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倫敦街頭的驟然絕望
林慕澄手中握着鐘媽媽給他倒的剛沏好的茶葉,沖鐘媽媽微微颔首,有禮回了一個微笑。鐘意則是尴尴尬尬地坐在旁邊,不知道怎麽和母親介紹林慕澄,只沉默了良久憋出來一句:“媽,這是我老板,林總。”鐘意話音剛落還沒有半秒鐘,只聽見林慕澄笑着跟了一句:“也是她的男朋友。”
鐘意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靂一般,睜大了眼睛看着林慕澄,一臉的驚恐詫異。鐘媽媽看着眼前的情形,心裏喜不自勝,熱情地招呼着:“哎呀,小林啊,原來你是我們意意男朋友呀,我說怎麽天天催她也不找,原來是自己藏了一個哈哈。”
鐘意滿臉問號地看着林慕澄,心下卻暗自升了幾分欣喜雀躍,從前她還不确定林慕澄對她的想法和心意,可她再如何沒有經驗,這句話都從他口中說出來了,她便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帶了幾分不好意思,撓撓頭對自己的媽媽說道:“呃……我們,我想着穩定些再告訴你。”
林慕澄不動聲色地握過鐘意的手,微笑着對鐘媽媽說道:“嗯,阿姨,意意說得對,現在我們穩定了。”鐘意怔怔地盯着自己被緊握住的手看,腦海裏還萦繞着剛剛林慕澄口中的“意意”,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
一轉眼時間劃轉到九月,聲遲和VI無聲的明争暗鬥也終在陸遲以和邵希挽的攻克下擊退,VI想在聲遲的藝人合同上下手,但在上次戚澤說完翟思卿的事情之後,邵希挽便已經着手安排好人去翻看藝人資料查缺補漏,事實上因為聲遲之前的危機,大部分的人事和藝人都輪了一番更換,她早就猜測聲遲公司裏有VI的內應,還好當初人事變動的時候都是她親手安排的,所以VI只拿了一份以前的名單,加上陸遲以要求藝人經紀部嚴格控制藝人的行蹤,所以戚澤并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眼看着聲遲一點點變得如日中天,邵希挽便放心地向陸遲以提了離職,卻不曾想陸遲以遞給邵希挽了一張股權轉讓書。
因為之前在聲遲那次危機中,資金流轉不足時,邵希挽曾拿了自己的20萬存款墊了一下,所以陸遲以便分割了自己的一部分股權給她。“我知道你是要回永斯的,但你幫了我這麽多,我總歸是要回報你一些的。當然,該付你的工資我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上了,你那20萬就當是兌換了我的股權,如果盈利,你該拿多少拿多少,如果虧損,這20萬我也會還給你的。”陸遲以将轉讓書推了推,一雙深邃的星瞳裏湧動了幾分溫暖的笑意。
邵希挽愣了幾分,又給他退回去:“這我不能要。聲遲是你一手打拼起來的,我不能坐享其成,僅僅20萬就讓我做股東,說出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就是我的道理,”陸遲以早就猜想到她不會如此輕易接受,“希挽,如果沒有你,我損失的怕不只是這家公司,或許破産負債都有可能,是你重新給予了聲遲生命力,這個公司有你的一部分,你不收的話,我良心上過不去。何況也沒有多少,分了這些給你,我依舊是聲遲持股最多的合夥人。”他見邵希挽依然想開口拒絕,便連同她的離職報告一起推還回去給她:“如果你不同意,你的離職報告我也不會簽。希挽,其實我覺得只給你這些遠遠不夠,如果你再不接受,我真的會覺得欠你更多。”
