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他只有在想起那位姑娘時,眼中才會有些與淡定不同的情緒,我竊以為,這也就不需再問些什麽,先前種種,不過是我們腦洞開的有些大了。
因着在郁白河邊的說起的傳說以及對于人生的感悟,對于蕭歸寂同那個姑娘的故事,我又起了些八卦之心,淪為個別中普遍的那一個。
進入帝京的前一天,蕭歸寂先一步入京離去,在承州一間客棧中,我同白秋倉說起我的八卦之心,他先是挖苦了我一番,繼而說道:“這故事其實那天已經同你講了三分有二了。不過想想同你講了剩下的又沒有什麽好處,我就不想說了。”
“怎麽會沒有好處!”我笑着将手中的茶杯遞給他,“實不相瞞,我覺得江湖太過險惡,不大适合我,我打算隐姓埋名去寫話本子,這故事要是寫成了,給你聯名著作,怎麽樣?有百裏閣主親身經歷改編做噱頭,保證各種版權費滾滾而來。我們馬上就要成為大富豪了!嘻嘻,激動不?興奮不?可以講了不?”
将口中茶水全數噴出,白秋倉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小爺不缺錢!” 。
我呆了一下,摸摸腦袋,“也對,你是小王爺,想必名聲也不缺了。這樣罷,我把我哥介紹給你。” 。《》
白秋倉狐疑,“為什麽不是你姐?好像你姐更好看一些罷?”
我訝然,“你不是斷袖嗎?”
砰——茶杯落地,碎片在月光下打着轉兒,十分悠閑。造成這一意境的始作俑者,對我怒目而視,憤然道:“再說一遍,老子不是斷袖!” 。
我順着他的話說道:“對對對,忘了快到帝京了,你不是斷袖,你是小王爺,英明神武小王爺,能不能給小的講一講那段曲折又崎岖又彎曲反正就是不直順的故事?” 。
這番馬屁,顯然對于白小王爺十分受用,但見他笑了笑,得意道:“英明神武說誰?”
我忙道:“自然是您了,白小王爺!”
英明神武小王爺哈哈一笑,晃了兩下腦袋,語調卻低沉下來,“好,聽本王給你講——”
“阿寂同那姑娘固然成了婚,有了孩子,十分恩愛,但是那姑娘卻做了幾件關乎天下社稷的蠢事兒,我父王一怒之下,便要将那姑娘押入天牢處斬,阿寂在我父王的書房門前跪了三天三夜,以臨南侯府一半的田産換得了那姑娘的性命,但那些事兒,畢竟是關乎江山社稷,循不得私情,阿寂是指着臨南候府全府人的性命以及他們蕭家子孫後代在我父王跟前起誓,一定會在一月內處理好所有事情,讓一切都回歸原位。
“然而那姑娘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十七年三月十八,是父王定的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百裏閣衆弟子不忍心叫他們閣主為難,鳳凰青龍朱雀三大分堂悄然出擊,與那姑娘在隐山動了手。後來,阿寂趕了過去,我們都以為他是去救她,沒成想啊......。
講到這裏,他突然頓住了,神情也變得悲憫起來,半晌,他嘆道:“我記得那個姑娘曾經說過,這世上唯一不會騙她不會害她不會欺負她的,就是阿寂了。可惜事與願違,阿寂親手引了炎殺之箭。炎殺一出,命喪黃泉。” 頓了頓,“我,講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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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呆,“講,講完了?那姑娘竟然......怪不得那天蕭歸寂會那副表情呢,啧啧,原來是不在人世了。不過,阿倉,那姑娘是不是大家閨秀千金,我沒在江湖上聽過有這麽號人物啊。對了,她叫什麽?”
白秋倉搖了搖頭,語氣中盡是酸澀,“她呀,哎,說不得啊。說不得,你自己慢慢悟罷。”
說着便起身向着院子外走去,我随手拾起一個茶蓋兒丢了過去,“悟你大爺!你能悟出個名字來,明天老母雞都能生出小鴨來!” 。
于是,第二天老母雞沒能生出小鴨,我也就沒有悟出那個姑娘的名字。不過這些都不大重要了。今兒我站在巍峨的皇城之下,呼吸着帝京權貴們才能享受的帶着清香的空氣,我看到城門之上挺拔英俊的守衛,我看到高大朱紅的城門,想到我即将同我哥住在一起,即将不必再躲避殺手的追殺,我的心中頓時激動不已。
透過朱紅大門,我看到那一條閃着金光的大路,那是大雲帝國萬萬子民追求的道路啊,通往帝京第一青樓苦竹閣的星光大路已經為我們開啓!讓我們一同駕着百裏閣的馬車,以皇七子白小王爺做馬車夫,無視城門守衛盤查,策馬揚鞭,直奔......等等,金光大路上那倆打架擋路的,怎麽看着那麽眼熟呢?
