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6)
,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我心中漸漸緊張起來,默默的吸了一口氣,我猛然睜開眼睛,耳邊傳來師父淡淡的聲音:“恩,這次還算不錯,知道自己醒過來。”
我假意咳嗽了兩聲,撐起身子,可憐巴巴的望着師父,擡起袖子抹起了淚,“師父,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差點都醒不過來啊。師父啊,徒兒以為都不能醒過來見您老了!嘤嘤……”
一面裝模作樣的抹淚,一面從眼風裏偷偷觀察着師父的神色。與我往常一樣,師父臉上露出些無奈的神色,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口中輕聲安撫道:“啊,乖啦乖啦,現在不是醒過來了?這麽大的人了,都快嫁人了,還整天哭哭啼啼的。”
我立刻“破涕為笑”,拉着師父的袖子撒嬌,“師父~~徒兒才不要嫁人,徒兒要陪着師父。”呵呵,我就是說說,我蕭大哥那麽好看的人,呵呵,別當真啊。
以往師父不是沒這麽開過我的玩笑,我每每這樣回答,師父總是笑眯眯的看着我,誇我有孝心是個好孩子,不過這次的情況卻有些不同。
我與師父這樣撒嬌,還沒等師父開口,師弟那邊卻似乎是急了——。
“啊,那怎麽行!蕭大哥都等了好久了!師姐你怎麽能不嫁人呢?”。
我猛地擡頭看向他,“你認識他?”
師弟撓了撓頭,一會兒看看師父一會兒看看我,結結巴巴的重複了幾個“我”字,卻什麽都沒說出來。我有些急了,又問了一遍,師弟卻更結巴了。
我正想擡手揍他,師父在一旁将我攔了一攔,笑道:“看來,你是知道要嫁給誰咯?下了這次山,知道的還不少嘛,不錯,也省得我說了。”頓了頓,又道:“大徒弟,今年十五了罷?”
雖不知師父因何一問,我卻還是點了點頭,“十五了。”
師父笑了笑,目光幽幽的望着我,“聽說你們謝家的女兒,滿十六歲就得出嫁啊。”
滿……十六歲?我掐指算了一下,剛剛師弟同我說過今兒是八月十六,也就是說,離我十六歲還有一年零一個月。想想那個好看的青年,我不禁覺得臉上發燙。還有一年零一個月啊,我就真的要嫁給他了……
可是……他喜歡我嗎?會想娶我嗎?
一顆少女心的忐忑,終于在我身上顯現了出來。
八月二十,哥哥上山來看我。說話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提了許多次蕭瑟的名字,伴随着他的名字的還有“百裏閣”這三個字。我聽着有些耳熟,往前想了想,好像是師父前天提到過,再往前想了想,啊,想起來了,寧千亦曾說過他好像就是這個“百裏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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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白秋倉好像說過我與小鹿火燒七煙閣時累及了隔壁百裏閣,白秋倉那會兒是瞞着寧千亦同我們說的。他說:“千萬別叫小亦兒知道啊,他這幾天正在查是誰燒的呢。”
現今哥哥将“蕭瑟”這個名字和“百裏閣”一同提起來,我才知道原來蕭瑟不光是臨南候府的小侯爺,竟然還是這百裏閣的閣主,寧千亦的頂頭上司。
抱着好奇的心理,我随口問了問一句蕭瑟與百裏閣的事兒。
我哥瞥了我一眼,咳了兩聲,說道:“小歌你大約還不大知道吧,百裏閣最近火的很,東南西北海內海外生意做的真心不錯,許多初入江湖的小毛頭和丐幫混不下去的都搶着進去,據說是夥食好,每頓都有茶葉蛋。至于他們閣主蕭瑟嘛,聽說家世深厚,是個富二代,功夫倒是沒怎麽領教過,不過像他們這樣的富家子弟,又是一副清心寡欲文靜瘦弱的模樣,應該是不怎麽樣。”
其實在我心中,一幫之主,就該像我葉大哥那樣可文可武、可萌可厲、可逗比可高冷、可神經可溫柔。所以當我哥這樣評述蕭瑟的時候,我心中還是竊喜了一下。
但作為一個女孩子家該矜持一些,尤其是在哥哥面前談論未來的夫君,這本是該羞澀的事情。所以我只點點頭,說:“這我知道,阿倉同我說過,他是臨南候府小侯爺。”
我哥啊了一聲,盯着我看了兩眼,說道:“白小王爺啊,他們倆可是狼狽為奸啊。”
心中咯噔一下,我驚了驚,“此話怎麽說?”
