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或許我們都變了
春末的氣息悄聲喚醒薄涼的溫度,一點點随着南方的境意攀升成初夏的疏影,林慕澄盯着電腦屏幕上登表的最新消息,眸色漸漸深沉繼而抹出一彎了然的笑意。鐘意悄無聲息地走到林慕澄身後,探着頭去看電腦上的新聞,面色緩緩登上欣喜,不由得冒出一句:“這麽說,阿挽快回來了哦!”
許是林慕澄的精力多半凝聚在查到的信息資料當中,倒是沒有留着到鐘意過來,猛地被鐘意的聲音吓了一跳,鼠标都差點被手一驚地碰到地上。鐘意斜目看了他一眼,讪讪地笑了笑指着門道:“你說過的我可以不用敲門進來的。”林慕澄緩了緩神,将注意力繼續集中在網頁上,語氣放柔地給她念道:“嗯,應該是快了。不得不說,你這個姐妹,确實讓我刮目相看。”
鐘意臉上揚起幾分得意的微笑,身體微傾坐在他辦公椅的把手上:“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姐妹!她的性格真的很适合職場的。”林慕澄微微靠在一旁觀賞着鐘意的神态,笑着無奈道:“怎麽每次誇她比誇你自己還高興啊?”鐘意不說話白了他一眼,繼續浏覽着電腦上的其他消息,止不住地嘴角上揚,林慕澄搖搖頭笑着,修長的手指覆上鐘意的手,看起來親密而自然。
說起來一晃過去,邵希挽也在聲遲工作了快三個多月,如果說這些年邵希挽的工作經歷和個人職位算得上是按部就班或破格地在永斯被晉升提拔的話,那在聲遲的這三個月,她才真正似乎真正體會到所謂創業時期的艱難和辛酸——甚至嚴格來說,還不如初始時期的創業,至少那個時候大家滿滿地懷揣一腔熱情去打拼努力,每個人都有無盡的期待和向往,即便再難也不過是一張白紙而已。
而如今的難處在于,似乎整個公司上下除了她和幾個年輕的實習生之外,沒有人多麽看好聲遲未來的趨勢,甚至包括陸遲以在內。
陸遲以給了邵希挽執行副總的位置,基本上也把整個公司的管理權盡數給了她,可大家都知道,這無疑是要把一座被毀掉城池重建的過程,人才流失,資金短缺,聲名狼藉,從對內後勤到對外公關,基本都是她一個人在親力親為,最難的時候,晚上幾個人都通宵在辦公室裏,一連幾天不回家地加班。傳媒公司的人際關系向來複雜,經紀人藝人的合約毀約也被公司的劣勢驅使得紛至沓來,雖說違約金也足以支撐一些周轉,但陸遲以覺得很難看到希望,索性放了手随邵希挽去折騰。
而這段時間的努力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成效,她一個人借助自己的專業重新布局了聲遲的公關團隊和對外宣傳計劃,又在此時将眼光放在一些原本番位不太足的藝人上,一點點從簡歷或生活裏了解到各自的專業技能和人品,在逐個制定計劃推進。不得不說,瞬息萬變是傳媒行業的劣勢卻也是好處,她逐漸營造了公司的其他焦點轉而去誠懇地談了更多的合作,說起來可能有些不可思議,正是靠着她和那幾個一直沒放棄的年輕實習生扭轉了聲遲的局勢。
陸遲以看着一切朝好的方向在逐漸回歸,心底波瀾起伏的情緒不知從何說起。
說實在的,當初他并不是因為信任而把這些交給邵希挽,而是因為葉梓頤的離去讓他覺得眼前的困境更加透明不堪地呈現在他眼前,他只不過是一個試試看的頹然心态地把這些交給她,卻未曾想過真的會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就開始一點點逆轉公司的困境,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從前從未真的正視過邵希挽在工作方面的能力和優勢,或許他對她職場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當初在制片公司實習的那個小行政助理的時期,卻不曾想這麽多年過去了,記憶裏循規蹈矩的小女孩做起管理者來竟是這樣一般雷厲風行的灑脫自信,甚至讓他有一種記憶錯亂的感覺。
陸遲以從這三個月的相處裏才恍然漸漸看到了邵希挽除了性格外向熱情外的其他優點,他這才似乎有一點覺得,自己真的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師妹。