衣袂無風而飛,二人周身十步之內已無人跡,不知誰家的小黑狗從牆角邊露出頭來嗚咽了兩聲,也被拽了回去。雪青衣帶與缃黃袍袖紛亂相繞,兩柄看不清花色的折扇在那二人手中輪轉遷回。
馬車自那倆人身旁經過時,雪青衣衫的俠客正收了折扇回身而撤,我看到他竟然從空隙中擡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讓我猛然一呆,忙喊了停車,抽出許久未曾用過的軟件半聲笛,舉劍殺向另一人,然而軟劍将至那人背頸,他忽也而一撤身,回身也瞥了我一眼,我傻了,半聲笛應聲而落。
雪青衣衫的俠客沖我喊道:“小歌,你發什麽傻,還不快來幫哥哥打架!”
我一面捂住頭躲着他們的誤傷,一面快速撿起半聲笛,想也沒想,提着劍追上了正想着要折回去看熱鬧的馬車,一個躍步跳了上去,“阿倉,別回去,快先走,去哪兒都行,我哥和蕭歸寂在那兒打架,咱們趕緊走!千萬別打擾了他們。”
白秋倉問:“你确定?不後悔?”
我點頭:“我确定!不後悔!”
于是很講義氣的白小王爺緊了緊缰繩兒,将猶在戰鬥的兩位都抛在了人來人往之中。
只是我以為離開的地獄,其實都是天堂。比方說,現在我那位美貌驚若天人的姐姐正站在廣南王府跟前,翹首企盼着,不知道是我的到來,還是白小王爺的到來。
馬車停穩,我同白秋倉一起跳下車,袅袅柔音便跟着它的主人迎了上來,“王爺終于回來了,貴妃娘娘可是早就等急了,不知這位......”
我擡頭,還未自我介紹一番,眼前美人臉色便就忽的變了,原本就如明珠的大眼睛瞪成了東海夜明珠,正稀奇,方才那溫柔似水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帶着些驚訝,帶着些惶然,“小,小歌,你,你回來了?” 。
說起我姐姐,算起來未見着她的時日,竟也有□□年,與我離開明安的時日倒是相同。如今瞧着她的形貌,倒是與我離開是無甚二至,無非面上又多了幾番風情,因而我倒是能一眼将她辨認出來。
但這□□年中,我由一個調皮的小姑娘成長成為一個更調皮的小姑娘,時間刻刀,樣貌上的變化自然有的,但我卻沒想到,我姐姐能一眼就将我認出來,就像那一年她初次來到飛雪山莊時,在一群玩耍的人當中,一眼認出了我是謝家小姐一樣,稀奇的很。 。
而今時隔九年她還能将我認出來,就更是稀奇。
許是我臉上驚疑的表情太過明顯,她主動同我解釋道:“小歌,這些年,你倒是沒什麽變化。”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師父常說,變化二字,一朝一夕一瞬間,你我分離九年有餘,你如何知道我沒有什麽變化?再說了,我記得我離開明安時好像沒有你高。” 。
她愣了愣,絕美的面龐上委屈在肆意橫行,她擡眼看了看白秋倉,似是在求助。我斜眼瞥着白秋倉,只見他似乎受不住她的目光那般,眼中是異樣的柔和,只是看向我時,平展溫和的眉間微微凸起,我暗自冷笑一聲果真自古兄弟難過美人關,便果真聽到他說:“小謝,你別這樣。她是你姐姐。” 晉江原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我也沒說什麽,就是覺得事情不能以一概全而已。”
白秋倉輕輕咳了一聲,伸出手來同時将我和姐姐的肩攬住,笑道:“好了,自家姐妹嘛,走,我們一起去會一會我那唠叨啰嗦的母親。” 。
說着便要推着我們向前走,我從他胳膊下掙脫出來,看着他,“我不喜歡同宮裏人打交道,你們去吧,我要去找我哥了。” 。
“可是......”白秋倉一臉為難的樣子。
