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2)

親。我娘親去世時,我都已經八歲了,又有哥哥照顧着,尚且還覺得十分難過。

這小娃娃還這麽小,就沒了娘親,他爹又是風流,這得怎麽長大啊,這得多可憐啊。

心中暗暗嘆了兩聲,我反握住小娃娃的手,看着他的目光裏,就帶上了幾分同情。一直安靜的小娃娃突然将手自我掌間掙脫出來,一雙小手掙紮着向我伸了過來,口中含糊着吐着幾個字,細細一聽,竟也能聽懂,說的是“抱抱……”

我咂咂嘴,看向一旁的奶娘,小心問道,“我可以抱一下他嗎?”

奶娘笑着點頭,将小娃娃遞了過來。我伸手抱住小娃娃,唔,這娃娃看着小,卻有些沉,鼻尖在他小臉上蹭了蹭,我笑道:“真好的小娃娃,也不認生……”

“小歌?”話還沒講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訝的叫聲,我身子抖了抖,差點松手将蕭歸寂他兒子摔了,轉回身子,我哥與白秋倉就站在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一臉震驚的望着我。

我将臉往小娃娃身後藏了一下,又聽得我哥道:“小歌,你怎麽還沒出城?你來這裏做什麽?前輩呢?”

從小娃娃小腦袋後面露出臉來,我笑了一下,“啊,我吃撐了,在屋頂上散步,不小心掉下來了,前輩她還在客棧等我。”

“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啊!散什麽步呢!還不趕緊回去!”哥哥邊說着邊朝我這邊走了過來,然而剛到跟前,懷中的小娃娃突然張開胳膊向着哥哥那邊傾斜過去,奶奶的聲音清脆的喚出了一聲“舅舅!”

我驚呆了。哥哥臉色也變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些慌亂。

我突然間想明白了。張了張口,我說道:“哥,你不讓我喜歡蕭歸寂,其實是因為,含煙姐姐就是那個桃子姑娘,是不是?哥,含煙姐姐同蕭歸寂什麽時候成婚有的小娃娃啊,我怎麽都不知道?還有啊,既然含煙姐姐都嫁人,你怎麽還要她嫁給阿倉啊。”

哥哥瞪大眼看着我,卻沒有說話。我又轉眼看向白秋倉,“阿倉,你那時說那位姑娘身世與我差不多,就是說含煙姐姐罷?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好兄弟,同媳婦兒?啊,對了,你一直在撮合我和蕭歸寂,是不是因為你也喜歡上了含煙姐姐所以才這樣?我天哪,太混亂了罷也?啧啧,如初看來還是王爺的權勢比較大啊。”

白秋倉也瞪大眼看着我,表情同哥哥如初一撤。滿滿一臉被突然撞破秘密的震驚。

我嘆了一嘆,覺得有些痛心:“哥,含煙姐姐是你妹妹,我就不是你妹妹是罷?你讓我來帝京,最初其實是想着要我代替含煙姐姐來臨南候府罷?蕭歸寂其實并沒有棄我于不顧是罷?你們是又怕含煙姐姐傷心,才慌張的将我送出帝京罷?阿倉他喜歡含煙姐姐所以做這些事情,我還能理解。可是哥哥,不是我才是你親妹妹嗎,還是說我記錯了,啊,應該是我記錯了,我本來就記憶不大完全嘛。” 。

突然恍然大悟,我啧啧嘆了兩聲,做了如下總結:“想來應該是我的記憶出現混亂了。”頓了頓,我将懷中的小娃娃塞到哥哥懷裏,回身往前走了幾步,“我覺得我該去靜一靜,有沒有什麽可以靜一靜的地方,早知道不下山了,記混了真可怕,丢死人了。”

身後寂靜悄悄,似乎沒有人一樣。我往前一直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裏走,今天所知道的這一切,已經完全超出我的接受範圍了,怪不得含煙姐姐見着我總挂着一副不悅的表情,原來是這樣的。她一定是以為我在搶她的夫君和兒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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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誤會大了。但這好像也不怪我,我什麽都不曉得,一切都是他們策劃執行,蕭歸寂又那麽深情脈脈,一副動了真情的樣子……等一下,我突然想到,該不是蕭歸寂和含煙姐姐成婚後,真的喜歡上了我,才有了這些個事情罷!

那我真是罪孽深重啊。但論起蕭歸寂是因何喜歡我了,應該就是要找回那一小段湮于炎殺箭的記憶罷?