“遲以,我最近能不能請兩天假啊?”這麽久的共事關系之後,兩個人的關系也從師兄妹向同患難的摯友更近了一步,正給陸遲以彙報着現在的招聘進程時,邵希挽暗幽幽地扔出這麽一句話,着實讓他有些一怔:“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她面色上略有幾分為難,輕嘆着疲憊低聲在陸遲以對面訴苦道:“我是想着,現在財務、人事和行政那三個部門的人基本都招攬全了,雖然我只兼着公關這裏,但沒什麽大事的話,骁輕也能替我盯着,倒是我,再不抽出空來好好陪一下家裏那位,我真怕你天天在公司都能聞到醋味。”公司的人才框架和管理機構基本都已經重新歸置好,都是邵希挽細心挑選和在以前同學同事裏尋到的專業人士,誰說公司的勢頭不如以前,經濟狀況和在傳媒界的位置也不及從前,但在一件抄襲事件的輪番負面影響積壓下,如今公司運作也基本回複正常運轉,已經是讓大家都很欣慰的事情了。
陸遲以思及腦海裏偶爾顧熔白來探邵希挽的班時,正色凜然的微笑下總是透露出深邃的複雜和敵意,以及話語間陰陽不定的酸澀口吻,不禁浮上一抹了然的笑意:“顧律師着實是,心胸寬廣。”邵希挽眨眨眼,無比認同陸遲以這句暗諷的準确,慵懶地靠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椅背上,長長嘆了口氣。
“打算出去散散心嗎?”陸遲以看着她,心裏陡然湧上幾分暖意。“散什麽心啊,哪有時間散心,我呢,就趁這兩天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晚上再去他家給他做兩頓飯就好啦,他最近案子也忙得焦頭爛額,再說,咱們這邊也才剛剛脫離險境,我不能這個時候走。”邵希挽的聲音裏聽起來滿是疲累,不由得讓陸遲以心頭沒由來地泛起一陣複雜的心悸,似乎有幾分心疼劃過心頭,一閃而過的樣子。
大抵是有段時間沒和顧熔白好好說過話了,邵希挽想着去家裏晚上給他做些喜歡吃的,便也早早去了超市買了一堆食材。想着顧熔白這個時間應該還在律所上班,索性她就直接開車到他家裏,燒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還開了一瓶他愛喝的紅酒醒着。
掐着時間算好了他下班回來時菜品的溫度出鍋,剛摘掉圍裙還沒來得及歇一歇,便聽見了門口細微的輸入密碼的聲響,緊接着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邵希挽想着應該是顧熔白下班回來,微微嘗了一下鹹淡,自顧自地朝着門口那邊喊了一句:“回來啦,洗洗手吃飯了。”
許是半晌沒聽見顧熔白應有的回應,邵希挽端着盤子從廚房裏出來,直直地迎上顧熔白驚詫呆愣的神色和眼神裏掩飾不住的匆忙無措,還有後面那張在她腦海裏無比熟悉和清晰的臉——顧萊女士,也就是顧熔白的母親。
三個人登時都是沒反應過來的尴尬在一處,還是邵希挽略為自在地将盤子放在餐桌上,然後禮貌性的沖她微笑點頭道:“阿姨。”顧熔白的眸色裏有些掩飾和飄忽不定,他本想着最近邵希挽加班,也沒什麽機會來他這裏,索性也就沒和她提他母親過來看他這件事,居然就這麽好巧不巧地,在這裏碰個正着。顧萊顯然沒有認出來邵希挽,面色雖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卻還是微笑着回應邵希挽的問好,自然,這些想被掩飾掉的不愉快,也一分不差地盡數落在了邵希挽的眼睛裏。
“你是我們白白新交的女朋友嗎?怎麽都沒聽他和我說起過呢?”剛把行李放在門口玄幻處,一個猝不及防的下馬威便隐晦地遞給了邵希挽,她心裏清楚的很,顧萊用這句話想要告訴她的是,于顧熔白眼裏她還算不上是個上得了臺面的女朋友。
“哦是嗎,”邵希挽依舊持着标準的微笑态度謙恭有禮地自然回應着,“我們在一起也才五個多月左右,确實沒什麽可和家裏人說的,阿姨您坐。”顧萊上下掃視了一番邵希挽的穿着,幹練的西裝穿搭,一看就不是什麽溫柔可愛型的小女生,更何況她的言辭柔中帶利,似乎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角色。
邵希挽太過了解顧萊這些招數了,通過擡高自己和顧熔白來給她施壓,倒不是說顧萊針對誰,是所有與顧熔白相關的女生她都看不上罷了,邵希挽尤其忍耐不了顧萊這副挑三揀四的高傲做派,若不是早晚他兒子也要結婚,怕是沒人能配得上她這個尊貴如神祗般的兒子了。“怎麽稱呼?”
