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王府啊。” 。

“拆王府?誰能有這麽大膽子啊?”我震驚了,我決不相信竟然敢有人會在帝都随便拆皇家的房子。

白秋倉看着我,“他真的會。”頓了一下,“蕭歸寂他,是真的會拆了廣南王府啊。”

我又不解了,我同這位蕭閣主,想來想去,也不過是那回在貢海燒了房子才有了隐隐約約的交集,我甚至連他本人都沒見到過,我做侍女,他拆王府,這聽起來就怪為匪夷所思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頓悟了,哥哥不是說過嘛,得罪過他的人都不在人世了,我之所以能安全的活到現在,大約是因為我行蹤不定百裏閣的弟子尋不到我的緣故。現今我若是進了廣南府做侍女,便就算是定了行蹤了,這樣一來,蕭歸寂一定會率衆弟子前來尋我,報那一房之仇的。

看着白秋倉的表情,似乎對蕭歸寂也有所忌憚,想來我找的這個靠山似乎并不怎麽靠譜。我嘆了一嘆,說道:“哎~當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燒那間房子,啧啧。”我同時想到了我的好朋友尹小鹿,她現在應該也不在這世上了罷,畢竟那燒房子的火,是我們一同去放的。不禁有些感慨,十九年的好朋友就這麽去了,我卻連她的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可見,惡勢力是多麽逼迫人啊。

正在我緬懷着我的好朋友時,白秋倉說:“什麽燒房子?你是在說,當年貢海那事兒?”

“不愧是我的忠實粉絲,連這都知道。”我衷心的稱贊道。

白秋倉又笑了,“那事兒估計他也早就忘了罷哈哈哈哈,你竟然還記着。”

“他忘了?”我不大相信白秋倉的話,畢竟我哥哥說過百裏閣主是十分記仇的。頓了一下,我問道:“也就是說,他不會殺我啦,那他幹嘛還要拆王府?難道,你也得罪了他?”

白秋倉笑道:“現在是沒有得罪,不過,你若真的入了我廣南府做丫鬟,便是真的得罪他了。”

我嘆道:“天惹,一個侯爺的勢力竟然比一個王爺更厲害了,真是可悲可嘆啊。”

白秋倉:“......”

05去帝京呀去帝京3

七月十一,天氣出奇的晴朗。太陽躲在雲朵之後,為雲彩鑲上了金邊。

明安城遙遙在望,我幾乎可以看到城旗飒飒而飄的彩色。 牛車緩緩前行,不大一會兒便就到了高聳的城牆之下,擡頭望着城門上古老的‘明安’二字,心中頓時感概萬千。

離開明安那年,我才八歲,轉眼間數十年已過,正可謂時光流逝白雲蒼狗一瞬間。這數十年中,我雖多次離開錦岐山在江湖間游歷,卻從來沒有回過明安。不是因為盟主和百裏閣主的追殺,而是因為,明安的這個地方對于我來講,實在沒有什麽感情可言,大不如我出生的臨南和我長大的錦岐山。

Advertisement

但現今我站在城門之前,城牆之下,心間卻有莫名的情緒湧上頭來,像是感傷,又像是悲戚,似乎這本是一座應當被我刻在心版上卻被我遺忘在時光裏的城池,這感覺邪門兒的很。我晃了晃腦袋,回頭推了一把正在打瞌睡的白小王爺,說:“阿倉,明安到了,快起來啊!”哦,阿倉,是在他的逼迫之下,我對于他的新昵稱。此前,我從不知道一個粉絲是可以逼迫他的偶像做什麽事情的,又或許是我這個偶像太過善良和藹了一些。

猛然打了個激靈一般的,白秋倉望着我眨了兩下眼,問:“你說到哪了?”

我指了指城門,“明安。”

白秋倉擡眼看了看城門,又看了看我,一臉鄭重,他說:“你确定要進去嗎?君成他們還沒跟上來,你哥又不在,萬一......”