啧啧,若真是這一番樣子,那這一切的源頭,就還算是在我身上的。既然是在我身上,便就好辦多了,我有的是法子叫蕭歸寂不再喜歡我,但至于白秋倉與含煙姐姐……

艾瑪,不行了,不能再想了,這事兒實在是太過混亂了,我須得緩一緩。

不過話又說回來,蕭歸寂叛出武林盟,不會真的同我有什麽關聯罷?。

阿彌陀佛,我到底是做的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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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一直洗不白,就不洗了。心力交瘁的毵毵哭暈在葉宮主的懷裏

31順流而上打群架

因着去臨南候府報仇的時候,被一個身份極其吓人的大哥從大樹上推了下來,驚動了這侯府中兩個人,那奶娘固然沒什麽,但我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連個小娃娃都不放過的地步。後來又遇上了我哥,得知了一件兒讓我覺得自己被雷劈了的事兒。所以這個仇我沒能報成。

本想着找個什麽地方靜一下,卻被我哥趕上來拎着出了侯府,一直扔到那位他找來護送我回明安的女前輩跟前,拉着我向前輩道着歉。

哥哥對着前輩恭敬鞠躬,道:“前輩,對不起,讓您擔憂了,現在我把小歌帶回來了,你們就趕快離開帝京罷。” 。

我雖不曉得為何哥哥對這功夫并不怎麽樣的前輩如此恭敬,但這江湖之中,能叫哥哥如此的,必定是大有來頭。于是我弓起身子也跟着道歉:“對不起前輩,讓您憂心了。”

因為不會說話,前輩只是輕輕擡了擡胳膊,示意沒關系。衣袖起落間,有一股子極輕的,卻好像是十分熟悉的沉香味兒自面上拂過,我愣了一下,細細聞時,卻什麽味道都沒有了。我擡起眼細細打量着這位前輩,那面紗後頭究竟是一張怎麽樣的臉呢?方才那沉香味兒雖記不得是在哪裏聞到過,卻分明那樣的熟悉。好像是很遙遠的記憶中,那一雙輕柔的撫上面頰的手。

回神時,卻是哥哥一雙擋在我眼前的手和略帶不滿的聲音,“小歌,發什麽愣,快帶着東西跟前輩回家去。在我回去之前,不許再回來了!”

我還在回想着那香味兒,便只恩了一聲,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被他推上了馬車。

這次馬車順利出了帝京。過城門時,我聽到人家說,青菱兒的命案,已經結了,兇手是一個西域的藥材商人,至于緣由,我還沒聽清楚,馬車便就過了城門。

但我知道,這個什麽藥材商人,不過也是個替罪羊罷了。若說殺死青菱兒的兇手究竟是誰,那麽多線索相連,我一個人在天牢當中思索了五天,自然有些頭緒的,但那個人,我不能說出來,說出來,連累的人太多了,而這些會被連累的人,都是我最親最愛的親友們。

女前輩因了不會講話,一路上十分安靜,因為哥哥囑咐過我不要打擾女前輩,且那樣厚重的面紗掩面,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像我一樣無聊發呆。如此我也不敢講話,馬車內氣氛沉悶至極。

馬車又駛了大半個時辰,帝京已經全然望不到影子了。

我實在忍不住咳了一聲,前輩立馬動了一下,我又咳了一聲,雖隔着面紗,我卻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正往我這邊掃着。心裏想着這樣該算是已經打擾了罷?我又輕輕咳了一聲,終于說出了這幾個時辰來的第一句話,“額,前輩,這麽久了,也不知道前輩是哪一派的,不過看我哥對您那樣敬重,該是名門大派吧?”

前輩沒有回音,我啊了一聲,拍了一下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瞧我這腦子。咳咳,這樣吧,您看一路上也挺無聊的,要不我說門派您搖頭或者點頭?” 。

沉默了一會兒,前輩點了點頭。我心中一喜,忙開口道:“蜀山傾覃宮?”

前輩搖了搖頭。我又問:“七煙閣?”

前輩搖頭。

“青檀派?”

還是搖頭。

“雍桑樓?”

