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那一挪一挪的速度,估計出來時腰就得卡火裏:“我進去拉你出來吧,阿夏便是受了傷,也不能拿火燙傷口止血啊。”
她快步走進去,剛想着不過是一眨眼的事,身後便砸下根梁柱。
雲绮猛一回頭向身後看,那用沙土堆出來的出口果然又被火苗封死了。
李夏羅愧疚得恨不能以頭搶地,道:“绮娘。我墊着路,你踩在我身上走過去吧。”
雲绮很樸實地對她道:“唉,還沒到那時候。我們先看看堂後有沒有暗門,實在不行再踩也不遲。
李夏羅看着對方盯着明鏡高懸的牌匾,忍不住用力咳了一聲。
這也不是什麽需要什麽遮掩的事,火光之中,那扇岫玉屏風倒是丁點沒壞。
雲绮向屏風後張望了一會兒,便扶着李夏羅從縣令升堂之路離開,一路快走到了院中。
她們在院中看着了安陽縣令、府中女眷,卻沒瞧見衛瑜。
“不是說衛先生在堂後?”雲绮有些疑惑,“以他的人品,總不能……”
總不能自己最先跑得沒影,放任縣衙把李夏羅留堂上被火烤吧。
徐茂學連忙辯解道:“本官在出事之後,已為百姓派出幾名衙役。就這幾位堪稱勇士,不顧火燎到腰腿臂膀也要沖出去。官邸裏還有嫡母庶母,還沒三尺高的幼妹——”
雲绮聽了半天,直截了當地問道:“大人的難處,民女自然懂。绮娘只是想問,衛先生人呢……?他那侍衛還在找自家公子,大人若是知道,咳。”
“變故初起,衛先生便把自己的信鴿派出去,讓秦侍衛快些尋雲姑娘回來。千鈞一發之際,若是晚了信都報不成,便只得放空鴿子了。那時我們府衙上下哪能想到如今的情景,想着先護住縣衙的人。咳,”徐茂學頗有些羞愧,“若不是雲姑娘,縣衙這邊也不好向衛先生交代。本官怕宗室出事,叫縣衙的趙吉良等衙役……将先生攔在火勢小的東花廳旁了。”
東花廳是縣官家眷住處。比起李夏羅這嫌犯的娘子,他總要先顧自己人。這安陽縣令的話聽着沒什麽大錯,辦的事卻着實不怎麽妥帖。
李夏羅傷得不輕。雲绮扶着李娘子,不知該将她托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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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學看了一眼李捕快,道:“李修齊,你帶着罪人尋個火勢小的地方修整,安置好她。”
李娘子的事算是了了。
雲绮随徐茂學去西花廳,還真看着衛瑜被截在那。他同旁人不同,衙役雖在一旁攔着,看着也客氣得過了頭。
衛瑜見他們來了,嘆氣道:“你們大人都站在面前,幾位這回總該退下了。”
這費力不讨好的事,趙吉良等衙役自然是樂得不幹。
縣衙是一縣官吏發號施令的重地,便是縣官家眷不住在官邸,走水燒毀證物傳出去也不好聽。換了旁人,誰不疑心是有事要遮掩?
徐茂學苦着臉道:“安陽縣衙水井比民宅多得多,不是有一兩口井夠吃水便算夠了。
衛先生便耐心等等,此時安陽縣中多流寇。他們雖因勢單力薄未殺人掠財,但這一縱火……難免有人趁亂作惡。”
雲绮看出縣令大人多看重宗室,怕衛瑜出事了。他既說了“安陽縣中多流寇”,又說了流寇勢單力薄,竟是自相矛盾也要将這衛先生穩住。
衛瑜也聽出徐茂學的意思,無可奈何地道:“我雖想出去,但也不會強闖。只是衛某不過是個養子,雖也是宗室卻不是什麽要緊人物。宗室向來人員冗雜,旁支中多得是閑散宗室。宗室子弟不得考官,不得經商,務農之人都數不勝數。”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安陽縣令自然是懂了,卻還是拘謹地道:“先縣令是下官恩師。恩師與下官說過衛先生人品貴重,便是不去巴結,也應好生照拂一番。”
衛瑜不知是想到了些什麽,冷笑一聲道:“便是不去巴結,也應好生照拂一番?好,我明白了。”
雲绮心裏有種模糊的猜測,嘴上怎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什麽都沒敢說。
府衙中無論衙役,還是手上只沾墨汁的文吏都急着滅火,卻發現院中又被扔進些燒着的油
院中人手不夠,徐茂學只得又來拈虎須:“衛先生,我們衙裏騰不出人手,不如您去井下躲會兒火——”
衛瑜被氣得眉毛都跳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好。”
正在這時,之前見過的小侍女便被側夫人抱來。那小姑娘身子骨弱,已被熏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伸手對雲绮道:“姐姐抱,姐姐身上有松柏香。”
井下
雲绮不清楚古代洗護産品的市價、更不會自制,只好自己備了些皂角,平時會在燒水時放嫩松柏枝。梳洗之後,身上難免帶着些清香。
她能猜到小侍女是被濃煙嗆得難受,旁人自然也猜得到。
側夫人哀切地道:“茂學,小菱這孩子被煙熏得嗓子都快啞了。您允她同雲姑娘在井下躲一躲吧。”
徐茂學面有苦色地扶住她 :“母親這是在說什麽話——”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還将韓側夫人惹惱了。
她哭哭啼啼地指着徐縣令,倒起了苦水:“我雖是個側室,嫁過人、生過個丫頭,怕毀了你這好兒子的前程,夫人将你領去教養,我可說過半個不字?小菱也算少爺半個妹子,你幫她這一回,我今後只要不餓死絕不煩你!”
