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9)
這樣的确挺悲催的。如今你想怎麽辦?”
我想了想,吐了幾枚瓜子皮,又望了一眼對面分堂的牆頭,說道:“等過幾天花燈會再說,要是那時候他還是不想聽,那我就沒什麽法子了。”頓了頓,“現在離花燈會還有個幾天,昨日我與人約戰在郊外湖心亭,明天早上去打架,你要不要去看?” 。
“約戰?”白秋倉叫了一聲,猛然站起身子來,“同誰啊?”
我也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笑了笑,“神鞭,李未陽。” 。
“誰?!”白秋倉驚叫起來,望着我的眼神有些訝異,“小謝你瘋啦?李前輩都敢挑戰?說好的退出江湖呢?”
我啊了一聲,說:“心情不好找點事兒做嘛,就這個還有點挑戰性。你到底去不去看?”
白秋倉:“......去!”
我滿意的點頭,擡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許告訴蕭歸寂!”
白秋倉:“......額好。”
一日時光随着手中瓜子越來越少地上瓜子皮越來越多漸漸流落而去。。
入夜,我将随身而帶的銀針仔細淬毒後整齊的碼在了小案上,這東西明天可不能帶,神鞭李未陽乃中原武林有名的前輩大俠,前一輩俠士的情仇愛恨我尚且不得知,但師父教導過我,對前輩施毒,乃是大不敬,不到萬不得已,覺不可輕易施毒。
我雖對于師父并不大尊敬,但對于武林中的前輩們卻是敬重的很,将來若有朝一日劍對峙盟主,我還要指着這些個老前輩為我說句公道話。
好在還有軟劍半聲笛。這柄軟劍是當年我離開明安時,哥哥給我防身用的,據傳此劍乃祖爺爺的把兄弟相贈,劍出名門,十分金貴。但這些跟着我,就算當初金貴,如今便也只能算是丐幫一員。
因是軟劍,倒也沒什麽可以拾掇,只将劍解下來擺在床邊,便就去睡了。睡之前有些奇怪蕭歸寂今日竟然破天荒的沒有來騷擾。但想着他一閣之主,又是侯府公子,日理萬機,該是又忙碌了,便就真的睡着了。 。
第二日,我早早起來,穿戴整齊,避過蕭歸寂,拉着白秋倉一同去了郊外湖心亭。
湖心亭處,傳聞中從不守時的神鞭李未陽竟早就坐在了亭子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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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石桌上,擺着一只酒壺,兩只杯子,另外還擱着一段蛇骨鞭,十三節,節節猙獰,正是同它的主人一樣齊名江湖的“十三蛇骨鞭”
走進亭中,我恭謹抱拳,問候的話還沒講出口。李老前輩卻突然站起身來,笑眯眯的瞧着我,又瞧了眼我身後的白秋倉,指了指石凳兒,笑道:“呀,還帶着小夥伴呢,來,先坐吧。”
我頓時感到不大明白卻只覺得十分厲害,簡稱不明覺厲啊。但前輩既然發了話,我總不能站着不動,于是便拉着白秋倉坐了下來。
方一入座,李老前輩便拿起他那赫赫有名的“十三蛇骨鞭”,我心中一驚,手迅速按向腰間的半聲笛,然而李老前輩卻只是将蛇骨鞭往腰間一別,道:“小家夥太占空兒了,來喝酒喝酒。”
我與白秋倉面面相觑,卻只能由着他的意思将酒杯接過來,斜着杯子看了一眼,又略略一聞,便知這酒定然無毒,便一飲而盡,趁着老前輩還未喝完,我問道:“那個,前輩,不知何時才能開始?晚輩時間不大夠用。”
李老前輩呵呵笑了兩聲,突然道:“不用比了,你贏了。”
“什麽?”我與白秋倉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叔的身影久久停留。
李老前輩閑閑的給自己斟着酒,語氣卻有些郁悶,“昨夜百裏閣蕭閣主找到老夫,說是要同我一較高下。蕭閣主之名,老夫豈能不知?但他卻非要同老朽一戰。老夫一大把年紀了,哪裏拗得過他。” 。
頓了頓,郁悶中帶了些敬佩與贊許,“蕭閣主年紀輕輕,然功夫之精深,卻是叫老夫沒有料到的。哎,不服老不行啊。老夫輸在他的劍下,應了他一個要求。那便是,今日與你比試時,讓你幾招,讓你贏了這比試。”
又頓了頓,蒼邁的聲音中帶了些笑意,“老夫在江湖這麽多年,被要求放水這樣的事兒還是頭一回遇上。呵呵,若是這樣,倒不如不比。總歸你也是要贏的。小姑娘,你福分不淺吆。”
說着站起身來,啧啧的嘆了兩聲,帶着他的鞭子離開了湖心亭。
我呆坐了半晌,站起身來,往亭外沖去,白秋倉在我身後喊道:“小謝,把持住啊!”