我哥說:“小歌啊,你可千萬別去招惹他,聽說得罪過他的人,都不在人世了。”說着往我耳邊湊了一下,低聲說道,“來,哥哥跟你說啊,你也知道他是臨南侯府的,他背後的靠山連爹爹都要敬讓幾分,你往後出去的玩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別惹事啊,你也知道原本爹爹就想着要殺你,若是再惹了事兒,哥哥我可真的護不住你了。”
不會吧,看上去那麽清俊溫潤的一個人,怎麽會?
我說:“哥,你別吓我,我膽子小。”
哥哥吃驚的看着我,“你不會已經惹完事兒了罷。”
說起惹事兒,關于蕭瑟的還真有一樁,就是那兩間被連累着燒壞了房子,蕭瑟那會兒是在場的,應該是知道那火是誰放的了罷?可他也沒對我怎麽樣啊,臨走時,還囑咐我說要我好好照顧自己,哼,一定是我哥騙我的,蕭瑟那麽好看的人,才不會像我哥說的那麽吓人呢!
我決定騙一騙哥哥,所以我不大好意思的點了下頭,“前天偷偷下山,不小心在貢海燒了兩間房子,聽說其中一間就是百裏閣的分堂......”擡眼看着哥哥,“哥,你說我是不是該準備後事了?”
哥哥果然痛心疾首的拍了拍我的肩,“準備吧,人家要是找上門來,不要說你是我妹妹。告辭。保重。”
說着就真的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呆,怎麽感覺,哥哥他好像不一定是騙我的呢?他可從來沒有這樣與我說話說到一半連招呼都不跟我師父打一下,就跑路了的啊。難道說,真的有人不可貌相這一說?
懷着複雜的心情,我跑去問了師父。
我說:“師父,是不是我哥騙我呢?我見過蕭瑟的,他才沒有那麽壞,你還救我了啊!”
師父沉默了一陣子,擡起頭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嘆道:“乖徒弟,是師父不好,之前瞞着沒有同你說……蕭瑟這個人……哎……你哥哥沒有騙你,大徒弟,你準備後事吧,後山的杉樹做一口上好的棺木就不錯的。”
師父說這話時,師弟站在一旁發呆,我正想再問一問師弟,卻聽到師父對師弟說:“小徒弟啊,你過來一下,師父有點事兒要交待你,你趕快去隔壁傾覃宮一趟幫師父帶句話啊……”
說着師父将師弟拉去了屋子裏交待去了。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吧,可能我哥真沒有騙我,之前白秋倉同我說那被累及的兩間屋子隸屬于百裏閣的時候,也是瞞着寧千亦說的,還特意囑咐我不要同寧千亦提起,想來是怕我說出去,寧千亦會站在他們閣主那邊追殺我了。
可那日蕭瑟又真的是實實在在的救了我,還對我笑,看不出一星半點兒生氣的意思。
又想了半晌,我突然悟了,蕭瑟救我們那會兒,火才剛開始從七煙閣燒起,估計還沒燒到百裏閣去,等燒到的時候,他已經被我拉着走了,也就不知道自家屋子被燒了。後來他又匆匆離開,據白秋倉說是去明安辦事兒了。所以,他應該是還不知道這事兒的。
啊,倘若他真的像師父和哥哥說的那樣……
我咂咂嘴,走到屋後的豬圈旁邊,撿起小斧頭,扛着上了山。
在山上砍了幾天的樹,也不見蕭瑟上山來同我算賬,我漸漸開始懷疑師父和哥哥的話了。可每回問師父,她就總說要我砍樹做棺材就好了。我心中疑惑,又不得解,師父整日裏盯緊的看着我,我又不能再次下山去求證,不禁覺得心中惱火,可師弟又被派去了隔壁,這滿腔的火也沒地方發洩,只能通過斧頭發在樹上。
又過了幾天,師弟終于從蜀山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是正午,我正提着斧頭從山上下來,見到他,我想着這憋了好幾天的火氣終于能發出來了,不禁有些興奮,于是就舉着斧頭朝他奔了過去。然而師弟卻遠遠的瞧見我就跑了,我追着他在錦岐山上跑了一大圈兒。最後在長了一株參天梧桐樹的山頂上停了下來。
師弟緊緊貼着梧桐樹,瞥了一眼脖子旁邊的銀刃,咬着嘴唇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師姐,手下留情啊,我可是你親師弟啊!”