依舊是搖頭。

“不會是……羊家村吧?前輩,你是羊家村的?”我驚訝的望着她,心中暗自驚奇着哥哥什麽時候同魔教扯上了聯系。

但前輩卻還是搖頭。我想了想,這江湖中的有名的大門派,除了唐門和黃紗教,我已經差不多問了個遍了,黃紗教的話,依照漠北人身軀和裝扮,不大像,那就只剩唐門咯。問了一問,果真就是唐門前輩。

啧啧,這倒算是遇上同道中人了。我心中有些興奮,差點沒控制住上前去握住前輩的手,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我說:“前輩,同道啊。我師父就在唐門待過兩年,但是她不太懂毒,她叫鄭若兒,你認識嗎?”

前輩點了點頭。我更覺得激動萬分,一張口,話便就停不下來了,“啊,前輩你竟然認識我師父啊,你們是在唐門認識的?你們是朋友嗎?啊,果然師父的朋友都是這麽神秘啊,哥哥還說你功夫不怎麽樣,其實應該很厲害吧。嘿嘿,也對,像你們這樣的大俠一般都比較謙虛。其實我一直覺得唐門才是正宗的毒祖宗嘛,七煙閣那幫小娘們兒還整日裏搞毒物,連我都比過好的嘛。說起來,我學制毒還是小時候我娘教的,我師父什麽都不懂,白白在唐門待了兩年了。” 。

頓了頓,我看向她,心中有些期待,“對了前輩,你是什麽時候入的唐門,認不認識一個叫作慕飛裳的?她雖然是很早就不在唐門了,可也算是你們唐門中比較厲害的了,你應該知道的罷?”

前輩沉默着,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我想了想,恍然大悟,我上面噼裏啪啦問了一大通問題,這些個問題當中該是點頭與搖頭都有的,但前輩只有一個頭,大概也做不到一邊搖頭一邊點頭,于是便選擇了不動彈。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兩聲,“啊,不好意思啊,前輩,我問了這麽多,你也沒法回答嘛。嘿嘿。真是不好意思。”

因為覺得尴尬,我便決定不再開口說話。沒多大一會兒,便就靠在馬車壁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曉得睡了多久,醒來時撩起車簾望了一眼,天色陰暗,但瞧着天邊有些泛白,不曉得是太陽剛落山,還是早上還沒來得及爬出來。

馬車卻還是在一刻不停的奔跑着,或許中間停歇過,但我睡的太死了,沒有知覺。我擡眼望向前輩,她還是我睡去時那副樣子,端坐在我對面,似乎連姿勢都沒有變過。大約也沒有睡着,見我望向她,竟然微微擡了一下頭,我想着大概是在同我打招呼。便笑了笑,朝她揮了揮手,“嘿嘿,我睡覺特沉,又愛亂動,沒有驚擾到前輩吧?”

面紗随着她的頭輕輕晃動,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兒又一次拂面而過,卻比上一回更加清晰。我想了想,沒有問她什麽。只是又撩起簾子望了一眼天,這次天色似乎更亮了一些,想來該是要到白天了。

放下簾子,我嘆了一嘆,“啊,原來我睡了這麽久啊,天都要亮了。”

前輩依舊沉默着。我覺得無趣,便趴在窗邊看風景,看了一陣子,又覺得困倦,便又眯了起來。一路上醒醒睡睡,到午時精神正好那會兒,馬車終于到了郁白城。

馬車在郁白河邊停了停。我跳下車,活動了一下蜷縮了近一天的身子,覺得心情無比舒暢。在郁白河邊掬了一把水洗了個臉,擡頭時瞥見對岸一對年輕男女正站在桃樹下說着話。心中突然一沉,記起去帝京之前那日,我同蕭歸寂也是站在這河邊說話來着。

我記得那天,我好像覺得他挺癡情的。我覺得他癡情的原因好像是因為桃子姑娘,啊,應該是含煙姐姐。那時候他給我講郁白城主與城主夫人的故事,我還以為含煙姐姐已經香消玉殒,原來不過是被好兄弟奪了去。但,被兄弟搶了媳婦兒,卻還能同他拍肩喝酒做兄弟的,這世間,怕是只有蕭歸寂一個了罷,啧啧,這帝王将相家,果然是奇葩朵朵。

正想着在掬一捧水來洗洗臉,清澈的河水當中卻突然漂來絲絲鮮紅,我心中猛然一驚,朝着水流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邊正是郁白河的上游,該是山丘高地。這絲絲鮮紅迅速集聚,很快便成了片片鮮紅。血腥味兒也已經開始飄散開來。