邵希挽見陸遲以心意已決,想了想左右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這樣的話,如果以後聲遲再遇到什麽問題,她也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和理由去幫他解決。她淺笑着無奈地點了點頭,執起筆在合同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好吧,那我不矯情了,謝謝了。”
陸遲以似乎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也在她的離職報告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但因為之前她在聲遲定下來的人事流程是,如需離職應提前一個月提交離職報告,所以邵希挽想同陸遲以先請下一個月的假,她擡腕攏了攏自己額前的碎發道:“遲以,我想休息一個月,這段時間工作頻率太高了,我也基本都沒怎麽休息,正好休完直接離職回去。”陸遲以點點頭,似有些随意般問道:“當然可以,那這一個月,你是想去哪散散心,還是就在家裏睡覺啊?我沒記錯的話,過兩天就是你生日了。”
邵希挽有些驚詫于陸遲以記得自己的生日,畢竟從前他一向都只是看到她發朋友圈才會跟着評論一句祝福而已,而且這些年來她也沒有收到過陸遲以的什麽禮物和特意的祝福,反倒是每年陸遲以的生日她都提前準備好給他的祝福。
“當然是出去走走了,”邵希挽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正好昨天我英國的簽證辦下來了,能趕上去英國和他一起過,說起來我都好多年沒好好過過生日了。”陸遲以知道邵希挽口中的“他”是指顧熔白,不知為何,心下總有幾分空落落的,但他依舊回着她朋友般正常的調侃打趣,将他眼神裏劃過的那抹莫名的情緒完美地掩蓋在他的溫和話語間。
有時候,他不明白這種感受是不是人心中的貪念,擁有時視如空氣般透明,遺失時卻才意識到,似乎空氣才是他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飛機降落在倫敦的時候,恰好是當地時間早上八點,也正好是邵希挽的生日前一天,這個時候國內應該算是她生日前一天的下午,她偷偷在他律所附近訂了酒店,将行李都整理好之後,她想着去街上買束花調節房間的氣氛,于是便一邊走向街頭的花店,一邊給顧熔白撥了一個電話。
“喂?”電話響了幾聲之後,顧熔白的聲音便在聽筒裏響起,“在幹嘛啊?”邵希挽一邊在花店裏挑選着手裏的幾朵玫瑰,一邊拿着手機,難掩唇畔的笑意。
“…我在陪客戶買些東西,怎麽,想我了?現在國內可是還在下午呢。”顧熔白言語間存了幾分猶豫,卻聽得出來他壓低了自己的音量,邵希挽沒理會他的不對勁,只一心放在自己準備的驚喜上,淺笑着回應他道:“你少不正經了,那你打算送我些什麽啊?”
顧熔白沒聽出她話中的端倪,不解着問道:“送你?你是說等我從英國回去嗎?那當然是你想要什麽我送你什麽。”這個時候邵希挽已經挑好了一束深紅色的玫瑰花,結好了帳從花店裏出來,卻被他這句答複弄得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她呆呆地站在門口,心頭充斥着幾分失落,澀澀地開口問他道:“你……不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對嗎?”