把持你妹啊把持!連我挑戰個大俠都,他都能先我一步給挑戰了,就算是我先前要同他表白,但這唯一一點兒樂趣就被他這樣毀了,不能忍!堅決不能忍!
蹭蹭蹭蹭,幾乎是一路輕功飛回分堂,連大門都懶得走,翻牆進去,直接闖進了蕭歸寂的房間。
這是我頭一回來他的房間,竟不知這房間布置是如此的簡單,只是放置了床榻各一張,焚香爐一鼎,看書用的小案一張,連書架都沒有,一本一本的書和賬本兒就被層層相疊摞在小案上。連分堂中最偏僻的廂房都布置的比這裏精致。
闖入他房間,我愣了愣,腳下頓了一下,暗嘆了一句忒寒酸。直奔床榻。
床榻相連,昨夜連夜挑戰了大俠前輩的某閣主正沉沉的睡着,連我踹門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驚醒他。《》
我嘆了嘆,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大喊道:“着——火——啦——”
猛然被驚醒一般,他坐起身來,方才還閉着的眼睛,早已是全然睜開,只是因剛剛被吵醒,還帶着幾分茫然,但不過瞬間,便全是清明,晃了晃腦袋,他看向我,聲音也因剛剛睡醒有些沙啞,“長歌,你說什麽?”
我斜眼看着他,“大白天怎麽還在睡,昨晚做什麽了?”
他愣了愣,垂下眼簾,卻是不說話了。
房內一片沉默。我靜靜的瞧着他,眉間清俊如同山棱,眼中深潭倒影着星海,薄唇如畫,就連一頭睡的亂糟糟的頭發,看上去也覺得十分養眼。
我想了想,暗自嘆道,臉好看,什麽樣都看着順心。
看着看着,突然覺得氣血湧動。他就在此時突然擡起眼來,目光有些複雜,有些震驚,有些疑惑,有些想笑還得憋着的壓抑,他說:“長歌,你流鼻血了。”
25紅玉花燈直砸下
因着知道蕭歸寂先我一步去挑戰大俠是為了我好,便就沒有再同他計較,當然他也沒同我計較我對着他流鼻血的事情。這事兒便就算是兩清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圓。
花團簇着燈影,燈影伴着樂聲,樂聲合着歡笑,歡笑并着滿目琳琅,自金雲大道綿延十餘裏,直達金殿門前。我站在虛晃的燈影中,情緒有些搖曳,如同這滿目的花燈,如夢似幻帶着濃烈的卻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帝京的花燈會,果真是名不虛傳。
我同神醫秦飍約在四方客棧名下的四方茶樓,樓下正是花燈會最熱鬧的地段兒,座位又是合茶樓最好的觀光點兒,正對着一處擂臺,比的是吟詩作對猜字謎與不動拳腳搶花燈。我到茶樓時,神醫還未到,我倒不覺得不妥,畢竟大牌兒都沒什麽時間觀念。
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對面臺子上便乒乒乓乓鑼鼓喧天而起,循聲望過去,正有幾位書生打扮的人晃上了臺子,想來這場比的,該是猜燈謎。對于詩詞歌賦,我向來沒什麽興趣,但現今神醫遲遲不現身,也沒什麽別的樂子,權當是消遣了。
走馬燈徐徐轉動,燈影晃動了幾個來回,停住時,我聽到臺上有司儀念道:“古月照水水長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處好泛舟。” 。
話音方落,便有書生接口答道:“湖,湖心亭的湖。” 。
又有旁的沒有搶答上的書生不滿嚷道:“我說,能不能出幾個新奇一點的?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這個去年就猜過了好吧!”