這哪裏還有鎮北小将軍的威風樣子嘛,我被他這副小女兒家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決定放他一馬,不過在放他之前,我問他:“你認不認識蕭瑟?”
師弟呆了呆,眨巴了兩下眼,有些為難的看着我,“師姐,師父不讓我說……”
師父不讓說?這裏面果然有貓膩!
我将斧頭往他旁邊的樹幹裏狠狠一敲,師弟嗚嗚哇哇的叫了幾聲,大聲喊着:“師姐,師姐!我說!我說!”
“快說!”我握着斧頭瞪着他。
他瞥了一眼脖子旁的斧頭,神色悲壯,“蕭瑟……啊,我還是喜歡叫他阿寂哥哥,他是個很好的人,待人溫和,從來都是淡淡的神色,性子嘛,比較沉穩,很冷靜。師姐,師姐,你可別聽師父胡說啊,阿寂哥哥他心腸很好的,醫者待天下慈悲嘛,他師從醫仙秦飍,怎麽會那麽兇狠……”
“那當然喽!”我撇撇嘴,“我蕭大哥嘛,自然是好的,我就知道師父和哥哥是在騙我!”頓了頓,“哎,你怎麽叫他阿寂哥哥?”
師弟啊了一聲,“他大名是蕭歸寂,我們幾個小輩的都喊他阿寂哥哥的,恩,除了小王爺只喊他阿寂。”
“這樣啊……”
蕭歸寂,蕭瑟,蕭歸寂,蕭瑟,恩,還是蕭瑟好聽一些嘛,大家都喊他阿寂哥哥,那我得喊個不一樣的,以突出我們關系的不同才行啊。恩,就阿瑟罷,應該沒人喊罷?
心中想着這些,我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心底慢慢的漂浮上來,就好像是飄落的羽毛,點在水中,蕩起圈圈漣漪。可是……他會喜歡我嗎?
我擡眼看向師弟,他正悄悄的挪移着,似乎想要趁我愣神時離開斧頭的監管範圍,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馬不敢動了。
我咳了一聲,紅着臉問道:“那,那,那他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孩子?”
師弟微微一怔,笑了。我擡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笑什麽笑!嚴肅點!你師姐嫁人的問題需要嚴肅!”
師弟忙斂了笑意,點頭道:“對對。要嚴肅。師姐教訓的是!”頓了頓,他笑嘻嘻的看着我,“阿寂哥哥就喜歡師姐你啊,他經常跟我們提起你的,他說師姐你是這咱們大雲最美好最與衆不同的女子,他說一想到将來要娶你為妻就覺得很是圓滿,他還說恨不得趕快長大去娶你。啊,師姐,你小時候是不是被人追殺過?”
追殺?原來的我爹要殺我的事兒,已經滿城皆知了嗎?
我點了點頭,“怎麽了?”
師弟說:“當年你被追殺,阿寂哥哥知道了急的不得了,瞞着蕭侯爺離京,趕了整整三天的路才到了明安,見到了你哥哥,得知你沒事兒,才又趕回去。那會兒帝京正有事兒等着阿寂哥哥去做,他跑開那六七天,蕭侯爺都氣壞了,罰他跪了十天的祠堂呢!我哥去看過他,我哥說,雖然被罰跪祠堂,可阿寂哥哥一直都是笑着的……”
聽了這些,我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一直以為所有人都抛棄了我,都不再管我,可是在千裏之外,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個人,他竟然這樣為我!
可是……我之前,好像不認識他吧?
奇了怪了啊!
09 誰說閣主不高冷
在錦岐山上待了大半個月,師父一直看的緊,我也就一直沒有機會再次下山。
但在九月初三那日,師父突然将我叫到跟前,說道:“大徒弟啊,你也不小了,該下山去歷練歷練了,剛好你師弟要回帝京,你們倆就一起下山吧,為師我也好安靜安靜。”
師父親自叫我下山歷練,這事兒的确有些稀奇,我愣了半晌,不大敢相信的望着師父那半垂的眼簾,“師父你……怎麽了?”