顧熔白沒怎麽留意電話那邊的她的情緒,只順着她的話念了念道:“明天?明天是什麽…”念着念着,顧熔白腦海裏忽然穿梭過一道白光,然後暗自埋怨着自己的疏忽,略懷了幾分抱歉說道:“對不起…阿挽,我這幾天太忙了,我竟然都忘了明天是你的生日,都怪我不好,我回去一定補給你。”
邵希挽雖然有些失望和不快,卻也理解他所說的工作忙碌,畢竟她也清楚工作忙的時候是很難還記得時間日期的,她悶悶地“嗯”了一句,卻也是絲毫沒有再想給這一份驚喜的熱忱。
忽然,街頭兩輛車飛馳閃過,響着無比張揚刺耳的汽笛聲,她微微後退了一步,卻似乎也聽到顧熔白那邊的背景音裏,也閃過同樣的汽笛聲,似乎還帶着他溫聲的一句“小心”。
邵希挽心下略有幾分疑惑,還未等她在電話這邊問出口,下一刻,她便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她對面的街頭不遠處。而她無比熟悉這個身影,是因為——那件西裝外套,是她給他買的。
與此同時,他身邊立着的,還有一襲綽約長發的女子,略帶幾分親密地朝他笑着,要接過顧熔白手裏拎着的兩個奢侈品袋子。邵希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便被那女子恍然轉過來的笑靥晃痛了眼睛——那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是一張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臉,翟傾曼。
她終于在那一刻知道了自己心底持續着叫嚣的不安究竟是什麽,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的,不是阮卓旎,不是那個實習的女孩,卻是翟傾曼。
“喂?阿挽?”她看着對面的顧熔白松了翟傾曼的手,避到一旁壓低聲音在電話裏問她,可她手裏拿着的手機卻是忍不住的顫抖着,她認出翟傾曼的那一刻仿佛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般,一瞬間,所有複雜的情感都湧上心頭——絕望,心痛,不敢置信。她試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話,只感受到的是兩行溫熱從她的眼眶裏奪目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理解眼前的這幅畫面,才會讓她覺得她的感情尊嚴沒有被踐踏,她很想告訴自己說他們兩個人之間并沒有什麽其他的關系,可是她不懂為什麽翟傾曼還活着這件事情他要瞞着她,她也不懂為什麽兩個人會如此親密地出現在英國。
“喂?”顧熔白還在詢問着電話這端的邵希挽,她只直直地盯着對面不遠處的兩個人,機械地問了一句:“你和誰在一起啊?”
顧熔白下意識地看了看翟傾曼,然後背過她去說道:“和客戶嘛,這個客戶不太好應付,他不太喜歡我工作時間接私人的電話,所以我要壓着聲音跟你講。”
邵希挽只覺得顧熔白拙劣卻流暢的謊言又是在她心口狠狠地紮上了一刀,她眼裏止不住的淚水無聲地落下,然後努力控制着自己顫抖的聲音,閉着眼說道:“你不記得我生日,原來是因為你在陪她。顧熔白,我說過,如果你再騙我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原諒你,看來你瞞着我的事情不止一件,虧我還大老遠的跑到英國來想和你一起過生日,虧我還想着各種方法挽救我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我真是犯賤。”
顧熔白聽着電話裏邵希挽的話,心底逐漸湧起幾分恐懼和慌亂,不由得下意識地張望四周,卻赫然看見他心裏的那個人,懷裏抱着一捧深紅色的玫瑰花,拿着手機流着淚直直地站在那兒。
他心裏仿佛一瞬間被針紮了一般心痛,也不顧着身旁的翟傾曼便朝着邵希挽跑過來。邵希挽遠遠地看着顧熔白朝她奔赴着愈來愈近,心口仿佛被一把極不鋒利的鈍刀一點點切割着,蝕剜她的心脈,流出殷紅而漫無邊際的血色——一個是她愛了兩遍的男人,一個是她曾以為已經逝去的最好朋友,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無比愚蠢地在一把刀的刀口下死了一遍又一遍,又似乎看見那些過往流年裏朝她奔赴的幹淨少年。
“阿挽,你聽我解釋。”顧熔白急切地把邵希挽攬進了懷裏,只一直不斷在她耳邊重複這句話。邵希挽擡手抹了抹自己的淚漬,眼睛裏黯然失色,卻依舊保持着倔強和淡漠,也沒有去推開他,任由他抱着,無神地沙啞着說道:“我聽,你說啊。”
顧熔白似乎未料想過她竟然只是平靜地掉了幾滴眼淚,他松開她,卻發覺不知什麽時候,翟傾曼也已經跟着他來到了這邊。翟傾曼的臉上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驚詫,還綴着些愧疚和擔憂,只站在一旁怯怯地叫了她一聲:“希挽。”
邵希挽沒去看她,只自嘲地在唇畔勾起一抹苦笑,淡淡地低聲道:“看到你還好好活着,我很開心。這是我為我們兩個那些年的朋友情誼,留下的最後一絲感情和善意。”說完,她便擡腿朝自己酒店的方向走去,她不願站在異國街頭去說清這些,她不想讓所有人都了解她的難堪和絕望,盡管她已經無法用詞彙和言語來表達她心底的痛苦。