接着又有更多的人叫嚷起來,原本安靜觀看的人群也叫嚷起來,似乎還有人躍上了臺子想與那司儀動手,不過片刻之間,樓下已是亂作一團。
我看的目瞪口呆,又忍不住直想笑,帝京同江南果然不同。
師父曾帶我在錦岐山之側的舟安城看過中秋的花燈會,雖不及如今氣派熱鬧,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之态,此類比試倒也不缺少。卻從沒見到這般情況,也或許是舟安人民都比較樸實善良,就算發現了這般情況也不舍得拆穿罷。
正想着,身後有珠簾卷起的細碎之音響起,我轉過身子,就如那段似夢境的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頭發花白的老頭兒翹着山羊胡子,笑眯眯的望着我,眼中眸子亮晶晶,卻如深淵,看不見底。
老頭兒笑眯眯的望着我,伸手同我打招呼,“又見面了,下毒不解毒的傻姑娘。”
他這話剛說完,我便曉得,那不是一場夢,那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但那記憶那樣模糊,以至于我都不能确定它是真實存在過的。心間猛然一顫,我突然想到,在那段模糊之前,在那段模糊之後,究竟發生過什麽?我的記憶,是不是像我一直以來懷疑的那樣,弄丢了一部分。
緩了緩神,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向神醫抱了抱拳,“謝長歌見過前輩,前輩請坐。”
老頭兒似乎微怔了一下,擡手捋着胡子呵呵笑了兩聲,緩步踱至方桌前坐了下來。瞥了一眼我為他斟的茶,伸手接過去握在手中,卻是不喝,只又笑眯眯的望着我,眼睛向珠簾外瞥了一眼,道:“小姑娘,找老頭子有什麽事情就別藏着掖着了,我那傻徒弟還在外頭候着呢。”
我忙擡眼向珠簾那邊望了一眼,果然見着月白衣角一閃而過。
将茶杯捏在手中輕輕晃動了幾圈兒,幾顆細碎的茶葉在杯底旋了幾周,又沉了下去。想了想,我說道,“前輩,長歌只想知道,近三年來,前輩可曾為長歌療過傷?”
老頭兒啊了一聲,道:“是有這麽回事兒。” 。
心間猛然一沉,我又問道:“那......前輩可知長歌是因何受了傷?”
老頭兒擡眼瞧着我,面上笑意退了一半兒。突然伸手探向我的手腕,還沒來得及躲,就被他捉了過去,因他是神醫,這般樣子,打眼一瞧便知是在把脈,我便也不在扭捏,任他按着。他手按在我腕間,閉眼沉吟了一陣子,松開手去,睜眼望着我,卻又是笑意吟吟,“恢複的不錯嘛,若兒将你照看很是周全啊。”
轉移話題?呵,心中暗自一笑,我收回手,點頭道:“師父的确待我周全。還請前輩告知長歌受傷的原由。” 。
老頭兒又啊了一聲,又擡眼朝珠簾那邊望了一眼,啧啧的嘆了兩聲,道:“小姑娘,你真想知道?” 。《》
我點頭,“長歌不想活的不明不白。”
“罷。” 老頭兒嘆了一嘆,咳了一聲,開口說道,“老頭子可以告訴你受傷的緣由,但其他的,還是等你自己慢慢想起罷。” 頓了頓,“炎殺箭離弓,必有所中,你在那日不幸當了炎殺箭的靶子。” 。
炎殺箭,竟然是炎殺箭嗎?我愣住了,自小祖爺爺同我講故事時,便就提起過此件兵刃,雖比不過湛盧承影,卻是同帝王箭赤羽并稱為“冰火雙箭”的神兵之刃。傳聞中青羽衛總指揮使“一弓火凰炎殺發,箭箭穿楊不虛行”,這話的意思是,帝國最厲害的暗衛的指揮使,有一把叫做火凰的弓,佩帶着炎殺箭,若是兩件兵刃一同用了,每一箭都能有百步穿楊之效,每一箭都必定會射中目标。 而在江湖間,這句詩的後面還有一句,叫做“百不失一血盡流,不盡血流盡淚流”
後面這兩句的意思,就明白許多了,說得是,人若是中了炎殺箭,必定會血盡身亡,若有幸死不了的,就會疼到哭死,總歸結局都是個死。 所以說,中了此箭,我還活下來,撐到現在活蹦亂跳,沒有覺得身體不适。除了生命力頑強蒼天憐我命不該絕,最該感謝的,便該是眼前這位神醫了。
尚且還沉浸在震驚當中,老頭突然又啊了一聲,說道:“對了,你就沒懷疑過你胸前無故多出的傷疤嗎?啧啧,還是說你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真是個傻姑娘吆。”
我愣了愣,臉色紅裏透白,紅是為着羞澀,白是為着驚懼。羞澀自是不必多說。這驚懼,卻是來的突然又襲的厲害,胸前那一處傷疤,我不是沒有注意過,只是......。
我不大敢相信的望着神醫老頭兒,喃喃道:“可是,我師父說......這是我上山采藥時,随身的小鈎倒挂才......難道師父是騙我的?”