姐姐笑着過來拉我的手,被我躲過之後,微微一怔,卻也不覺得有什麽尴尬,用她那招牌似的溫柔的聲音說道:“小歌,昭熙哥哥一會兒就過來了,咱們一起進去等罷。”
“昭熙哥哥”這四個字讓我沒忍住皺了眉,時光仿佛一下子飛躍到十年之前的武林大會。那時,我還管盟主叫爹爹。那時,我哥哥謝昭熙,還只是我一個人的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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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撐不住了。困哭了。三更。。明天繼續。
15問君何所之
太寧八年仲秋。
飛雪山莊前院人頭孱動,江湖中知名的不知名的,無論是大俠還是小俠,無論是一派還是一宗,紛聚于此。三年一度聲勢浩大的武林盛會,在一片喧嚣中鄭重開幕。
武林大會,說白了,就是幾家有頭有臉豪門大派展示武功,相互切磋,一争高下,以此來達到統招天下俠士入本門的目的。武林盟定,凡此大會,在比武中獲勝的一派,便可獲得擁有江湖令三年的資格。
江湖令這個東西,乃是江湖武林代代相傳的寶物,傳聞中得此令者可在中州大地尋得上古神劍承影。神劍承影之所以被稱為神劍,自是因為它的神力無限,此劍無身,卻削鐵如泥,殺人于無形便也是很輕易的事情。而在江湖之中,無論這柄劍有着怎麽樣的傳說,但倘若它有着悠久的歷史,又被傳頌了多年,那些熱血俠士對它就必然會有些向往,甚至會成為指路的明燈。
但武林中也常有傳聞,說承影乃邪魔之劍,此劍若出,天下浩劫。因而自古以來,江湖令便一分為二,乾令由歷代武林盟主持有,而每屆武林大會上傳觀的那一枚,則是坤令。由此來制約江湖,避免浩劫。
這一年的大會,與往年不大相同。
大會最後一日,蜀山傾覃宮連拔頭籌,在衆人的言語當中,都說今年這江湖令怕又要被供在傾覃宮的宗堂裏頭了。最後一場比試已經完成,傾覃宮主葉曉唇角含笑,向着趴在地上的對手拱手道:“秦掌門,承讓了。”
似是已經塵埃落定,江湖令再一次被遞到葉曉手中。 。
正此時,忽有十六條彩色絲帶自八方而來,直襲葉曉。躲避之間,江湖令已然離手,在青天白日間翻滾閃耀。忽而有一只手帶着青絲羽秀伸出,極為輕易的便将令牌握于手中。衆俠士嘩然大驚。
只有在傳聞中才會略微露臉的魔教宗主虞左尋,手握令牌,擡眼看着才剛繼任位子不多時的武林盟主,嗤笑道:“武林大會不是合江湖的盛會嗎?謝盟主這是不将我們羊家村放在眼裏咯?還是說,盟主大人在懷疑我們羊家村沒有同諸位一征江湖令的能力?”
哦,羊家村,就是魔教教派大名,據說是因為創始者喜歡放羊。而據小道消息稱,是因為他們教主覺得各派什麽主什麽掌門太多,不好區分,而村長卻是鮮明了許多,還能同朝堂挂上一絲絲的邊兒。
那一年的武林大會,其實也是我爹的任職大會,才做了幾天盟主便受到了這樣的挑釁,我爹心中自是有怒,又因為有着整個中原武林做靠山,我爹氣勢便就盛了不少,登時便回答道:“我飛雪山莊召開武林大會,乃為中原同道,你羊家村不屬中原,何以有來争江湖令的資格?”
虞左尋衣袖一甩,輕聲一笑,道:“啊,本座忘記宣布了,羊家村總堂搬到玉羅城,敢問謝盟主以及在座各位掌門,玉羅城可算是中原之地?”
我爹與各位掌門當時就震驚了。但畢竟是盟主,若就被這點事兒吓到,那後來我就不會被他追殺了那麽多年。只是愣了一下,擡眼掃視了一周在座各位,我爹說道:“玉羅城自然是我中原之地,如此,也罷!”又轉向在一旁眉頭緊皺的葉曉,“葉宮主......”