我連忙起身,回到馬車前,同尚且在車中的前輩說了一聲,便就沿着河流掠身而去。

傳說郁白河足足有百裏,但見那血跡,應該不會太遠。我一路飛身而奔,心中沒緣由的焦急,只覺得那位将血灑在郁白河的,該與我是相識的。

并沒有跑太遠,陣陣打殺聲便傳入耳朵,我擡眼望着前頭橫豎雜亂的人群,心中嘆了兩聲,竟然是打群架的。我料想的應該也不錯,這兩群人當中,一群黑衣裝扮,很明顯是殺手;而另一群,雪衣翩翩,每人腰間系了一枚畫着長劍的玉佩,卻真是與我相識的,蜀山傾覃宮的弟子們。

按理說,蜀山與郁白城相隔千裏,傾覃宮應該不會有這麽多人出現在這裏才對。但如今境況,天韻宮弟子漸處下風,我也來不及多想,只摸出銀針,便向着那群人奔了過去。

銀針脫手,只才放倒一個殺手,我便聽到有急切的聲音大喊道:“蕭閣主,你先走,這裏我們兄弟撐着,你快去回城中調遣你百裏閣弟子來助陣!”

我呆了一下,差點沒被一個撲面過來的殺手砍到肩,躲了一下,反手将銀針刺入殺手的頸間。我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些無奈,“鐘護法忘了嗎,蕭某現在已經不是百裏閣閣主了。” 頓了一瞬,那聲音又道:“今日連累了傾覃宮,還請像葉宮主道聲歉,這群人是沖蕭某而來,鐘護法帶着剩下的弟子撤離吧,不要再為蕭某白白送命了!”

銀針又刺進兩個人的身體,我抽出半聲笛,一步步向着說話人的方向殺過去,只看到月白衫子閃了一下,又被擋在人群之外,先前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帶着些笑意,“誰為你送命了?蕭閣主可不要自作多情,我們兄弟可都是為宮主賣命,為的是不叫二小姐傷心罷了!”

聽到“二小姐”三個字,我手間一滑,半聲笛差點滑落,卻是沒躲過,被人砍了一刀在左肩上,我的外衣立馬被血浸染,雖然疼痛,手中半聲笛卻不敢再有絲毫停滞,一面将劍抹過方才砍我的人的脖子,我一面罵道:“你大爺,連本女俠都敢砍!等我打完了,殺你全家!”

也許是因為我聲音大了一些,也許是因為一群男人的打鬥中突然摻進了一個女聲,打鬥的兩撥人竟然微微停頓了一下,我聽到蕭歸寂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長歌?”

這一聲喊迅速被打鬥聲淹沒,但蕭歸寂卻是已經躍到了我身旁,一面擋着殺手的進攻,一面問我:“你出來天牢了?還好罷?他們沒有為難你罷?”

他這話一問出來,又加上他方才同鐘護法的談話,我便知道,他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樣,為了朝堂利益将我抛在天牢當中,而是真的遇上了困難。

半聲笛收合之間,我搖搖頭,還沒回答,便又聽到他叫道:“你受傷了!”

我啊了一聲,還沒回答,眼風裏卻瞥見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一幕。頓時呆愣在了原地。

打鬥的人群中,原本正竭力厮殺的殺手們,似是不受控制一般,突然紛紛倒地,扭着身子滾來滾去,被面罩掩住的口中吐出的白沫一直流到脖頸兒之間,在地上掙紮了兩下,便就一動不動了。

這是中了毒的跡象,可這群打鬥的人當中,只有殺手們才是這樣,傾覃宮的弟子們卻是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我正疑惑。空中突然有人影一晃,白衣女子帶着大大的鬥笠,遮了面,安靜的站在橫在地上的無數死屍之間,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

32空山新雨陰謀現

女前輩靜立在一片死屍當中,氣質沉凜。

天韻宮的弟子們都被這樣的氣勢震了一震,又搞不清究竟是敵是友,故而個個面面相觑,不曉得下一步該做什麽。 。

“前輩!”我喊她了一聲,走到她跟前,擡手抱了抱拳,“多謝前輩出手相救,長歌感激不盡。” 前輩微微點頭。突然伸手拉住我的左胳膊,我啊了一聲,笑道:“前輩不用擔心,小傷而已,我沒事兒。” 。

前輩卻拉着我的胳膊不放,突然,我聽到“刺啦”一聲,前輩竟将自己的衣擺撕下,拿來為我縛住還在流着血的傷口。也不再看眼前的一衆人,只拉着我轉身朝着我們馬車停靠的方向走去。我扭着身子同天韻宮的弟子們道了個別,傳達了我對他們宮主深切的思念之情。又沖着蕭歸寂揮了揮手,也算是告別。然而方才走了幾步,身後便有人跟了上來。

“長歌……這位前輩,您要帶她去哪兒?”