滅火之餘,爍爍火光都擋不住衆人往這邊偷看。
不知什麽人切切察察地道:“你們不知道吧,徐府側夫人原本是典妾!生了兒子後便歸家,哪想沒幾年兒子出息了?她不僅蹬了窮相公,還把後生的女兒接來了——”
另一人自以為小聲地感慨了幾句:“我們大人也忒不容易,小媽生的便算了,親娘還這麽能鬧騰。她之前那男人也可憐,不就是将老婆的肚子典給大戶一年,也至于這麽記恨?”
那些聲音令人聽着便犯惡心。
雲绮要是徐茂學,她回頭保準給這堆看熱鬧的穿小鞋。
縣令大人忍不住看向了雲绮,欲言又止、猶豫彷徨的樣子讓人看着怪心煩的。
側夫人吃了正室一頓好訓,卻還是護着幼女,根本顧不得會不會被秋後算賬了。
小菱咳得兇,她還是伸手想接過這小姑娘:“讓這孩子随我躲在井下吧,小孩傷嗓子可難保養好。”
衛瑜先下井,将一大一小兩位姑娘安置好,便打算再上去。
他對雲绮道:“衛某一外男也不便與你們在一處,告辭。”
衙役沒道理不願再找口幹淨的井,連忙握緊繩子喊道:“衛先生,我先拉您上來!這水井下去容易,再想上來可多了比瓷碗都滑的井壁,還請先生小心些。”
衛瑜有些不快,卻也知道這些衙役怕他記恨,只得耐着性子想随口安撫幾句。
沒想到衛瑜還沒開口,那衙役的脖子上便中了只箭。
衙役沒死心,死命地拽緊井繩,想說些什麽。
看那口型,像是在念一名女子的名字。
哪想放箭之人見他沒死透,在衙役脖子上又補了第二只。
這人還不知自己會死,抑或是沒死心,竟将脖子上插着的箭生生□□了。他那另一只手握住石板,像是想再站得穩一些。
雲绮望着那片狹小的、燒得橙紅的天空,拿手捂住了小菱的眼睛。
血像雨水一樣灑落,染紅了直到腰間的井水。
衙役扔掉箭,睜着眼跪倒在井邊。他捂着喉嚨想說些什麽,卻始終沒能說出口,只能聽見那嘶吼一般的呼哧聲。斷氣後,這人雙目還死死盯着井下。
他的手至死都緊緊扣着石板,倒下時竟陰差陽錯地将井蓋上了大半。
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才能在方才那樣下了一場血雨後,還能順着井繩流下來。
安陽縣衙裏慘叫聲、呼痛聲不絕于耳,頭上又是紅月湧血泉的鏡像,雲绮一時都吓愣了。懷裏的小姑娘見她這樣,索性将眼前的手拽了下去。
小菱膽子倒是比看着大,聲音嘶啞地道:“……秦雨柔?他是想說這個吧,好像之前聽過這個名字。姐姐,我們還是得将井蓋掩上,火把掉進來就糟了。”
雲绮忍不住問她:“為什麽是我們……算了。”
現代人說到一半就明白了,踩上水桶就打算爬上去。
衛瑜這才回過神,直接把手搭在那濕透了的鞋子上,将她的腳放回了水裏。
小菱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在看着他們。
衛瑜動作利落,很快便拽着井繩夠到了井上的石板。亂箭擦過他的虎口,想也知道沒有安置死者的時間了。
“對不住了。”
說完他便将屍身推開,合上了石板。衛瑜下來時沒站穩,雲绮想接住他,卻發現……
衛瑜不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