師父擡眼瞧了我一眼,不大耐煩的揮了揮手,“快走快走,再不走,為師我就改變主意了啊!”
雖然還是有點擔心師父,但瞧着她面上沒有什麽不對勁兒,聽到她這樣一說,我就趕忙回屋收拾東西拉着師弟下了山。師父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與師弟到達山下的時候,西邊的天早已是霞光鋪紅。
兩個人拎着包袱走走停停,轉過山口的時候,走在前頭的師弟突然停住了。我上前推了他一把,扶着他的胳膊喘了口氣兒,才擡頭問道:“幹嘛停下?”
師弟低頭瞧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些稀奇。
“師姐……”師弟擡手指了指前方,“阿,阿寂哥哥。”
“恩?”我忙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十步開外,月白的衣袍映照在緋紅的霞光中,墨發青年靜靜站立着,唇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沉靜淡然,與這灰突突的錦岐山很是格格不入。
我驚了驚,擡手擦了擦眼睛,再次望過去時,那人已經來到了我的跟前。他擡手,動作極為自然的理了理我額前因趕路散落的碎發,又笑了笑,看了眼我師弟,又将目光轉回到我臉上,“剛想着上山去看你們,怎麽下來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聞着他衣袖起落間淡淡的瑞腦香,張了張口,卻緊張的說不出話,我将求助的目光撒到師弟身上。師弟啊了一聲,替我回道:“師父叫我們下來歷練歷練。”又問道:“對了,阿寂哥哥,小語她……還好嗎?”
微微怔了一怔,蕭瑟看向師弟,目光卻突然變得有些悲涼,沒錯,就是悲涼,我突然覺得,他似乎該有許多話要同師弟講,關于那個“小語”。
然而他卻只是嘆了嘆,點了點頭,以淡淡的語氣回答:“她很好,你不必挂念。”
師弟沉默了,蕭瑟也不再說話,三個人就靜靜的立在山間喂了會兒蚊子。
終于還是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靜,我拉了一下蕭瑟的袖子,問他,“阿瑟,你怎麽來了?”
他明顯一愣,随即挽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擡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去蜀山辦事,聽說你回來了,剛好過來看看……你,叫我……阿瑟?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我點了點頭,瞥了師弟一眼,有些害羞的說道:“他們都說,你是……你是……那個什麽……我師弟說他們都叫你阿寂哥哥,我覺得要有些不同,所以,就叫你阿瑟了。”
他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卻突然垂眼看着我,“長歌,我是那個什麽?”
“恩?”我驚奇的擡眼,正瞧見他眼中深深的笑意,随即也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我嘴角動了動,“就是……就是……”突然瞥見師弟捂着嘴肩頭一聳一聳的,我才驚覺受到了調戲。就這麽着被未來的夫君調戲了,我頓時羞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往地上瞅了一眼,也沒見着有縫隙兒,蕭瑟和師弟還在笑,我咬了咬牙,捂着臉,一面往前跑着,一面喊道:“不許笑了!不許笑了!”