我斜眼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替前輩答道:“哦,你不用擔心,前輩是我哥找來護送我回明安的,我們的馬車就在前邊。” 。

他啊了一聲,一面跟着我們走着,一面道:“正好我也要回明安,一起吧。”

腳下微微一頓,我說:“你問前輩吧,我哥說讓我路上聽前輩的。” 。

聽我這麽說,前輩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子朝着蕭歸寂的方向,似乎是在打量着他,也似乎是在思索,不過片刻之間,前輩輕輕點了點頭。又拉着我往前走。蕭歸寂跟在後面笑了兩聲,道:“多謝前輩!”

馬車再次啓程。

因為有了個可以同我說話的,且這個可以同我說話的,我正好有許多問題要問他,馬車之內便再無沉默。

據蕭歸寂說,大約在五日之前,他為了救我出天牢,在太後的要求下解散百裏閣。但百裏閣乃凝聚着他衆多心血,他自然是舍不得,便将百裏閣交由鳳凰堂主段蘭依。說起這個段蘭依,大夥兒聽着大約有些耳熟,沒錯,她才是正宗的苦竹閣頭牌,蕭歸寂不過是個盜版僞冒的。

蕭歸寂将百裏閣交由段蘭依,全閣上下包括着衆分堂,是沒有什麽異議的。蕭歸寂交接的便也放心。然而他前腳剛出了明安城,段蘭依後腳就帶着幾個分堂叛出了武林盟,列陣蜀山天韻宮,大有進攻之勢。而後又聽說貢海七煙閣緊跟着叛出武林盟,全閣擺陣蜀山腳下,大有與天韻宮同歸于盡之勢。

天韻宮被圍,進出不得。葉大哥派了鐘護法帶着一小隊人馬自後山極偏之處越山而過,直接越過了孤白、明安、吟州三城,到了郁白河畔。

這些都是蕭歸寂聽鐘護法講的,他那會兒正從明安趕着回帝京,卻是出了明安便一路遭到追殺,這躲躲藏藏一路,其中還在寒家堡躲了一日。到郁白城時,正遇上越過了整座大山,前來求援的天韻宮弟子。

蜀山下面圍着的,是百裏閣弟子,天韻宮弟子遇上的,是百裏閣主。鐘護法二話不說,帶着弟子便要打過來。蕭歸寂不明所以,一面擋着衆弟子的進攻,一面問着情況。大約是見他實在不知情,鐘護法才吩咐弟子停下,雙方一交流,啧啧,果然是打錯了人。相互道了歉,正準備一起回明安到飛雪山莊武林盟請救兵,卻突然又來了一群殺手。便就是我遇上的情景了。

聽他講着這些。我內心早已唏噓不已。我不過是在天牢中待了幾天,外頭的卻幾乎要地覆天翻,而我還在牢中以小人之心揣度着蕭歸寂不來救我原因,實在是覺得慚愧啊慚愧。

但想到葉大哥此刻正受困,心中難免有些焦急,一面催着馬車夫快點趕車,一面托着腮嘆道:“這些天竟然發生了這麽事兒,唉~我哥說的不錯,這江湖果然是不會平靜了。” 突然想到在臨南侯府那棵樹上遇見的那位大爺,我擡眼看向蕭歸寂,“對了,朝堂恐怕也不會平靜了吧,我前天,在你們家一棵樹上見到一個青羽衛的影衛,大概是在監視你們家罷?啊,該不會天下都要亂了吧?”

蕭歸寂秀眉微皺,神色有些驚訝,“你去過候府了?”

我啊了一聲,回道:“恩,去散了個步。話說,你兒子真不錯,粉嫩嫩的,真是夠可愛的。”

蕭歸寂神色中更顯驚訝,突然他咳了一聲,微微笑了笑,“沒想到你見過安安了。怎麽樣,還喜歡吧?”