他說的這些,我自然也想過,一般來講,哥哥要的那一壺桃花酒定是沒有我這個做妹妹的性命來得重要,但我哥他畢竟不是可以同一般來講做同流的,他那般嗜桃花酒如命的,若我這回沒有給他帶到,往後便有可能會失去一個強大的靠山,順便腦補一下我被各派殺手追殺的景象,頓時覺得,就算是死在明安,至少還會有個來替我收屍的,若是等到被追殺身亡了,恐怕連屍骨都不得完全了。

我将這些說給白秋倉聽,不料他卻一臉鄙夷的看着我,他說:“小謝你傻啊,你看看這城門四周這麽多閑人,随意拉一個過來,給他點銀子,讓他去幫你買酒,這樣不是安全的多?”

我愣了一下,這個點子,其實我也是考慮過的,只是無奈囊中羞澀......正想着怎麽開口同白秋倉借幾個銀子,一轉頭卻見他正揮着胳膊,一臉得意的不知道在與誰打着招呼:“這邊!好久不見。”

對方已經走近了,是個很年輕的俠客,背上背着一彎月牙刀,卻沒有一般刀客的猙獰雄壯,算不得太瘦弱,卻是生的一張娃娃臉,與他刀客的氣質實在是不大符合。我正暗自啧啧感嘆着世間稀奇的事情實在是數不勝數,卻聽得他驚呼道:“小謝!”

聽他的語氣起伏,與當日在孤白城守家小湖邊上的白秋倉真是如出一轍,是以我想着可能他與白秋倉一樣也是我的粉絲,便沖他綻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可我這微笑還未曾全然綻開,便只覺得腰間一緊,竟是被他緊緊攔腰抱住!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粉絲當着另一個粉絲的面兒,抱住他們的偶像不撒手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很令偶像為難,對待人的原則中,一視同仁這一條恐怕是最難做到的,我總不能叫白秋倉也這樣抱一下的。謝二小姐雖然名聲頗大,但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自然會有姑娘家的嬌羞和矜持。

我正在是要粗暴一點直接将他推開,還是溫柔一點緩緩的将他推開之間猶豫不決,卻突然聽到他吸鼻子的哽咽聲,我心中驚了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可能是粉絲見偶像的普遍情緒,所以我擡手在他背上拍了兩聲,說:“這位......少俠,縱然你心情激動,但這光天化日人來人往的,你這般行為多有不妥。”

我以為我這話說完,他可能就會很自覺的起身表達作為一個粉絲的歉意和激動情緒,但他竟然将我抱得更緊了一些,開口時果然帶着哭腔:“小謝,太好了,你終于還是回來了,太好了,嗚嗚......”

我呆了呆,難道我這幾個月沒下山,粉絲們都着急成這副樣子了?不禁感嘆,相較而言,果然是自小養在宮闱的小王爺比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啊。就在我呆的這個空隙裏,白秋倉伸出手來将刀客從我身上扯開,并教育他說:“咳咳,千亦啊,你別這樣,這樣會吓壞小謝的。”

吓壞倒不至于,作為一個偶像就要承擔着被愛的各種突發狀況,這是一個江湖偶像的操守。我笑着:“沒關系沒關系,可以理解。”

白秋倉一面拉着抹着眼淚的刀客,一面向我致以疑似抱歉的笑意,他說:“不,小謝你誤會了,他不是我們粉絲團的人。” 。

不是粉絲,這麽說方才那一抱,我是被占了便宜了。我說:“哦,登徒子?”

白秋倉搖搖頭,“不,小謝你又誤會了。他是......”頓了頓,“百裏閣麒麟分堂主,寧千亦。” 又頓了一下,“麒麟分堂在貢海城。” 。

明白了眼前刀客的身份,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了,所謂冤家路窄,大抵如此。前些日子,我還在懷疑向來記仇的百裏閣怎麽會容我這個縱火之兇在外逍遙,說因果報應,原來報應是在這裏的。

這倒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報應這種東西,大約都是這樣,神出鬼沒,藏身于意料之外,提防時不出現,無防時突然來到你面前。就如眼前的刀客,這回果真是如同白秋倉所說的,可以将我吓壞了。

我靠在牛車旁,手裏還握着趕車的鞭子。看了一眼四周,跑是跑不得了,人說百裏閣弟子千千萬,周邊的行人,雖然形似路過,實質上卻不知內裏究竟是哪位高手。

見我一臉恐慌,白秋倉啊了一聲,說道:“不過沒關系,千亦他同那位蕭閣主關系不大好,你且放心便是。” 。

“這......是什麽意思?”對于與‘閣主關系不大好’這句話,我不是很理解,縱然是關系不大好,可貢海的房子總歸是他們的資産,這樣看來,他也該會對我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罷。

白秋倉說:“千亦同你一樣,都喜歡惹......都喜歡燒房子,百裏閣的房子他燒過的比你燒過的還要多,所以......”