身後又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帶着笑意的聲音同時也追上我的肩頭,“好,我不笑了。長歌,你慢點,天色暗,小心摔跤。”
他這話音剛落,我便腳下便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成了狗啃屎的模樣。
“真是個烏鴉嘴啊……”我一面嘟哝着,一面擡手捂着摔的生疼的前額。淡淡的瑞腦香慌慌張張飄進我的鼻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卻驚覺眼前一片血紅,将捂在額前的手拿開,竟然是滿手的鮮紅。
“長歌……”伴随着濃濃歉意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月白袍子伸到我的身前,一雙蒼勁白皙的手突然握上我的手腕,“你,你流血了……”
一面說着,一面擡手來查探我的傷口,他皺着眉看了片刻,從袖間掏出一塊帕子摁在我前額上,輕聲道,“自己摁着,我抱你去前面村裏再做處理。”
還沒待我反應,他便俯身将我抱了起來,又皺了皺眉,嘆了一句“你太瘦了”,就急匆匆的往前面村子裏走去。
他這番動作,我頓時就有些怕了,從小到大我在這山上跑來跑去,也不是沒有傷過,比這樣更慘更狼狽的時候也有過,可在師父“小孩子磕磕碰碰很自然不必當回事兒”的觀念影響下,我并不覺得流血這事兒有什麽稀奇,但如今見他一臉緊張大驚小怪的樣子,我竟有種“是不是我摔到哪裏可能會流血不止直到死去”的感覺。
到村口時,額前的疼痛已經蔓延了整個腦袋,我覺得有些暈,于是更覺得自己這次摔的有些重,可能要死了。想想自己的經歷可真是凄慘,打小被親爹老子追殺,在灰突突的只有杉樹的山上過了六七年,若不是有師父和葉大哥,我也許就已經成為荒山中的孤魂了,如今終于熬出頭要嫁個長得很好看的夫君了,結果在他的“烏鴉嘴”之下,竟然要摔死了。
這樣想着,頭疼愈加劇烈,眼中不知何時就蓄起了淚水。在蕭瑟抱着我進到一間院子中時,我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迷迷糊糊的問他,“阿瑟,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瑟有沒有回答我,我就不大清楚了,因為我又一次弱弱的暈過去了。
再次有知覺時,只感覺額前清清涼涼,有一只手輕柔的在那裏塗着什麽東西,我嘤咛一聲,睜開眼睛,蕭瑟那張好看的臉就出現在我的眼中。見我醒來,他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醒了?頭還疼嗎?”
我搖搖頭,他卻連忙過來将我的頭扶住,“別亂動,藥膏還沒塗完呢。”說着就繼續在我額前塗抹起來。他的樣子很專注,神情與小時候我娘親抱着一本厚厚的藥書做批注很是相像。看着這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清俊的臉龐,眼前的景象突然與許多年前重疊起來。。cd00692c3bfe59267d5e
我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阿瑟,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他恩了一聲,一面幫我的腦袋纏着紗布,一面笑道,“摔傻了?在貢海時不是見過嗎?”
我搖搖頭,“不,我是說……你小時候是不是去過飛雪山莊,就是武林大會那次。”
他擡眼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語氣淡淡,“恩。”
我就知道一定是他!我激動的抓着他的胳膊,“果然是你!那個帶我爬牆的小哥哥!真的是你啊!我們好有緣哦!嘿嘿。”
但其實提起那會兒的事兒,我還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我記得當時我好像惹哭了一個小姑娘,哥哥将我教訓了一頓,大家也都不跟我玩了,只有他還在原地沒有離去,後來還教我爬上牆頭去看武林大會。不過——我将他從牆頭踹下去了!
那麽吃癟的事情,他應該還記得罷?
果然,他擡眼看着我,笑了笑,“小哥哥?長歌,我記得你那時,可沒有這麽喊我啊……我怎麽記得當初……”他說着,突然将臉湊近了一些,溫熱的氣息在我臉上散開,我吓的大氣不敢出一下,只瞪着眼看着他,心髒砰砰直跳。
他的臉越湊越近,這樣子,他是想親我?怎麽辦?給不給他親?不給呢,有些小氣罷,反正将來是要成親的,再說他這麽好看,我也不吃虧啊;可是給呢,師父說過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我腦子中迅速搜索着應對方法,可還沒等我的腦子轉動起來,唇間突然一片柔軟溫熱,我呆呆的看着眼前放大的如畫眉眼、看着他微閉的雙眼上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我僵在原地不敢動作。
片刻,唇間突然一陣清風飄過,他将手遮在我眼睛上,點水一般的在我唇上又啄了一下,将頭抵在我的肩頭,微微一嘆,“長歌,下次閉上眼。”
半晌,他擡起頭沖我笑了笑,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南風做好了飯沒,你睡了一夜,該餓了。”
我呆住了。又是半晌,我瞧着空無一人的屋子,擡手摸了摸的嘴唇。尼瑪,這就被親了?我堂堂一代女俠,竟然就這麽被親了?!好吧,我認了。反正我葉大哥說過,親親又不會生小孩!