我暗暗揣度了一下他這個“還喜歡吧”的意思,覺得他大概是還喜歡我,并且甚至有可能還想着要我去給他兒子做後娘。故而才這樣問。曉得了這個理兒,我笑了笑,說道,“喜歡啊,小娃娃長得俊氣,真是承了你和含煙姐姐的所有優點,将來長大了一定有是個禍國的主兒。啊,只聽他喊了我哥舅舅,卻沒聽他喊我姨娘,真是有些遺憾啊。下次見了一定要補上。” 。

蕭歸寂嘴角微微顫動着,神情有些複雜,他呆呆的看着我半晌,嘆了一嘆,“長歌,你誤會了……”《》

我眨了眨眼,打斷他的話,“好了,我哥都告訴我了,你就不要裝了。不就是被阿倉搶了媳婦兒嘛,我看含煙姐姐也不大喜歡阿倉啊,你怎麽不去搶回來,兩個人見了還跟不認識一樣。還裝作喜歡我,裝的那麽像,是再等着含煙姐姐吃醋吧,啧啧,大男人裝什麽矜持啊。年輕人,勇敢的上吧!”

話音方落,一陣咳嗽聲傳來。我與蕭歸寂對望一眼,一起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前輩。前輩的胳膊也一起被擋在了面紗當中,想來是在捂着嘴咳嗽,我忙問道:“前輩,你怎麽了?不過剛才打鬥的時候受了傷罷?外頭看不出來,難道是內傷,啊,那就麻煩了。”

“我來。” 蕭歸寂說着,伸出手探向前輩的腕間,卻被前輩躲開,面紗左右晃動了幾下。我按下蕭歸寂的手,沖他使了個眼色,道:“前輩都不想讓你把脈了,你就不要為難前輩了。”

蕭歸寂将手收了回來,卻皺着眉直盯着前輩,目光間充滿了警惕。而前輩只是咳了幾聲,便又恢複了沉默,馬車內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尴尬。

我輕咳了一聲,伸手晃了晃蕭歸寂的衣袖,開口将這尴尬打破,“啊,對了,你與含煙姐姐幾時成了婚,幾時有了小娃娃的。我的記憶好像少了一段,也不記得我有沒有參加你們的婚禮,一定很熱鬧吧?你給我說一下呗,這一路上也挺無聊的哈。”

他緊皺着眉,盯着我看了一陣子,突然擡手在額間揉了揉,嘆道:“長歌,你……可以換個話題嗎?”

他神情複雜,顯然是不大想提起這段往事,我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含煙姐姐與他與白秋倉,三個人關系實在的複雜。依照含煙姐姐的性子,若是嫁了人,是斷然不會再去嫁第二個,除非先前那人負了她,阿倉不是也說過的嘛,蕭歸寂曾經為了浮華殿那位婉儀大鬧過金殿,這大概就是緣由了。這樣算來,我眼前這位閣主大俠小侯爺,竟還是位不折不扣的負心漢。

不得不說,他這一負,真是幹得漂亮啊!我自小就不喜歡含煙姐姐,說起來,我被爹爹追殺有一半兒的緣由都是因為她,我有時候會想啊,分明是我的娘親我的爹爹我的哥哥,為什麽都要成為她的家人,都待她比待我還要好呢?我不是那種心地善良的千金小姐,對于含煙姐姐,不光不大喜歡,偶爾還要克制着不把她當場毒死。

但這些我也就在心裏想想,斷然是不敢同蕭歸寂講出來的。別的不說,單是想起當初他想起含煙姐姐時那種落寞又憂傷的表情,便就能知道他對于她用情有多麽深刻,縱然現在他不願提起。

蕭歸寂他想着要我換個話題,我卻還想問為什麽白秋倉都搶了他媳婦兒了,他還能與他做兄弟。若是照着我的思量,情況該是這樣的。蕭歸寂其實同白秋倉一樣,是個斷袖。含煙姐姐就是那個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的、看起來富貴榮耀實則是個炮灰的人,而蕭歸寂的那些用情深刻的表情,其實是因為白秋倉才對。

我越想着越覺得在理,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生活,自小就在一起。感情定然不必多說,我師弟同我說過,蕭氏與白家,乃是風與蒼鷹的關系。相愛該是很正常的吧。再說了,桃子姑娘的故事,全然都是白秋倉說與我聽的,哪裏添油加醋缺胳膊少腿了,我是不會知道的。況且那日在寒家堡吃飯時,白秋倉不就一直盯着蕭歸寂看來着嗎?

