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人進長公主府的,聽文幼蘭是文家村裏的姑娘,都沒忍住多看了她一眼。
玲珑神色莫名地想着些什麽,雲绮覺得自己問了她也不會說,打算改天問問月影。
半盞茶的功夫後,李夏羅與玲珑同繡道經,一個女紅略好些、另一個認得字多,二人漸漸地也熱絡了不少,身邊還圍了一堆偷師的小姑娘。
文幼蘭倒是壯膽提起筆,寫寫劃劃地畫着些什麽。徐小鸾覺得有趣,不知什麽時候跑到她旁邊在空白處也動了筆。
雲绮看得心癢癢,但也不好意思拿自己那手簡筆畫給她們看,索性取了筆墨紙硯去遠些的地方。璎珞早就被長公主的侍女叫走去當玩伴了,她一個人待會兒也沒什麽。
紙筆就在眼前,心裏想着要畫竹子的,不知怎的愣是給塗成一叢直挺挺的水草。雲绮畫着畫着就放開了,也不在乎這幅畫如何,幹脆想怎麽畫就怎麽畫了。
畫了一堆水草後,她又在筆尖沒穩住的地方描了個鳥窩。原本想在鳥窩裏畫只幼鳥、幾枚鳥蛋,卻将幼鳥凃得像只超重的雞仔,鳥蛋更是直接畫成了饅頭型。
“總覺得以前也這麽幹過,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殘忍的事。”雲绮裝模作樣地籲了口氣,打算将這幅畫毀屍滅跡。
偏在這時,不遠處走過個人來。雲绮眼力一般,眯着眼仔細瞧了半天,倒叫那人以為是在招呼他過去了。
那人越走越近,原來是衛瑜啊。難怪這人來得這般利落。
雲绮做着口型,無聲吶喊:“你不要過來啊!”
然而事與願違,衛瑜眼力沒好到能讀唇語的程度,等他明白時已經站在回廊旁了。那幅幼兒園國畫班級別的大作,就那麽被丢在案幾上,兩人盯着這畫相對無言。
雲绮讪讪地幹咳了一聲:“如果你覺得畫得不好誇不出口,不如替我改改覺得還行就把畫給我吧。”
衛瑜想了片刻後,毫不猶豫地拿起了畫筆改畫。
在這個空檔,雲绮去看那些年輕姑娘們做得如何了。回廊離得近,她沒走幾步就看到李夏羅與玲珑已繡得有模有樣,而離得遠些的徐小鸾、文幼蘭二人倒是起了争執。
“姐姐你松手,我得把這張給改掉。”
“幼蘭這畫的寫的不都很不錯?改了可惜了。”
“徐姐姐給我就是了,幼蘭比不得你是雲姑娘熟人,是絕不敢出錯的。”
雲绮看着那邊,她們兩個自以為靜悄悄地還在拉扯,有些好奇就走了過去。徐小鸾寫得一手好字,文幼蘭……她的字倒是差了不少,畫的畫倒是有意思。
文幼蘭畫的大多是長公主府上的雜物、花草,其中搭在木衣架上的汗巾竟最引人注目。不過寥寥幾筆,那汗巾布料的垂感便被她給畫出來了。她随手那些雜物雖不起眼,卻也被畫得讓人想看看實物如何,這不就是天生的商品手冊畫手嘛。
不過也不好太直接,還是借着寫各地風物志的名頭出書才好。
“我剛還說游記、雜記呢,”雲绮看着這畫喜形于色,“有你們兩個都夠出本風物志了。也不用急着寫、急着畫,有什麽不放心的直接來問我就是了。小鸾的字、幼蘭的畫靈氣雖夠了,可還是得讓行家看看你們底子牢不牢靠。這畫我先取走,二位且等一下。”
她說完就去找衛瑜,果然看見他正在改畫。水草下方早被衛瑜拿淡墨畫了湖水,而那畫壞了的幼鳥正被他改成鴛鴦。
雲绮看他畫了會兒,就将手中的畫紙遞給衛瑜:“我瞧着她們足夠寫出本帶圖的風物志了,只是還得衛先生這內行看看這二人底子如何。”
衛瑜取過畫紙,指着徐小鸾的字道:“徐姑娘的字不算名家,出風物志卻也足夠了。她們兩個都有些靈氣,還是請夫子來教的好。江女吏今日也在學這些,每日不過一個時辰。若是師徒都允了,她們倒是能蹭蹭課。”
雲绮雖知道月影會應下,但也不好大言不慚地替她說好,只能說改日去問問。
她又想起件事來:“若是風物志,加上些鄉土氣重、诙諧輕快的話會更好些。她們兩個都,嗯,都不算很接地氣。衛先生,陶婆婆為人如何?”