顧熔白和翟傾曼跟着邵希挽回了酒店,三個人坐在一起寥寥無言,直到顧熔白看到邵希挽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才開始一五一十地把一切都告訴了她:“阿挽,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傾曼在英國,那個時候我只是給了她一張我姑姑的名片,後來她去了哪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後來我來英國留學,才發現她當年是偷了家裏的存折,辦了簽證跑到英國去投奔了我姑姑,而我姑姑又一直也沒個孩子,就認了傾曼做女兒,還幫她瞞着,這才導致我們誰也不知道。可後來我回國遇上你,我們又複合,雖然我有無數次都想和你說這個事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我的錯,我不該瞞着你,但我們兩個頂多就是,兄妹關系,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顧熔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邵希挽苦笑着憤然打斷:“我想象的是哪樣?兄妹?顧熔白,你自己看看,她眼睛裏對你的感情你看不見嗎?你當我是瞎子嗎?你敢和我說,你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你嗎?沒有機會和我說?我不止一次問過你有沒有事情瞞我,你當時都是怎麽說的?你讓我相信你,我怎麽相信你?這就是你讓我相信你的結果?”
一旁沉默了良久的翟傾曼忽然沉聲冒出一句:“希挽,不怪他,其實,我從開始喜歡的人就是熔白。”
邵希挽認命般地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嘲諷地嗤笑一聲:“你已經沒有資格這麽叫我了,翟傾曼,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心裏會更好受一些嗎?你以為說完這些我會原諒他嗎?不會的,你說這些話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你們耍了這麽多年。原本我覺得,即便這段感情現在變質得再不堪,至少曾經我們那些純潔美好的歲月都是真的,可你這句話卻讓我覺得,原來那些年裏,都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美夢。我把心掏出來了,真誠對待你們每一個人,可你們是怎麽對待我的呢?把我的真心反複蹂躏踐踏還不夠,還要拿刀在上面捅上幾個窟窿,把我的血液一點點放幹、枯竭,”她轉過頭去,雙眼失神地直直望了顧熔白一眼,不停地點着頭道“我真是傻,明明都忘掉了,卻還是放縱着自己又愛了你一次,是我,是我自己把刀親自送到你手裏。”
邵希挽幹脆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繞過這兩個人朝門口走過去,顧熔白急切地拉住邵希挽的手,眸底多了幾分懇求:“阿挽,我錯了。”邵希挽冷冷地甩開他的手,目光努力維持得平和且淡漠:“不,是我錯了。顧熔白,你一點都沒變,你永遠都不知道如何拒絕,阮卓旎是,翟傾曼也是。你說你愛我,我相信,但你也不止愛我一個。我們結束了。”說完,她便拖着行李極速離開,一秒都不耽擱地離開酒店,奔赴機場。
或許是在坐上的士那一刻,邵希挽徹底忍不住了,卸下了所有故作的堅強冷靜和為了維護自尊的僞裝,牙齒緊緊咬着不停顫抖的唇,用力得唇上都滲出了血,淚水不聽勸地無聲從酸楚的眼眶裏溢出,帶着她過往無數對愛情的渴望和懷念,盡數埋葬。
千米接到邵希挽的電話說來接機的時候,就聽出邵希挽說話的聲音不太對勁,聯想到之前她所了解的那些事情,她心底總隐約感覺到有些不安,加之邵希挽還囑咐了讓她一個人來,別帶上陳千遠,她更加加重了自己心裏的猜想,只得一個人驅車駛向機場接機。
看見邵希挽的那一刻,千米整個人都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只看見平時幹練灑脫的邵希挽,此刻蒼白着一張臉,唇上看不見半分血色,整個人精神恍惚搖晃着朝她走了過來。千米趕忙迎上去,攙扶住邵希挽的身體,滿目的焦急問道:“怎麽了這是,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邵希挽則在千米跑過來的那一剎那徹底忍不住了,整個人的重量都癱在千米身上,無力地長舒一口氣,便昏厥了過去。
話還沒說完,千米便發覺到邵希挽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完全暈了過去,她心下慌亂着喚着邵希挽的名字,卻在手指無意間劃過邵希挽的嘴角時觸碰到一絲溫熱,她驚恐着一邊費力地拖着她的身子,一邊慢慢轉過邵希挽的臉,果然發覺出邵希挽的嘴裏不斷湧出着殷紅色的鮮血。千米急忙掏出手機給陳千遠打電話,聲音還帶了一絲哭腔:“喂?我在機場,快叫救護車過來,阿挽暈倒了,還在吐血!”