老頭兒笑了笑,終于将手中端了半天的茶一飲而盡,卻指了指珠簾處,“小姑娘,老頭子只說回答你一個問題,可沒有說要答其他的。我那傻徒弟還在等你去看花燈,快去吧,再不去,這外面可就不熱鬧了。”
說完,便就起身,笑呵呵的出到珠簾之外。
老頭兒剛一走,珠簾又動了動幾下,我擡眼,唔,正瞧見老頭兒那傻徒弟站在珠簾那裏,一臉緊張局促,像是一個小娃娃,想同大人說帶他出去玩,卻又怕大人不願意帶他出去。
雖沒了看花燈的情致,但見他如此,我還是嘆了嘆,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笑了笑,“哥哥和阿倉他們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他面上有一瞬驚愕飛速閃過,繼而是舒緩的笑意,輕咳了一聲,他道:“他們先去玩了,我在這裏等你。” 。
我點點頭,道了一聲“走吧”,便就打頭出了茶樓,融入這十裏花燈綿延虛晃當中。
與老頭兒在茶樓上說了幾句話,并未耽誤多少工夫。花燈會熱鬧依舊,方才那臺子上的比試,因了字謎陳舊,現今換了活動,我自忍縫兒中瞅了一眼,比的是不動手搶花燈。所謂不動手腳,便就是不出手不動胳膊,以身體其餘各部分搶花燈。
這一項憑的是真功夫,若非有那麽兩下子,哪個能有搶到花燈的本事。而今圍觀人群中,多為帝京大家小姐,養在深閨大院當中,拳腳功夫都不大通曉,故而臺子之上,寥寥數人,一眼望去,數人當中,大約全是權貴官家府上的家丁侍衛。 同這些人比試,也沒幾個意思。
正遇轉身離去,人群中卻突然發出一陣驚呼。我擡眼看去,只見臺上司儀手中拖了一枚花燈,燈身随燭火光彩流轉,竟是件通身以紅玉做成的寶貝。我額前冒了幾滴冷汗,這要是等會兒搶起來,不摔碎了才怪。
情緒因着這,稍微高漲了那麽一點。卻不知怎的,我瞧着這花燈,有些眼熟,可以說是很有眼緣。司儀已經在高聲宣布着規矩。我想了想,拽了下身側蕭閣主的衣袖,“蕭歸寂,你不去試試?”
他低頭看着我,又望了一眼那花燈,一面挽着袖子,一面道:“你喜歡啊?自己也去啊,功夫又不低,比他們一定能比得過。”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在理,也挽起了袖子,不大放心的擡頭問他,“那你還去不去?”
他點頭,“去啊,那玩意兒看上去不錯,帶回去給我們安安玩兒,也算個不錯的玩具。”
一面撥開人群往臺上擠,一面回身問道:“安安是誰?你還有一房小妾?”
身後還沒有答應,而我已經躍上臺子,因為是頭一個躍上臺子的女子,臺上臺下一片驚呼,司儀也湊上前來,同我小聲嘀咕道:“這位小姐,咱們臺上都是些粗人,若是傷了小姐小人也不好同貴府交待,小姐不如......”
“不如什麽?”我打斷他的話,将袖子挽利索,又将裙角掖好,冷冷瞥了他一眼,“本姑娘不過是同他們玩玩而已,瞎擔心!”
司儀愣愣,咂了咂嘴,哼了一聲,“不識好人心!”又轉身向着衆人宣布道:“那麽,現在正式開始!”