那葉曉當年雖已是一派之主,卻也才不過十八/九歲。年紀雖輕,功夫了得,一套“天宮碧落”劍法被他耍的行雲流水,堪稱一絕。少年功成,卻不驕盛,很受得各派尊敬。又是劍眉星眸,氣質非凡,深得江湖女俠喜愛追捧。那一年我趴在後院牆頭上往前院偷看,前院烏泱泱一片人頭中,第一個引得我注意的,便就是這位宮主。
我爹的意思,葉曉自是懂得,點了點頭,他朗聲說道:“我傾覃宮從不懼人,葉曉願接此戰。”
那時我趴在後院牆頭,腳下踩的是外頭某位俠士家的小少俠的肩膀,葉曉說出這話時,我激動的跺了一下腳,在一聲啊的痛呼聲中,跌到了牆下的草叢裏,也就沒看成那最後一場比試,但後來我哥說,江湖令還是被傾覃宮拿回去了,可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半路來搶也不見得能搶走。
坐在草叢中,方才腳下那位小少俠,一臉苦相瞪着我,咬着牙憋着不流出淚來,而眼睛卻早就是紅彤彤。我雖也摔了一跤,卻因為有他在下面墊着,并不覺得摔的有多慘,見他一個男孩子紅了眼睛,頓時十分瞧不起他,我說:“你瞪我做什麽!我摔下來的地方比你高得多!我都沒說什麽,你一個男孩子哭什麽!”
原本他是沒有哭的,但我這話方一說完,他就哇一聲哭了出來。他這一哭,原本在院子中其他地方玩耍的小孩子都一齊聚了過來圍觀。在衆多目光中,我覺得有些丢臉,便從地上爬起來,準備離開,可我剛一站起來,他哭的更兇了,聲音幾乎要穿透我的耳朵。
不遠處的小道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攜着一道陌生的身影翩然而至。我心中暗道不好,望了一眼四周,逃是逃不開了,心一橫,便又坐回了草叢中,趁小道上二人還未走過來,我語重心長的教導被我踹哭的小少俠,“你看,這滿院子的少俠,一起玩耍都會磕碰,可是大家都沒有哭,偏偏你在哭,太給你爹丢臉了,啊,你是七煙閣的小少主對吧,啧啧,早聽說七煙閣全是大姐姐,果然教得你也像個姑娘了......”
“妹妹,你在幹嘛?”頭頂上,哥哥熟悉的聲音,疑疑惑惑。
我啊了一聲,擡頭看向哥哥,“他哭了,我在安慰他。”
話音還未落全,小少俠哭聲卻又大了幾分。我捂住耳朵,不滿的嘟哝,“你看,我說你像個姑娘吧!男子漢哪有像這樣哭的!”
圍觀的小夥伴們轟然大笑,小少俠的哭聲更厲害了。
突然我哥一巴掌拍在我腦袋上,我擡頭驚訝的看着他,他皺着眉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傻啊,是真看不出人家就是個女孩子啊!”
我忙轉頭看過去,小少俠眉眼淺淡,的确不像是男孩子的濃眉,小少俠身子羸弱,小少俠喉間平順,小少俠梨花帶雨......我呆了!想想我方才還踩着人家的肩膀看着前院的比試,頓時覺得愧疚萬分。但我的回想時間比較漫長,待我回過神來想要同她道歉時,圍觀的小夥伴早已不知所蹤,同時不知所蹤的,還有我哥和那位小少俠,哦,不,應該是小女俠。
院子中只剩了我一個人,我在草中坐了片刻,撇撇嘴,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小聲嘀咕:“不就是摔了一跤嗎,我也摔了,我也沒哭啊,切~~柔柔弱弱有什麽好的,把我丢在這!死哥哥壞哥哥臭哥哥爛哥哥!”
嗤——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我轉過頭,深藍色的衣袍,正是方才與我哥一同過來的那人,是個比我高兩個頭的少年,此刻正抿着嘴偷笑。意識到他是因何而笑,我瞪了他一眼,“笑什麽笑!沒見過被扔在一邊發牢騷的啊!”
少年笑着輕咳了一聲,老實回答道:“沒見過。”
我說:“那現在不是見過了!你還在這做什麽!” 。
少年笑道:“昭熙兄走之前,要我照看一下你。” 。
聽到哥哥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扭過頭看着牆壁,“我不需要照看!我又沒有哭!你們都去看那個誰,她叫什麽來着......哎呀不管了,你們都去看她啊!”說着又走向牆邊,“我還要看比武,別煩我!”