“我姓邵。”三個人心思各異地圍着餐桌坐下,卻讓顧熔白手心一陣陣地出冷汗,當年他媽和邵希挽以及邵希挽的母親在學校辦公室吵得有多過分,他心裏是一清二楚的,兩個人對彼此心裏的芥蒂他自然明白知曉,只是邵希挽一副要打啞謎的樣子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不由讓他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顧萊雖說看着邵希挽眉眼間略有一絲眼熟,可當年的稚嫩青澀與面對着她時的那份卑微神色,自然與眼前這般精致清冽且自信的人截然不同,更無法去聯想到她。她先是胡亂着寒暄了幾句,嘗了嘗邵希挽的菜,略有一絲驚訝:“邵小姐也是北方人吧,這些菜的做法味道我倒是都還有些熟悉,手藝也不錯,是在從事廚藝方面的工作嗎?”
邵希挽挑了挑眉,微笑着回應道:“我和熔白是一個地方的人,我是從事金融行業的,從前是經濟顧問,現在在一家公司做執行副總。”或許是沒想到邵希挽這個年紀做到了這個位置,顧萊夾菜的手微微頓了頓,眸色中添了幾分欣喜的影子:“邵小姐年紀輕輕還是有些成就的哈,”說着也擺過頭去朝着顧熔白說道,“你看,媽也不是不讓你找女朋友的嘛,邵小姐這樣的條件就很不錯,不比你那個想着那麽多年的強多了呀,還有英國你姑那個…”
“媽,”顧熔白皺着眉打斷了她,心中的不安和焦慮漸漸湧上心頭,“別說了,趕緊吃飯吧。”邵希挽看着他們母子兩個争執着,心底不由浮起與當年截然不同的嘲諷,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冷笑,自然地用筷子向自己的碗裏夾着菜低聲道:“是嗎?”
顧萊略有些責怪地看着顧熔白,又把視線放在這桌菜上:“邵小姐倒是很了解白白的口味呀,這做的都是我們白白喜歡的菜,阿姨一直覺得女孩子呀,就是應該踏踏實實地在家裏把這些事情都做好,男人也好放心出去賺錢的,你說是吧。”邵希挽挑了挑眉,面色不改地微笑着順着顧萊的話往下說:“阿姨的意思是……我以後,要辭了工作呀?”“對呀!”顧萊以為邵希挽和她是同樣的想法,欣喜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看看,還是邵小姐明事理。”
“阿挽。”顧熔白沉聲皺着眉拽了拽邵希挽的袖子,眼神裏多了幾分抱歉和懇求的意味,邵希挽原本想着言辭銳利地怼一下顧萊,以平複自己當年受過的委屈和難過,可當她對上了顧熔白柔軟的眼神時,她忽然覺得一瞬間微微有些心軟,卻又有點重複着那些年心頭的涼薄和失望——他依舊不會為了她堅持,但她有點想為了他,收起那些鋒芒。
“阿姨,我覺得可能這個,不太現實吧,畢竟您當年應該也沒有為了熔白的父親辭了工作吧,我覺得女孩子還是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的,也可以為家裏分擔一下嘛。”邵希挽将原本想要說出來的那些話也放緩了語氣,畢竟無論如何,如果她真的想和顧熔白在一起的話,這些都是遲早要面對的問題。
“那我們那個年代怎麽和現在比的呀,你們又不缺什麽少什麽的,當然要以我們白白的身心狀态為重呀。”顧萊話音未落,便被顧熔白厲聲打斷:“媽,這些是我們自己的打算,你讓我們自己決定好嗎?” “那怎麽行呢?”顧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詫異地看着他,“從小到大你什麽事情不是我決定的?沒有我你能有現在這麽優秀嗎?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的。”
邵希挽略微垂了垂眸子,手指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有禮地起身向兩個人告辭:“不好意思,我公司還有事情,你們慢吃。”說完,便利落地拎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和包,徑直地走出顧熔白家的門口,然後靠在走廊的牆上長舒了一口氣,心裏的酸澀和委屈不禁湧上心頭,更增了幾分疲累和失望,讓她難以抑制自己的低落。