“我什麽時候燒過房子?”一直默默流淚的刀客堂主寧千亦突然開口,一臉疑惑的看着白秋倉,“白大哥你......唔......”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白秋倉強行捂住了嘴。我皺了下眉,感覺面前的兩個人說的話都不是太可信。雖然白小王爺這一路上供我吃喝,待我不薄,很有粉絲對偶像敬重之意,但是現在他們的表現,叫我不得不懷疑他所說的粉絲身份的真僞了。

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兩個人突然都低下頭來,白秋倉耳邊升起一抹異樣的嫣紅,看上去同我那害羞的師弟有些相像。

氣氛尴尬的要命,沉默了一會兒,我咳了一聲,說道:“我師父常常教導我說,既然有矛盾,便勢必要解決。總是懸而不決,不是我江湖兒女該有的姿态。我與百裏閣的冤仇矛盾,拖了這麽多年,也是該解決了......你們可不可以認真一點,這種時候就不要交頭接耳的秀親密無間了可好?”

正在咬耳朵的某小王爺和某堂主連忙點頭。我又繼續說道:“我師父也教導過我,身為門派的一員便要維護我派的聲譽尊榮,縱然對于本門派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在本派以內發洩,走在江湖上一定要處處向着自家門派。這位堂主,你雖然與你們閣主不和,但身為一派堂主本就該有維護自家的責任。”

頓了一下,我說:“現今我要解決矛盾,你要維護門派,所以,願與一戰。”

我自認我這話說的鄭重,可眼前這兩人卻沒有一副聽得鄭重的态度,白秋倉捂着嘴笑的歡快,寧千亦則一臉呆滞不明所以,這樣的表現實在是負了我一番鄭重的心思。

我決定不再廢話,直接擺出決戰的姿勢,眼前的寧千亦倒不見有什麽動作,反倒從眼風裏瞧見明安城守衛似乎正在往這邊走,心裏嘆了一嘆,我收回動作,指了指一旁的明安依靠的隐山,說道:“城門之前決鬥或會阻礙交通,咱們去隐山上打罷,那邊人少。”

這一回,寧千亦卻是變了臉色,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的稀奇,他将頭湊到白秋倉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麽話,白秋倉臉色也變的同他一樣奇怪。默了一瞬,白秋倉看向我,沉吟道:“小謝,千亦他身負重傷決鬥多有不便,不過......”

“不過什麽?”我問。

白秋倉看了眼明安城門,說:“蕭閣主在明安城呢,要不,你去找他決鬥?”

我想了想,點頭,“也罷,同誰都一樣,總歸是有個結果的。”

白秋倉說:“好,我跟你一起去,也好......為你收屍。” 。

寧千亦附和道:“對啊對啊,我也去,畢竟這事兒與我們麒麟堂是有幹系的。”

我:“......”

06蕭氏美男子

這些年我雖去過不少地方,卻總在江南一帶徘徊,從不曾越江而行。明安雖說同樣處在江南之地,卻也是我不曾涉足的城池。

離開明安那年的驚險到如今依舊歷歷在目,若不是煩倦了這樣躲逃尋求庇護的日子,我也不會那樣想不開入城來找蕭歸寂決鬥。我實則是想着,在這江湖之中我大抵也算得上半個高手,百裏閣高手又無數,這高手之間的對決,沒有理由驚不動就坐落在明安正東的飛雪山莊,屆時連着同盟主的舊怨一并解決了,縱然我身死,但總歸是死的輕松。

明安街道寬闊交錯,行人路商相借而行,道旁店家樓宇新舊相應,依稀能見着幾個記憶中熟悉的面龐,比方說傾酒家已經做了掌櫃的小二。雖然在當年明安待的時候并不算久,但基本的街道我還是能記得一些,不過現今許多地方都變了,我的記憶便也就派不上什麽用處了。而寧千亦雖為百裏閣麒麟堂主,駐守的該是貢海,但他大約是總喜歡與他們閣主鬧不虞,是以總是賴在明安總堂,對于明安,倒比我這個家在明安的要熟悉的多。