當年在傾覃宮時,我曾親眼目睹了一對弟子親親,我站在那兒看了半天,那對弟子都沒發現我。那是我第一次見人家親親,覺得有些新奇,就跑去叫了葉大哥來一起看,葉大哥同我站在那裏看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咳了一聲,那對弟子驚恐的回過頭來,看到是葉大哥,當時就吓懵了。
葉大哥啧了一聲,說道:“你們這樣在小孩子面前親,影響不大好罷?啧啧,還親了那麽久,本宮主就奇了怪了,兩個大男人親這麽久做什麽?難道親久了,可以懷孕生小孩?”
我擡頭問葉大哥,“親親可以生小孩嗎?”
葉大哥啊了一聲,低頭摸了摸我腦袋,“謠謠乖,親親不會生小孩的,他們都是男的嘛。”
這我就放心了!
10開啓副本闖禍之路(一)
一路走走停停,蕭瑟在孤白城辦事兒,我就跟着在孤白城待了兩天,九月初十,我終于又一次回到了貢海城。興沖沖的跑去找小鹿以及我們神經四人組的小夥伴們,卻被告知小鹿、寧千亦和白秋倉三個人,早在幾日前就組隊離開了貢海往天涯城去了。
我原本是想着去找到他們繼續闖蕩江湖,但蕭瑟說他還有些事兒沒辦完,要我等他幾天,陪我一起過去。于是我就又在貢海待了幾天。
就是這幾天裏,我見識到了江湖傳聞中的不作死就不會死。
從前我只知道寧千亦是百裏閣的,但直到進了麒麟分堂那天,我才知道原來寧千亦竟是這個分堂的堂主,分明是一個老江湖了,卻還與我們這些新手組隊,真是個紅狐貍。
我這樣對着阿瑟發牢騷,他笑意淺淺,一面打發着面前過來報告寧堂主行蹤的幫衆弟子,一面轉過頭來看着我,說:“沒想到你們倒打的火熱了。”
我撇了撇嘴,“誰跟他火熱了,剛結拜完就丢下我們跑了,什麽兄弟嘛……阿瑟,你說我打不打的過他?”
蕭瑟一怔,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來,半晌,他說道:“我在的話,應該可以。”
我哼哼一聲,“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很厲害的,我師弟都打不過我!我葉大哥也說過,假以時日,我一定是武林的一朵奇俠!”
“葉大哥?”蕭瑟望着我,目光淡淡,“葉曉?”
我點點頭,“是啊,我沒跟你說過嗎?葉大哥是師父之外最最疼愛我的人,我小時候在傾覃宮住一個月,都能足足胖兩圈兒呢!每次我去葉大哥那兒,他都會帶我出來玩幾天,還教我許多東西,還給我買許多吃的,對了,葉大哥還帶我去看過花燈會,蜀中的花燈會,真是好漂亮呢!”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恩,蕭瑟淡淡的望着我,“還有呢?你葉大哥還做過什麽?”
“還有……”我想了想,“啊,葉大哥帶我去青樓,有個老女人不讓我們進去,葉大哥就把我打扮成小書童,我們就進去了……還有啊,葉大哥帶我去蜀山頂上看過日落,阿瑟,你有沒有見過山頂的日落,太陽就像是從我跟前落下去一樣,腳下踩的都是紅彤彤的水浪,那景色,真美啊……”
蕭瑟問我:“長歌,你喜歡葉宮主嗎?”
我使勁兒的點頭,“喜歡啊,葉大哥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對我那麽好,我當然喜歡他啊。”
“這樣啊……”蕭瑟微微皺着眉,突然嘆了口氣,擡手理了理我的頭發,“走吧,我帶你去後面的房間。”
我被安置在分堂的蘭君院,房間隔壁就是蕭瑟的屋子,正可謂一牆之隔啊。
蕭瑟出去辦事前的那晚,他跑到我屋裏同我告別。
那天他穿着一身暗色玄底紅邊兒的衣服,周身的氣質與他平日裏的習慣性穿的月白有很大的差別,我甚至覺得,自打他一進來,這整間屋子就寒氣逼人。
盯着他看了半晌,我小心的開口:“阿瑟,你……有什麽事情嗎?”
他眉間微皺,淡淡的應了一聲,卻不說話。我心中直敲着小鼓,半夜三更的,穿成這樣過來,該不是要打劫罷……呸呸,這是他的地盤,甚至我将來都是他的,他能打什麽劫?我一邊猜着他的來意,一邊就跑了神。
突然,他輕輕嘆了一聲,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臉,他手指冰冷,就像剛剛從冰池子撈出來一樣。我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兒。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阿瑟你怎麽了?”