陳千遠接到電話微微一怔,頃刻便反應過來千米口中所說,忙通知自己的醫院派救護車去機場。他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告訴千米不要慌亂,讓他幫着敘述一下邵希挽現在的情況。通過千米的描述,陳千遠大抵明白了邵希挽應該是舊疾複發,于是抓緊聯系了手術室做準備,自己也連忙跑着去做了手術準備。
救護車接到了邵希挽,正從機場返回醫院的路上,急診科的醫生對邵希挽目前的臨床判斷讓陳千遠心底更是徒增了幾分怒火,趕着進手術室前按了顧熔白的電話,一字一句地沖着他道:“我不管你和邵兒是吵架了還是要鬧分手,但我告訴你,她要是醒不過來,我跟你沒完。”
顧熔白聽見這話,瞬時從候機室的沙發上坐起來,疲憊的眼神裏湧上深深的擔憂和急迫:“怎麽回事?什麽醒不過來?千遠?喂?!”顧熔白的話還沒說完,陳千遠便已經憤恨地挂了電話,徒留給顧熔白心底深深的恐懼。“怎麽了?”翟傾曼聽見陳千遠的名字,心下微微一動,看顧熔白的神情變得如此憂慮焦急,也大概猜到了幾分。“阿挽可能出事了。”顧熔白并未擡頭看她,只急切地繼續給陳千遠打電話,卻都只得到了關機的回應。
翟傾曼也隐隐有着些擔憂,原本她只是來送顧熔白,卻不想國內此刻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她趕忙去前臺定了和顧熔白一班的機票,顧熔白見狀,皺着眉問道:“你幹嘛?”
“我和你一起回去,”翟傾曼擡着一雙明亮透澈的眼睛看他,眼睛裏滿是自責和悔恨,“都怪我不好,不管希挽出了什麽事情,我都脫不了幹系。”顧熔白壓制住心頭的煩躁,言語中帶了幾分無奈:“可你現在回去又能有什麽用?反而他們會把所有的怒火都指向你,傾曼,我希望你明白,從始至終,我心裏都只有阿挽一個人。”
“我知道,”翟傾曼眼睛裏布滿了苦澀和自嘲,揚起了一副明媚的笑臉懇求他,“所以我在努力做好你的妹妹不是嗎?我只是想親口對她說句抱歉,熔白,即便我只是一廂情願地喜歡你,可這就是我的錯。”
顧熔白看向她的眸色裏多添了幾分柔和,緊蹙的眉頭也漸漸緩和,邵希挽說得沒錯,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心軟,尤其是對真心待他的女生,他都狠不下心來拒絕。他點點頭默許了翟傾曼的想法,仍然擔憂焦慮地攥着手機,心口一直懸着不安和恐慌。
他不是沒見過從前邵希挽胃出血發作時的樣子,最嚴重的時候嘔血嘔到痙攣昏厥,而他記憶裏存着的一幕幕影像,都足以讓他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恨自己一時心切來了英國,更恨自己優柔寡斷的性子,顧熔白修長的手指撫上額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是他多想了,邵希挽的胃病明明已經好了,或許是其他的,或許只是太累……
與此同時,千米坐立不安地等待在手術室門口,她此刻已經聯想起邵希挽之前給她打電話時的情形,想想當時電話那端邵希挽聲音和情緒,便大概推算出了邵希挽遇到了什麽事情。她當時拜托母親那邊團隊查出來的果然沒錯,與她預想的一樣,翟傾曼果然是在英國。