身後,少年又笑了,他說,“牆那麽高,你确定你能爬上去?”
我回身瞪他,“要你管!”
少年無奈搖頭,突然身側一道藍風掃過,我驚了一驚,擡眼看過去,牆頭之上,少年嘴角彎彎,眸中帶笑,午後陽光毫不吝啬傾灑而下,在他周身圍繞着,好像西天梵境的佛祖,佛光普照。
佛祖坐在牆頭,淺淺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來,“過來,我拉你上來。”
佛音空廖,我呆呆的望着牆頭上的佛祖,虔誠的下拜,“佛祖慈悲,我哥欺負我,今年的桃子能不能讓爹爹全都留給我。”
佛祖愣了愣,笑道:“衆生寬恕,切不可有妒心,方能如願。” 。
我忙點頭,“恩,我不怪我哥了!今年的桃子能不能都給我?”
佛祖曰:“你愣着做什麽,再不過來比試就要結束了!”
我吓了一跳,擡眼看去,哪裏有什麽佛祖,牆頭之上,分明是那個藍衣的少年,淺笑似清風。
我啊了一聲,跑過去借着他的手爬上了牆頭,盯着他看了一陣子,我問:“佛祖呢?”
少年愣了一下,“什麽佛祖?”
我說:“就是剛才坐在這裏的,你沒看到他嗎?”
少年臉色微變,指着自己旁邊的位置,“你是說,坐在這裏?” 。
我點頭,朝四周張望着,“對啊,就是這裏啊。剛才還在的,跑哪裏去了,”
少年瞪大眼睛,也往四周看去,我見時機已到,伸手一推,少年順着牆壁跌了下去。我坐在牆頭哈哈大笑,“笨死了!我說你還真信啊,哼,讓你笑我!活該!” 。
跌落的少年,扶着牆壁站起身來,卻沒有生氣,臉上還是那副笑意清淺的樣子,他仰頭看着我,似乎有些無奈,“你怎麽......” 。
我眨眨眼,“手滑了。”
他笑了笑,“把我推下來了,你怎麽下來?”
我撇撇嘴,麻利的跳下牆頭,站在他跟前,仰頭看着他,“爬牆而已,以為我真不會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許久他擡手摸了摸我的頭,道,“才九歲,還說不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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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欠大家的兩更,我還在努力補,這幾天課多,明天之後課少了,一定補上。
16去年今日此門中
雖然有個不大愉快的小插曲,但江湖令還是被傾覃宮贏了去,也算是沒有為中原武林丢臉。
武林大會結束的當晚,飛雪山莊的議事廳裏,謝家長輩坐了滿堂,我與哥哥被叫過去時,大體瞧了一眼,但凡有點輩分兒的,都來了。
議事廳這種地方,爹爹向來不許我們小孩子過來,而今,不光那廳堂中央卻立個着身姿亭亭的小女孩,就連我和哥哥都被叫了過來,便定是有大事情要宣布了,且這件大事兒或許與小孩子有着很大的關聯。
果然,我同哥哥方才入得大廳,便聽得随着爹爹坐在正廳高座上的娘親的輕柔的催促聲道:“小熙,阿謠,快點過來。” 我與哥哥忙緊走了兩步,方至于廳中央那女孩兒的身側,爹爹帶着威嚴的聲音,便鄭重響起,“今日召集山莊上下,是要同大家宣布一件事兒。”
我與哥哥同時頓住了腳步,朝爹爹看過去,但見他袍袖一揮,擡手指了指我們這邊,繼續道:“我謝家如今,雖為武林大家,然我膝下這一雙兒女,實屬頑劣,白白耽擱了一身驚奇骨骼。但蒼天有恩,今日送了含煙到我飛雪山莊,乃是我謝秀之幸,乃是飛雪山莊之幸!”