我同白秋倉跟着寧千亦從朱雀大街上一路走來,路過傾酒家時,我進去買了一壺桃花酒。将要到百裏閣時,我将那壺酒鄭重托付于白秋倉,告訴他若我最後無法活着離開明安,請他務必要幫我把酒交予我哥哥,好叫我哥惦念着我們往昔的情分,早早的趕來希望能收得全屍。

百裏閣朱門高牆,偌大的門堂,便是同我飛雪山莊大門相較,也絲毫不會遜色。不同于江南庭院的秀氣鐘靈,單從外形來看,倒是處處透着富貴豪放之大家氣勢,我想了想,覺得這大約與他們閣主出身于江北朝堂世襲候府的緣故。

啧啧的嘆了兩聲,我擡眼看向大門上方高懸的門匾,“百裏閣”三字,鳳飛龍舞、輕靈飄逸,隐約透着一絲絲秀氣。正想着同白秋倉嘆一句‘字跡頗為熟悉啊’,心中卻忽的顫了一下,沒什麽緣由。

“小謝,你怎麽了?”白秋倉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忙啊了一聲,将目光收回,望向他,搖搖頭,“沒事兒,就是覺得這字寫的不錯。”

“啊!”寧千亦轉過頭來,笑起來的樣子也帶着一副呆萌茫然,他指了指門匾,“你說這個?哈哈,這可是我們閣主的親筆啊,真是好眼力。”

原來是這樣。

我想起先前師父同我說過,會舞刀弄劍的,一般文采都不大好;會吟詩作對的,一般功夫都不過關;字寫的好的,一般劍法就不怎麽好;劍法卓絕的,一般就不識幾個字。師父說這話時,我原本是不大相信,因為我字寫的就不難看,全是小時候娘親教得好,而我的功夫也見得差,全是後來我自己練得多。但師父說我不是上面所說的話中的‘一般’,我屬于特別。後來師弟上了山,他刀槍劍戟樣樣精通,兵書兵法熟記于心,但是寫的字卻是如同雜草,很難辨認的出。師父同我說:“你看,為師當年說的不錯罷,這是江湖上普遍的規律。你的确是個別的那個。”

現今見識了百裏閣主的一手好字,對于即将開始決鬥,我已經在想着如何不傷及他的性命了。畢竟一個小輩傷了老人家,傳出去在江湖上也不大好聽。 。

進了百裏閣,才發覺這內裏同外表全然是不同的,就好比你見到一個絕世美人兒,她穿着當下十分流行的流仙廣裙,你覺得她定是這世間少見的大美女;然而當她将衣裳脫下來,你才驚覺這美女不是美女,而是美男啊。當然百裏閣要反過來算。

外頭雖是一派江北的豪氣,內裏卻是實打實的江南橋柳,更叫我覺着驚異的是,這兒竟是桃樹森繁,雖是早秋,花是沒得觀賞了,果子卻是要比當日在孤白城的驿站中更要惹人口水。

許是因了自己權勢的身份,白秋倉一面走一面摘着路旁的桃子,自己拿不了,便就塞到我懷裏來;寧千亦只顧在前頭走着,并不曾發覺後面的動靜,待走到一處廳堂前,他回過頭來同我們說“先等一會兒,我進去通傳一聲”時,我與白秋倉俱已是抱了滿懷的桃子,白秋倉口中還咬着一個,是方才經過一處小溪時,匆匆洗淨了的。

寧千亦呆了呆,撇了撇嘴,突然一副要哭的樣子,“你們怎麽......這可是閣主留給......你們......”