“清泉鎮的陶瓷匠?陶婆婆為人不錯,幾年前還收養了個被棄養的女嬰。” 衛瑜哪能不明白雲绮的意思,“她走南闖北多年,人到暮年才搬到清泉鎮,也算有膽識見地。更何況小靈那孩子在襁褓中被丢棄,裹着她的是絮棉被褥,而非夾了棉花的薄被,家境想來也不差。等小靈長大了,指不定還會來尋她。只是陶婆婆這些天受了風寒,未必有空。”
雲绮也想起了昨日傍晚的事:“小靈啊。那小丫頭我在茶樓見過,說是向茶樓借錢給養母治病。她被柴樂師攆走了,說不用還了。小不點心裏過意不去,還想去茶樓擦桌子還債呢。”
“茶樓算是長公主府下的,”衛瑜又開始給鴛鴦點睛,“改日請她們過來吧,柴樂師的錢管事會給補上。”
雲绮聽着他一口一個長公主,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衛先生,你——”
考試·下(衛瑜改畫)
衛瑜邊将鴛鴦旁的“鳥蛋”改成面點,嘴上邊道:“嗯?”
“長公主與衛先生像姐弟一樣。”雲绮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把自己猜到的大大咧咧地說出口。
“這自然了,”衛瑜執筆的手頓了一下,“端柔像我的姐姐一樣。自小在一處長大,我也認得殿下的生母。绮娘知道這些便夠了,對旁人也不必提起。”
裝作不認得已經過世的母親,提起親姐只能說“殿下”或其封號。他能說“知道這些便夠了”,也算是暗中承認了雲绮的猜測。
衛瑜是秦美人,那位先帝軍師之子。先帝子嗣不豐、認得秦美人時人已近不惑,故而明面上只有新帝一位皇子。衛瑜比新帝的皇子都大不了幾歲,他若想活命,就只能不是先帝的子嗣。
雲绮之前多少猜到了些,連她都有些憂慮。
任誰坐在那個位子上,衛瑜都不會活到現在。偏他還隐姓埋名地被衛地侯爵收養,成了宗室過繼的養子。他這些年未必過得多順心,但也不算十分艱難——宮中有人幫了一把也不無可能。
“立秋沒幾日就會到了。此時進山,總好過與旁人擠得連秋意都沒了,怪不暢快的。恰好近日要替旁人想生計,也算給長公主府上掙些零碎銀錢。”
她這麽說着,看向自己的畫紙:“改成受傷的鴛鴦了啊。鳥蛋給改成點心,水草上還系着小孩子的風筝給它擋雨。”
“不知為何就想這樣改畫了,”衛瑜撫平畫紙,“分明是自己都一無所有的人,卻将風筝挂在被遺棄的空窩上,将受傷的鴛鴦又放進窩巢之中取暖,還放上自己的點心。”
不遠處傳來響亮的腳步聲,沒多久他們便看見秦文達沖這邊走來。
“畫好了。”他将畫紙遞給雲绮,“之前我命文達查一件事,你我下次再敘。”
“我總有一天會回去,不如——”雲绮想叫住衛瑜。
衛瑜的腳步慢了半拍,頭也不回地走了,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架勢。
主仆二人走遠了。雲绮看着他的背影,沒多久就聽長公主府內來了不少宗室與女眷,賀喜之聲一片。
能來長公主府上拜訪的,哪怕是府中奴婢也不是民女能開罪的。她這麽想着,提前叫這些女孩子回了房間。
雲绮忙完後,才攔住一個侍女道:“姑娘,為何會有這麽多來賀喜的人?我看府上也沒紅事啊。”
那侍女越過她,不叫雲绮攔着後才回話:“雲姑娘攔我做什麽,這事沒過幾天天下人都會知道,說了也沒什麽。太子殿下的正妃陛下已定下了,是江南晉家的女兒,是位在宮中也頗受娘娘們喜愛的貴女呢。”
雲绮以為自己懂了:“也對,宗室大喜,對安陽縣中的長公主殿下自然也是喜事。”
侍女聽了這話,掩唇笑道:“何止這些。昌平公主昔年有過位小伴讀,正是這位晉家的小姐呢。她雖是昌平公主的伴讀,在宮中卻沒少與長公主殿下說話,瞧着竟是更要好些。”
她與旁人嘻嘻哈哈地走了,帶過一陣香風。雲绮呆立在原地,想起了那日見過的美貌少女。
昌平公主的伴讀婉兒。父母中意之人身世顯赫。
雲绮連忙去尋劉五辛,沒尋着人就又回了竹林間的小屋,竟那麽歪打誤撞地找着她了。
“绮娘回來了,”月影看向她,“正有事與你說呢。劉嬸看着心神不寧的,清音來過一次就這樣了,”
她們掩上門後,劉五辛才說道:“清音姑娘我也認得,是長公主殿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