他盯着我抓着他的手半晌,回握住我的手,終于開口說道:“我有事兒要出去一趟,大概三四天左右回來。長歌,你好好在這待着,悶了就去找言副堂主讓他帶你出去轉轉,別亂跑,等我回來帶你去找阿倉他們。”
他這別扭了半天,就為了這個?我松了一口氣,翻了個白眼給他,“還以為你發生什麽事情了,搞得這麽莊重沉悶,吓了我一跳,不就是出去一趟嘛,又不是不回來,我師父先前也總是出去啊,每次都把我扔在葉大哥那裏,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啊,你這麽鄭重,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麽事情了。”
蕭瑟沉默了一陣子,說道:“長歌,以後,你是要嫁給我的。”
我一怔,有些奇怪的望着他,“我知道啊,阿倉說過,師父說過,師弟也說過,我哥倒是沒說過,但是我都知道了啊。”
“所以……”他眼底翻湧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似乎是無奈又似乎是不甘,他低聲說道:“長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葉曉了。”
我愣了愣,媽呀,他這是……醋了?一代男神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感覺,真是有口說不出啊,除了想狂笑五百聲,我還想唱小蘋果小燈泡小陀螺啊有木有!
見我發愣,他大約也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酸了,頗為尴尬的咳了一聲,他站起身來,“我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說着放開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他果然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我,目光中有期待有驚喜。
我默默的拉了三條黑線,往前走了兩步,到他跟前時,我仰起頭看着他。
他突然臉上突然劃過一道可疑的粉紅,我舔了舔嘴角,笑着問他,“我可以闖禍嗎?”
他愣住了,臉色紅白相交的變化了一會兒,憋了好一陣,他才咳了一聲,回答道:“可以。”
太棒了!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我興奮的跑出屋門,在院子裏跑了兩圈兒,又跑回屋子,他還站在門檻那裏,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我跑回去抱着他的胳膊搖晃了兩下,使出平生拍馬屁的全部功力将他贊美了一番。他又同我囑咐了幾句,就喜滋滋的走了。
翌日清晨。
我對鏡貼花黃,感覺自己萌萌噠,于是搬了小板凳兒置了小桌子,坐在百裏閣麒麟分堂大門口喝茶,前頭擺着我的瓶瓶罐罐,制毒用的。隔壁七煙閣弟子進進出出,偶爾會停下來往我這邊張望一番。
我不動聲色,一面喝茶一面同站在邊上的麒麟分堂的小弟子聊天。眼風裏瞅見一個熟悉的猥瑣的褐色身影一閃,我笑了笑,沖邊上的小弟子揮了揮手,将手中茶壺遞給他,“小哥,麻煩再來一壺。”
那小弟子接過茶壺跑開了。
正此時,打七煙閣那邊來了兩個人,我托着腮朝那邊望過去。正見着那笑的一臉奸詐猥瑣的什麽破護法,旁邊一同走着一個姑娘,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圓圓的鵝蛋臉,目光倨傲,那一身嫩綠嫩綠的旒仙裙兒,走起路來衣帶飄飄,像極了一棵枝随風揚的小柳樹。
破護法帶着小柳樹往我這邊走着,還伏在她耳邊說着什麽話,我聽不清,但也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好話。想來是在诋毀本女俠我的。
小柳樹一路飄搖着走到我跟前,也不打招呼,直直的在我面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我捏着茶杯,微笑着打量着她。小柳樹卻盯着我的那些瓶瓶罐罐,片刻,她擡眼斜睨着我,眼中滿滿的輕狂,語氣中也全是高高在上的傲然,“你也是玩毒的?”
我說:“啊,偶爾玩玩。”
小柳樹哼了一聲,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小桌子,“哼,就你這樣的也配玩毒?當心哪天把自己毒死!”
我說:“啊,那沒關系。”
我态度淡淡,小柳樹似乎有些抓狂,她咬了咬嘴唇,冷冷道:“這貢海誰不知道我七煙閣才是玩毒的始祖?你在我們門口擺這些?是在蔑視我們?”
我回身望了一眼門匾上“百裏麒麟”四個大字,有些稀奇的看着她,“你沒念過書