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清了。竹影在石板上搖曳,小徑像是沒盡頭一般曼延到竹林深處。
劉五辛走累了,索性回頭對着雲绮倒起苦水來:“別說她們,我聽着都愁得慌。早年便有逼出家的尼姑、道姑還俗嫁人的事,如今又——呵,逼得這麽緊哪像是好事呢。府上女吏的位子早就滿了,這些姑娘也沒一技之長,若是急了眼難免出事。”
她說得入神,腳下居然就那麽直接踩空了。
雲绮拽住劉五辛時,她已拿屁股滑過三個石階,整個人都癱在地上喊疼。
就算這樣,劉五辛還對雲绮道:“我沒事。骨頭根子沒傷着,回頭拿藥油推兩下就好了。”
她這麽四仰八叉地趴在臺階上,怎麽說都不像是真話。雲绮正想去尋人,邊見到不遠處有一女子打着燈籠過來了。
那女子披風下穿得單薄,走路時都在抖。這人像是聽着動靜趕過來的,也沒空多加衣服,快步向她們走過來。
“是月影啊。”
雲绮看清她的面容,認出是熟人後才松了口氣。
江月影半睡半醒地看着她們,打了個哈欠才與雲绮一左一右,一步一步地扶着劉五辛去自己的住處。
竹林小徑
江月影戳了戳她的痛處。
劉五辛嘶地倒吸一口冷氣,但确實沒傷着骨頭。雲绮掩上門時,江月影已經在給她上藥了。
女吏有自己的住處,但到底只是比府上侍女體面些,只不過是寬敞些的通鋪罷了。劉五辛躺着的矮榻對面,是一架羅漢床。床下還有雙繡鞋,緞面遠遠地反着燭火的光,花紋倒是看不太真切。
雲绮問道:“與你同住的人呢我瞧着有雙繡鞋不像你的。”
江月影回頭看了眼那繡鞋:“嗯?那雙繡鞋确實不是我的,清音住在那。有時她也會帶關系好的來,我們晚上說說話什麽的。清音今日在長公主那頭,我自然就能一個人呆着。清音那種有品階的面子大,長公主那邊清閑時才樂得過來玩。”她一不注意按重了,疼得劉五辛吱哇亂叫,只得回頭才敢接着按摩患處。
雲绮想了想,覺得清音八成是好心:“清音是之前見過的那位吧。如果是她,大抵是為了安你的心。不過你怎麽住得這麽偏……”
長公主的內院不小,江月影偏被安排在這小徑中的精巧小屋,愣是在府中過出了隐居的味道。
劉五辛被按了會兒,竟那麽迷迷糊糊地就睡下了。江月影給她蓋上被子後,才回雲绮的話:“這我哪知道,不過白天忙得團團轉,到晚上清靜些也不錯。一個人呆着也不吓人,也就一開始時不安些。來這之前就到處跑,又不是什麽出了籠子就死的鳥雀,早就習慣了。”
雲绮搖搖頭:“我知道,所以不是想知道這些。長公主殿下人好,管事怎麽會把你安置在這裏——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問的是這個。”
江月影取出燈罩,邊蹬掉鞋上榻邊道:“這個啊,殿下說得挺玄乎的。有人看過我的面相,說是只有至貴之人、命硬之人才能與我在一處,鬼神之命什麽的。唉,這事殿下與清音都知道,只是聽了那話覺得晦氣。這些神棍真是害人不淺。他們自己哪年死算不出來,說是天機蒙蔽,倒是使勁逮着別人禍害。”她說完便躺平了,還把自己裹被子裏擡腿收了邊。
劉五辛的指尖抖了一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還是聽着了江月影的話。雲绮也沒說什麽,小演員向來謹慎,外人能聽到的話都是她不怕別人知道的。
只是……時代變了啊,年輕人。這是即使不在意,口伐筆誅便能毀人的世道。
雲绮拿她沒辦法,指着劉五辛道:“這位是衛先生家的劉嬸。我們三個躺在榻上,是不是略擠了些?”