她從不是一個很喜歡計較和翻舊賬的人,可顧萊曾經在老師辦公室将她說得一文不值的那一幕卻沒辦法讓她釋懷,那些不堪入耳的詞彙以及她自己當時因為喜歡顧熔白喜歡得太過真切而将所有主動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的那種卑微勇敢,仿佛一幕幕刻在她的腦海裏,刺激着她如今強烈而更看重的自尊。
顧熔白還沒反應過來,便發覺邵希挽已經合上了房門,索性略有急切地轉頭攤牌給顧萊道:“媽,我們已經錯過快十年了,我不想再失去她了。”說完也擡起腳步追了出去,徒留顧萊一個人愣坐在座位上,理解着他話裏的深意。
“阿挽!”顧熔白腳步匆匆地走到電梯口,看着邵希挽略有疲憊的身形倚靠在牆上,眼中的不快呼之欲出,忙走上前去靠近她,低頭看着她的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會碰上,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提前知會你一聲的,還枉費了你給我準備的這份驚喜。”
“熔白,”邵希挽緩緩擡了眸子看向那雙深邃的眼睛,“如果我們真的有以後,這些事情早晚都要有一個結果的,那麽,你是打算說服你媽,還是讓我妥協呢?”顧熔白眼睛裏閃爍了幾分躲避和遲疑,的确,他橫在兩個人之間确實很難做,他不得不面對這一切,可他心裏卻無法盤算出一個合适的結果。
“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你想好的話再來找我吧。”邵希挽低着頭淡淡地開口,說實話,她想不到她和顧萊和平相處的一幕,她也不可能放棄她的夢想和事業,“我們都不是以前的我們了,為了愛情向現實妥協的,那是偶像劇裏的劇情,我們這個年紀,不實際也不可能。”
顧熔白愈發靠近邵希挽,将她抵在牆上,薄唇微微湊近她的鼻梁呼吸着,卻在沉默裏傳來他悲傷且無力的語氣:“阿挽,你真的愛我嗎?”邵希挽毫不猶豫地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和氣息,言語裏頗帶着幾分堅定:“我愛,但我看得清,我要過的是生活,不是幻想。”
陸遲以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想起有文件落在公司裏,便調轉車頭駛回了公司大樓,卻在電梯口隐約看到辦公室那片區域似乎有點點微弱的燈光,他皺了皺眉,心下略帶了幾分不解走了進去。湊到近處,他才發覺到,原來是邵希挽辦公室裏亮着一盞昏黃微暗的臺燈,而她脫了鞋彎着腿坐靠在旁邊的沙發裏,表情游離地俯視着窗外的夜景。他輕着腳步走過去,反手把辦公椅轉過來坐上去,沉聲打破空氣裏的靜寂:“怎麽沒回家,不是請了假嗎?”
邵希挽忽然聽見陸遲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過頭去有些不适應地微震了一下肩膀,然後恢複了剛剛郁郁寡歡的狀态,對着樓下的風景嘆息:“不請了,回來工作。”陸遲以見她狀态不太好,想着盡量調節一下相處的氣氛,于是笑着調笑了她兩句道:“你個女孩子,也別總天天忙着工作,顧律師之前可是趁着探班跟我抱怨過,說你自從來了我這兒之後,十天半個月也沒好好約會過幾次,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談個戀愛,把握住啊。”
邵希挽聞言轉過頭去看他,眼神裏忽然蒙上一層看不清的陰翳,低着聲音問他:“你說,是不是你們男人都覺得,女孩子不應該事業心太重了啊?”陸遲以眸子裏湧上幾分深意,托着下巴打量了她一番:“我說呢,吵架了?”