“江湖兒女雖不拘小節,不拘于禮,但今後,還望各位待含煙如同待長歌一樣親善友愛!從今往後,含煙,便就是我飛雪山莊的小姐,是我謝秀的女兒!” 。
含煙......我忙轉頭向着身側的小女孩看過去,不過是比我高出半頭罷了,卻是身姿纖纖,似弱柳扶風之态,眉目間像是藏着山水柔情,細眉大眼,唇薄如翼。那時的她不過才十來歲,卻是出落的标志至極,一副禍國殃民的形貌已然顯現。比方說,我看到我哥看着她呆了半天,吞了下口水,擡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該是妹妹罷,放心,以後有我在,絕不叫你受欺負,今後我就是你哥哥!” 。
哥哥的話,逗得爹爹哈哈大笑,滿堂之人均是面帶笑意。含煙姐姐亦是臉色微紅,十分羞澀的點頭,“謝謝昭熙哥哥。” 。
我哥笑着摸了摸腦袋,“都是一家人,謝我做什麽......”突然轉過身來将我往她面前一推,“喏,妹妹,快來見過......額,不知含煙妹妹是哪一年生人?”
“太寧元年六月。” 她臉色更紅了一些。
我哥側頭沖我眨了眨眼,“妹妹,含煙妹妹比你大兩個月,你得喊她姐姐。”
我哦了一聲,看着含煙半天,卻是喊不出那兩個字來,沉默了一會兒,我說:“爹,娘,女兒有些頭疼。” 。
一面捂着頭,一面從眼風裏瞥着爹娘的動靜,但見爹爹倒是沒什麽動作,只是皺了眉頭,倒是娘親慌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也不顧那柄她從不離身的寶劍,直奔到我身邊,抓住我的肩,将涼涼的手背往我額前貼着,“阿謠,你怎麽了,生病了?”
順勢倚到娘親懷中,小貓似的嘤哼了幾聲,娘親二話不說,抱起我出了大廳,将一屋子的人晾在身後。
被娘親抱着走了一段路,方一轉過後院月亮門,娘親便拍了一下我的肩,将我放了下來,盯着我直笑,“怎麽,不喜歡那位小姐姐?”
知我者莫若娘親也。我點了點頭,“她太弱了!”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像是風能吹倒了一樣。” 。《》
娘親笑了兩聲,蹲下身來,看着我,眼中有些無奈,她說,“可是她是你祝伯伯的女兒,現在你祝伯伯一家被屠滿門,只剩了她一個。就算你不喜歡她,她也得成為你姐姐。阿謠,這是江湖武林的道義,也是你爹作為盟主的責任。”
祝伯伯,啊,我記起來了,就是前任武林盟主,前些日子剛退出江湖的那位。我想了想,問:“那娘親你喜歡她嗎?”
娘親又笑了兩聲,“喜歡啊,小丫頭長得标致,嘴巴也甜,又有禮貌又懂事,比你整天上蹿下跳爬樹掏鳥窩摘桃子讓我省心多了。我當然喜歡她啊。” 。
我愣了,哥哥喜歡她就罷了,爹爹喜歡就罷了,連娘親也喜歡她。就在我愣神的功夫裏,前廳一直跟在爹爹身旁的侍從出來尋娘親,說:“夫人,盟主請您回去接受大小姐的認親儀式。”
我忙擡頭看向娘親,只見她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馬上過去。”又低下頭來,同我道:“阿謠你是跟着娘親回去,還是自己回院子?”
我看着娘親,覺得有些委屈,但我還是說:“自己回院子。” 。
娘親又道:“今夜早些睡,娘親不過去陪你了。” 。
我點頭:“好。”
“好”字因未落全,眼前已然不見了娘親的身影。我立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望了一眼漫天繁星,回身向着我的小院子桃夭院走去。走着走着,我想,大約是我之前跟着哥哥太調皮太不聽話,太不像個女孩子了,所以大家見到含煙這個真正的女孩子時,才顯得如此喜愛。若是我也安靜一點,乖一點兒,大概娘親他們也會像喜歡含煙那樣喜歡我罷。 。
這樣的想法,竟一直持續了許久,直到我被送到錦岐山上,師父告訴我說:“世間之人活法各不相同,你活潑必定有喜歡活潑的人喜歡,你安靜必然也有喜歡安靜的人喜歡,大可不必為了迎合他人而改變自己,你要相信,這世間總有一個人喜歡你,總有一個人願意喜歡你。”
我問:“那誰願意喜歡我?”
師父望了眼天,道:“喜歡逗比的人,大概喜歡你。”
我:“......”