江月影拍了拍床榻:“哎呀所以我把她放邊上了,有東西擋着又掉不下去。來來來,睡覺。這些夜裏天不冷不熱的,我快凍死了。”
與她不同,雲绮這些天上火,聽着竹林裏葉子被風吹動的聲音很快便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到了,先醒過來的還是雲绮。
她聽到有什麽啪塔啪塔響,半夢半醒間還以為是晨間的露水滑下竹葉。但是那個聲音不對勁,露水不會滴得這麽活潑,倒像是……
雲绮猛一睜眼,果然看見床下有只通體嫩綠、長得有棱有角的綠蝽。這些天天涼了,這些小東西總愛往暖和的地方躲。
綠蝽像是沒注意到她,身子爬得雖緩慢腿卻抖得快,雲绮聽了那聲音就難受。
“嘶。”
她抄起窗邊的銅香爐,對着那綠蝽道:“這是你的錯,你不該往我的外衣和鞋子裏爬。”說完,雲绮便拍了下去。
這麽一折騰,其餘二人也都醒了。
江月影見蟲子被拍死,又裹上被子睡起回籠覺。倒是劉五辛醒了,還心疼起了那銅香爐。
她仔細把玩着香爐,見裏面的香丸滅了就對雲绮說:“想也知道是這麽回事,香丸不知何時燃盡,自然就驅不得蟲了。”
雲绮聞着香丸的殘香,确實沁人心脾,是江月影喜歡的那種。只是現代人大多沒有長期燃香的習慣,總燃香多少也不太舒服。
她梳妝打扮好了,打開門便聞着屋外的草木竹香。
胖得像團子的鳳頭鳥停在竹枝上,見到人連躲都不躲。雲绮在門外站了半天,在府中侍女忙活起來後才覺得有了人氣。
江月影這時也起來了,指着不遠處的侍女道:“看吧,太陽出來了就覺得也不算偏。”
那侍女頭上簪着珠釵,長得清麗可人,也難怪有人将美人比作帶露水的鮮花。才及笄的年紀,還是花骨朵呢。
雲绮見她是要去找人,也不打算多管閑事,只打算去看看附近的花。只是……這位姑娘要找的人,向自己走過來了。
晉家閨秀
雲绮透過重重竹影,看到不知哪家的公子向這邊走來。朝露未幹的小林中,侍女眼中含情——這二人還能是為的什麽。
沒想這人倒是先瞧着了雲绮,向她走來了。
衛瑜見到雲绮,并未驚訝:“绮娘?我早該想到的,劉嬸帶你來此處暫住了。”
這話雲绮不敢接,有位姑娘還盯着呢:“咳。”
侍女低頭道:“衛公子。奴婢有話想對您說。”古代女子說這樣的話,可不是春心萌動的小事。
雲绮跑遠了,不敢呆在附近。可他們說話的聲音卻不難聽到。
衛瑜像是想起了什麽:“你是昌平公主的伴讀婉兒,二位殿下年幼時便愛在一處。如今你回來看望長公主殿下,也是念舊情。”
“衛公子。奴婢是來看長公主殿下沒錯,只是聽說您也在府上。有些話不說,以後便再也說不得了。”
婉兒人如其名,雲绮聽了都覺得她哀婉柔美,心生憐惜之情。
衛瑜問道:“怎麽了?”
婉兒擡眼看了他一眼,壯着膽子道:“婉兒小時便覺得出身名門,在女子中已是運道好了,至少如今還能見上公子一面。婉兒的母家為我選為夫君,父母中意之人身世顯赫,除了花心些沒什麽不好。親事還沒訂下,如果衛公子願去我家——”
衛瑜看着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晉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能說那人身世顯赫,想來心意已決了。在下不是那個能與姑娘舉案齊眉之人,只是姑娘若想另擇良人,衛某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姑娘若後悔說這一番話了,還是早些歸家吧。”
“會回去的。後悔倒是不後悔,婉兒早該想到公子的性子。”
那女子走時帶起一陣香風,還仔細看了雲绮一眼才走。
劉五辛在門後出來,多嘴道:“哎呦,真是位有情有義的小姐。這麽端秀的大家女兒,以後日子不會差的。姑娘也別替她操心了。”
雲绮被婉兒姑娘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慌,但也沒心思細想,還是打算用飯了。
衛瑜沒進江月影房間,只是請雲绮去長公主那邊:“長公主應該在用飯了,绮娘正好與她說些話。劉嬸就不必了,月影姑娘今天歇息,你們也好說說話。”
小徑上又只有他們兩人了。
雲绮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問道:“剛才那位姑娘是?”
“算是兒時的半個玩伴。是個做什麽都一板一眼,心事與孩童天性都藏不好的孩子。”衛瑜不由得想起兒時,“初見是她還是無需分席而坐的孩童,旁人貪玩,偏她小大人似的回太後的話。”
衛瑜真是一臉的“鄰居家小孩長大了”,剛剛與婉兒說話時……也不像是對戀慕自己的女子,而是某種對小孩的口吻。
雲绮見他只說了一半,問道:“那先生怎麽說她孩童天性藏不好?”
“這個啊……晉家主母見女兒偷帶股子解悶,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