邵希挽眼睛裏閃爍了幾下,修長的手指微微撫上額頭:“也不算,就覺得我們之間,好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陸遲以目光忽然深遠起來,從椅子上起來坐到邵希挽的沙發上,遠眺着窗外的夜景,沉聲嘆道:“希挽,你看這座城市外面的街景,繁華璀璨,街上奔走的行人每天都不過是為了在這個城市找到一處定所而奔波,或者是成為川流不息的車流中的一份子,物質每天都在更替遞增,人心裏的感情也是,遲早都會沾染上現實因素。不是因為我們變得世俗了,是因為我們成長了,開始理解生活的實際了。開始發現,年輕的時候對純粹的幻想,那些熱烈和一腔熱血,都不過是虛拟世界給我們造出來的一個幻影,不過是人們對美好世界的期盼,可現實生活不是這樣的,沒有什麽一成不變,你覺得你們之間變了,很正常,因為他在變,你也在變。”
邵希挽思忖着陸遲以話裏的深意,光着腳從沙發上下來走到窗前,擡着眼睛轉了轉,看看漆黑夜色裏綴着的點點繁星,嘴角勾了一點弧度感嘆着:“有的時候希望一切都還是以前最美好的樣子,有的時候理智下來想想,再讓我回到過去拼一次,我可能也不會比現在過得好。遲以,你知道嗎?我們這種外地來工作的人,這麽多年學業和職場的積累打拼,都不過是為了在這個城市完成自己的夢想,過上自己一直憧憬希冀的生活,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回來工作,即便家裏再反對,我自己的壓力再大我也要回來。這些年,我大概已經形成慣性了,或許短暫的放下我可以,但如果要我和我的事業一刀兩斷,我已經做不到了。”
陸遲以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了幾秒安慰她道:“你已經比很多人強了,至少沒有你,我的公司不會起死回生。”邵希挽被他岔開的話題唬得一愣,随即垂着頭笑了起來,陸遲以見她心情略有好轉,修長的手指從西裝側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邵希挽道:“三個月的工資,我按照永斯的标準給你存的,雖然我知道你為了幫我放棄得遠遠不止這些,你放心,後面我都會一一補給你。”
邵希挽擡手把銀行卡推了回去,嘴角浮上幾分淡然的笑意:“別,現在公司資金儲備還不算是完全恢複了正常,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該我的我也不會和你客氣。再說了,我也沒放棄什麽,房子車子雖然收回去了,但我覺得我現在住的地方走到地鐵站就兩分鐘,而且我一直覺得之前那個房子我一個人住太大了,現在租了一個兩居的覺得正正好好,我還要自己攢首付呢,無論掙多少,萬事省一些總是好的。”
陸遲以繞過沙發,替邵希挽從靠手上拿起她的西裝外套遞過去,一如既往地溫和朝她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去,太晚了。”邵希挽跟着他的腳步一邊穿好鞋向外走,一邊從容地把略有些淩亂的辦公室整理了一番,陸遲以看着她利落的動作,不由低聲嘆了口氣,有的時候他總有一種錯覺,好像過去那些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敏感內向的小姑娘不見了一樣,但他後來發覺,現在的她即使外表灑脫淩厲,卻依然擁有柔軟脆弱的內心。
“今天謝謝你啊,師哥。”邵希挽知道陸遲以是見她心情不好才陪她說了這麽久的話,在下車之前向他道了句謝。“別見外了,”陸遲以的手撐在方向盤上側目看向她,眼睛裏依舊承載着溫潤的笑意,“兩個人的事情還是要兩個人好好談談,顧律師看起來還是挺在乎你的。”邵希挽點了點頭,剛想開了車門下車的時候,卻陡然聽見身後的陸遲以沒來由地說:“要不然,你別再回去了吧。”她不解他言語中的意思,皺着眉疑惑地回過頭去看他:“…什麽?”
陸遲以清咳了兩聲,略有些遲疑地說:“我是說,要不然你,就留在聲遲幫我吧。我記得你,之前大學的時候還說過,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屈從現實才選擇了金融,所以我想,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去嘗試做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邵希挽目光漸深,眼底多了幾分猶豫,思忖之後開口道:“不了吧,畢竟我在金融界做久了,也習慣了。”其實陸遲以和邵希挽的心裏都清楚,她不願意一直留下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給她和顧熔白的感情路上再徒增坎坷了,如果她一直留在陸遲以的公司,顧熔白難免會更加多想。正因為他們心照不宣地理解,所以兩個人都微微點頭一笑置之。
即便她感覺出這一次和顧熔白在一起的感覺已經不再是最開始的樣子了,可她還是想再努力試試,彌補自己心底那份惋惜的遺憾。她也知道,他們這些年錯過的不僅僅是心底的那份深愛和遺憾,更是各自變得更好的過程,最重要的,是錯過了他們彼此人生最重要階段的故事,這份錯過不僅給這份重新拾起的感情增添了一絲過往年輕時代的情結,更是給它埋葬了無數未知和隐患,是他們曾經對彼此的那份不信任的放大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