廣南王府的院子,我終究是沒有進去。這些年,承蒙師父的教誨,我沒有再試圖改變自己,而是一直在等那個喜歡逗比的人出現。倒也不覺得同□□年前有什麽感同身受的地方,其實細細想起來,我那會兒,不過也是怕,朝夕日夜相伴的人全數離去在一夜之間罷了。
現今時日蒼雲而變,危機時哥哥還會護着我,無聊時師父會陪着我,實在閑了還有個師弟可以調戲,我倒也沒有什麽怕的東西了——除了喪心病狂的殺手們和不知道何時會找我算賬一巴掌結果了我的蕭歸寂。
雖然姐姐再三請求,但我不動于色,白秋倉倒也不勉強我,只差人将我送去方才來時我哥同蕭歸寂打架的地方。
從廣南王府到這金雲大道,約莫小半炷香的時辰,來回大約須得大半炷香,又因在王府門前耽擱了些時候,金雲大道時,再次返回到一炷香的時辰便已經過去了。 。
原本以為打架的二位應該早已打完,而按照我哥脾性,無論是敵是友,同他打完架,就必須要與他喝上三杯,以約下次再戰。我因算着如此,才急匆匆又趕了回來,指望着還能蹭一頓酒吃。
但我進來掐算一向不準,趕到大道時,二人竟還在打鬥,但與一炷香之前不大相同的是,之前是他們互毆,現今卻是他們二人聯手同數名銀甲士兵動了手,敵多我寡,二人打的也就格外認真。我坐在道旁的屋頂上看着這場不可多見的打鬥,仔細的将每個情節默記于心中,算是為日後退出江湖寫話本子積累些素材。
若說我哥這人罷,有些技能真的是叫我挺佩服的,尤其是同人打架時可以分出神來去注意周圍環境這一技能更是叫我百贊不嘆。我竊以為坐在這一處房頂便就夠隐蔽了,可我哥一個回眸,便就暴露了。
若只是暴露了,我大可以坐在這裏不動,待到打完來問時,我就說:“啊。哥哥,原來是你啊!我還說瞧着那麽熟悉呢!原來真的是你!”這樣還能将“不出手相助”這一事實給掩飾過去。 不過我腦子這般機智,哥哥自然也是不差的,是以他根本不給我留說出以上的話的機會。
自三名兵士中間,騰空躍起,直奔向我坐的這一處,也不顧背後是不是有敵人又撲過來,只揪起我的耳朵,道:“方才叫你幫忙你跑什麽!還有,我的桃花酒怎麽跑到他那裏去了!”
耳朵被揪的生疼,我一面躲着他再次揪上來,一面說了方才那番話,“啊,我沒認出來是你!我以為我的哥哥是不會當街跟人打架的!”
我哥哼了一聲,“那我的酒呢!怎麽會跑到他那裏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騙我!心中默默頂了一句,将要回話,屋下突然傳來惶恐的聲音:“屬下等不知是小侯爺,請小侯爺恕罪!”瞥了一眼屋下,方才還在打鬥的士兵此刻正整齊的跪在缃色衣袍的男子跟前,恭謹顫栗。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擡頭朝這邊看了過來,嘴角展開淺淺的笑意,“又見面了,長歌。”
我愣了一下,這一聲“長歌”......好熟悉啊,但不知為何,卻又感覺是遙遠的。
肩膀突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我吃痛的輕呼了一聲,回過頭,哥哥正怒目而視,聲音也帶了幾分怒意,“謝長歌!” 。
“啊!”我忙道:“肯定是他偷的啦,我怎麽會把要帶給你酒送給別人嘛!”
哥哥了然的點了點頭,憤然道:“我就知道是這樣,那小子還非說是你送他的!拿着我的東西還敢跟我炫耀!” 。
我說:“哇,這麽不要臉啊!那你該同他打一架啊。” 。
哥哥說:“沒錯,已經同他打了,半路還引來了城畿司的人,真不要臉,也就仗着這是帝京,不是本公子的地盤,若是倒了明安,非打的他滿地找牙!”
我提醒道:“哥,百裏閣總堂在明安,回去了你也不一定能贏。”
哥哥皺了皺眉,腳一擡,将我從屋頂踹了下去,掉在地上之前,我聽到他的咆哮:“滾!別說是我妹妹!”
我從屋頂華麗掉落時,看到城畿司的兵士們都瞪大了眼睛看好戲,為了不負他們如此表情,我在空中暗自扭了扭身子,沖着方才同我打招呼的人砸了下去——。
沒有預想中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