糟,該不會又闖禍了罷,我說不出什麽來安慰他,或者是安慰自己,畢竟白秋倉摘桃子時,我在一旁做過一丢丢的技術指導。

“唔,啊,恩,唔啦啦......”白秋倉口中咬着桃子,喉間卻是不停的動着,發出嗚嗚哇哇的聲音,似乎是想同寧千亦說些什麽,無奈我雙手無空,沒法子将堵着他口的那個桃子拿下了,好聽聽他究竟說了什麽。

稀奇的是,盡管白秋倉發出的聲音近乎我師弟的小白狐不開心時發出的聲音,可寧千亦卻是聽懂了,像是會變臉一般的,他瞬間更疊了表情,笑呵呵的入了內堂請示去了。

我同白秋倉抱着一堆桃子站在堂前,如同雕像一動不動。

半晌不見寧千亦出來,白秋倉忍不住蹲下身來,将懷中的桃子放到地上,又起身接過我懷裏的一衆桃子,一并放于那堆桃子中,才擡手拿下自己口中的桃子,咬了一口,同我笑言道:“聽說每年百裏閣的桃子即便是爛在樹上,也沒有人敢摘,你看,我現在摘了他們的桃子,也是得罪了他們了,等會兒打架,我就可以同你一起了。”

“你是因為這個才摘這些桃子的?”我心中惶恐,深覺之前的猜忌十分對他不住。

白秋倉眨眨眼,又笑道:“也不全是,我早就想摘了,去年的桃子結的那樣鮮美,可是蕭歸寂那家夥啊,他非要等着......”突然住了聲,看向我時,目光有些奇怪,就像是做錯了什麽事情一樣的怯意與歉意。可我想不出他這話有什麽不對。

只是方才寧千亦好像也提到過這滿院的桃子俱是他們閣主留給一個人的。天下之人,大多都好八卦,雖說我是個別的那個,但這種時候,我卻是屬于那大多數的。

我問白秋倉:“剛才寧堂主也說着桃子是留給一個人的,這裏頭,是有什麽故事嗎?”

白秋倉愣了一下,目光突然變得悲涼起來,他看向我,“你想聽?”。

原來真的是有一段故事的,也對,這江湖上,無論名門正派抑或邪門歪道,只要是掌門位子上坐着的,總是有一段或人衆皆知或不足為外人道的前塵故事。何況,與我祖爺爺同輩的人,沒有故事才可以說是奇怪罷。

白秋倉嘆了嘆,四下了瞧了一瞧,拉着我在堂前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開始講那段過往:“從哪裏開始說起呢......恩,十年前罷,十年前的武林大會,舅舅帶着阿寂到江南來見一位多年不見的世交故人。這位故人家世背景深厚——恩,同小謝你差不多——與蕭家有着世代聯姻的傳統。阿寂那會兒才十來歲罷,舅舅的這位故人呢,有個小女兒,同阿寂差不多的年紀,剛好可以承續兩家的傳統。

“阿寂他這個人,從來不會主動說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一樣東西即便他再喜歡,若是舅舅舅母不喜歡,他便就不會想。他常說,‘人非獨身,焉能不顧他人’。所以,即便他不想與舅舅一同來江南,也不喜歡江南女子的柔弱,可他還是來了。不過後來,他就時常同我講啊,很幸運舅舅帶他來了,很幸運他能見到她,唔,就是那位故人的小女兒。他說她同一般江南女子不同,她呀,呵,高冷霸氣的很。”

說到這裏,白秋倉突然停住了。我忙問出了我的疑慮,“那個,你說的阿寂,難道就是百裏閣主蕭瑟......額,就是蕭歸寂?他不是個老頭兒?”

白秋倉看着我,突然低下頭笑了,“誰同你說他是個老頭的?”

我說:“你呀。先前你不是說他是什麽臨南侯府的侯爺嗎?”

白秋倉說:“可我沒說臨南侯府的侯爺就是老頭兒啊!”

我說:“可是我祖爺爺之前同臨南侯府的不知道哪個侯爺拜過把子,我還以為所有侯爺都像我祖爺爺那般年紀呢......”

白秋倉一臉無語,頓了頓,他問道:“還要不要聽下面的事情?”

我點頭。他便又繼續講了下去:“恩,阿寂從十多歲就喜歡那個女孩子,一直到他長大,唔,估計現在也是。但是,這期間卻很不圓滿。大約是阿寂見到那女孩子的第二年,她被家人送去一個大俠那裏拜師學藝,四年前,阿寂聽說她要回來,又聽說她喜歡武林中的大俠,不喜歡我們這些貴家公子,可他希望她能夠因為喜歡他才嫁給他,而不是因為他們自小的婚約。所以他離開侯府離開帝京,來到明安化名蕭瑟創建百裏閣。” 。

