“哦,我大學的時候經常過來玩,後來上了班了之後,每次有要去上海出差的名額我都要求過去,工作了兩三年有些基礎了之後,基本上每幾個月都會來住一兩周吧。即便那個時候當初那些支撐這座城市成為我夢想的因素都不在了,可能是心底真的開始憧憬和喜歡,就總想慢慢融入靠近吧。”
顧熔白看着邵希挽的情緒裏多了許多複雜和波動,從前記憶裏的阿挽是一個把悲喜都展露在臉上的人,正是因為如此顧熔白才覺得自己了解她,可現在,顧熔白才真正意識到,這幾年他們都在不停改變。
見顧熔白有些莫名的低落,邵希挽才覺得似乎氣氛有些不太對,眼見着天色愈發黯淡了下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挽住顧熔白的手臂,笑着指着摩天輪那邊和他說:“我們去做摩天輪吧,我在上海這麽久,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游樂場這樣的地方。”顧熔白看着她略有些調侃地笑道:“我記得你恐高的哦。”邵希挽咬着嘴唇咽了咽口水,微眯着眼:“這個…慢一點,應該沒有那麽害怕吧,再說有你我就不怕了啊。”顧熔白眼睛裏忽而閃爍了幾縷光芒,便笑着去同她一起排了隊。
耳機裏循環放的歌曲是林俊傑的《學不會》,邵希挽和顧熔白一人一只,卻又是各懷心事。這首歌不算新,卻是他們兩個都最愛聽的一首歌。原本顧熔白想着帶她過來這裏找回一些當年共同的回憶和希冀,卻猛然驚覺到,他們都不再是當年年少的自己,也都不是那些不谙世事,只依靠着對方的感情生活的人了。有時候面對邵希挽的時候,他總是有些說不清的懊悔,但他一直覺得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才導致他們錯過了這麽多年,可直到今天他才發覺到,他內心深處最為自責的,是因為他的錯,而致使邵希挽變成如今這麽獨立的樣子——原本她心裏的苦楚就已經很多了,可因為他讓她看到了感情的不信任,生生把一個純真任性的小姑娘變成冷靜沉着的她,不是說這樣不好,是正因如此,他才意識到自己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随着摩天輪一點點升起,邵希挽握着顧熔白的手就愈發緊了幾分,或許是為了讓她不那麽害怕,他便把手機裏的音樂調高了幾個音量,卻正巧在那一句歌詞飄進了他們兩個的耳朵裏:總是學不會,再聰明一點,記得自我保護,必要時候講些善意謊言…邵希挽隔着襯衫倚在顧熔白的懷裏,莫名感受到他的心跳愈發變快,自己心頭恍然綴了幾分不安隐隐叫嚣着。
她微微從他的胸膛裏擡起頭,眯着眼問道:“你有沒有什麽,對我說謊的事,或者說還瞞着我的事啊?”顧熔白定定地看着那雙凝視他的眸子,眼睛裏閃過幾分掙紮的迷離和恍惚,似乎在猶豫也似乎在回憶思考些什麽。邵希挽見狀,即刻坐直了身體仔細地問道:“熔白,從前我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你今天告訴我,我都不會追究你什麽的。”
顧熔白眼睛裏的一點掙紮漸漸換上了幾分掩飾,眼底溢出溫暖而真摯的笑意:“我沒有騙過你,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即便是他這樣說着,作為女人的敏感也讓邵希挽覺得他并沒有完全說透,可在她的世界裏,她接受不了再一次來自同一個人的背叛和欺騙了。“熔白,我今天給了你機會的,如果以後我知道了你真的騙我,我不會再原諒你了。”
大概是邵希挽的眼神太過銳利,顧熔白竟沒由來地被她看得有幾分心慌。他把她擁入懷裏,在她肩上仿佛自言自語般輕念着:“不會的,你相信我。”
大抵是這句“你相信我”深深地觸動到了邵希挽,讓她忍不住聯想起來那年夏天他們分手時的最後一面,那個幹淨清澈的少年字字誠懇真切地抱着她也說了同樣的一句話。想起那一幕,她心頭不禁湧上了幾分懊惱,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他還是這麽敏感多疑不信任。邵希挽眸子裏閃爍了幾分愧疚,手漸漸地撫上顧熔白的後背,低聲道:“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
顧熔白沒有回應她,只是緩緩擡起邵希挽的頭,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抹了抹她眼角的一點淚漬,捋了捋她額角有些淩亂的碎發。正巧這個時候摩天輪轉到了最高的位置,濃墨的天幕裏綻放了一簇簇璀璨絢爛的煙花,顧熔白看着邵希挽眼睛裏望向煙花的那些欣喜和憧憬,望着那雙眸子裏倒映的點點星芒,仿佛陷進了一片蔚藍深邃的海域裏,他甚至願意一輩子溺在這片瑰麗波瀾的汪洋裏。
邵希挽回過頭來的那刻,顧熔白灼熱的氣息已經萦繞在她鼻尖周圍,溫熱的呼吸漸漸充斥了她周圍空氣的縫隙裏,她緩緩閉上眼睛,卻覺得那個由鼻尖落至唇畔的時候,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薄荷般的清涼氣息一直流連在她的唇舌之間,顧熔白輕易地撬開了邵希挽的牙關,炙熱地掃蕩着她唇齒間的甘甜,有些急迫地想把她揉進自己骨子裏,好像一時微微松了一下的話,她就不再需要自己了。
有些人的相遇或許是彼此命裏的劫數,對方的出現會不動聲色地改變你人生的軌跡,攪亂你心底原本波瀾不驚的海面,比如顧熔白之于邵希挽,比如陳千遠之于千米;而有些人的來臨或許是黑暗夜空裏唯一的冰涼月色,即便悄無聲息地給予你一道光線,卻能治愈你長夜漫漫裏的寒冷孤寂,能讓你看得清前路,比如鐘意和林慕澄之于彼此,比如之前的陸遲以之于邵希挽。
他們都是燦爛星河裏游離在每個人周畔斑駁的光影,也是潋滟時光裏讓彼此感受到心動和雀躍的美好,但或許曾經定格的那些瞬間和記憶,就只能滞留成在腦海裏的影片片段,偶爾拿出來回憶感慨,卻再難複來。
就像邵希挽和顧熔白之于彼此,或許望着對方的時候總是能勾起那些年裏青澀熱烈的記憶,可回歸生活的真實裏,他們都不再是年輕時,彼此相愛得刻骨銘心的那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