話音落,紅玉燈被高高抛棄,迅速下落,好在有人将它又踢回了半空,那人卻因此折了腳,跌在地上痛的哇哇直叫。我呆了呆,站在臺子邊上,覺得自己方才腦子被蕭歸寂踢了,這燈紅玉而做,定然沉重,這要是用身子碰一下,那還不青一塊紫一塊,碎了骨頭折了腿腳嘛。
想了想,我悄悄的往角落中又縮了一下,打算開溜。卻正瞥見花燈中沖着蕭歸寂的腦袋砸了下去,我驚了驚,這要是砸下去,還不給砸傻了?剛要上前,卻見蕭歸寂身子一斜,只是掀起衣袍抖了一下,紅玉花燈竟又飛上空中。
這功夫......啧啧的嘆了兩聲,我想着,我還是悄悄溜走罷,太丢人了。若是我哥同白秋倉正轉到這邊來,那丢人更是要丢到師父那裏去了。
正往後縮着身子,卻忽的見蕭歸寂臉色一變,竟是向着我沖了過來,還沒反應過怎麽回事兒,只覺身子往後一仰,便被他撲到在臺下,連震驚都沒來得及,便聽得啪嚓一聲,緊接着他一聲悶哼,臉色也是慘白。
我驚得動彈不得,他也趴在我身上不動,半晌,他終于擡頭看着我,吐出一句,“長歌,你......說好的一起搶呢?”
我愣了愣,一面擡手推着他,一面道:“那個,你先起來,這大庭廣衆的。”
他艱難的動了一下身子,突然又趴了下,頭埋在我脖子一側。正想着推他起來,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腰被砸斷了,動不了了。” 。
腰——被——砸——斷——了!!
我呆了呆,想起方才那一聲明顯就是傷筋錯骨的“啪嚓”一聲,心中一陣激動,忙掙紮從他身下爬出來,站起身來,望着他趴在地上,紅玉花燈就穩穩的落在的他腰間,朝四周望了一圈兒,見大家都驚呆了。
我咳了一聲,指着那花燈,大聲道:“他贏了!花燈是他的了!誰都不能再搶了!”
司儀顫巍巍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姐,您快帶着這位公子去看看罷,這關乎子孫後代的事情,可馬虎不得啊!”
我:“......”
26九門關閉命案中1
曾經在錦岐山上時,我最向往的便就是這帝京的花燈會,如今終是如願,卻牽扯着這一樁樁掃了興致的狗血事兒,讓我很是惆悵。
這惆悵在蕭歸寂被砸了腰之後,更為顯盛。他師父醫仙秦飍說他這下被砸的不輕,雖不至于癱殘,卻恐怕會留一點後遺症,比方說臉白腎虛外加不舉。
他師父說這些時,滿臉的憂愁,培養了多年的最得意的徒弟大約就要絕後了,這的确是件兒叫人覺得憂愁的事兒。而若是追究起蕭歸寂被花燈砸到的原因,我便就要惶恐起來,這緣由自是沒有其他,不過是用他的芊芊細腰為我轉的有些慢的腦袋擋住了沉重的一擊。
倘若那花燈是砸到我頭上來的,那恐怕此刻我該在郊外的墳地裏同魑魅小鬼為伴了。得知了緣由,心中難免愧疚,又想到我其實是有點喜歡他的,便只覺得心塞。正蹲在屋外臺階上傷神,他師父突然在我旁邊蹲了下來,嘆了一嘆,開口與我說道:“小姑娘,方才老頭子同寂兒商量過了,既然他是因你而傷,極有可能因為這而找不到媳婦兒,所以......”
又嘆了一嘆,側頭看着我,“所以,小姑娘,你得對他負責啊。” 。
愧疚感轟然一聲天崩地裂,惆悵在天旋地轉中粉碎的幹淨。好像是不小心踩到了最怕的老鼠的尾巴,驚懼到說不出話,連呼吸都要猶猶豫豫。在這猶豫的喘息間,我想起師父從前教導我,同自己喜歡的也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将會是天地間最最美好的事情。可是現在這即将發生的最最美好的事情,我卻不能确定它究竟會不會是最最美好的。
我蹲在臺階上,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緩了緩神,我看向他師父,“他是這麽說的?”