“三年前......”說到這裏,白秋倉突然笑了一下,他說:“三年前,我有幸在阿寂之前見到了那女孩子,當真是......當真是同常人不大一樣,那時我甚至覺得她,有些荒唐。不過還好,有阿寂在,她的荒唐又算得了什麽...咳咳......好在她也喜歡阿寂,不過半年,他們便就成親了,啧啧,那會兒真是叫人羨慕啊。”

他突然又頓住了,我偏過頭去看他,卻見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面上表情複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月白衣裳入眼,順着清瘦欣長的身子看上去,墨發濡染,眉如黛畫,眼似星海,好一張清俊秀氣的臉!只是待對上他的眼睛,我呆了呆,不禁搖頭嘆了一嘆——。

這江湖上漂亮的男子我見過無數,有面相冷峻的,也有面相溫和的,但像眼前這樣,眼睛發紅面色慘白,身子不斷抖動、疑似羊癫瘋發作的,我倒是頭一回見。啧啧,可嘆這世間人無完人啊。

身旁的白秋倉突然站起身來,伸出一只手同那人打招呼,聲音聽上去有些局促,“阿寂......你,你,你還真在明安啊!”

07打架什麽的以後再議

阿寂。我呆了呆,心中暗叫了一聲慘,人家哪裏是什麽羊癫瘋啊,分明就是看到了我們摘了桃子,給氣的嘛。我忙站起身來,向白秋倉身後靠了一靠,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裳,待他微微側頭,我低聲問他:“你,你說過同我一起打架,可還算數?”

怔忪了一下,白秋倉向着五步開外的人看了一眼,又轉過頭來看着我,目光中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片刻,他終于點了點頭,“算數。” 。

我自是曉得他這個頭點的有些艱難,也自是曉得他同眼前人關系非同一般,但眼下這般境況,卻是容不得我不将他拉下水。我雖抱了一戰到底的決心以及戰死百裏閣的準備,卻也并不想這樣快的告別這人世。

五步開外,蕭歸寂靜立在一堆桃子面前,目光卻沉沉的落在我身上,星眸似潭,看不出什麽太深的情緒。我被他瞧得全身發麻,也悟出了這樣一個道理,他同白秋倉兩個,一個小侯爺一個小王爺,白秋倉稱他作阿寂,想來兩人自幼關系不賴。而今那堆桃子,看在他眼裏,我同白秋倉應是各有一半嫌疑的,但因着他同他的關系,我的嫌疑便就大了一些。

悟得這個道理,我更是惶然緊張,戰前雖将話說的飽滿,可倒了真的要決一死戰的時候,我卻是忍不住的受怕。前些年我哥曾這樣說過:“我們家小歌啊,除了功夫不濟貪生怕死性子離譜長相一般沒有身材之外,就真的沒有什麽缺點了。”我曾對這話記恨了我哥許久,直到現在我也不大願意承認以上的評價,不過現今,單是貪生怕死這一條,我是承認了。

趁蕭歸寂還未走過來質問,我踮起腳在白秋倉耳邊輕聲囑咐道:“阿倉,看你同他關系不錯,他一定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待會兒打架,可千萬要護着點我,我......我怕疼。”

白秋倉噗嗤一聲笑了,我眼風裏瞅見蕭歸寂朝這邊看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白秋倉倒不是會為了好友抛棄偶像的人,他笑了一下,點頭道:“好。”頓了頓,他看向蕭歸寂,“阿寂......這些桃子是......”

“恩。我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便就被清清淡淡的聲音打斷,好像是從飄渺虛無中傳來一般,隔了半晌,那聲音又道:“前天我從帝京出來時,姑母同我說若是遇見你,就叫你快些趕回去。”

白秋倉皺了皺眉,不滿的咕哝道:“我這才出來幾天啊,母妃近來真是越發唠叨了。”

蕭歸寂嘴角彎了彎,挽出一個清清淡淡的笑來,我看得呆了呆,聽到他同白秋倉說:“前些日子,謝昭熙帶着他妹妹含煙住到了帝京,你也知道,那謝含煙顏傾天下,家世又深厚,帝京纨绔殷勤者不在少數。姑母似乎對她很是喜悅,廣南王府現今,大約就缺這麽一位王妃罷。恩?” 語氣中似乎帶了些幸災樂禍與戲谑。

白秋倉果然因了這話滿臉通紅,半晌,他瞠目怒視蕭歸寂,突然将手搭在我肩上,“遑論我同小謝她姐姐如何如何,你若能将現今這局勢整理的如同你這百裏閣一般整齊利落,我,我我,”想了想,卻只憋出一句,“我便叫你表哥!”