其實早在他們上學的時候,千米就覺得翟傾曼對陳千遠并不是很真誠的愛意,翟傾曼看向陳千遠的眼神裏,往往是感激和幾分暖意,可她看得出來,翟傾曼看向顧熔白的眼神裏,才是屬于小女生的羞澀垂眸和帶有憧憬的光亮,所以這些年千米一直都不太喜歡翟傾曼,只是因為她是邵希挽的朋友,又是陳千遠喜歡的人,才有了些不得已的交集。
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把一切都想明白捋清楚,卻忽然發現眼前手術室的門開了,她急忙站起來上前去問問情況:“護士,裏面怎麽樣了?”護士只持着最快的語速交代了一句:“病人體質特殊,失血過多,要抓緊聯系血庫調血。”說完,便小跑着朝外面跑去,跑了沒幾步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回過來又和千米說道:“陳醫生說,讓你別擔心,有他在。”說完便又急着跑向了樓下。
千米聽着陳千遠托護士交代她的話時,忽而一下子眼淚便流了下來,一是對邵希挽病情的擔憂,二是,她原本以為馬上要過上的美好平和的日子,似乎一點點在她手裏流失不見,翟傾曼還活着,或許還會回來,那陳千遠又怎麽還會選擇自己呢?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無聲地砸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上。突然,一道手機鈴聲劃破了空氣裏的靜寂,在空曠死寂的醫院走廊裏顯得格外刺耳,千米攤開手一看,發現是邵希挽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陸遲以。
她雖然和陸遲以并不相識,但她也知道陸遲以是邵希挽之前喜歡的人,同時也是她的上司和師哥,她猶豫着按下了接聽鍵,靜靜地聽着對面的聲音,沒有說話。“喂?生日過得怎麽樣,沒打擾你和顧律師濃情蜜意吧?禮物已經放到你辦公室了,從英國回來自己來拆吧。”
千米聽着對面陸遲以溫和親切的話語,才恍然憶起竟然是邵希挽的生日,而她竟然是在生日這天,經歷了這樣的心痛。“你好,我是希挽的朋友,她已經從英國回來了,只是她現在在醫院搶救…”千米原本努力維持着言語間的平靜,卻越說越多了幾分哽咽,漸漸泣不成聲。
“搶救?”陸遲以心下陡然一驚,皺着眉趕忙問道,“麻煩您告訴我一下是哪家醫院好嗎?”千米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同電話那邊的陸遲以講清了醫院和他們現在的所在位置。
陸遲以還未挂掉電話便已經奪門而出,驅車直直奔往醫院的方向,心底緊緊地揪着慌亂,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感受——這一刻,他真的願意從心底承認,或許從前邵希挽對他的好和付出,都讓他忽略了這個女孩在他生活裏的存在,覺得她可有可無,覺得她并不算是與他很密切的人。
但經歷了這段時間之後,他才徹底感悟到,邵希挽的的确确是一個于他而言重要的人。
或許人就是這樣,永遠在得不到裏追逐,卻永遠看不到已經得到的暗角,那些本應該倍感珍惜的一切,似乎因為習慣了它們的駐足和給予,而将它們擱置在心房的角落裏蒙塵埋葬,直到很多年以後,吹拂去它們表面上的灰塵粉末之後,才能真真正正感受到屬于他們的璀璨光芒,和那份在他心裏不可或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