他師父啊了一聲,嘆道:“他是這麽說的。” 。
我說:“可,可是我......”頓了頓,掙紮着站起身來,竟有些腿軟,跌跌撞撞跑下臺階,我望着碧藍如海的青天,漸漸平靜下來,“我,我要去問問我哥,我哥要是不反對,就照你們說的辦罷。” 。
提着裙角飛快的跑了出去,慌忙跑出分堂十多步,才發現跑錯了方向,立在原地靜了一會兒神,我轉過身子,向着廣南王府跑去。
從前來王府都會恭謹的等候通傳,畢竟是王爺府,朝臣官員難免走動,若是不小心驚擾了人家,便就是不敬了;若是再不留意發現了什麽秘密,那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發展方向了。但如今我卻沒有顧及這些,只提着裙角往王府裏頭跑,守門的侍衛大都認得我,也沒有阻攔,進門的時候,正遇上王府管家出門,見到是我,管家愣了一下,同我說了一句“王爺與謝公子在後院比劍”,便就被我甩到了身後。
一路飛奔,轉過月亮門,還未至後院,刀劍相交的嘶鳴之聲铮铮融入風中,傳入耳朵。我腳下微微一頓,手探到腰間,抽出半聲笛,飛身加入這争鳴的刀光劍影當中。
半聲笛在空中輪了一個回轉,分別在白秋倉的承炗劍與我哥的七星昆吾劍上咯了一下,風聲呼嘯着卻終是安寧下來,一時刀劍聲不再,白秋倉與我哥的聲音同時響起,帶着驚訝與疑惑,“小歌(小謝)!”
我落地站穩,收了半聲笛,喘着氣轉向我哥,将方才在分堂時,老神醫說的話說與他聽,問他:“哥,你同意嗎?”
“不同意。”幾乎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冷着一張臉,擡眼看着我,神色鄭重認真,眼底一片冷意,“這叫什麽?”轉身看了一眼白秋倉,“這叫得寸進尺!我謝昭熙的妹妹可不是任憑他想要就能要的起的!看在小安的面子上,這些日子,我可是什麽都沒說,現在他可是有些過分了啊,想什麽呢?要我妹妹負責?誰給他的膽子?”
“謝大哥!”白秋倉上前拍着我哥的肩,目光有些複雜,“阿寂他,确然是做錯了事。可當初的境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能有旁的法子,他怎麽做出那般選擇?現在他與小謝兩個人,只能說是天意如此啊。”
他這話,我雖聽不大懂,卻知道是與我有些關聯的,搞不好就是那段模糊缺失的記憶。趁着哥哥還沒說話,我忙問道:“什麽意思?阿倉,蕭歸寂他做錯了什麽?與我有什麽關系嗎?”
白秋倉張了張口,目光複雜到比最線團還要複雜三分,他還沒出聲,我哥便就回答了這問題,聲音輕輕,卻帶着些怨怼,好像有人偷了他的桃花酒一樣,“與你沒關系。我們之間的恩怨罷了。”頓了頓,“妹妹,你記清楚了,不許再同蕭歸寂來往。”又頓了頓,“立馬收拾東西,咱們回明安。” 晉江原
“回明安?”我愣了愣,有些驚訝,“哥,你瘋啦!爹會殺了我的!”
哥哥皺了皺眉,一面拉着我往外走,一面道:“不會,有哥哥在,誰再敢傷你,我就殺他全家!”
我說:“可是哥,他全家也包括你和我啊?你是要自屠滿門?”
哥哥腳步頓了頓,回頭看着我,一副咬牙切齒恨不成才的樣子,九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你放心,爹不會殺你的!”
因為回去的就只有我同哥哥兩個,含煙姐姐因為貴妃娘娘的欽點,繼續留住廣南府。行李很快就打點完畢,回明安的馬車就停在王府的後門。我猶豫了一番,同哥哥商量着去同蕭歸寂道個別,但被他厲聲冷色的拒絕了,我嘆了一嘆,縱心中萬分不情願,但也只能作罷。
馬車樸素簡單,為的大約是避人耳目,但究竟要避的是哪些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駛上金雲大道時,我掀起簾子望着外頭一處處樓房恍然而過,在這裏游蕩了大半個月,終是要離開了,不過好在是看了最想看的花燈會,解決了最想知道的疑惑,雖然疑惑被解決的結果是更加疑惑......。
對了!我突然想到,若是這三年中果真發生了什麽,我哥總該是知道些什麽的罷。
想到這,我擡頭看着正皺着眉閉目養神的哥哥,輕輕喚了他一聲,說道:“哥,昨天秦老前輩告訴我,我曾經被炎殺箭傷過,這事兒你知道嗎?”
哥哥眉頭突然松了一下,又迅速緊皺了起來,猛然睜開眼,他冷哼了一聲,“那老頭兒倒是還好意思提!果真是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徒弟,忒不要臉!”