眸中星光閃爍了幾下,蕭歸寂繞過那堆桃子,筆直的立在白秋倉跟前,一手折扇開展,一手背于身後,他唇邊漾起淺淺的笑意來,語氣淡淡,“定個時限罷,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占人便宜。”

“你!”白秋倉憤憤咬牙,“你是哪裏來的自信?分明前些日子還要死要活的,真是稀奇了!” 搭在我肩上的手,順勢落在後背上,将我往他懷中帶了一帶,他擡眼看向蕭歸寂,居然也笑了起來,“我這個人,一向喜歡占一些能鑽空子的便宜。” 。

他這話,我竊以為大約是趁着現在我怕死在這裏,所以将我摟在懷裏以便鑽空子占一些便宜。我皺了皺眉,擡眼看向白秋倉,只見他目光突然閃爍了幾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我已經動了手,并沒有給他将手拿開的機會。

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驚飛了百裏閣樹丫間相栖的鳥兒,我看着方才還同我勾肩搭背,此刻正趴在臺階之下如同狗刨窩土一般的白小王爺,理了理因為動手而雜亂的衣服,斜眼睨着他,“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被人占便宜。”

白小王爺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動靜,傳聞中暴虐兇殘的閣主很不厚道的以扇遮臉隐忍着笑不出聲兒。《》

正此時,原本進去廳堂內通報寧千亦摸着頭從屋裏走了出來,将說了一句:“白大哥、小謝,我們閣主好像不在啊。” 接着便看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白小王爺,又見着他們閣主也立在一旁,他咂了咂嘴,結結巴巴的開口:“閣閣主,這......縱然,縱然白大哥他摘了這些桃子,可小謝也是一起的啊,您怎麽能這樣對白大哥呢?”

寧千亦這話,且不論他是不是誤會了他們閣主,單論個中意思,我竊以為該是這樣的:“閣主,你的桃子是他們一起摘的,你不能只揍了白大哥不揍小謝啊!” 。

我側身挑眉看了他一眼,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腳下疾風,臂間一轉,啪——一聲,又有一人被我結結實實的放倒在地上,趴在白秋倉旁邊,寧千亦同白秋倉對望一眼,擡眼可憐巴巴的望着我,“為什麽......”

我拍了拍手,淡淡道:“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他方才占我便宜還算是遮遮掩掩,若不是他最後說出來,我也不會覺察;相較而言,你膽子就大一些了,城門之前你做了什麽還記得罷?”

寧千亦默默垂下了頭,同白秋倉一樣趴在地上不動了。有帶着笑意的輕咳聲響起,蕭歸寂将折扇斂起,卻是盯着寧千亦,聲音依舊是清淡着,聽不出情緒,就像他眼中沒有什麽情緒一樣,“不知寧堂主做了什麽才落得這般下場?”

趴在地上的兩具身子均是抖了一抖,卻沒有言語。閣主問話卻不答,還是當着我這個外人的面兒,可見寧千亦同蕭歸寂關系果然不和。這便是我初次估量他們之間的歡虞。是以後來,我為這個事兒,忿恨了許久。

不過那是往後的事兒了,現下裏沒有得到屬下的回複,蕭歸寂終于将臉轉向我,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麽?”

我撇了撇嘴,擺擺手,“沒什麽,不過就是抱了一下罷了。”

蕭歸寂道:“就這樣?”

我啊了一聲,“還不撒手。”

“抱着......不撒手......”蕭歸寂沉吟了一番,突然将手中折扇随手一丢,不偏不倚正好落到偷偷擡了一下頭的寧千亦頭上,“寧堂主,你私自離開貢海分堂,這筆帳我還沒有同你算。”

寧千亦雙手捂住頭,驚惶擡眼,“閣主!”

蕭歸寂恩了一聲,手指在自己發絲間繞了兩圈,道:“趴着罷。”

寧千亦呆了呆,果真乖乖的趴了下去。一旁白秋倉卻趁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