咳咳,真是不好意思,又一不小心撞破了秘密,真是為我自己的性命擔憂啊。

啧啧的嘆了兩聲,我乖乖的轉了話題:“你們那個段堂主怎麽會突然叛變啊?你先前就沒有發覺嗎?她與七煙閣是不是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蕭歸寂微微一怔,面色沉靜,語氣淡淡,卻帶着無限的冷意,“怪我大意了,若是我想的不錯的話,自三年前起,這一切的動亂,就該是她主謀的。即便她不是主謀,也與她脫不了幹系。”

我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點點東西。

我說:“等一下,段堂主本名叫什麽?就是段蘭依嗎?”見他點了點頭,這一切在我腦間迅速關聯,關聯了一陣子,我擡眼看着他,“我知道了!我都記起來了!” 。

蕭歸寂臉色微變,語氣間有些緊張,大概是被我激動的聲音吓到了,“長歌……”

我咳了一聲,斬釘截鐵道:“我記起段晖說過他有個失散多年的妹妹!一定就是段蘭依了!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百裏閣和天韻宮一定在不知道時候得罪過七煙閣!”

蕭歸寂點點頭,“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覺得有些得意,繼續道:“我被關進天牢一定也跟他們有關系!那個,那個什麽五殿下還是三殿下,啊,好像就是五殿下,他一定跟他們是串聯好的!”

蕭歸寂繼續點頭,“恩,與我想的一樣!”

我更得意了,“有沒有覺得我十分聰明?”

蕭歸寂不說話了。

我瞪了他一眼,沉重的嘆了一嘆。

“江湖和朝堂,終究是混亂了!”

33八月秋風說no do no die

八月二十六,馬車行到吟州。

剛進了吟州城,就不見了女前輩的影蹤。我與蕭歸寂一起尋了半晌未果,心中實在是焦急,雖說哥哥是派女俠來保護我的,但這半路上将女俠弄丢了可就是我的責任了,若是我哥知道了,我怕是難得安寧了。

正急得團團轉,一個轉身之間,蕭歸寂那厮也不見了!我了個深深的去啊,整個集體失蹤是搞哪樣?

心中一邊發着牢騷,卻不得不耐着性子去尋他們。

在城中轉了一會兒,我想着,這樣無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寒家堡好像就在這附近罷,

不如去求救,總歸是去過一回了,小鹿又在,他們應該會出手相助的,再說走失的可是他們少主啊。

打定主意,我問了幾個行人,磕磕絆絆終于尋到了寒家堡。

與上一次來的時候不大相同,寒家堡大門敞開,有幾個小厮仆俾正踩着板凳兒挂燈籠和大紅色的花帶,看樣子,是要辦什麽喜事兒。

我靠上前去,大家正忙活着,并沒有人搭理我,有個小丫鬟拿着一條大紅花帶,東望望西看看,突然就向着我跑了過來。

小丫鬟跑到我跟前,笑眯眯的将花帶遞給我,指着寒家堡大門道:“姐姐,你能上去挂一下嗎?我夠不到,姐姐你比我高。”

我擡眼望了望她手指的地方,心想着舉手之勞而已,點了點頭,我找了一條借力的板凳,腳尖微點,一躍而起,恰好能到達她所指的地方。我腳踩牆壁上歪出來的青瓦磚,一手緊緊扒着,一手将花帶繞圈兒系在“寒家堡”三字大牌匾的上面。

“阿謠!”

剛剛挂好,還沒來得及回頭問一下那個小丫鬟挂的怎麽樣,這聲清脆的大呼吓得我心中一顫,身子一抖,腳下很自然的滑了一下,于是……

我聽到無數人的驚呼聲響起,然後我落入了一個溫軟的懷抱……溫軟的……懷抱?欸?這個懷抱是哪裏來的?

轉過臉,我看到方才失蹤的蕭歸寂正微微皺着眉。

“你在做什麽?”他問,聽聲音好像不大開心。

我說:“我在幫他們挂紅帶啊。”

“挂紅帶會掉下來?”聲音中的不滿越發濃重。

我說:“那是因為小鹿她突然喊了一聲,我這麽穩重的人,怎麽會自己掉下來?”

他瞪着我,半晌卻問道:“用那只手挂的?”

我回答:“右手,左手還有傷,我沒那麽傻。”

他嘆了嘆,終于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還說不傻,長歌,這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我想了想,除了在帝京屋頂上被我哥踹下來,好像就沒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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