心中不免一陣竊喜,哥哥這話的意思,明顯的很,絕壁是知道這個炎殺箭是怎麽回事兒了。我忙又問道:“那哥哥你就是知道了?那我怎麽會中了炎殺箭?當時發生了什麽?我是路過誤傷還是有人暗算我?我好像沒有那麽厲害可以動用炎殺的仇家罷?啊,哥,不會是爹派來的人吧?”
“胡說!”哥哥瞪着我,突然嘆了一嘆,擺擺手,“這件事情太複雜了,我與鄭前輩有約,不能單獨說與你聽。有什麽疑問,你回去問你師父去吧。” 。
“哥哥——”我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做出可憐巴巴的小委屈模樣。
片刻之後,我哥嘆了一聲,道:“我真的與鄭前輩有約!啊......算了,我只能同你說,不是爹要殺你,你是被暗算的!好了,停,不要再問了!乖,自己回去問你師父啊。”
說完這話,他便就又閉了眼,不再說話,任我何種眼神動作,就是不再開口。
那段現今看來真實存在過的、對我卻是模糊不清的記憶的知情者就在眼前,他卻不肯對我說出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我被憋得不清,只在心中暗自猜測着。眼見着要出帝京之城,我忍不住又搖了搖我哥的胳膊,“哥哥”二字還未說出口。車外齊刷刷蹭蹭蹭踏步聲響起,馬車突然搖晃了一下,停住了。
哥哥一下子睜開眼,對着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漸漸警惕起來。。
車外安靜了片刻,有威嚴的聲音陡然響起:“大家都聽着!今日辰時,尹相府在四方客棧發現一具女屍,據仵作驗屍死于西域劇毒。帝京乃王都,現為聖上龍體考慮,全城通緝兇手,在此期間,帝京九門關閉,只許進不許出!”
聽着這話,哥哥臉色變了一下,緊皺起眉頭,憤然罵道,“搞什麽!死了個人而已,這群朝廷走狗,就是喜歡小題大做,咱們江湖中每天打打殺殺死那麽多人,也不見的閉城門尋過人!矯情!”
閉九門,我心中暗自嘆了兩聲,這得是多嚴重的事兒啊,死的這位,大約也是位大人物罷?事實證明我的想法雖然有那麽一丢丢的偏差,但這事兒,的确萬分嚴重。與我,還是有着莫大的關聯。
死的人,是青菱兒。那日同我有同落水井之緣、後來死活賴在我身邊服侍的姐姐。
但吩咐城畿司關了城門的,是尚且還在病榻之上難以起身的臨南候府小侯爺,蕭歸寂。
27九門關閉命案中
在我們将要出城還未出城這個小間隙裏,帝京九門已閉,如此一來,我與哥哥只能又回到廣南王府暫住——我哥是無論如何也不再叫我往分堂去了。
為了叫我老實呆着,我哥特意差了姐姐來與我同住,實在是用心良苦。
但并非他想叫我安靜的呆着,我就能安分得了的;也并非是我想安分的呆着,某些人就能讓我安分的。
回到王府不過一個時辰,王府管家便急匆匆跑來,連禮都顧不得行,見着我,便就急急說道:“二姑娘,王爺叫您趕緊到後面躲起來。快跟着老奴走吧。” 。
我與含煙姐姐對望一眼,挑眉看着他,有些疑惑,“躲什麽?蕭歸寂來了?”
管家焦急萬分,跺了一下腳,語氣更加焦急,“若是小侯爺來了倒就好了……尹相府的官差來請姑娘走一趟呢,說是有樁命案要同姑娘請教一番。哎呦,二姑娘啊,您就跟着老奴走吧!”
說是請教,又是樁命案,我心中略一沉思,能叫尹相府的官差親自來請的,定是一樁大案子。比方說我同哥哥在城門聽到的那件兒,又一個轉念,驀然頓悟,那四方客棧中的女屍是死于什麽來着,西域劇毒;我謝長歌是做什麽的來着,玩兒毒的。這就是緣由了。
管家尚且急的厲害,只差逾了禮來拉我的袖子,強行将我藏起來。
但這樣的事情,越是躲藏,便就顯得嫌疑越大,何況,人家尹相府的官差不是說了請教嘛,緝拿也是咱自己腦補出來的。我同管家道:“差爺們不過是請教罷了,我的老本行兒,自當積極主動的配合,躲個什麽勁兒。倒不如你帶我去前面見他們。”
管家急的直跳腳,幾乎要哭出來,“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